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全职+剑三]朕的剑很沉》作者:夏越澈 简介 不要死。 放下我,朕的剑很沉,你抱不动。 全职高手+剑网三+变异的求生之路2(Left 4 Dead Ⅱ)。 一个复杂而有病的故事,我自己都害怕! 内容标签: 末世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云轻 ┃ 配角:全职众,梁清,陈苡墨 ┃ 其它:全职高手,剑网三   ☆、朕需要地图   沉迷游戏的一学期绩点直下,保研的日子看似还远,其实不过眨眼间。我在草稿纸上算来算去下面两学期要怎样才能把成绩拉得回来,登上游戏,散尽了虚拟世界里的万贯家财,寄给好友列表里的人,然后退出游戏,卸载客户端。   Cocoa从家里过完愉快的周末回来,震惊于我如此决绝,她枯坐了一个下午,跟我说她好几个号,舍不得,问我怎能如此狠心。   其实我是别无选择,我是一定要读个研究生的,趁还能弥补快弥补。   临睡前回顾了一遍自己的人生计划,一如往常地犯恶心,烦躁地在上铺滚来滚去,拿过手机和基友哭哭啼啼。   她说有什么办法呢,辣鸡网游,毁你青春,费你钱财,颓你精神,还是寒假回来跟我们一起联机打求生吧。   我觉得这样下去我迟早是要犯病的,想着给老家打电话的时候他们一点也不听我的犯病理论,仍然沉浸在那虚拟的辉煌梦想中,好似我读了这学校就一定平步青云,在帝都振翅高飞。   谁在乎我是不是会在雾霾里突发呼吸道疾病,跌下去死在高峰期的车流里呢。   半晌睡不着,拿着手机翻小说看,重新打开了全职,又看了一遍结局部分的总决赛,后半夜才眼皮儿打架,迷迷糊糊地睡了。大概是之前基友替我回忆当年尚未堕入网游大坑时,几个闺中密友蹲在网吧里联机打求生之路的美好过往,我睡得很不安稳,梦里耳边尽是丧尸的号叫,恍惚间竟能闻到腐臭的气味。   我猛地惊醒过来,下意识地双手一握,冰冷粘腻的触感让我登时甩开手,坐起来,大脑霎时断片儿了一瞬间,尖叫都卡在喉咙里。   大概过了几十秒钟,我慌乱地冲下床,脱离和一具腐尸同床共枕的处境,跪在地上干呕。   瓷砖铺就的地面散乱着各种杂物,不远处另一具残缺的尸体我一开始尚未辨认出来,等发现那是一个仿佛被机枪扫射穿透的人体下肢时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   站不起来,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摸到了房间的门口。   这不是宿舍,而是一个普通民宅的样子,头顶的灯半亮不亮,正是漆黑的夜晚,更深露重,寒气侵人。而我他妈地好像不是在做梦,掐过大腿了,死疼。   剧烈跳动的心脏仍存一丝侥幸,我靠着门闭上眼睛,狂乱地喘着,求求各路神明不管是什么情况,让我醒过来。   昏花的黑暗视野里,忽然闪出一行泛着微光的字。   “新手指导:搜寻房间,装备武器。”   我快傻了,睁开眼睛,在地上大致蹭干净手,把自己全身上下摸了个遍,然后踉跄着站起来,强忍着恐惧,将整个房间打量了一遍,然后在那个横卧着腐尸的床上,看见了两把……武器。   很好,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   我提着一口气接近自己醒过来的地方,抓住轻剑……还是我在游戏里拓印的那款!重剑和它配套,很好看,是很好看——但我试着提了提,提不动。   这一刻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能是世界复制习惯了那么句话的套路,下意识骂了一个姓郭的男人,随后理智地反应过来,这种怪力乱神的故事必然有别的超神的力量,郭姓男子不能在这个异世界还让人内心怒骂,无辜背锅。   那么骂骂超自然的扭曲力量吧,还应该骂我自己,你他妈为什么选了藏剑这个职业?!   当系统——姑且这么认为,提示我成功装备上武器时,我已经快要筋骨尽折,但当它说完这一句之后,我忽然感觉重剑不那么沉了。   我抬手握了握拳,估计人物属性可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下一步是打开房门,搜寻更多有用的东西。   手指在虚空里乱舞,看能不能调出地图来之类的,但没有。我握着轻剑,试了试平砍,鼓起勇气,屏气打开了房门。   “叮叮叮!”熟悉的海鳗插件提示红名。   我快崩溃了。   走廊尽头一只晃晃悠悠的丧尸僵硬地向着我拧过身子来,彼此相顾无言停顿了片刻,他立刻向我冲过来。   好一个奇行种!我都没来得及害怕,他已经快要接近我了,呆滞苍白的脸,青灰破败的皮肤上有暗沉的血迹,形象其实不怎么可怕,好歹比房间里的那两具好多了。   “啊啊啊——”我终于放声出了醒来之后的第一声尖叫,单手持剑毫无章法地向他砍去。   丧尸没有避让,朕的宝剑削铁如泥。   真的是削泥一样的感觉,剑刃轻而易举地没入人性怪物的脖颈,入之软烂,带着惯性一下子滑到了他的胸腔,卡在了肋骨上。   枯爪般的手掐住我的脖子,近在咫尺的怪物张大嘴,臭味四溢。我惊恐的视线凝在他某颗又黑又黄的牙齿上,左手也搭上了剑柄,一个发力——削断了这个似人的东西。   他倒下去的过程在我的眼里很缓慢,我的心跳也很缓慢,剑刃锋利,没有肉沫横飞,只是迸射了暗沉的血,但我感觉到自己的脸上被溅了东西,但我已经傻了,全身锁死,保持不倒下去就快用干了全部的神智。   “学会技能:听雷。”发黑的视线里又闪过一行字。   我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扶着墙壁又想干呕,最终还是没有停下,进了另一间房间。   当系统提示新手指导结束时,这栋二层的小洋楼已经被我逛遍了。我心知自己应该离开这里,探寻通关的道路,但我其实很怕。   谁不怕我服他。   重剑已经不再死沉死沉的,背在背上虽然有明确的质感,但至少不影响我正常行走。技能已经进展到啸日,刚刚我杀死房子里游荡的最后一只丧尸时秒切重剑,结果发现妈的没有技能,只能抡过去平砍,那具残尸横卧在楼梯口,死状惊心动魄,仿佛某优秀杀人狂的杰作。   我有一点点麻木了,站在镜子前面检查自己的装备,一身末日装备,紧身衣,拼凑上去的帽子,战术手套,腰带上挂着包,里面放着救命的药物,还挂着一把谜之瑞士军刀。   不知道是求生之路还是剑三的系统你好,能我一张地图吗,万分感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玩意儿有人看吗 —————————— 经常会修改一些前文,都是设定上冲突的小细节,到后文记不起违和感的话也不用在意我修改了什么。   ☆、三人成众   据Cocoa的描述,我出现的时候,她和橙子几乎不约而同地想到神兵天降,瞪大眼看着我身披玄绫脚踏祥云,重剑撼地,帅得令人无法自拔。   她们在担惊受怕中骤然看到十分牛逼的我的时候,那种劫后余生的激动心情,是十分可以理解的。但我充分怀疑自己一堆破烂都扎在身上的样子能有多帅。   半个月,我在这个世界整整挣扎了半个月,除了技能完善的提示,再没有任何任务指引。直到那天猛地弹出一条:解救同伴!   “不不不,帅炸,上天了你简直。”Cocoa喝着热水,人缓过劲儿来了,脸色还是苍白的。   她们被丧尸群包围,那时我还不清楚那是我的两个室友,只是听见一片叮叮叮,心烦意乱,玉泉三段冲,扶摇而起切换重剑,开泉开云,莺鸣柳,鹤归,风来吴山。   这一套从键盘上挪到身体力行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有变化的只是我从刚开始的每次必吐到胃肠百结,到现在可以坦然面对横飞的血肉,横扫完敌人,尚能平静砸剑入地,倚着差不多有我高的重剑,回身说道:“别怕,友军。”   我们三个人完成了惊恐的对视,然后橙子哇地一声,大哭着扑进我的怀里。   小姑奶奶,你看我身上都是什么污血碎肉,悠着点儿……   我们宿舍只有三个人,其中两个玩剑三。   经历了大概有一天的互通消息,我们蜷在我给自己找的安身立命的百货大楼里,Cocoa成功地进化成了万花,而橙子还是惊慌不安,只能看着我们说些她听不懂的事情。   “你切离经,求你做奶花,我带你去升级。”   “我想不通,我们俩沉迷游戏遭此神奇经历就算了,为什么把橙子也扯进来?”   “想不通的地方还有很多,重点是有了你我就心安了,”我长出一口气,几乎快要热泪盈眶,“我每次都走不远,不会开车,物资带不够,怕死在路上。”   有了绑定奶朕怕过谁!   我们商议先安歇一晚,然后明天就搜刮好装备一边探索一边升级,如果这场穿越真的有目的可循,那必然是让我们通关。   这是世界的自然规律和一般尿性。   事实上我们消失于同一个晚上,她们却在时空的裂缝里迷失了半个月,以至于先驱者,我,不得不承担起开路的责任。橙子死活要跟我们一起去刷怪,但她又怕,时刻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Cocoa把长针瞬发学到手之后我们准备离开百货大楼的前夜,她窝在被子里哭。   我很迷茫。   最初的恐惧淡去,我一点儿也不害怕这个世界,就是为毫无进展的任务进度感到有些烦躁。   半个月冷硬又铁血的单独生存,习惯了力量,简单粗暴的游戏一样的历程,我不知道自己是麻木还是什么,心情很放松。   我们在家居楼层,每个人都可以享有一张舒适的床,但为了安全和某种心理上的需求,我们把两张床拼到了一起,周围用家具勉强堆了一个没什么卵用的屏障。橙子睡在我们中间,我靠过去一点,轻声安慰她。   Cocoa也挤过来,“别哭别哭,你看我们不是活得好好儿的吗?这就一生存游戏,多么难得的经历啊,不要担心,靠着我们俩不会出问题的,你就当做了个奇幻大片的梦好不好?”   橙子擦了擦眼泪,哑着嗓子说:“我想回家。”   一行白字浮现在我的视网膜上:主线任务开启。   黯淡的目标在视野里停留了很久才淡去,我一直发着呆,等系统提示消失,我才干咽了一下,问Cocoa:“你看到了吗?”   她也震惊地看着我,“终极目标是,让橙子回到原来的世界。”   如果不是系统设定太粗糙,表达不全面的话,为什么要说这种好像只有一个人能离开我们俩会折在这儿的终极目标?   “怎么了?”橙子眼眶红红地问我们,“你们又接到啥任务了?”   我平定了一下情绪,心说多想无益,线索不足。然后和橙子说了主线任务的事情,向她保证她是一定能回去的,只要我们小心一点,平安地通关。   当我解释完之后,又一行字跳了出来,带着主线任务的图标,描述是:寻找安全室。   “艹!”Cocoa忽然大叫一声。   “怎么了?”我问,橙子害怕地抓住我的手腕。   “活到天明——这任务什么意思?”她坐起来,握住了就放在枕边的万花笔,然后打开了台灯。   我也立刻感到了紧张,“什么活到天明?你接的任务?”   “任务描述,”她眼神放空,喃喃地说,“将有一大波丧尸袭击你所在的区域,请保证自己和同伴活到天明。”   汗毛都要立起来了,我马上下床穿衣服,Cocoa也同样装备,只有橙子不知所措,连声问她能做什么。   “躲在我们背后,”我说,“没事儿,有奶有DPS,我还能勉强当T,我们不会有事的。”   托Cocoa布置小能手的福,我们目前处于一个看似安全的堡垒里,照我砍过的那些丧尸来看……如果它们抱团也是撞得开的,毕竟是些木头柜子。   “这里不安全,”Cocoa先我一步说了出来,“咱们撤吧,车停在楼底。”   她有驾照和驾驶经验,橙子也已经过了科目三,就我毫无驾驶知识。   说得对,当机立断,我们决定马上就走,橙子不明就里,她本来就对游戏没有太多认识,现在还是唯一没有系统开挂的人,完全是跟着我们闷头转。   往百货大楼下头撤的路上两个战斗力时刻警戒着,把橙子夹在中间,她很惊惶,倒毕竟锻炼出来了,什么也没说,但我靠近她的时候能感觉她在剧烈地发抖。   我也想抖,一挑群我不是没试过,但是不知道系统所说的“一大波”是个什么概念。   “叮叮叮——”我恨死这个声音了。   停在通向停车场的安全通道大门前,隔着门,我和Cocoa都知道了系统的提示。   “我好紧张啊。”Cocoa说,语气跟说她好兴奋似的。   “不要怂,就是干,”我舔舔嘴唇,“爱好我,上了。”   她刷了一个清新,然后在我们身上都挂了持续,我打开了门。   空旷的走廊里游荡着少数几个丧尸,离得最近的是一个女性,坐在地上仿佛在思考心事,而她最先抬起头来,还呆愣了一下。   我们可没法儿像他们这样悠闲。   玉虹贯日,贴身先斩一个!   梦泉虎跑,减伤加快速攻击周围目标。   “你跑太远了我日!”   我赶紧蹿回去。   其实这是过去几天都发生过的内容,但由于此次进行在晚上,而且是有史以来系统第一次有提示的被动攻击,我们心里都虚。哪怕轻松地解决掉了这几只呢,一点也没有放下心的感觉。   当然了,不该放心的,当我们真正踏入停车场时,内心如同万马奔腾。   密集的敌人提示音都快让我疯了,Cocoa反应迅速,说要不我们另选条路吧。她的声音有点抖,格外尖。   鉴于还没有真正地面对那一大波丧尸,橙子不明白前路有什么风险,只有我们两个脸色惨白地面面相觑。   “先关门,”我说,“换路,咱们换路。”   在我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时间都仿佛停滞了一瞬,然后我眼睁睁地从慢慢合上的门缝里看见一辆车背后出现了一只块头巨大的生物,浓厚的黑夜里停车场照明昏暗,我只是匆匆一瞥,也看出来了那只生物不像我们过去所杀的任何一个敌人,上身仿佛岩块隆起,他踩上汽车的时候,车顶的铁皮为之变形。   “跑!”我高声叫道。   都没傻,我们折身飞速逃亡,不过两秒,身后合起来的两扇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砰砰两声撞击后,彻底洞开!   一边跑一边扭头在看,门开的瞬间那只巨大的丧尸惯性般地“滚”了进来,身后跟着别的还有普通人形的感染者。   我的心脏猛地提起,脑海里电光火石,脱口而出:“Charger!”   声音近乎扭曲。   我终于确定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是什么玩意儿了,就是那款我唯一玩过的丧尸游戏,求生之路。   但是这并没有任何卵用,只不过我认出了那个特殊感染者,Charger,冲撞力量极大,被撞到会僵直,让他抓在手里一直撞击地面。   “你们先跑,我原地起风车!”我喊着,刹住了脚步。   “怎么可以——”   橙子的话被Cocoa打断了:“给你春泥,转开了就跑,不要恋战!”   有点儿正常思维的人都能看出来Charger的不一般,我庆幸我的队友里有一个冷静又机智,准确地套了减伤挂了持续给我,然后抓住另外一个不停地往来路跑。   Charger冲过来,我晚了一步,没跳得起来,僵直的几秒里我被他抓住撺向地面猛砸,全身都像碎了一样。这是到这个世界以来我头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害。   当他再一次高高举起我的时候僵直终于解除,我抓住了空档,脱身而出,啸日切重剑,泉云都开,原地起风车,绞死了贴身的几个普通丧尸,Charger痛嚎着,声音在广阔的走廊里也有巨大的回响。   他们是都不会往后撤的,我看不到怪物的血量,对风来吴山的伤害量大概自信了一点,硬是撑到技能放完,还用峰插云景推开了他一些,才拧身鹤归了十五尺,切回轻剑蹑云,酸软的腿跑动了几下,玉泉鱼跃,她们就在我前面不远,救苦救难的奶妈及时地给我刷了口血。   “还没死,跑。”我气儿都不敢大喘,肋骨疼得发疯,尽管痛楚伴随着Cocoa不停的治疗渐渐散去。   我们是有点儿慌不择路了,当密集的敌人提示音响起时,我的心脏沉到了胃里。   我们已经来到了一楼,转过这个回廊就是大厅,大厅外就是广阔的马路,路边有车,虽然不是载满了我们准备好的物资的那一辆,但必然是逃生的天堂。只是很显然,去路被封堵了。   “你还好吗?”Cocoa问我,唇色发白,脸上都是汗。   “还行,来,原地给我读个长针。”   她沉默地做了,“要突围?”   “我好怕突不了。”   “要不然,”橙子忽然开口,声音发着颤,“你们突围,我藏在,藏在哪儿,等天亮了你们……再来找我。”   Cocoa和我都愣了一下,我抬手揉揉橙子的头发,摇头。   “这又不是寂静岭,会解除警报,来了就是来了,明天他们也不会散,”我低声说,血气盈然的喉咙里干渴无比,“走吧,Cocoa,全靠你了。”   “少拉怪啊疯叽,”她说,“我们就往外跑。”   “懂。”我抬手和她碰了碰拳头,然后提着垂地的轻剑,缓慢地走向了回廊的转角。   哦,这绝对是我有生以来最刺激的一夜,一大波,是的,全都在这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愉快~ 下章全职人物上线。   ☆、别的幸存者   黎明的到来分外不容易。   橙子在路边吐完了,纸片人一样轻飘飘地回到我们两个身边来,共同倚着破烂的面包车发呆。   一路上路桩死人和别的车都撞过的破面包还坚强地立在这里,灵魂赛车手说她感觉肾有点虚,不知道打坐可不可以回蓝,然后坐在地上背靠轮胎默然无言。   不管怎么说,还是活下来了。在突围的路上我们还遇到了Spitter,橙子摔了一跤,衣服被腐蚀之后皮肤也受了伤,我不得不一个探梅冲进那摊胃液里推开Spitter,如果不是Cocoa福至心灵,清风垂露驱散,估计倒在地上的橙子血线都刷不上来。饶是如此,我们冲出大门的过程也非常狼狈——最后利用追上来的Charger撞开了玻璃门,我又原地转了个风车,拖着重剑玩儿命往外跑。面包车砰地开过来撞散了涌流而出的丧尸,我跳起来滚落在车顶上,大吼开车,利用轻剑抓住了车顶棚,狂飙出去几百米才得空停车把我放进车厢,一路碰碰咔咔差点没把我甩落在大马路上。   “打坐没用吧,估计换成睡觉才能回复了”我说,长出了一口气,全身都跟散架了似的,腰快断了,脑震荡也还没好,“我后腰那块儿好像还在流血,大奶爱我一口。”   “好像没蓝了,我转不动笔。”万花笔拿在她手里动也不动。   刚刚太惊险,上车之前她不要命地把治疗往我们脸上扔,后来又给橙子回复了烧伤的皮肤,是该空蓝了。   “真高兴朕是没肾职业。”我苦笑了一下。   橙子裹着面包车里搜刮来的一条毯子,瑟瑟地望着我们。   “嘿!说点儿振奋士气的,”Cocoa扬声,“我任务交了,获得新技能,猜猜是什么?”   “啥?”万花我不是很了解。   但这个我应当熟悉的,她狡黠一笑,念道:“小黄叽,缝针,捡你尸体呢。”   “卧槽牛逼,”我真想仰天大笑,但事实上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了,“也就是说咱们死且不惧了。”   “也说不准,你不觉得复活设定太Bug了吗?”   “总归还有一个瞬回半血的作用。以后再不打无准备的仗,开打前先缝上。”   Cocoa点头,“现在呢?”   “出发吧,”我深吸一口气,“我的任务是寻找安全室。这对我们目前来说也很关键。”   因为什么生存物资都没有带,面包车上空空如也。   我站起来之后橙子也默默地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神情无助,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某种程度上我觉得她是我们三人里承担压力最大的,一来她是个学霸现充,很少接触游戏小说,没法儿像我和Cocoa一样迅速地接受目前的诡奇;二来她没有系统的提示,我们也解释不了那么多,交谈往往把她排除在外。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车还能开吗?”灵魂赛车手攀着车门站起来,“我刚刚是不是撞得有点儿多?”   “我,我来开吧,”橙子说,“你们俩又杀怪又加血的,累了吧。”   我感觉我也要学学开车了,不知道在这个没有交警的路面空旷的世界会待多久,够不够学会。   橙子开着车,后面没有追兵了,路上也比较清静,我们速度不快,也因此才看见了路边的指示牌,跳下去找到了路牌上明显的避难所标志,没花多大功夫到达了安全室。   和游戏设定里很像,是一个封闭的小屋,进去之后我立即关上门,失望地发现理所当然的,并没有通关的意思。   “还有别的幸存者。”Cocoa忽然说。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桌上的空碗,里面还有颜色难看的汤汁。没有床,但角落有铺好的地铺,规模还挺大,能睡五六个人,凌乱得像是被使用过。   “这里有药!”橙子站在柜子前面,惊喜地出声,这几天我是第一天听得她这么生气勃勃的声音。   对,药,安全室里有急救包,肾上腺素,还有枪支弹药,虽然叠上剑三的系统之后变得鸡肋了,但估计还是有用——尤其是对于没系统的橙子来说。   我转来转去找枪,结果没发现,桌上倒确有弹药匣,但已经空了。   我们失望地坐在那堆地铺上,我交了任务,获得了技能“霞流宝石”,好样的,以后我们该不怕Spitter了。但接下来该干什么却不知道了。   “都没睡好,先睡会儿?”Cocoa提议。   我觉得好,她也需要回蓝。橙子却说她不困,坐在一边研究着柜子里找到的药品,我本来想提醒她没什么研究价值,又闭嘴了。   躺下去,刚闭上眼睛,熟悉的白字跳出来:“放哨:两小时。”   又他妈什么玩意儿。   我心脏紧起来,半个夜晚疲于奔命的副作用已经随着我躺下而爆发,重新坐起来这一个动作都要搞得我喘不过气儿来。   “怎么了?”Cocoa打着哈欠,把毯子裹在身上。想想她之前还是个小洁癖,而今也随随便便捡条毯子就敢往身上裹了。   “系统提示要放哨,”我摇着头,“照理来说进了安全室咱们就可以结算这一轮到下个地图了。算了,搞不清楚。”   她估计是困顿极了,闭上眼睛说那你看着点儿,过会儿叫我换岗,咱们先休息一天。   我说好,又望向那个坐在一堆药瓶和急救包里的姑娘,“橙子你也睡吧。”   她望了望我,努力笑笑,安静地躺了下去。   我虽然独身在这个世界活了半个月,但我现在才意识到,之前主线任务没开启的时候,一切都是小打小闹。而经历了昨夜那场恶战,我突然又有点害怕起来。   倚在安全室的窗边胡思乱想着,没注意时间,也没怎么看外面,直到系统提示再一次亮起:“杀死三个特殊感染者:2/3”   出现了完成进度。   我从头发到指甲尖都冷下来,心想新任务的意思是我们马上又会遇到新的袭击,而且里面还有特殊感染者?   讲真,玩求生的时候,我最怕的一个特殊丧尸是Smoker,来得太快,而且远程拉人太烦,最愚蠢的一次黑历史是被长舌头拉到大楼边甩出去,摔死。   想到特殊感染者的时候我就这么随便想了一下Smoker,万万没想到,这个新出现的特殊感染者,真的他妈的是Smoker——那是二十分钟以后的事情。   我叫醒了她们两个,Cocoa接到新任务,是“找到新的同伴”,我们一边乱猜新的同伴会是什么人,一边吐槽安全室什么的根本不安全。商议决定,为免遭到围堵,还是离开这个根本没什么卵用的安全室,去寻找别的幸存者,毕竟人多力量大。   破面包就停在门口,我们上了车,不知道往哪里走。橙子说她害怕不敢开车,但时刻处在受袭击的危险之下,我和Cocoa都有任务,只能给她鼓劲儿说瞎开也没事,我们撞不死。   “过会儿要是有丧尸袭击,你就朝着丧尸群撞,”Cocoa说,“收人头乌拉乌拉的。”   橙子给她说得毫无放心之感,完全是强撑着精神启动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散架的车。   “路上有机会换一辆吧。”我听着发动机的声音于心不忍。   我们开上路,除了不走回头路之外没有别的原则,幸运的是不久之后我们就看到了路边的公交站。我下车去提剑砸开了玻璃罩,把大幅的地图直接扯了下来,上车看。   “附近有医院,但是,一般来说……”   “丧尸集中在医院。”   “说得对。”   橙子瞪大眼睛看我们,“那别去了吧……刚刚的药我都带上了。”   那么要去哪儿呢?我拿着好不容易到手的地图,沉思着。Cocoa无聊地往窗外看,下一秒吼道:“开车——”   橙子猛地踩油门,我们体验今天第二次速度与激情,但与清晨时一骑绝尘甩掉大波丧尸的情况完全不同,荒凉的路边高长的灌木丛里不断地蹿出新的敌人,不要命地扑上来。我半个身子掉出车窗用轻剑杀死那些飞扑过来想扒到车上的生物,驾驶那一边橙子高声尖叫着,紧阖的车窗外紧紧贴着一张腐烂肮脏的脸。   “急刹!急刹一个再开!”眼看着扒上来的东西越来越多,汽车的轮胎好像被什么阻滞了,方向也七扭八怪,坐在后排的Cocoa大喊。   我扭头,发现……橙子在闭着眼睛开车,抿起的嘴唇不住发抖。   这是部恐怖片,但这个场面看起来真的像个笑话,我又急又气,叫着橙子的名字让她清醒点别怕,好好开。   话尚未说完,喉咙蓦然一紧,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直接将我拽出了车窗!   我重重地砸在地上,相对的高速度下与地面猛地摩擦让我立刻丧失了行动力,轻剑脱手,隔了几秒钟我才恢复神智,抵抗着痛楚和眩晕,本能地抬手去扒拉紧扼在喉咙上的绳索,触感滑腻恶心,纹丝不动。   面包车在离我远去,丧尸们追逐着它,和我擦肩而过,而我被高速拖行着向后,皮肉剧痛,呼吸困难,视野发黑,仿佛能看见自己的血条在不停地下滑。   Smoker的舌头,我也是日了狗了。   我抬手抓住了头顶的长舌,拼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扯断了还在拖着我去往不归路的舌头。由于惯性,我往旁边滑了好几米,撞到了路边不知道什么东西上,脑瓜猛震,气血激荡,手指收拢了一收拢,却无论如何再使不出力来。   Smoker已经离我不远,他发现猎物走空之后停止了奔跑,长舌一甩,再一次卷住我。我放弃抵抗,任他将我往他身边拖,只集中精力让双手勉力抓住重剑,可是抬不起来,抬不起来——   清脆的玻璃制品破裂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在Smoker距我不足十米的时候,随即烈火燃烧起来,啪地烧断了绳索般的舌头。我心头一喜,得了绝处逢生的力量,爬起来,握剑鹤归。   一砸之后却没有接续得上攻击的动作,我只能倚着重剑踹了Smoker一脚,自己都觉得可笑,但手肘好像是骨折了,再抬不起重剑来。没受到什么伤害的丧尸扭曲地动了动,再度向我抓过来。   因惊恐而放大的视野里,我看见了燃.烧.弹引发的火焰背后,蓦地冲出一道流光,那是低飞在空中的一束光,迅捷的风荡开火焰,扫把尾部带着流火的碎片和某种寒霜一样折射阳光的耀眼物质,急骋而来。   这得是豪华装饰版的火.弩.箭吧。   我松了劲儿,全身剧痛,无力地想着:真好,咱们的新伙伴是哈利·波特。   一身墨绿长袍的巫师骑着炫酷的扫把冲过来不过一瞬间的事,而他丢了什么啪啪两下就解决了Smoker的过程也极为短暂,短到我刚刚跌倒在地上,他就向我伸出手。   “上来,”巫师说,疾言厉色,“别昏过去!”   我搭上了他的手,提气想蹬上扫把,却拉得对方和扫把一起整个儿一趔趄。   “把剑丢了,先上来!”   何方刁民,那可是朕安身立命的家伙!   我望了高高在上的酷炫巫师一眼,张口还没说话,一口血雾喷出来。亏得这口浊血吐出去,我理智回笼了片刻,选择松手重剑。巫师又降低了高度,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前放好,一只手半抱着我,然后拉高扫把,在畅通无阻的半空里全速前进。   “Really appreciate it ,Mr.Potter 。”我不知所以地喃道,又晕又疼的脑子里莫名转出了HP第七部里,哈利带着马尔福逃出厉火燃烧的有求必应室的画面,又看了一眼巫师袍子的颜色,心头惊恐了一惊恐,心说莫非不是波特先生。   凛冽高啸的风里夹杂着幽幽的草药气息,好像具有某种镇定作用,减速停下的时候我除了感觉自己濒临死亡,已经不那么晕乎了,只是仍然不熟悉上下扫帚的方式,几乎是一下子滚落到地上。   下一秒,一道白光落在我身上,和疼痛减轻同时出现的是一个好听的男声:“王杰希你怎么不拉着点儿人家?”   “……没来得及。”   又一道白光闪现,内伤外伤都迅速愈合着,我的神智迅速回笼,然而仍然傻傻地蜷在地上,彻底懵逼。   巫师蹲下身来,握住我的胳膊,“还好吗?我拉你起来。”   我委实不算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玩意儿大概,也许……还是个全员向(。   ☆、治疗之神   我的目光一直追逐着圣职人员打扮的男人,像嗷嗷待哺的幼崽。他读了个长条,估计是大治愈术还是什么,驱逐了我全身的伤痛,整个人都焕发新生活力。   大奶,一生一世我都只想跟这样的角色走。   眼下不是纠结这两个互称“王杰希”和“方士谦”的人的身份的时候,尽管他们穿得真的像魔道学者和牧师。我克制住了去端详巫师眼睛的冲动,两手空空地站起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丢了武器,艰难地开口:“谢谢,我还有两个同伴,没有攻击力,我得去救她们,能否请你们帮忙?”   天呐,一个连长安城外警觉的鹿都打不死的奶花,和根本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只能依靠破面包车……我一想到就后背满是冷汗,祈祷她们的车开得够快,绝尘绝影。   “那辆狂奔的车吗?”牧师回答我,“应该没问题,我们还有三个人,都追过去帮忙了。”   竟然还有三个人!难不成这还是个全员向的冒险游戏?   他转过头去,打量了一下悬浮在空中的扫把,“载不动我们吧,估计。”   巫师闻言看了他一眼,“不行。”   噢,好高冷哦。   我是伤愈了,但此时此刻仍然头痛剧烈,努力克服着不轻的耳鸣,“呃,Pot——王……先生和方先生,我还是很担心,能不能赶过去帮忙?”   “你不认识我们?”方先生问,踌躇片刻,目露疑惑,“虽然我退役了,但你至少应该认识王杰希吧……你不是职业选手?”   我摇头,神思恍惚,如梦似幻,心说不,其实我认识你们两个,比你们能想象得还认识得多。   “赶过去吧,我也不太放心,”王先生说,声音低沉,听起来就很稳妥靠谱的样子,“刚刚看到路边有车了,我去开过来。”   “这个世界的车都不锁啊。”方先生摇了摇头,目送巫师干脆利落地翻身上……扫把,露出了点促狭的笑容。   嗯,上扫把的姿势说不上帅,哪怕王先生气场很强大,动作简洁又明快呢。   他离去了,我紧张地看着似乎沐浴在圣光里的牧师,头终于不那么疼了,开始艰难地运转起来。   牧师冲我笑笑,“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都好了,谢谢,”我说,真·满血复活,手肘没有痛感,身上磨得血肉模糊的地方都完全愈合了,“请问……你们是荣耀电竞圈的职业选手?”   “哦,你也不是完全不了解嘛,”他说,点头承认,“那就好办了。姑娘怎么称呼?”   我在走神,神游天际。   “我们之前还看到了蓝雨留下的标记,以为这场古怪的穿越……怎么说,至少限定在某个圈子里,世界线也应该有规律可循,”他微微皱起眉头,又舒展开,“现在看来不是啊。”   当然不是,这场穿越太奇幻了好吗?!   “抱歉,我脑子有点儿乱,您让我理理,”我一手扶住额头,“过会儿都汇合了之后我们可以进行一下汇总交流?”   天呐,如果说在这里醒来的那个深夜我的混乱程度是一级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混乱满级迈入了崩溃阶段。   丧尸游戏我能理解,剑三系统我勉强能接受,但《全职高手》的角色具象化……还不是NPC,从纸面文字一跃成了活生生的人物,撞在这个游戏世界里……这到底什么鬼?!   但大概十分钟之后,我决定放下不管,本来就是怪力乱神一团混乱的故事,我就不能一视同仁吗,这里的一切只有我和我的两个室友是真的,也许之后还会出现其他诡异的设定呢,反正都是虚妄的,无碍我们最后要通关游戏达成回家目标——总而言之,面对可能出现的一切,要平静,要包容。   不得不说,巫师开车的手艺不比他骑扫把的手艺差,牧师劝我休息会儿,他们的同伴挺厉害的,至少目前没在丧尸群里吃过亏。我蜷在后座上,迷迷糊糊将睡未睡时忽然想起我的武器!我的拓印外观了的很好看的轻重剑!却实在提不起力气,想想也不好意思开口说倒回去找,系统总不会让我一直好马无好鞍下去,就极力清空思绪,想抓紧时间休息。   但袭击者没过多久就出现了。   与刚刚情景相似,路边不停冒出丧尸,追逐着我们。我一个激灵爬起来,差点没掉到车座下头去,副驾的人扭头伸手摁住我说没事,而驾驶员气沉丹田一脚油门到底——说实话吧我特别庆幸方士谦摁住了我。   王杰希侧头,声音冷凝,“后面有东西!”   “这不废话嘛。”方士谦一边说一边往外看车侧的后视镜。   “我看看,”我往前挤,然后瞳孔一缩,“是Tank!”   “什么坦克?”方士谦也看到了追在车屁股后头的巨无霸,神情严肃了起来。   “停停停车!”我努力挖掘回忆,脑门子冒冷汗,“Tank是特殊丧尸,能挖开地面拿水泥砸人,靠他在挖了!”   我完全可以想象到巨石被飞掷过来径直砸扁这辆小汽车的场景。   “坐好!”王杰希提高声音喊道,然后猛打方向盘,斜插.进了旁边的街道,又是一个蛮横的调整,在柏油路上打正了方向。   他那声喊晚了,或者我反应慢了,直撞在一侧车窗上,又跌坐回去,下一秒治愈的白光紧随而至。   什么叫有奶任性,这就叫。   我捂着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痛感的脑袋,吸取教训赶紧坐好。王杰希暴力刹车,然后抓起那把估计是“灭绝星辰”的扫把,扭头,神色微露出些歉疚,“不好意思……在车里等会儿,数量不多,我们去清干净。”   他和方士谦同时拧开车门就要下车,我扒住驾驶座拉住他补充说明:“火焰对Tank有攻击加成,但也会造成加速,小心!”   他点头,还细心地检查了车窗的封闭性,然后关门离去。   其实求生之路我也打得不多,我基友比较厉害,又带路又解说,操作也比我们都好,Charger之流从来没抓住过她,大枪在手能准确击碎Tank投掷的飞石,一个真正帅的人。   他们俩下去了,我呆呆地坐在封闭的车里,突然醒悟过来,我不该紧张而应该很安心的,看魔道和牧师的样子他们必然是带着荣耀系统穿过来的,这两人的操作有可质疑性吗?   我扭身贴在车窗上观察战况,魔道学者的飞行轨迹又快又炫,我看书不认真,认不全他的技能,只看到熔岩烧瓶啪地砸下去,地面立刻扭曲融化,火焰升腾起来,堵住路口,面目狰狞的丧尸穿被困在里面,穿越的几只速度都慢下来,又有酸雨从天而降,精准地笼住幸存的敌人,高悬的云层中忽然迸出星芒,成射线状迅速地击倒敌人。   法师系就是酷,远程就是好,不脏手无残留。   所以重点是那个冲向前线的牧师!方神扛着十字架揍丧尸,我几乎不忍看,感觉下一秒就要上演浴血风采。   然而他的牧师白袍却没有染上任何一点污秽。   我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胡拼乱凑的一身保暖又利于行动的衣服,又破烂又脏,反应过来奇怪的地方。   是了,我和Cocoa虽然是藏剑万花,但只装备了武器,外貌上和剑三游戏人物没有任何相似,倒和末世环境和搭调。而这两个人——与其说是王杰希和方士谦,不如说是王不留行和冬虫夏草,那身魔道学者和牧师的打扮,而且明显不受环境沾染,就像游戏里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操蛋的世界和设定,能不能统一一下!说起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种种危险也好迷茫也好,最难过的不是任何生存问题,而是像个人一样活着。之前在百货大楼附近刷怪的时候还能回去用纯净水烧热洗简陋的澡,而从昨晚到今天为止我就一直保持了这个满身污血的状态……不知道之前王杰希是怎样火眼金睛认出我是个幸存者而飞过去救我的。   或者说他们也有系统提示吧。   两个系统不公平啊,而且怕不怕世界观对撞死机啊。   我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猛然间感觉到一阵山摇地动,立刻扑向窗边,果然是Tank穿越了熔岩地面冲进了这条街道,巨大的身躯撼地,砸得半条街道都跟着抖了一抖。他身上燃了火,动作确实更加迅捷了,魔道学者的星星射线使他身上飙出一蓬血花,但完全没有阻止他的攻势。我见王杰希仿佛想近身放技能,却硬生生地扭回了飞行轨迹,与对方险险擦过,烧瓶爆炸在Tank的脚边,正因这一及时的闪避,Tank仿佛巨石垒成的粗壮上臂基本落空,只是仍然打到了扫帚的尾端,可怕的巨力一下子打破了平衡,让魔道学者失去了对飞行的控制。   Tank迅猛地往前一扑,然后如同狂豹一样径直向我的方向奔过来!   我冲向另一侧的车门,打开跑了下去,将将落地的功夫,直冲的Tank已经到达,抬手就掀翻了车辆。我不敢也没空往后看,往方士谦那边一个蹑云,然后甩开了步子跑,心里无比痛恨——朕的玉泉鱼跃呢?!好马无好鞍,侠士兵器不趁手!   Tank血厚防高,破坏力又大,我清楚他是特殊感染者里最难搞死的一个,却仍然低估了他在烧伤下的敏捷buff,没了突进技能的我根本跑不快,不出三秒,身后一股劲风袭来,我刚想往前扑滚,Tank的巨掌已经抓住了我。   骨骼压错,咔咔的声响伴随着令人窒息的疼痛,我下了死力气挣扎,因为一旦被他击飞我绝对直接挂了,神奶都救不回来。   然而刹那间,Tank想抛掷我的动作被按下了暂停,他古怪地扬高了手臂,却又重重地摔落在地,手指无力地松开,我连滚带爬地脱困。   Tank的手臂上燃着一朵凄楚的火焰,白光跃动着,柔弱动人。   是牧师的技能封印,神圣之火。   这关键的一手挽救了我的小命,而且旋即一个小治愈术就落到我身上,与此同时,某个黑影朝着我的方向在空中盘旋,方士谦大喊:“接住!”   我双手撑地跳起,准确地搂住了那个飞旋而来的黑影,竟然是一把格斗步.枪。   神圣之火效果消失,Tank再一次冲向我之前,我已经扛枪开栓,玩儿命扣动扳机向他倾吐子弹了,不省弹药的压制下竟也逼得Tank后退了几步。但很快就遭遇了没有替换弹匣的窘境,我一边内心反省,一边准备拔腿开跑。   空中劲风掠过,我眼前一黑,巫师的斗篷直接罩下来,大概是抓取技能“暗夜斗篷”,下一秒我就到了扫把上,然后飞回周围丧尸已经清理干净的方士谦身边,后者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条弹匣塞给我,“会换吗?”   王杰希朝Tank丢出了一个……在当下场景很不合适的,形象蠢萌的修鲁鲁。不要看卖萌,却准确地拉住了丧尸的仇恨。   “集火。”他悬停在距地不远的地方,镇定地吩咐。   我换弹匣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方士谦收起了十字架,凭空在手里变出一把……霰弹枪。   没有一颗暴力输出心的治疗不是好治疗。   合着之前安全室里的枪械都被他们扫荡走了是吗?   算了都不是重点,在两把枪支和魔道学者上高阶技能的情况下,Tank终于挂掉了,他侧倒,砸碎了路边服装店的橱窗。我的视网膜上跳出金黄色的小字,显示杀死特殊感染者的任务完成,奖励竟然是有选择的,我要选择……到底是单修问水还是山居。   就不能大方点给我一套吗!   “这算个小Boss?”王杰希落地,眉目间带着松了口气的神色,“爆了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一愣。   他望向我,也是一怔,“你没有……系统提示吗?”   没有掉落物品的提示,我们是两个系统……等等!我小跑过去,在被Tank砸碎的一地玻璃渣里,发现了一柄轻剑。   是的,为了跑路着想,我还是选择了单修问水。   怎么还是这把剑,就不能勾选不显示外观吗?我忧郁地背上轻剑,回过身刚想跟他们解释这是我的角色使用武器,就听见街道尽头响起一声气息绵长的呼喊:“队长——啊啊啊啊啊——”   高速飞行的又一个魔道学者,扫把上还带着一个人。   一辆外形破烂几乎散架的面包车。   砰砰两声枪响,一个牛仔打扮帅气逼人的女孩儿在空中跃起,枪口吐出火舌,冲到了队伍的最前端。   他们拖家带口地……为我们带来了一波丧尸潮。 作者有话要说:  设定问题……请不要较真,已经这么扯淡了,而且说实在的我也只打过几盘求生2。 前文微修。 有什么槽,尽管吐。   ☆、交换信息   这是一个一言难尽的故事。   一手飞枪技术跑得很溜的神枪手柳非除了“叶下红”自带的左轮,全身都挂着枪,坐下之前还从腰带上摘了两个燃.烧.弹下来。安全室里能有的武器除了两个治疗分了一点,其余的全在她身上了,怪不得我当时什么也没找到。   他们靠着一杆扫把和飞枪追上了狂飙的面包车,柳非开枪爆了车胎,强行刹车,扫干净了追逐的丧尸之后,才和车上两个已经接近晕厥的姑娘取得正常沟通。双方交流完毕,换备胎过程中,街角又出现了丧尸,还是个行动迟缓的胖子丧尸,被塞了枪的Cocoa一时激动,想做回DPS,于是抬手上膛瞄准点射……   “我猜是Boomer,”我同情地得出结论,“会呕吐胆汁吸引大群丧尸。”   好歹我们最终是边打边退找到了一间相对安全的仓库,三个治疗的奢华配置,谁都没带伤。躲进仓库里暂得喘息,密集的战斗过后大家都累了,于是在屋子中央聚拢成一堆,开始了信息交流。   怎么说,我觉得我掌握着最大的信息源,可是我,不能说。   在自我介绍的环节,当Cocoa说怎么有点儿耳熟好像听你提起过,我悄悄握住她的手腕捏了捏,她会意,脸色却有些微妙。   这终归是个可怕的世界。   微草半个战队坐在我对面,队长王杰希简要地说明他们的情况后,每个人都做了自我介绍,然后目光落到了画风明显不同的我们三个人身上,我不得不顶着压力开口。   “好的我明白了,嗯,我们也是穿越者……但带着不同的游戏系统,我和这位,”我指了指Cocoa,“带着一款叫剑网三的战斗系统,而另外这个姑娘……对游戏毫无了解,我觉得完全可能是被我们拖累,来到了这个某名奇妙的世界。”   那个晚上223室发生了时空的扭曲,橙子不幸和两个网瘾少女住一块儿。   我介绍了一下我们两个的角色,藏剑和万花,对面露出一种玄幻的表情,顶着一身守护天使防风装束的袁柏清第一个接了话:“这万花不科学啊……攻击技能几乎是摆设吧。”   “治疗量大,总要有所取舍的。”我含蓄地维护了一下自己钟爱的游戏。   橙子安静地听我们讲话,虽然从昨晚到现在是惊魂之旅,但我觉得她现在镇定了很多,大概是人多了,而且有了好像很厉害的男性,肯定觉得安全感上升了。   我想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这些有名有姓看起来活生生的人其实是某本小说的人物。   “还没问怎么称呼?”王杰希说,抬手扶了扶巫师的帽子。   哦,对,怎么称呼。   我伸出手去,“叶云轻。”   西子湖畔藏剑山庄,叶云轻。   Cocoa吓了一跳,橙子也吃惊不小地看着我。   王杰希望着我杵在半空中的手,眉梢微扬,倾身过来握了握,“刚刚听见这位万花叫你……”   “那是小名,哈哈。”我干笑着,收回了手。   我还没来得及在私底下跟我的两个准确是鲜活真实的室友交流过,所以我抢着伸出手去报了名字,用的是剑三里的ID。Cocoa刚刚就觉得我有点不对,现在也很快反应过来,跟着说道:“我叫梁清。”   橙子神色惊疑不定地看着我们俩,“陈……陈苡墨。”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发什么神经,大概是觉得这个世界好像某种3D全息游戏,顶着自己的名字总归觉得怪异,就当开始游戏前键入ID好了。难得的是Cocoa和橙子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跟随了我的选择。   “好,大家现在都是这场生存游戏里的幸存者,也互相认识了,”方士谦说,“我们来交换点具体的,有关逃生的信息?”   我还没理清怎么具体,就听Cocoa说:“既然是两个系统,有必要说一下我们到这里来之后的经历,看看大家各自掌握的线索吧。我刚刚就感觉奇怪……你们好像是,没有主线任务?”   空气一下子严肃起来。   “你们有主线任务发布?”柳非惊讶出声,“那你们怎么还会游荡在这片区域这么多天?”   “我们没有,”王杰希说,显然他也应该感到惊讶,但表情和声音仍然十分沉稳,“系统只提供重要事件,比如在我们接近安全室的时候,路上遇到可以拾取的武器的时候。”   “这不正好互补吗!”Cocoa激动起来,“我们只负责给任务,但没有线索和提示,特别不方便。”   “所以这真的是一场莫名其妙的穿越游戏,”我苦笑了一下,“我们的终极任务应该都是回到原来的世界吧,大家齐心合力?”   会议达成了一致协议之后每个人都放松了一些,我最终决定把这一切都看成一场全息游戏,不是都起了ID了么,这些人就是牛逼了些的AI,是NPC,碰巧和全职同设定而已……不要紧张……   于是我也放宽心下来,说还有件事我要交代,看起来我好像是唯一打过这款丧尸游戏的人?   我确实是。   时值下午,近晚,我们三个已经折腾了很久没有进食了,物资都不在,方士谦却说他们有,然后又凭空变出了一大堆食物,这才又知道他们的系统是带包裹的……没空感慨不公平,因为我忙着回忆求生里的特殊感染者,找了纸笔图文并茂地和明显能做主的王杰希讲,他没有对我的灵魂画作有任何指摘,只是时不时会提出点问题,比如——如果Witch在必经之路上怎么避免打扰她?我好想说靠你了啊wizard,忍住了,说那就只有打了,要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打,一个动作快的人做饵,其他人尽快集火。然而我当年……永远都在“你惊扰了Witch”,永远都靠基友救我。   “被攻击一下就会失去行动力,”我抓了抓头发,惊觉自己还是一身破烂,下意识地离王杰希远了一点,“人多还有奶没事儿,落单的听到哭声避得越远越好,女巫速度太快了。”   呃,还不知道这战役模式是什么难度的,如果是专家的话,那被女巫一抓就秒杀了……   “嗯……Boomer最好别打?”   “离得远的话看见就打,在你身边先跑,免得他吐胆汁到你身上,会引来丧尸潮——有大规模杀伤武器比如燃.烧.弹炸药包的时候除外,估计可以赚很多经验。”   “我们是满级角色了。你们还需要经验?”   “……大概吧,我总觉得我还差几个技能。”   仓库里不知何时弥漫起了香气,我虚幻地感觉到了饥肠辘辘,但实际上这种饥饿感是不应该存在的。   当我们在这边构建打架注意事项时,其余人都去为晚饭忙活了,他们在仓库里拖了几个木箱,借我的轻剑劈了当柴烧,搭起了简陋的野营烹饪设备,罐头真空牛肉之类的倒进去加热,想想还有点诱人。   “基本就是这些了,”我收笔,“和原游戏还是有很多不同,比如安全室不再代表通关了。以后再说……哦,还有,路上看到警车尽量不要碰,也会吸引丧尸潮。”   “好的,辛苦了。”王杰希说,平淡又客气。   我怎么觉得我在怀疑他们的同时人家也在怀疑我。   “不客气,还要跟着你们混呢,”我说,站起来,“很明显就战斗力来说。”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全职》这本书,喜欢里面的很多角色,但这委实不是一个美妙的世界,设定掩藏的迷雾太多,我只能采取“顺其自然大法”不去试图探寻任何逻辑,才能不疯,连带着这些曾经喜欢的角色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我却没有一点欣喜雀跃,只有淡漠和防备,带着点微妙的恐惧。   “你们都不关注荣耀是么?”他又问我。   “呃……我稍微了解一点,梁清和橙子都不知道。”我这算是诚实的回答。   王杰希若有所思,不一会儿我听见橙子喊我们“开饭啦”,听起来是安心了,活泼了好多,心下稍定,准备走过去的时候,冷不丁听见一声:“其实我听说过剑网三这个游戏。”   我顿下脚步。   “大概几年前就停止运营了?”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确定的意味。   我心脏猛地一跳,回头看见王杰希跟没事人似的又推推他的帽子,好像并不指望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反应。   我做了一件很傻的事,掐出一副神秘的表情,和他说:“有些事情不要深究,记住我们有共同的目的就行了。”   他看了我一眼。   咦我发现他真的左边眼睛比另外一边大一点诶。   我的下一个任务是到达市中心。   看起来容易无比,现在人多我也特别有底气,迫切地想即刻出发然后拿到系统奖励的重剑。一个没有重剑的黄叽还能叫黄叽吗?   但是大家吃完晚餐之后疲惫就涌上来了,治疗可以恢复伤口却不能治愈精神,我想想自己也是将近二十小时没睡的人了,和王队长说了下一步是前往市中心之后,服从组织安排今晚大家就在仓库休息。   “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把领导权让渡了?”Cocoa——算了以后叫她梁清吧,总之她对我恨铁不成钢。   我很惊讶自己之前在我们的三人小组里是有领导权的么,她说废话,你打得赢你说话。我说这不就得了么,现在明显是人家打得赢……   她挨着她新获取的轻型冲.锋.枪睡,心情明显不坏,也就槽了我两句,然后说没事,起码他们没有主线任务指引,还是得供着咱们。   “你的任务怎么样了?”   “还没完成,”她说,“进度显示还差几个,跪了。”   我点点头,心说没事一定还会再遇到的,比如我之前没追究但一直记得的,方士谦曾经说“蓝雨留下的标记”。   橙子在我左手边,翻了个身,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好想洗澡。我也立刻觉得身上痒了起来,而且抬眼一看守夜的魔道学者那身考究的干净的袍子……   “唉,我真的好想要他们的系统。”我说。   “拉倒吧,”梁清扯了一个笑容,“然后变成纸片人?”   我惊悚地望着她。   “我想起来了,”她压低声音说,“就你老提的那个小说……别讲,别和我讨论这个,有点惊悚,就当他们跟我们一样好吗?”   我惴惴不安地躺在简陋的地铺上,辗转反侧,后来隐约听见方士谦问王杰希要不要换班的声音,他们在低声交谈些什么,都是好听的低音,我半睡半醒的神经忽然得到了放松,模糊地想着,管他呢,有这样的同伴总归是好的,好多事都免得操心了。   神清气爽睡到了大天亮,这是半个多月以来我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哪怕是在仓库的地上。我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太大意了,心底却有个声音咕哝,看吧,潜意识里还是愿意相信他们是真的,而王杰希是个靠谱的人。   我们简单收整了一下,出发之前梁清摸出那幅我们之前砸公交站牌得来的地图,商定了方向,往市中心出发。   偶然听见袁柏清说不知道小别他们还好不好其他战队是不是也有人过来之类的,心有点虚,难道这真的是个联盟全员穿越的游戏……   也许真的有那样一个世界呢,对他们来说,我们三人才是不可思议的异世界的怪物。   面包真的报废了,其实或许还能开,但没人敢开。橙子甚至说除非万不得已她再也不想坐上驾驶座了,看来昨天的盲眼飙车对她的伤害真的很大。   临时组成的队伍里两个能飞的选择了空中探路,不一会儿真弄了两辆车回来,这种死城无主的钢铁机器有的是,关键是系统给了方便,打开车门就能用。   “这辆别坐副驾了吧,”王杰希伸手拦住了想登车的我,“开过来之前……刚把尸体清下去。”   我诚恳地感谢了他,最终还是和我的室友们挤在后头,反正我们三个都臭臭的。   “别这么说,”梁清发出了一声呻.吟.般的叹息,“我快被自己恶心死了。”   我面无表情地抬手,嗅了嗅,其实没什么味道,污血干涸过后不刻意去想也没有……特别,难受。   说实在的,我是真的比较想要他们的系统,至少和游戏人物融合这一点上——或者说只要保持干净不和血污发生联系这一个功能。 作者有话要说:  重剑会有的,校服也会有的。   ☆、一个小帅哥   越往市中心走,弥漫的雾气愈加浓厚。   柳非和我们在后排相对而坐,并不嫌弃,前头是方士谦在开车,并不如他打架的时候那么狂暴,平稳地紧跟在另一辆后头。橙子说这是好车,她认识车头的标志,拿不准是什么型号但价格总归是用百万为单位的。这种定义方法俗气却非常有效,我立刻肃然起敬,仔细观察豪车内部构造……除了非同一般的两排相对式宽敞后座比较洋气以外,并看不出来什么。梁清无聊做了个实验,发现缝针的效果只能留在一个人身上,不免觉得系统小气。   “留在你自己身上吧,或者缝给橙子。”我说。   她缝了自己,对面柳非正在跟橙子讲怎么使用一把轻巧的小手.枪,正确的持枪姿势,瞄准的方法,保险在哪儿等等。我觉得是不太现实的,如果有某个片刻需要橙子开枪自卫了,我们是不是得都死了?   其实我对枪械很感兴趣,昨天打Tank的时候拿到的那把MK17在后来的逃亡中搞丢了,组织没再给我配一把,一个只有轻剑的黄叽对伤害量实在是有些心虚。   柳非和橙子说完之后,我问她有没有能分给我的枪,她说有是有,但已经把弹药打空了……她只有系统带的左轮是弹药永续的,而昨天在丧尸潮里近远程枪械切换群扫点射互转high得过头了点。   唉,想想今天把任务完成过后应该可以拿到重剑了,于是作罢。   “你们是大学生吗?”柳非问。   我说对,大二了。   她弯弯眼睛,说怎么这么勇敢。   我和梁清对视了一眼,大概都在心里觉得不是我们勇敢,是小说动漫游戏什么的搞多了,脑洞很大,心境很开广。橙子倒是出声夸了我们两个,怪不好意思的。   “嘿,姑娘们,”方士谦出声,“前面有点儿东西,咱们刹一脚。”   我们本来还有点紧张,下车过后就发现,东西……就是东西,一块倚着高大抽象雕塑的玄色巨石,坐落在十字路口的中心,像某种地标建筑。   “都是英文,”王杰希最先去查看巨石上刻着的字,“好像是城市简介。”   正在准备GRE考试的橙子担任了翻译工作,我和梁清挤在旁边看,用词不生僻,还是能看懂的。   “Mist City……雾都?”   “不要这样,”我打了个冷战,“放过重庆。”   橙子扫一眼就能变成中文念出来,确实比我们两个牛逼许多,说了几句之后她的声音迟疑下来。   “怎么了?”王杰希问。   “上面说这里水电站建成过后不久发生了地震,释放了某种怪物出来,将全城人都变成了丧尸,the living dead ,”橙子的表情显然是被吓到了,“可是这个纪念石到底是谁立的呢……在全城人变成丧尸之后?”   “呃,这玩意儿本质上还是个游戏,”我说,“不要太细究设定,一般来说这种石头就是个提示——至少告诉我们本城有水电站,那意味着某个地方有大江大河经过。我记得求生里面有些地图会以搭载直升机或者船舶离开而结束,说不好我们最终通关的方式也是如此。”   梁清拿出了地图,但那是一张从公交车站扒下来的交通图,显示的只是城区的范围,看不见可能修建水电站的河流。   他们凑过来研究了一下,集思广益了一下可能性,连谁会开船这种问题都提出来了。我想说喂不一定就是开船走就可以通关了啊,又不忍打搅忽然热切起来的气氛。   周围的雾气缭绕,我思索着水电站和地震还可能导向什么别的信息,鼻子有点痒,空气感觉不太好。   这不是雾都的雾而是北京的霾吧,我嘀咕了一句。   “你们是北京人?”王杰希冷不丁问了一句。   “不全是,在北京念书。”我随口回答,忽然想起“地震放出的怪物”,难道会是某种Boss级别的东西?求生虽然没有这种设定,但这里显然也不纯是我熟悉的那款游戏啊。   这时候,微草的队员们忽然齐齐停止了议论,动作迅捷地收拢队形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王杰希浮空,一直比较腼腆沉默的高英杰也跟着上了扫把,一大一小两个魔道学者试图站得高看得远,无奈雾气太浓厚视野有限。   “怎、怎么了?”橙子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紧张起来。   “系统提示有移动物接近,”柳非回答,“打过照面才知道是敌是友。”   “我估计是友,”我说,耻于站在被保护的治疗和非战斗人员范围里,试图挤到外围的DPS圈,“我们的系统有红名提醒。”   显然范围没他们的系统广,但另一种程度上有用。   雾气里浮出了人影,高高瘦瘦的个子,一点儿不像佝偻移动的丧尸。   大家紧绷的状态有些松懈下来了,完全撤除警戒状态是因为王杰希落地,喊出了一句:“周队?”   浓雾里的修长身影肩膀的线条几乎是立刻垮下去,持着枪的青年跌跌撞撞地小跑过来,差点一头撞到王杰希身上。我还没在内心弹幕里刷个yoooo,一代神奶方士谦已经冲了过去,读了一个大治愈术。   一个独身一人伤痕累累的轮回队长。   神枪手小哥陷入了晕厥状态,王杰希托着他,直到方士谦确认他已经刷起血线了,也没有醒转的意思。袁柏清上前帮忙拆掉了周泽楷手臂上的绷带,其下的伤势的确都已经完全恢复了。   “难道是因为太累了?”方士谦百思不得其解,“看样子他是一个人在这里打了几场硬仗啊。”   “看来不是谁都有我们这么运气好。”王杰希说,望了一眼他的队员们,许是想起了还有几个人没找齐,神色并不轻松。   “咱们,蓝雨,轮回,把共同点扩散开去……是不是全联盟都穿来了啊?”袁柏清小声说。   我觉得他说得很对,极有可能是这样。   方士谦满脸晦气地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都退役三年了。”   “您老当益壮呗。”袁柏清笑,被十字架敲了脑门。   梁清戳了戳我,低声问:“那小帅哥谁?”   “理论上说,我应该不认识的。”我同样低声回她。   “……”   “这还小的话,再没有比他还帅的了,快趁机多看两眼。”   我觉得我可能的绑定奶白了我一眼,但她确实追着周泽楷看了!口嫌体正直的小家伙。   柳非开口跟我们介绍说那是谁谁谁,带着点儿俏皮的笑强调了他可是荣耀联盟的第一脸。   “碰到他运气不错诶,以后打完丧尸就靠看他洗眼睛了。”柳非说。   “但是他好像,”梁清往前走了两步,“被丧尸咬了?”   我们震惊了。   方士谦动手扒开周泽楷的衣领,果然在肩颈交接处看到了狰狞的伤口和发黑的印迹,像是曾经被生生削去了一片肉,剩余的部分尸毒却还在蔓延,生卧在白皙光洁的皮肤上,煞是骇人。只是因为神枪手风衣的立领遮掩,开始才未被人所察觉。   “我们遇到的丧尸是不咬人的,”我脑子里一个激灵,“游戏里也没有传播丧尸病毒这个设定。”   “不起作用。”方士谦甩了一个小治愈术,袁柏清用了守护天使的某种技能,那个伤口却毫无反应。   梁清手里的万花笔升腾起来,“我试试驱散。”   片刻后大家看我们家奶花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变得肃然起敬。   叫你们瞧不起剑三的奶妈没有攻击技能。   玩笑话是这么想,我心底其实长出了口气,这个世界果然和求生之路有很多不同,危机四伏。现在我们有奶妈有恃无恐,但该受的伤一样会危及生命,看周小哥这样子,如果不是及时遇上了我们……啊,乌鸦嘴呸呸呸。   他们决定把周泽楷带到车上去休息,这里也没什么看的,就招呼我们都准备走,继续前往市中心。因为我们坐的那辆豪车比较宽敞的关系,周泽楷被放到了一侧的后座上,橙子不肯离开我和梁清,柳非含蓄地拒绝了高英杰“会不会太挤了柳非姐坐我们这边来”的邀请,于是在王杰希无奈的目光和袁柏清一副“我懂的”神色里,我们四个人挤作一排,面对着沉睡的周美人发呆。   我发呆,其实是在想另外一件事,她们安静地欣赏着全人类通用美学里的帅小哥儿周泽楷,而我盯着他身上的那把沙.漠.之.鹰。   这把枪太有名了,无论哪里都有它装逼,我认识很正常,除了荒火和碎霜外,那柄加装了长.枪管的沙鹰待在周小哥的腰间实在过于显眼,我要拼命克制才能忍耐住伸手去拿。   经过审慎的思考,我还是放弃了冲动,心里说要对我的重剑忠诚,一旦我装备完成,枪也就没什么用了,有的是别的装逼方式。   调整视线落到周泽楷脸上,还是产生叹服的心情。   人和人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区别呢。   长得真的太好看了,五官精致得只可能是神明的造物,睡着不影响,脸色苍白不影响,什么都无所谓,他躺在这里就是凝固的艺术。   我百无聊赖地想起龙族第二部那个小龙女初登场的时候,说那是人见之一眼就会摒住呼吸不忍惊动的美。如果这个已经够设定混杂的世界要再加上龙族一笔的话,周泽楷冲这脸就是龙王级别的吧。   车很快停了,一路上我们没有遇到任何的丧尸,这很不科学,越走我心里越不安,车停的瞬间竟然安定下来,直觉反应是终于要打架了。   但还是没有打架,我们穿过了日益拔高的建筑群落,来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大楼前。   仍然是因为雾气弥漫的原因,我们根本看不清它到底有多高,灰白色的浓稠雾气里,本来应该气势恢宏的大楼显得黯淡又冷酷,无法估测的高度像平直陡峭的山崖一样,对渺小的人产生轻而易举的压迫感。远看整齐排列的玻璃窗户一片冷暗,鳞次栉比排列得十分死板,靠近看见敞开的大门,分巨大的旋转正门和尺寸也不小的推拉式侧门,更觉得那是魔窟吃人的嘴。   “要进去吗?”我问当家作主的王队长。   他点头,“提示里面有物资补充。”   咦,我任务完成了!   发现视网膜上跳出淡金色的字迹时,我喜上心头,恨不得立刻蹦进去,我打赌在补充物资里能看到我心爱的重剑!   阴森的大楼立刻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小周怎么办?”方士谦用拇指往后示意还躺在车里的睡美人,“留人在这儿看着?”   “谁?”   尽管和美人相处是一件比较愉快的事情,但脱离大部队的恐怖感还是战胜了那种可能的愉快,一时之间没人接话。不过我相信,以王杰希的威严,肯定是他指谁就是谁了。   “叶……云轻,不如你和你的同伴留在这里?”出乎意料的,他点了我的名字,但目光还是征询的意思,“我们很快就会回来,至少目前附近区域没有袭击。”   “不,我要去拿我的重剑!”我立刻摇头否决。   梁清耸耸肩,“我和橙子没有攻击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王杰希沉吟了片刻,“英杰。”   “啊?”小魔道有些慌张地应了声,紧紧地抓着他的扫把。   我们身后忽然响起了有些虚弱的声音:“没事,醒了。”   纷纷回过头去,周泽楷长腿一迈,钻出车门,已经是满血复活的样子,简直可怕,因为刚刚根据方士谦的判断,他起码是超过三十个小时没有好好休息了。   王杰希走过去,大概是给他介绍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我又在和梁清咬耳朵,这次是我跟她说:“天呐,小帅哥的眼睛才是绝色。”   “你就跟我说你最迷的角色是不是他?”   “还真不是。”   橙子凑过来,“你们俩说什么?”   由于话题比较羞耻,我俩齐齐摇头,橙子没说话,看着有些难过。   我心里紧了一紧,心说这也不是事儿,我们三个终归才是一体的,在这种危险的世界,要是生出了什么隔阂就麻烦了。于是勾勾小指把她拉过来,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说:“我们在讨论那个周小哥的美貌。”   “噗……”橙子笑弯了眼睛,“你们真是……”   “旅途娱乐,”梁清说,拍拍橙子的肩膀,“不,应该说是全人类崇高的意趣,那就是对美的追求。”   “哎哟,说什么呢?”冷不丁的,柳非的声音响起来,她勾住我的脖子,嘻嘻笑着,“我可听见了。”   唉,说全人类果然是太托大了,其实就是——女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用完了。 评论就是更新最大的动力啊朋友们!   ☆、高楼惊魂   这栋大楼属于某个电视台。   我们看见了底楼前台的标志,散乱在地上的纸页落着薄灰,并不太脏,就好像人类的痕迹撤离这里至多一周。   “谁告诉你在这种环境下可以坐电梯的?”方士谦严肃地指正了他妄图偷懒的徒弟,而袁柏清惨兮兮地指了指一面设计典雅的指示牌,说您知道这楼有多少层吗。   我也觉得要我走上去不如叫我上天。   有飞行工具的两个人不动如山,其余的人都保持了沉寂,望着领导王杰希,而安静的美男子眨了眨眼睛,他就像孤身陷入微草包围的小神枪,敌不动我不动。   所以说我要表态吗?不是应该王杰希说如何如何然后我们再投反对票吗,越过他老人家是不是显得太不客气了?   “电梯能用就先试试电梯呗?”刚刚赢得无可撼动地位的梁清缓缓开口了。   “嗯,去看看吧。”王杰希说。   这种三权分立一方弃权的局面好像不是很稳固。在我们出发向电梯的路上,我正胡思乱想着,被梁清扯了扯袖子。她微笑着说了一个字:“怂。”   朕重剑砸鹤归的时候你怎么说来着?!   不知道该不该惊讶,大厅角落里的三部电梯都停止了运营,唯独那部标志VIP的小轿厢电梯亮着黄澄澄的光,荷载5人。我们又面面相觑了一下。   “呃,既然都说了是一部游戏了,游戏无绝人之路,”我说,“估计是可以用的,问题是怎么分批上?”   王杰希沉吟片刻,做了划分,他和高英杰毕竟有扫把机动性强,要是遇到袭击还可以破窗而出,于是去当探路者,带比较能扛的奶妈守护天使。   治疗的重要性我不想再强调了同志们,尤其是奶多,任性,谁先锋谁殿后根本没有意义。   “要不你也第一批上去吧?”我问梁清,“毕竟咱们的系统提示红名。”   她同意了,转着笔给每个人都刷了个清新。   “红名?”周泽楷忽然开口问。   “这事儿说来话长,”我望了一眼王杰希,还指望他解释来着,“晚点儿休息的时候再开会讲?”   “等电梯的过程中,先把我们目前掌握的特殊感染者给周队说一下吧。”王杰希说,拿出了一张折叠的纸,展开。   我顿时感到了羞耻,那不是我的灵魂画作么,昨晚聚餐人手相传经过了一轮的围观,竟然没有丢在那个仓库。   我看了一眼楼层提示,小巧的电梯速度好慢,而且是从顶层降下来的。周泽楷接过那张纸认真地看,王杰希和他说Charger啊Jockey啊之类的,因为他实在是不讲话,王老师不得不停下来问了一句:“周队清楚了吗?”   周泽楷抬眼,“呃……抽象。”   我想一巴掌糊自己脸上,戚哀地和我家花说:“我又不是学美术的。”   “说好看了十年漫画呢,我总觉得你不至于画成那个水平呀。”梁清语气顺毛,虽然语言的内容并不是。   我看了十年海贼王而已,而且看归看,和我的画工怎么样有什么关联。   “电梯里有移动物,”方士谦说,“大家散开点,留神。”   我们依言散开,电梯已经下降到6层时,我听见了熟悉的“叮叮叮”。   “是丧尸!”我退后拔剑。   每个人都屏气凝神等着那东西从电梯里出来,以免破坏我们上楼的交通工具。电梯停下,片刻后,两门滑开。   其他人或许还有些陌生,我认出来了,Spitter。   玉虹贯日冲上去,打断了他吐胃液的过程,醉月晕眩,我还没来得及反手再听他一雷,一颗来自神枪手的大口径子弹漂亮精准地爆掉了丧尸的头。   我忧郁地望向周泽楷,“这位小哥儿,咱们打个商量,以后别爆我身边的丧尸。”   一个系统不保洁的近战的悲哀。   没有人靠近站在电梯里的我,朕保持住了一张冷漠.jpg的脸,走出来。   “该上的上啊。”我说。   王杰希一扫把扫走了Spitter的残尸——讲真这个画面非常具有戏剧性,不知道是否为错觉,我看见他仿佛在笑。   周泽楷抿着薄唇,低头摸了一包纸出来,递给我。   竟然是医用消毒湿巾。   “对不起。”他诚恳地道歉。   长得好看的就是有特权,这句话是真的,我轻易地原谅了他。   “如果不是有点儿恶心的话,”梁清抽了一张湿巾自己用,“其实你刚刚还挺帅的,浴血小黄叽。”   “够了,你都说有前提了。   第一批勇士上了电梯,驶往有明确提示的37楼,橙子才是一个真正温柔的姑娘,帮我擦头发。方士谦正试图诓走周泽楷的沙鹰,治疗也是要枪的,那把神帅的装逼利器的确让人见之则喜。   “你哪儿捡到的?”柳非也凑着看,“我能试试吗?”   “重。”他说,摇摇头。   但他还是抽出来,交给柳非在手里掂了掂,后者明白了什么叫重,理智地表示敬谢不敏。   电梯到达了20楼,他们还没到目的地。我擦干净了手,礼貌地伸过去,“我可以试试吗?”   周泽楷看了一眼我背着的轻剑,迟疑地点点头。我握住枪管漆银的杀器,没有感到任何的负担,谁能对一个藏剑弟子说重呢。   抬手尝试瞄准了远处的玻璃窗,心里忽然冒出一种抠下扳机的冲动,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场好想叫橙子给我拍一张,不知道是不是很帅气。   哦,现在也没办法掏出手机拍照。   “错了。”周泽楷说,抬手调整我握枪的姿势。   我感觉到了由衷的羞耻,抬眼看见周小哥堪称绝色的双眸,乌黑明亮,似有静水深流。他问:“开吗?”   “打谁?”我竟然感觉到了跃跃欲试。   “你想开枪?”方士谦好整以暇地望着我,“小叶姑娘,你知道沙鹰的后坐力多大吗?”   周泽楷想了想,说:“对。”然后从我手里收回了帅气的沙.漠.之.鹰,安安静静地去关注电梯运行变化的数字。   ……等朕拿回重剑谁还爱玩枪。真正的高手都用冷兵器决战知道吗!   电梯在37楼之间的来回花了很久,我们登上电梯的时候心情都比较放松,毕竟我的雷达没有响。   “只提示37楼有物资么,需要上顶楼吗?刚刚的Spitter明显是从顶楼下来的。”运行的过程也很无聊,我随口问。   “不是按照你们的系统指示行事吗,”柳非说,“你下一步任务是什么啊?”   “还没给。”我揉了揉眼睛。   事实上直到我在一堆枪械弹药里终于摸到那把比我矮不了多少的重剑,系统还是没有发布下一个提示,只是提示装备成功。   我怀疑我在做梦。   每个人都在搜索这间莫名其妙地位于一座电视台大楼中间的军火库,集中起来一堆热武器,还有不知道有什么卵用的医药包。   我一把抓住唯一可能懂我的梁清,“亲爱的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我觉得系统给了我橙武。”   她一愣,“我也是小橙武啊,怎么了?”   “不,不是风雨攀龙,是泰阿。”   “……卧槽?”   我欢欢喜喜地背上了重剑,尽管它还是我拓印的那把595御化重剑的外观,但系统提示我说的是:成功装备重剑 泰阿。   “你是一只橙武叽了诶,”梁清叹惋道,“搞得我好想把这支笔丢到楼下去让系统再给我个文曲啊。”   “咦,你安心当一只奶花了呀?”   她愣了愣,若有所思,“对,我为什么还在用离经,反正驱散和缝针花间都可以啊。”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要!爱我!绑定我!”   “爱不起你这只橙武叽了。”   我们就这个问题严肃商榷,都扯到她已经背离我一次去了浩气的时候,方士谦喊了我一声:“小叶,过来看看。”   “小叶?总觉得这个称呼有股阴谋感。”袁柏清嘀咕,被我听见了。   我觉得可能是有种爽感吧。   摆在桌子上的除了眼熟的物品之外,还有一个装着深绿色液体的瓶子。   “啊,这玩意儿,”我认识,“Boomer的胆汁,在丧尸潮里看见Tank时往他身上丢,丧尸就会去围攻Tank,平时如果不小心打碎了就……引发灾难。或者需要聚怪的时候也可以用它。”   “我保管吧。”王杰希说。   没有人有异议。   我们在这间屋子里待了大概二十分钟,洗劫一空各自分配过后准备撤离,又让我们第二批上来的先撤。高英杰频频往回看,欲言又止的样子,直到袁柏清问他看到啥了,他才说看到那边挂在墙上的画好像是地图,但不肯定。   “行,你们先走,我们去看看呗。”梁清对地图有种执念。   电梯门打开了,我跟橙子和柳非先走了进去,方士谦和周泽楷一前一后上来,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另外三个人同时说:“有人/东西!”我还愣了愣,然后一声重物坠地的击打声从头顶传来,随即,我从头到脚蓦地一凉,脸色煞白。   前所未有的密集警告连成一片。   “快开门!”我几乎是尖叫出声,“都是丧尸!”   电梯按钮边的方士谦眼疾手快地摁了开门键,但电梯已经开始向下缓缓滑行。   头顶似乎都传来令人心悸的抓挠声,丝丝缕缕,橙子下意识地抓住了她那只保命的小手.枪,周泽楷和方士谦往前迈步堵在门口,柳非也握住了她的左轮,右手摸了摸挂在腰上的燃烧.瓶。   “没有特殊丧尸能挠开钢铁,”我说,“上头咱们不必管,如果过会儿到底楼开门全是丧尸的话。”   我看了一眼柳非,“就用一个燃烧.瓶,会吸引丧尸抱团被烧死,咱们直接往外头跑吧。想来王队他们有两杆扫把,飞也飞下来了。”   柳非取下一枚,“好。”   “给我吧。”周泽楷说,侧身伸出右手。   “小姑娘莫慌,”许是感觉到了站在他身后的橙子的紧张,方士谦开口,“有我在你们都安全。”   神奶的自信就是这么霸气。我也捏捏橙子的手示意她别太害怕。   这一路极其缓慢,尤其是轿厢被包围的抓挠之声。我不愿意去想象一个上帝视角,心情压抑。   两个男人挡在了门开的前线,而我的手握紧了轻剑,时刻准备带着橙子冲出去。   大抵是被红名包围的关系,第一次密集的提醒之后再也没有恼人的声音,寂静里电梯静止片刻后门缓缓滑开,几乎是第一瞬间,周泽楷拔枪扫射,而后果决地扔出了燃烧.瓶。   然而它可能被某个东西弹开了,我听见了清脆的玻璃与地面瓷砖碰撞的声音,离我们很近,咕噜咕噜地滚过来。   “关门!”周泽楷扬声道,枪声连响,方士谦迅捷地摁紧了电梯的关门键。   我听见怪异的嘶嚎,仿佛有阵阵阴风灌进了狭窄的轿厢,明明半小时前我们在这里时还一片平静,我猜不出丧尸是从哪儿聚集到这里来的。   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瞬间,周泽楷用一发子弹引爆了燃烧.瓶,骤然蹿起的烈火仿佛要直接扑进轿厢里来,却失之毫厘,被合上的钢铁锁在了门外。   “抱歉……”周小哥听起来有点低落,“突然跑出来。”   见鬼谁能翻译一下。   “扔燃烧.瓶的时候突然蹿出来了一个特殊感染者,说实在的我不认识,”方士谦说,“呃,应该让小叶你看看的。他弹开了燃烧.瓶,滚到我们这边了,没办法咱们只好不出去。”   对不起我有空一定再给大家画一个好一点的示意图!   “事出突然,给你们机智的应变能力点赞,”我的视网膜里好像还残留着烈火腾起一人多高的残影,不由用力眨了眨眼睛,“找安全通道下去吧——怎么还在往上爬?”   正常来说不是应该在低楼层停下,杀出去楼梯往下跑吗?   “一个坏消息,”方士谦在按键上戳来戳去,“电梯失灵了。”   全体默然,电梯缓慢地再度往上攀升,扒在轿厢顶的东西似乎焦躁起来,开始捶打。   我忍了忍,还是开口了:“你们有没有感觉到电梯运行受阻?”   “不会吧?”柳非瞪大了眼睛。   是的,刚刚还在三十几楼的时候就响起密集提示音的原因,大概是由于电梯井里充满了那些玩意儿。   轿厢如同超重一般,吱吱嘎嘎地往上爬着,越来越慢,一直往顶层去。我现在不怕丧尸潮,有点怕顶上的东西把电梯压垮,直坠下去。   在四十九层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诡异的声响愈加明显,我当机立断,用轻剑插.进门缝撬开了门。在我们全部跑出来之后几秒钟之内,轿厢以幻影一般的速度嗖地下坠消失,我和骑在厢顶的一位女性丧尸打了一个匆匆的照面,她青灰色的破败的脸上覆盖着暗沉的血迹,眼珠暴突,鼻梁缺了一块儿,肮脏粘腻的头发窝在肩颈处。   四十九层倒是没什么东西,我们惊魂稍定。   “安全通道在这边,”方士谦看到了指示牌,“走。”   “神枪手是不是可以用飞枪避免摔死?”我边走边问柳非,“带人能行吗?”   “不行!技术难度太大了,反正我不敢跳楼。”   “可以。”周泽楷轻声说。   “你一个人带不走两个,”我说,小小地忧愁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走在了去往安全通道的路上,“其实我自己也没把握能安全落地。” 作者有话要说:  泰阿,就是这把重剑,成为了今后贯穿全文的主要矛盾。 谢谢评论爱你们么么哒,然而我还是要断更三天先考完三场试和干掉一个论文(土下座   ☆、输出别划水   我们尚未进安全通道就已经预知了里头有什么东西。   但仍然没有防范得住,许是因为轻敌,因为感知到了只有几只游荡的丧尸。   那只Jockey在我们都未曾注意的时候,从天花板上落下来,死死地骑在了橙子的身上,控制着她径直往楼上冲,狭窄的楼梯通道里特殊感染者带着橙子跑得飞快,周泽楷和柳非都不敢开枪,因为橙子显然在努力和Jockey争夺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他们跑得东倒西歪,撞完栏杆撞墙壁,却仍然行进得像是在飞。   说实话,我的命都吓没了半条,我比橙子还怕,她发出第一声尖叫我回头看时,心脏几乎静止一拍。   但我最终在逼仄的通道里追上了Jockey,达到同一铺楼梯面的瞬间,探梅上去,平湖断月,拧身挥剑。Jockey离开了橙子,尚在半空中有后坠倾向的身体却蓦地往前一扑,正正抵上我的剑刃,我直接劈砍了下去。   从他背后射进去的子弹钻进Jockey的胸腔里搅了个粉碎,那蓬爆在半空中的血花尚未完全绽开就已经被锋刃所划断。   分成两截的类人物体抽搐着落在地上。   我抬手擦了擦脸,不去在意肉体那猩红软烂的断面和顺着楼梯奔涌而下的暗红血液,回头向跌坐在地上的橙子伸出手。   快吓死了,现在心跳才不平静起来,咚咚咚咚咚,比我自己被Jockey掐脖子了还可怕。   “我没事,没事!”橙子手忙脚乱地站起来,看向我的眼神里还满是恐惧。   还没等我们说什么话,周泽楷往楼下一挥枪,“来了。”   “那我们——”是不是要这么往下杀出一条血路,这句话还没说出来,我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方向是离我们几步之遥的顶楼。   梁清长喊了一声:“救命啊啊啊——”   然后没有声音了。   我们迅速地冲上去。   这栋大楼52楼终结,顶层是宽广的天台,我直接暴力砍开紧锁的门后,阴霾的天空就沉沉地压在脑袋顶,雾气倒比地面散开些,十几米外的地方丧尸攒动,乌泱泱的一片,都向着一处安放避雷针的高台用力扒,梁清就站在避雷针旁边,举着乌兹拿枪托当武器挨个儿砸那些已经叠罗汉靠近她平台边缘的脑袋。   我不懂这个局面怎么造成的,根本没时间去思考,一边喊着“守住门”,一边扶摇腾跃而起,半空中抽出重剑,狠狠地砸到丧尸群之中。   “跳下来!”我吼道,双手持泰阿,足下蹬紧。   瑞云深处碧玲珑,吴山斜出锦屏风。   没有金光炫目的特效,只有狂劲凛冽的风割过双眼,遮蔽铺天盖地的横飞血肉。残肢断臂舞落的空隙之处,是低垂得仿佛近在剑尖的天空。我没有晕眩感,内心无比冷静地读着秒。   “太高了!”她回吼我,“我怕撞翻你!”   “跳!”   “操!”她怒道,而后双腿一曲,用力地蹦起来,方向很准地往我身边落。我将将收泰阿切轻剑,也跳起来,左手揽住她的第一瞬间玉泉鱼跃,往前冲的动能抵消掉了她这么一大姑娘从高处跳下来的力量。   我们穿越丧尸群回到了方士谦他们身边,柳非和周泽楷两个人都是双枪上阵,堵着我们刚上来的入口,往下头乒乒乓乓噼里啪啦地火力压制。而刚刚围住高台的丧尸已经转移了目标,向我们后背扑来,有的快有的慢。   无疑是腹背受敌的场面。   “王杰希他们呢?”我问梁清,柳非转过身来和我一起对付压过来的天台丧尸,周泽楷一个人顶住来自楼下的袭击。   我群攻不行啊!轻剑九溪转不出伤害,重剑大橙武一刀两个又怎么样,要读条!我攒出一个峰插云景推开了面前的浪潮,读个条的功夫全回来了。大风车两分钟一个!   “一言难尽。”梁清言简意赅地说,满脸恼火地用商阳指戳着不断靠近的敌人。   “退墙角去!”方士谦喊道,“右边!”   我们且打且退,挪到了墙角边,把橙子围在最里头,当真是背水一战的气势了,还好神枪手的弹药是用之不竭的。但是技能有CD,群攻技能和大招都放完了的空档期,那些不知畏惧不知疲倦的生物仍然汹涌地往我们所在的角落扑。   有一只的眼珠被乱射擦到,爆了,血肉模糊的半张脸上挂着从眼眶里炸开花的碎肉,大概是神经的烂肉吊着剩下的那团糜花,卧在脸上。有些搞笑,他像个浑水摸鱼的小喽罗一样在丧尸群里起伏,挥舞着肮脏腐烂的手,始终没能挤到最前面来,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用力挤。   我们面前的尸体越堆越高,丧尸开始手脚并用地爬过前面牺牲者的尸体向我们发起进攻。只有最糟糕的噩梦才会有这种情景,无穷无尽的敌人带着永不磨灭的热情想来拥抱你,亲吻你,他们长着最可怖的脸,幽冥的气息和刺激性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而你背靠着退无可退的地方,枪管在手里发烫,握剑的手虎口崩裂,手心的湿润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血。   反正我身上已经覆满了污血,腥臭的液体贴着鬓发滑落,黏在脖子上,渗进贴身的衣物里。   “能不能先把那个打了?”梁清喊道。   “哪个?”柳非左手持枪保持射击,收回右手,手.枪挂在她食指上转了两圈,装弹CD完成,毫不拖泥带水,立刻又被握紧面对丧尸群继续开火。   “右眼爆了的那个!”   我锁定那只烂了半张脸的丧尸,梅隐香虎跑过去打完跑回来,剑气又攒够了,得,继续读条。   这两分钟过去得格外漫长,当我准备再砸一个鹤归起风车的时候,那柄设计骚包自带星尘效果的扫把终于破空而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如果他没有及时地丢下一个熔岩烧瓶,那真的是很有出场秀的嫌疑。   “队长!”柳非这声呼喊惊喜得真心实意。   我们应该都松了口气,就喜欢法师系,群攻大法好。其实枪系枪炮师也好,神枪手的小左轮在范围伤害上还是让人心疼了点。   压力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没有神智的丧尸被空中的物种挑衅了,一部分开始追逐王杰希,不停地弹跳挥手,想抓住那飞行轨迹飘忽时高时低的男人。我问王杰希有没有修鲁鲁,聚个怪我开大招了,没留神梁清正扒拉住天台边缘往外看,欣喜地说:“逃生梯!逃生梯就在这儿!”   有什么用啊咱们几个人能噔噔噔地踩着楼体外部的逃生梯下五十二楼吗……有没有恐高症不说,光是想着上面有什么玩意儿会追我感觉自己就会失足掉下去。   我还没来得及吐这个槽,以及把她拉回来,一个黑影从不可能的地方——大楼外侧只有光滑玻璃的地方——腾跃而起,王杰希那声“避开”和我喊梁清的声音几乎重叠,却都没有快过Hunter掳走她的速度。   我只来得及把轻剑当暗器掷出,削断了Hunter的胳膊,使得他不能握住女孩儿纤瘦的腰,把她当玩具一样捏住。   Hunter怒号一声,顷刻间逃走了。   一切都那么快,没有什么戏剧性的场景,比如梁清在我眼里慢帧坠落,一帧一惊心之类的。我砍断了Hunter的胳膊,与此同时她不见了,掉了下去,五十二层高。   我立刻就撑着天台围栏的边缘,电光火石之间的所有事都没有理智可言,我差一丁点就直接跳下去。但有人及时把我扯回了地面,他自己却蹿上护栏,像豹子一样敏捷地扎下去。   风衣在狂风中鼓噪如鹰隼的翅膀,双枪向身后吐出火龙,加速推进他下坠的速度,他能赶上,他能抓住梁清带她平安落地——   我整个人像被抽了魂儿,旁的什么都不敢想,切进已经变薄的丧尸群中,龙卷一样的风来吴山一路收割残碎的肢体。最后一刻我又反向砸回去,无所顾忌地狂砍。   缝针对秒杀没用。   我全身都发凉。   她我还不知道么,跳山最不在行,二段跳太早,蹑云又迟半拍,卫栖梧见过她啪叽摔台子上不知道多少次。   停停停周泽楷那么牛逼,他都跳下去了,肯定是特别有把握,不会有事的!   一阵穿破云霄的防空警报般的长鸣刺耳地响起来,气力十足,呕哑嘲喳。   他俩砸了警车?   警笛声不一会儿就戛然而止,大概是有人打爆了警报器,很好我可以确认他们俩应该没事了。   王杰希在周泽楷跳下去之后就转回扫把轨迹,地空配合,楼梯口那边不再补充有生力量,在近远程发疯似的扫荡下这波丧尸潮终于稀薄了。刚刚我们都被那极具穿透力的可怕声响惊得虎躯一震,他差点被一只丧尸抓住扫把尖扯下来。   娘的完都完了,你们就不能偏离哪怕那么一个车位落地吗!   我们终于结束天台战斗,站在一地残尸里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要想办法怎么飞下去一起逃离这片区域,免得警报吸引又一波过来,我们已经来不起了。   “柏清跟英杰呢?”方士谦拿十字架敲了一下我的手,开裂的伤口就毫无痕迹地愈合了。   “在下头。”王杰希说,脸上有薄汗。他停顿了片刻,再度开口,说得很轻,语速又很快:“你们坐电梯离开之后,我们本来准备飞下去,刚刚那只特殊丧尸出现,抓住了英杰他们。他可以在墙上奔跑,很快,我带着梁清追不上他……原以为这里还算安全。”   “警报会再招来一波,”我说,破罐破摔地拿并不干净的手抹了一把脸,“快说怎么办,我连下楼的力气都没了。”   “……只有下楼。”王杰希说,视线从我脸上挪开。   我想抓着橙子一起跑下去来着,想想自己满身血污有多恶心,就放弃了。橙子跟在我身后,在我一口气下二十楼头晕眼花差点一骨碌滚下去的时候及时抓住了我。   她小声叫了我的名字,像是要哭出来,但是她用力地捏着我的手,又仿佛是要给我安慰,她说你不要着急。   事实上,哪怕是我一个人在这个冷硬残酷的世界生活的那半个月,都没有今天这么大起大落糟过心。   “好的,没事儿,”我说,吐了口气,“慢慢下吧,大不了再干一波。”   王杰希带着柳非飞下去了,方士谦跟我们俩一起爬楼梯,腿长还快我们几阶,等我下去的时候他抬手,毫不嫌弃地揉了一把我的头发。   “要不我背你?我是没什么消耗。”他问。   “方神你真温柔,”我说,“不用,DPS就是骡子命。”   谁也没再多废什么话,噔噔噔地下楼,还有那么零星的几只挤在楼梯里,呆傻地错过了刚刚那场赴死的盛宴。方士谦边下楼梯边换弹匣,递给我一把,随意地挨个儿崩了。   底层靠电梯那边还残留着燃烧和爆炸的痕迹,整个大厅里却没有还站立着的丧尸了。我们冲出大楼,跑过了半条街,看到了傻乎乎地站在路中间的神枪手小哥,他旁边就是梁清,靠着那辆被打爆了警笛的警车发呆。   我的心终于完全地落到了肚子里。   “你们……警笛……”劲儿一松我连话都不想说了。   他们俩对视一眼,然后同时举起了手,以示无辜。   我只想说一个字,日,但我同时还想笑。   “来来来,再干一波,”我说,“老子的轻剑呢?”   “随风而去了,”梁清说,“你别怪我不站起来迎接你,我刚蹦完一次极,腿软。”   天呐,我做一个武器齐全的小黄叽还没超过两个小时,就又残缺了一把。   两辆车开过来了,王杰希说我们还是玩暴力碰碰车游戏吧,开不动了再干。看大家都上车了,我不知道谁还能容下我,就想还是去豪车那个曾经坐过死尸的副驾吧。   梁清拉住我。   “王杰希把我放顶楼的时候真的没什么东西,他当时救子心切——不,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丧尸是从天台另外一边的消防通道,就算电梯那边的方位后来冒出来的,”梁清说,“别想多了,要是你有事儿,我就救你,别人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去管。”   “哦,我好感动,”我擦了擦泪,“那你愿意挨着我坐吗?”   “不。”她面无表情地说。   作为一个基本被护在后头的治疗,虽然她也没有系统保洁,但对比我看起来就像一个衣冠楚楚冰清玉洁的美少女,而我已经不能用人类的外表来形容了。   “我想切DPS了,”上车的时候她和我说,笑笑,“可算体会到当年你在昆仑的心情了。”   当年我在昆仑,还在玩七秀,带我入阵营的师父说奶秀上手简单,最适合你这种迷糊的小姑娘啦。人家说我迷糊的小姑娘,我就信以为真安心做个傻白甜,单修云裳。那时我将近毕业,血是那个一身破烂的小丐帮的两倍,但还是被他追着墩,技能效果是满地滚,特别屈辱,他连我层血皮都下不去,但我只能蝶弄足跑,没出息地跑。脱战第一次在阵营状态下切了冰心,穿着副本装就去报仇,结果茫茫昆仑再也找不到那个小狗比。   那时梁清和我说你悬赏啊,我说我他妈忘记他ID了。   后来我玩了藏剑这个纯DPS职业,有天在成都看见一个丐帮的名字有点眼熟,就去点了他切磋,把他弄死了。他说不行我得开笑醉,同分丐帮打藏剑不笑赢不了,我说放屁——教我玩藏剑的那个老男人自己有个丐帮号,打黄叽妥妥的。后来我跟那个狗比互加了好友。   我完全不恨他,没什么意思,只是对那时无能为力的自己一直心存痛楚。   奶妈不仅重要,也很脆弱很受苦啊同志们,要用心爱身边每一个治疗,DPS能扛多少锅就扛多少别乱甩,一个原则,奶妈要捧在手心里呵护。   我坐在副驾,身边就有一个悠悠闲闲准备启动车的奶妈,不过这个奶心思太暴力,我看是他呵护我们全车人比较靠谱。   没有开出两步路,系统的警示就到了。   我握住泰阿,心说今儿刚拿到大橙武就要好好多用啊,不要怂就是干。   然而我们所有人的眼前出现了那神迹般的画面。   仍然是雾气缭绕的城市,不远处的半空中空气忽然有了实质感,透出天青色来,靠近两侧高大建筑物的地方雾气的颜色骤然加深,渐渐露出狰狞的纹路,像是空气被压缩成石,雕刻出了古老的符咒,而后转化为暗沉的黑色。巨大的镜框接地触天,其中天青色波动状的雾也有了形状,被一分为二,雾气如水流转着,中间有一条极细却分明的界限,整个儿就像是……一道待启的门。   我下了车,撑着车顶惊愕地望着这仿佛神之手涂抹出来的一扇门,它还没有完全成型,除了高大得有绝对压迫感的雕花边框,中间浅色的部分仍在处在一种朦胧的将诞生未诞生的状态。   跑得快的奇行种已经在目之所及范围内,但等我看清领头的那个画风明显不对的小伙子,忽然有点搞不懂这是什么发展。   发色灿烂如金的年轻男人眉眼锐利,抿着嘴唇,像一个意气风发的领袖胸有成竹地带着他的战利品荣归家乡。披风随着他高速的移动在其身后折出飒爽的弧来,轻薄的银甲在这种阴天还闪动着光。   “队长——”他放声大喊,“快快快快点开门啦——”   他手持长剑迅捷地挽了个剑花,腾空而起,穿越了神迹之门似雾似水的部分,而紧随在他身后的丧尸被其凌空拧身的凶狠一击斩落。他穿过后的瞬间,华丽边框中的晦暗不清的部门骤然成型,是确确实实的两扇大门了,只不过模样瑰丽雄奇了些。   门打开了。   汹涌而至的丧尸被异次元空间所吞噬。   一只精灵从日耳曼神话里走了出来,但他手持的不是弓箭,而是嵌着水晶的法杖,除了脸和手以外没有多加暴露一点那传说中可媲美皎洁月光的肌肤,长袍精致却保守,甚至附带兜帽,只是他没有戴上,露出了如雪的长发。   喂客服吗,这里有人开挂。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为了庆贺新年,写出来了! 如果建个企鹅群真的会有人来玩吗:)   ☆、人靠衣装   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以游戏人物的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像虚无缥缈的数据,一切都是模拟的,比如伤势可以无痕回复,而身体基本停止了新陈代谢。进食其实是不必要的,但和睡觉一样,有回血回蓝和缓解疲惫的效用,好比在游戏里打个坐或者吃个佛跳墙。   刚刚发现大概洗澡也有类似作用。   明明不超过四十八个小时之前,我还进行了一场清洗活动,但那时在百货大楼里纯属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上,和现在酒店的宽大浴室不可同日而语。   我在花洒下起码站了一个小时,皮都要搓掉一层了,才觉得干净了,带着如梦似幻的心情迈进了浴缸里,小心地先踏一只脚,水温正合适。整个人浸没到水中时,舒服得从心底里发出一声喟叹。   血腥味和着水流被冲走了,热气氤氲的浴室里弥散着舒缓的香气。   从指甲尖到头发梢都放松下来,皮肤兜着毫无力气的肉和骨,快要溶在水中,平静无澜的水面,温柔得让人不知前世今生。   啊……朕想溺死在浴缸里。   我闭上眼睛,安详地舒展在热水里,梦回史诗的时代,英雄出城赴战之前,美丽温柔的妻子目含期盼,叮嘱他平安归来,好洗一场热水澡。   人生到底是战争还是热水澡?思考几分钟后,我翻了个身,扒住浴缸边缘,清醒又迷幻,安逸得给我根尾巴我都能翘起来。   情况之所以会发展到这么舒适,还要从两个小时前讲起。   那时我们一行九人在大马路上被一场装逼神秀震惊在了原地,而出现的两个幸存者队友一个叫黄少天,一个叫喻文州。   在方士谦代表大家的心声问了一句喻文州同志你的大招怎么这么大的时候,精灵一族的术士表情类似“发生这种事情大家也不想的嘛”,嘴角笑痕颇为无奈,轻声说:“我可整整读了十分钟的条啊。”   他们的系统看来很是调皮。   喻文州的每个大招都特别大,读条特别长,实战中基本没有卵用。   刚刚那个巨型死亡之门的完成,完全是因为他们早就做了在这里干掉一波丧尸的准备。   在没有主线任务指引的情况下,蓝雨的正副队一路来到了市中心。刚到这个世界他们就是一起的,曾无意触发过警报——黄少天说到这儿就立刻切开话题——总之明白了警车的作用,昨天看见警车之后就在附近踩点,选中了一处比较狭窄的地方让喻文州待着读条,黄少天去拉响警报然后引怪。没想到今天他们刚到附近,就听到了惊天动地的警笛声,但最终还是有条不紊地完成了先前的计划。   “我们不知道还有别的人也来了,”喻文州说,“以为清除全城丧尸会是回去的关键。”   他拿出了一份文件传阅,还是英文,大家瞥了一眼过后就交给了橙子。   是一份警方发布的公告,劝告居民们面对新型病毒不要恐慌,发现感染者即刻报警,病毒蔓延已经得到控制,只要杀干净感染者就好了。   “先前在档案馆里找到的,”喻文州接着说,“离这儿很远。因为没有其他线索了,只好把清除丧尸当作了唯一任务。”   “咦,你英语水平不错嘛。”方士谦说。   喻文州不知道回答什么好,黄少天兴致勃勃地说那当然也不看我们队长是谁啊平时看好多书的堪称全联盟文化人的典范云云,王杰希及时打住了他,然后向他们隆重介绍了拥有谜之系统主线任务的我们。   黄少天被吓了一跳,“这这这个真的不是感染者吗?”   我有点忧郁,不想说话,想做一个安静的血人。   在双方就目前的状况交换过简易的情报之后,喻文州说我们昨天住在附近一家酒店,蛮安全的,要不过去休息一下?   顺便再开个会做深入的交流,比如关于特殊感染者和道具的问题,我作为唯一的情报人势必要拿出一份像样点的报告来……每个人看了之后真的能认出来的报告。   “他们竟然有酒店住!”我觉得好悲愤。   “马上我们也有啦,”橙子说,顺我的毛,“可以好好洗个澡了。”   我恍然大悟,坚决要求在聚餐加开会之前给我时间去从头到脚洗一遍!   就这样,我在浴室里消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光,现在还趴在水里,舒服得想睡过去。如果不是外头有人摁门铃,可能真的要睡着。   我一边喊着马上出来,一边手脚并用地从浴缸里爬起来,匆匆擦干净了身体,穿上酒店收费柜——谁还管那玩意儿——里的一次性胖次,站在浴室中央迷失了一下人生航向,还是直接裹起了浴袍,对着镜子拆开干发巾,胡噜几把湿漉漉的长发,踩着拖鞋往外跑。   门外的橙子也和我一样别无选择地穿着衣柜里唯一挂着的浴袍,看见我还带着点小期望地问了一句有别的衣服穿么?   我说有空咱们去洗劫一家服装店吧,先凑合着。   其实之前我们是扫荡了百货大楼准备好一车物资的,当然也包括各类衣物,可惜在那个丧尸突袭的夜晚被永远地停留在了地下停车场里。   “可是……”她涨红了脸,“没穿bra啊,又那么多男生。”   “浴袍这么宽松看不出来的,”我糊弄她,“我跟梁清都不担心你怕啥——梁清呢?”   橙子愣了愣,然后说:“她在吹头发,叫我来喊你……我还是不习惯你们的名字。”   “趁早习惯吧,你可以喊她清清叫我小叶子,”我说,“那走吧,估计下头伙食都快准备好了。”   “真的就这么下去啊?”她盯着我看,“你不觉得不自在吗?”   我沉默了片刻,违心地回答道:“还行……事急从权,你快放宽心,做一个正直且光明的人。”   一个正直且光明的人不会思考一些羞耻的事情,顺便橙子你是个可爱的贫乳妹子,穿不穿真的无所谓,朕和清儿才比较让人心疼好吗。   我们叫上了梁清一起坐电梯下去,虽然对电梯有微妙的阴影感,但这栋酒店明显是安全的,不能矫枉过正,就勉强克服了。   梁清高冷地说:“让我这样出现在人前,其实我是,是拒绝的。”   “经过摧毁世界观的洗礼,duang,你就接受了,”我没精打采地说,“系好你的腰带。”   “我领口还别了别针。”   “啊?我怎么没找到。”   “你是不是这一个多小时都在洗澡?”她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头在她胸口的布料上褪下一枚别针,“房间针线盒里找到的,分你一个。”   我愉快地别上了,电梯到了餐厅楼层。   酒店的房卡和淋浴系统都还运营正常给了我们一种不切实际的希望,事实上它的厨房设备也基本是可用的,但食材方面根本不应该指望。尽管食物对我们来说也充满虚拟感,吃进嘴里就不知道去哪儿了,但味觉竟然还是正常的,所以难免仍然会想吃顿像样的饭。   “只有方便面和冷藏室里的真空食品让人放心了,”柳非端着一碗豪华加料但最终还是方便面的食物忧郁地和我说,“我莫名地想吃沙拉。”   “我还想吃刺身呢。”我表示和她同一战线,垂头丧气地捧起了一碗。   柳非打量了我好一会儿,说:“我差点儿没认得出来你,原来还挺可爱的呀。”   “……姐姐你是夸我吗?”   说简单不简单然而也谈不上丰盛的午餐过后,我们就着拼起来的几张餐桌开始了伟大的方桌会议,光怪陆离的西幻角色里坐了我、梁清和橙子三个浴袍妞儿,画风也是很清奇的。   王杰希代表他的小分队,喻文州及时代表剑诅组合,我代表浴袍小组,各自简单总结了一下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的经历,然后我表示很遗憾目前还没有下一步主线任务的指引,而梁清说我的新同伴怎么还差一个!   周泽楷酝酿了半天,小声地说了一句:“困。”   我们齐齐地盯着他,黄少天坐在他旁边,拍着桌子说能不能有点儿紧张感,大白天的困什么困,好好说话。周泽楷侧头看他,说:“没睡过。”   想了想又补充道:“一个人,不敢。”   然后竖起三根手指,“三天。”   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小帅哥一下子变得楚楚可怜起来,可是仔细想想这种毅力,内心不免对周泽楷肃然起敬。   我一个人在这世界的时候,最开头也是充满谨慎步步惊心,但不到30个小时就破罐破摔了,被丧尸抓伤时倒在草丛里就没心没肺地昏睡了过去。全靠两条腿移动,到达那栋百货大楼时,开心得忘乎所以,曾经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颓然忘却今夕何夕。而且那时这些人大概都还没来,世界线还没启动,我几乎没遇上过大的袭击。   “既然暂时没有下一步的指示,”喻文州沉吟片刻,开口,“我们不妨先休整半天,下午有行动力的人可以出发探索一下周围,周队就好好睡一觉?”   大家同意了这个提案,然后喻文州拿出一本笔记本,翻开,望着我笑了笑,“还有关于特殊感染者,就我和少天遇到过的,这里有图,云轻可以帮忙辨认一下吗?”   冰白的长发掩映下的肌肤也是欺霜赛雪,叫那双莹蓝的眸子看住,还真有点儿让人走不动道。我表示义不容辞,起来探过身去想拿传说中的喻文州速写本,梁清一把拉住我,“走过去看呗。”   我猛然想起浴袍小组的究极秘密,干笑了两声,踢开椅子绕了过去。   他画得真好,我的心有点痛。   喻文州记录了Spitter、Charger和Jockey三种特殊丧尸,写有部分标注,我提笔潦草写上名字和补充,还看见了穿警察制服戴着防护面罩的丧尸,就说这种除了不能爆头有点难打以外没什么特殊能力,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然后我绞尽脑汁,非常费力地想画好Tank,最终还是表达出了那个大块头的特征的,尽管和喻文州的速写比起来如同小学生简笔画……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王杰希摊手向我要了笔,迅速地勾勒出了神似的Smoker和Hunter,前者那半边身体都挂着瘤泡的模样他也是下得去手。   我觉得自己仿佛站在风中凌乱,有点悲伤又有点屈辱。   “画得好。”我说。   王杰希愣了愣,矜持地接受下这句赞美,把笔还给我,“这是我们遇到过的。”   “看来大家还没有见过Witch的迷人身姿,”我表示,“哦,还有Boomer。清儿,你还记得昨天下午被你一枪爆掉的那个胖子丧尸吗?来画画。”   我已经迅速地接受了每个人都可以比我画得好的事实。   周泽楷撑着下巴,在听黄少天说话,目光悲伤又隐忍,还不忘不时地点点头以示他真的在听。   我们整合完了资料,敲敲桌子让大家肃静,喻文州把补充完成的特殊感染者报告贡献出来每人传阅,伴随特征讲解,而我撕了一张纸埋头写可能遇到的道具。   忽然肩膀被碰了碰,我抬头,周泽楷不知何时终于离开了他充满文字泡的座位,走到我身边,蹲下来,说:“枪,我熟。”   “啊?你能画吗?”   “嗯。”   “牛逼,”我说,“但是也用不着整理吧,大家用枪的情况毕竟少。”   遇到捡起来就行,管什么型号呢。   “哦。”他应了一声,看了一眼自己的座位,没准备回去,转而继续盯着我手下的纸张,于是我正在画土.制.炸.弹的手立刻感受到了千钧的压力。   心疼我自己。   事实上这是一个相当安宁的午后,十来个人东倒西歪没个正形地凑在桌子周围,厚重的窗帘被拉开了,落地窗外不是风景,只有缭绕的雾气,笼着对面同样高大的建筑。没有太阳,天光淡薄清凉地洒进来,透着静谧的味道。   什么叫人靠衣装,当我们洗劫过共三层楼的各类店铺之后,我深刻地明白地明白这一点。望向镜子,感觉自己已经可以去拍生化危机,除了没在腿上别枪而是背了把重剑稍微有点违和以外。   梁清说服了橙子不要往那些漂亮的如今可以免费拿的裙子上投注目光,我们提着实用衣物上楼与集体汇合。他们在一家书店里,找到了本市各类地图。   我们打劫了整栋商场,它就在我们所住的酒店背后不远,回程前我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我们当了大概三个小时的强盗,自然是满载而归,尽管托他们系统背包的福,每个人都还是空着手回去。我腕上的手表是砸了人家的玻璃柜取出来的,永动机械腕表,丑丑的,梁清说我没有审美,橙子说没事小叶子知道贵就行。   天色近晚,决策小组在灯下经过对地图的研究分析之后,圈定了几个值得探索的地点,分别是某生物制品研究所,市政府大楼,深山里有军事管制标志的区域,还有西南方的那条大江上的水电站。   “比较近的政府大楼,可能会找到这座死城形成的前因后果,发现什么通关线索也说不定,”喻文州说,“其次是研究所……感觉有点危险,但也藏着秘密的样子。”   “军事管制区和水电站太远了,没有明确指向的情况下可以容后再议。”   “那明天起来去找政府吧。”我没什么好说的,感觉自己要是没了任务指示作弊就基本没有作用。   散会休息,大家都住在同一层楼,周泽楷睡得早刚好他一个人占一屋,剩下的五个双标正好分配,每个人都有舒服的床,也比较集中。   出了电梯,喻文州友善地和我们道了晚安,我蓦然间觉得有点梦幻,看那个长发的精灵术士施施然的背影,心里问了一句,如果这不是在求生的世界,要是我就穿越到了全职里,不用想什么世不世界观的问题,是不是快幸福炸了。   唉,算了吧,千万不要思考一些究极的问题。   我觉得很是有些疲倦了,挥挥手跟王杰希说再见,走廊昏暗的灯光下他微微颔首,说好好休息。   许是环境的作用,他的面部线条带上了点缱绻的柔光。   王杰希和我看的同人里长得不太一样,大小眼还挺明显的,就侧面而言是个英俊的男人,正视一般人还是有点吃不消。而且他基本都是一脸端方沉肃的领导表情,特别神圣不可侵犯,有气场。   我说嗯好的王队晚安,然后刷开房门扑了进去。   柳非和我一个房间,她已经窝在被窝里和没有信号的电视机玩五子棋了,那种古老的用遥控操作的游戏,我都好多年没见过了,于她更是新奇。   找了房间里的便签纸,跟她说不要和电视机玩嘛,来纸上对战。   我们一边在纸上圈圈叉叉,一边瞎聊着天,她问我剑三是个什么游戏怎么没听说过,我就捡了些门派和剧情讲。她没被安利,倒叫我回家之后记得玩荣耀,荣耀多好啊,而且凭咱们这过命的关系,网游里中草堂肯定罩你,云云。   我心里有点惘然,笑着应好。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呀~   ☆、他是个妙人   大雨冲刷着玻璃窗,水痕交错,不停地被新的雨迹覆盖。   他侧身站在窗前,双目失神地凝向某一处,女孩儿的脸在雨幕里,和他仅仅隔着一扇透明的窗。   她凑近了,他却丝毫没有发觉,女孩儿猫儿一样的眼睛里泛着黯蓝色的光,溢满悲哀,无限靠近了他,却最终只是贴上冰冷的玻璃,苍白的嘴唇亲吻着雨水。   我骤然醒了过来,梦里那个姑娘黯蓝色的针尖般竖立的瞳孔莫名熟悉,却实打实地令人毛骨悚然。   并没有下雨,屋子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我扭过身看着柳非床上那鼓起的一团,刚想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乍然之间,全身的寒毛立起来。   一个人形的影子立在柳非的床前。   鸡皮疙瘩在每一寸体表炸开,我强忍惊惧,缓缓地移动手臂,想去抓住就立在床头的重剑。但那个影子动了,先是微微地错身,浓稠的夜色里似乎是长长的头发从她肩膀的位置垂落,在半空中拂动,影像骇人,而下一秒,她如脱兔般向门口飞窜而去。   一条闪着白光的字在视野里浮出:追上神秘女孩儿。   重剑也来不及背了,而且背上肯定影响速度,我跳起来赤脚冲下床,紧随着那个长发披肩的影子跑出房门,铺着地毯的长廊里她的背影的确是个人类姑娘的样子,穿着及膝的连衣裙,小腿是嫩白的。我追上去,大声喊叫着,顷刻间已经越过了我们十一个人相对而住的那几间房,也不知道有人听到没有。   那女孩儿跑得太快了,我没有轻剑加持,蹑云冲了一把也只是在她过转角之前手指擦过那飘逸的黑发,却没有握住,等我抓着墙壁强行不减速转向,她竟然又跟我拉开了一截距离。   我疲于奔命地跑着,开始还喊几声,转过了不知道几个角落想来也没人听见了,才闭嘴死追。   直到我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理智忽然如坠冰窟,我满身冷汗地停下来,站在原地,喘着气,嗓子里像着了火,身上却冷得不行,竟发起抖来。   这酒店一层楼能他妈有多大,怎么会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我追了几分钟?   我咽了口口水,侧头望向离我最近的房间的房号……扶着墙壁,慢慢后退。   “有……有人吗?”我喊,感觉自己像在无边空旷的地方发声。   我拔腿往回跑,仍然是不知道跑了多久,转身一望,身边的房门号仍然是刚刚那陌生的一个。   走廊里橙黄的壁灯忽然齐齐熄灭。   “啊啊啊——”我终于尖叫起来,捂住脑袋跪在地上。   胳膊忽然被人拉住,我全身一凛,就势起身一脚往前踹——被避开了。   “怎么了?”一个听起来很严厉的声音。   我一惊,挣开他,往旁边一看,房号可不是我住的那间么……我他妈梦游?   任务呢?任务失败了,没追上,那行字已经从我的视网膜上消失。   我傻了,一时半会儿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梦游还是被系统开了一个玩笑,又或者……碰上了伟大的支线剧情却没有抓住机会。   “没没没没事,”我说,嘴皮子都不利索,“我可能做了个噩梦。”   王杰希怀疑地看着我。   “咦,王队怎么没睡?”我说,勉强露出了一个虚假的笑容。   “值夜,”他说,仍然打量着我,“我之前在那边,听到你尖叫过来。”   他指了指走廊尽头一处有顶灯的地方,比别处明亮。   “哦,怎么又是你守?”我说,搓了搓胳膊,还是觉得冷。   他没回答,瞧着我,“你做噩梦梦到外头来了?”   “梦游吧……你没看见我怎么出来的?”   “没有,我在看书打发时间。”   “勤奋好学,”我竖起大拇指,“有人跟你换班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蹙了蹙眉,隔了一会儿答道:“有,快了。你回去睡吧,别压力太大。”   “我压力可大了,”我抹了一把脸,感觉自己背后还是冷汗,怂怂地把双手□□裤兜里,“现在铁定是睡不着了,不如你去睡吧,后半夜我守着。”   “你确定?”   “……不确定。”   不想承认其实我是有点儿怕怕的,这个时间了回房间去不好意思吵醒柳非,那跟我一个人躺夜里胡思乱想有什么区别。而在经历了刚刚那个不知道是梦还是撞鬼了的事件之后,一个人胡思乱想是多么可怕的事情!王杰希就看不出来我是想和个活人一起待一会儿吗!   我们相顾无言,我是羞于启齿,却不知道王杰希在想什么。片刻后他开口道:“过来吧,需要聊聊吗?”   “啊?聊……啥?”   “你为什么压力这么大。”王杰希说,转身往走廊明亮的尽头走去。   我想起刚刚那个神秘女孩儿就是向着那个方向跑的,又一阵寒意上涌,几步小跑追上去和王杰希并肩而行——好吧他比我高得有点儿多,我踮脚都并不上肩。   “王队,你刚刚,”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没有看到一个长头发连衣裙的姑娘和我从你身边跑过去吗?”   王杰希愣了一下,说:“确实没有,我应该不至于那么投入。”   “哦……我也没看到你,”我说,“你看什么书?”   “下午在书店里找到的唯一一本中文书。”他说,语气平淡,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就不好意思笑了。   走廊尽头竟然就是楼梯,所以这里真的不是我刚刚跑过的地方,我整个人脑子都是糊的,瞪着楼梯好久,腿脚都僵硬着。   王杰希看了我一眼,说:“不脏的,坐吧。”   啊我不是嫌脏不脏的问题。   我在某一级台阶上坐下,双腿并拢,手放在膝头,不自觉就是一个接受审问的乖学生的样子,而王杰希站在下方平台处,小臂撑着扶手,不至于站得太正经严肃,但还是比较迫人。   “你能坐下吗?”我提问。   “你倒是让个位子给我?”他说。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屁股就坐在了楼梯中间,他往哪儿挤都不合适,立刻往扶手边挪,做手势恭请他老人家就坐。   天呐,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和王杰希并排坐在一个冷清的夜晚里。   “讲真我快要疯了,”我思考了一会儿,扯扯嘴角笑一下,说,“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除我之外的每一个人,啊不,包括现在的我自己,都是原本那个世界的已经成为精神病或者植物人的我在脑子里臆想出来的。”   这种猜想太可怕了,可是在各种文学和影视作品里也很常见不是么?光是我和梁清橙子在丧尸世界打怪这种故事还好说,一本小说里的人物也跟我们在一个世界打怪,这不是明显的妄想特征是什么?最最关键的一点,连接起目前所有设定的纽带,只有我一个……只有我同时认识梁清橙子和全职的人物,只有我玩过求生之路。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王杰希说。   “嗯我也没指望——”   “我有相似的疑惑,”他说,“怀疑目前为止的一切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啊?”我有点惊讶。   “你们,”他停顿了一下,“到底是什么来历?我今天问了喻文州,看他记不记得剑网三这个游戏,倒是黄少天在旁边说他知道,确实是几年前停运的一个,但在十多年前还很火爆的游戏。”   我背脊发凉,“呃,这个……”   “网游技术的革新短时间内淘汰了很大一批传统游戏,”王杰希接着说,“看你们的样子,仿佛是来自于那个游戏最鼎盛的时代。”   “算是吧,”我含糊道,“这又怎么让你觉得是梦了,穿越本来就可以跨时空的嘛。”   “因为你认识我们啊,如果来自十年前荣耀联赛都还没开始的时代,怎么可能知道?”王杰希轻声说,“而且你对这个末日世界也有很多了解,就像是……”   他忽然笑了笑,“像是游戏的新手指导。”   什么鬼,就我这样儿的半桶水还新手指导,哪家游戏这么缺心眼。   我心里这么吐着槽,嘴里却莫名其妙地吐出一句:“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王杰希沉默,嘴角却更加上勾了些,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的天啊这算什么,摸头杀?   “我熟悉他们,”王杰希淡然道,“我的队员,周泽楷他们,都是联盟的选手,可以完美地构造出来。方士谦出现在这里就是一个疑问,如果不是我的梦,他退役三年了怎么会混在我们里面?而你们……有可能是我的潜意识造就的,游戏新手指导,或者别的什么,理智说不清楚。这是有可能的。”   “您一本正经地谈这种假设,还大半夜的,”我语气都带上了尊敬,“不嫌瘆得慌么,哈哈……”   “没有一个人思考的时候可怕,”他说,“不,或者说,我现在跟你对话,也是我一个人思考的结果。”   “打住!”我比出手势,“您厉害,高,我不敢跟您聊天了。”   太吓人了这人。   他倒是好整以暇,不理我,继续道:“那又怎么样呢,假设这一切都只发生在我的脑海里,至少我自己还是真的。”   “只要我还在想,就总有一个‘王杰希’还存在,不管是什么形式,”他说,“就当这是我失常的精神里创造出的一场冒险游戏吧,通关了,就能解救被困在精神病里的我自己。所以就不用多想了,好好玩这场游戏。”   我捂住脸,思考了一会儿,埋着头举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牛逼,”我说,“您刚看的是笛卡尔吗?”   “什么?”   “法国哲学家勒内·笛卡尔,写了本《第一哲学沉思》。”   “不是,”王杰希说,“是一本关于中国经济状况分析的专着,有些年了,讲的是改革开放三十年。”   “哇……”我只剩下感叹了。   安静了有一会儿,王杰希突然问我:“怎么出门没穿鞋?”   我一怔,脚丫子交错着搓了搓,心说怪不得有点冷,尴尬地缩了缩脚,说:“我这不是梦游么……”   “真梦游啊?”他问,“不准备说你梦到了什么?”   “算了,有点恐怖,要是什么重要的事儿以后还会有提醒的。”我低头,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那回去睡觉,快到三点了。”   “别,我方得很,”我说,侧头看他,“您刚刚吓了我一大跳,我现在十分恐惧,让我坐这里思考会儿……您看您的改革开放呗。”   他无奈地摇摇头,还真拿出一本看装帧设计就很古老的中文书看了起来。   王杰希真是个妙人。   是我的梦吗?或者说像《致命ID》之类的,一切都是我的脑内妄想,分裂出来了好多个人格,他们表现为王杰希、方士谦这些人,还表现为我亲爱的两个室友,所有的“我”挤在一个恐怖的末日世界,要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通关,然后“我”都得救了,我就能得救……   妈的还是觉得好害怕啊,就不能是一个愉快的穿越游戏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边害怕一边思考最后还睡了过去的,好在我及时醒了,在守夜人换班的时候,惊醒,慌慌张张站起来,眼前一黑,平衡不稳,差点儿摔下去,幸亏王杰希身手敏捷,一把拽住了我。   “哎哟,这什么情况?”方士谦瞧着我。   “谈了谈人生,”我摆摆手,“接受心灵导师的洗礼。”   “哦,这王队长是挺擅长的,”方士谦表示接受这个解释,“谈完了怎么搁这儿睡了?回去吧,这么好的住宿条件以后可能不会多得。”   我点头称是,摇摇晃晃地回去,可能是一场供氧不足的小睡麻痹了大脑,我一点儿不害怕也完全不胡思乱想世界的终极奥义了,只想滚回柔软的床上去一觉睡到大天亮。王杰希跟方士谦还在原地讨论些什么,我站到房门前头时他俩还在那儿。   我拧着把手半天打不开门,心头一惊,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灰头土脸,万分丧气地回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处,面对两人询问的目光,我期期艾艾道:“那什么……出门忘了……拿房卡。”   “噗……”方士谦笑起来,“叫柳非起来开门吧,杰希你跟着去,免得小非六亲不认大开杀戒。”   “不用了吧,”我说,“柳非今天也挺累的,方神你床借我半晚上?”   方士谦的眼神立刻变得不友好起来,在我跟王杰希两个人之间逡巡,“这到底谈了什么人生啊,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王杰希看了他一眼,方士谦耸耸肩,“没事儿,小叶你不介意就行。”   介意个屁啊,你们很有可能都是我的副人格好吗……我这么想着,觉得有点惊悚,又有点悲凉,没精打采地跟着王杰希回了房间。   “这张吧,”他开了一盏小壁灯,指着靠墙的那张床,“没动过。我睡方士谦的床。”   “客气什么,”我滚上铺得整整齐齐的床,钻进被子,把脸埋在枕头里,“万一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呢。”   他没接话,留了那盏光线柔和的壁灯。我本来还等着听他是不是还有什么高见要发表,结果没等到,就晕头晕脑地睡了过去。   想来其实今天我也是很累的。 作者有话要说:  突发灵感的一章,既然敲完了就双更吧,反正挺适合大晚上发的:) 爱生活,爱老王,他就是全联盟最苏的男人,不服不辩。   ☆、一个有病的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你们都打了分了,我就不删了……和剧情无关,但整体来说,有微妙的联系呢…… 灵感来源于和基友讨论剑沉的感情线时,我说你太天真惹,知道为什么标题我要自称朕吗,因为朕是有后宫的啊!她说你一个,澡都洗不了几次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于是有了这篇。 本来是考完了一场心爱的课程的考试想写个破玩意儿轻松一下,估计两千来字,没想到……没想到……日哦浪费了一下午。   我睁眼前一刻就觉得这熏香袅袅的环境有哪儿不对,撩开眼皮儿坐起来面对着古色古香的床幔发懵。忽地有个盘着髻穿小夹袄的妇女挑开了帘子,垂着眉温声细语道:“皇上起了?今日落了大雪呢。”   我吓了一大跳,往胯.下一掏,并没能摸出个鸟来。   也就是说,我还是个女皇帝。   “所以朕的后宫都什么情况?”我一边让小丫头伺候着穿衣服,一边问这位禁宫大总管芳嬷嬷。   芳大姐好像是十分不忍听闻一国之君白日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关心后宫之事,皱着眉,跟我提起:“皇后娘娘仍是病重,也亏得熹贵妃素日便协理六宫事务,如今并没乱了套,皇上且放宽些心。”   熹贵妃?天呐噜,这我可消受不起。   当我正要问芳大姐是哪个皇后哪个熹贵妃时,从暖阁外头来了端庄的大丫头,端着红木的托盘,上头摆着精雕细琢的漆器食盒。   端庄是端庄,眉儿眼自带着笑模样,漂亮十分。我顿时心猿意马起来,只是当着大丫头的面儿也不好问芳嬷嬷这些丫头我到底能幸还是不能。   结果大丫头问了安,说她是贤妃娘娘差来送汤的,天寒地冻,陛下注意着保重身子骨儿。   我问她:“贤妃姓甚名谁?”   大丫头一下失了笑模样,垂着头答:“玉贤妃娘娘的名讳奴婢怎敢妄称。”   “行了你下去吧。”我想不起来熹娘娘下头有什么玉不玉的,打发她走,又问芳嬷嬷,“皇后病了几日了?朕是不是该去看看她?”   芳嬷嬷略略惊讶,忽然就戚哀地抹了抹眼角,说奴婢知道皇上您对皇后娘娘情深意重,眼见着娘娘还是拗不过心性来,陛下又何苦还要去讨个不高兴呢。   我一下子稀奇起来,帝后不和是哪一出里头的戏?   “嬷嬷莫要伤心,”我的腰带也扎好了,垂下双臂来十分自在,“你先告诉我,朕的皇后是男的女的?”   芳嬷嬷傻了眼。   等稍后朕起驾去坤宁宫,却在皇后门口被人跪了一地,发现跪的人是熹贵妃——错了,是希贵妃时,朕才一佛出窍二佛升天恨不得瞎了眼。   我从步辇上跳下去,希贵妃皱着眉伸手扶了我一把,斥责旁边的人:“天寒路滑,也不谨慎着点儿陛下,就放她跳下来?”   “老王你莫要吓唬旁人!”我想勾他的肩膀凑一起咬耳朵,却发现身高差还是蛮大,意思意思扯了扯他的狐裘衣领,“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个情况?”   “陛下这是又胡闹了,”他说话的口吻像教育小朋友,“今日又罢了早朝奔后宫来了?”   “哎呀你不要跟我装正经,”我很着急,“你怎么就成我后宫了?我这是在哪儿啊?”   他抬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扭头和芳嬷嬷说话:“芳总管,陛下身子不适,你怎么还由着陛下乱跑?还往皇后这里跑。”   我出离愤怒,跳起来打老王的头,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将堂堂皇帝毫无尊严地抱起来塞回步辇座位上去,吩咐起驾去御书房。   “反了反了!”我拍一个小太监的脑袋,“来人把希贵妃抓下去,革成庶人,永不叙用!”   “陛下息怒,息怒。”芳嬷嬷唯恐我倾着身子从步辇上摔下去,凑过来用手托着我,“贵妃娘娘是为了陛下着想,您就听娘娘一句劝吧。”   我被左一句娘娘又一句娘娘气笑了,叫王杰希:“爱妃过来!”   爱妃他不理朕,耿直地叫小太监抬着我快离开,一身玄衣,灰裘大氅,挺拔如松竹,在雪地里打眼得很。   “你至少告诉我朕的皇后是谁啊!”我被人抬着跑,不死心地扭着身吼。   希贵妃远远地看我一眼,“叶后不愿见客,陛下莫强求了。”   我当即一个五雷轰顶,外焦里嫩,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坐在位子上,想了想,挥挥手招芳嬷嬷过来,说如此这般说来玉贤妃也不是玉贤妃了,是喻贤妃???   她搞不清我的意思,和和气气地说贵妃娘娘就是这个性子,皇后娘娘也是一时想不开,说来还是贤妃娘娘最妥当贴心,圣上咱们要不去贤妃那儿?   我捂着脸想了想,觉得喻文州是好说话一些,立刻就说行。   贤妃在院子里赏梅,和身边我早上见过的那个端庄又爱笑,颇有几分他风韵的大丫头说着话,看得我心头一晃,立刻扯了要通传的小太监,问芳嬷嬷:“朕的后宫真的没有秽乱宫廷事件吗?”   芳嬷嬷大惊失色,说陛下怎能如此怀疑贤妃清白。   不知道清白与否的贤妃回过头,瞅见我们一大堆人,施施然行了个礼,说圣上怎么有空过来这儿了,是否又在皇后处吃了闭门羹?   我说好你个喻贤妃,竟敢讽刺朕,少不得要治你一治,来人守好房门朕与贤妃进屋先战三百回合。   我把他扯进屋子里,锁好门,将人摁在椅子上,我站着,一脚踏上另一只圆凳,拔了自己头上的簪子抵住他脖子,“来,老实交代,这是什么幺蛾子?”   “这是什么幺蛾子,不是该看皇上您吗?”他无辜又和气地眨眨眼睛,“白日宣淫,实在不合礼数,有辱斯文,您要坚持的话,臣只有自刭,以存风骨。”   我又好气又好笑,撤下腿来在屋子里团团转,问什么他都答非所问。   “喻贤妃你搞清楚,”我终于原形毕露,狰狞地警告他,“现在朕是皇帝,你是后妃,生杀予夺之权在我。信不信朕马上办了你?”   “信,”他笑着答,弯弯眼睛,“陛下信不信臣也能马上自刭,但求清白?”   我的妈呀这个人。   朕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圣上若想知道什么,不妨先问问自己的心。”贤妃扶着门框,笑吟吟地送客。   我恹恹地坐在步辇上,问芳嬷嬷:“除了那两个幺蛾子,朕的老婆还有谁?”   “回圣上,肖淑妃就住在前头的重华宫,张德妃的永寿宫也不远,您……”   我打了个寒颤,“萧淑妃不吉利,回头让人把他们俩名头互换下,朕不去了。还有谁?比较得宠的,朕的贴心小棉袄那种。”   芳嬷嬷想了想,低声细气地说:“陛下后宫充盈也就是皇后娘娘进宫这几个月的事,委实没见您对谁更上心,是老奴失职了。”   我扶额,“不怪你,圣心难测。你跟我说说,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怎么跟朕一个姓,不是朕的兄弟搞乱伦吧?”   芳嬷嬷花容失色,连说不是。   皇后出身将门,太.祖赐国姓,封王侯,煊赫多朝。这一代的镇国大将军为保皇后娘娘不进宫,连丹书铁券都拿出来了,圣上您却……也怨不得皇后娘娘心思郁结,积久成疾。   我好想一头从轿子上栽下去。   “不去御书房,朕不去,朕要把后宫都走一圈。”我心如死灰地说。   路上芳嬷嬷就在我的要求下不停地跟我絮叨,很是讲了些后宫轶事,比如乐嫔特别活泼,到哪儿都打成一片,宫里他所到之处必找内务府报销,又比如周美人其实身份不止美人,但因为圣上您任性,说他太美了就这个位分吧别的不能突出他的特点。还比如——   “打住,打住,”我说,“算了咱们说说前朝吧,后宫尽是好男儿,那朝堂难道是姑娘在打理?”   芳嬷嬷忽然住了口,神色郁郁寡欢。   我心头一惊。   结果老子果然是把前朝的青年才俊全都掳进后花园了啊!   罪过啊,罪孽啊,我怎么还没成亡国之君啊!痛定思痛,我后宫也不逛了,马上回御书房找硕果仅存的内阁大臣商量怎么把这些无辜的男孩子都放回他们的岗位上去。   突然就有人扑滚着来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禀报皇上——宣府急报——鞑、鞑子入关啦——”   我觉得我要昏过去了。   “拿圣旨来!”我火急火燎地喊人,“朕要大赦后宫,快叫他们是哪个岗位的就回哪个岗位去,快,迅速!哦,希贵妃就不要了,喊他去钦天监给朕看星星当国师去!”   阁老被我惊呆了,老泪纵横道:“先帝保佑啊,圣上终于长大了,明事理了……”   我翻了个白眼,又虚情假意地把老人家扶起来,安抚他说朕从前是不懂事,以后还要你们多加辅佐,云云。   阁老却忽然一抹眼泪,叫住了要去通传圣旨的秉笔嬷嬷,神色诡秘地对我讲道:“圣上且慢,皇后娘娘可不能放。”   我头皮一炸,惊恐地瞪着他,他却一板一眼地分析,说叶将一族因皇后一事已生怨忿,又手握重权,如若放了皇后,叫将军府没了顾忌……   好可怕啊这个世界。   我最终还是没有放走皇后,因为阁老一副朕要是掂不清他就一头撞死在御书房柱子上的架势,我不得不说好好好不放,朕对皇后情深意重,舍不得他着呢。   一干子后妃乌泱泱地来找朕辞行,好多我认都不认识。肖淑妃是个好人,喜气洋洋地谢主隆恩,张德妃面无表情,说话极富文采,出口就是能写成祭文的那种格式,语词典雅考究,情意丰沛,仿佛朕已经殡天。   我苦着脸打发他们都快回去干事。   来辞行的没有希贵妃,也是,朕都叫他去看星星了,他肯定十分怨恨我。然而我就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女人。   万万没想到的是朕在御书房看奏折和开会,搞到半夜的时候,喻文州带着他那个漂漂亮亮的大丫头,又给朕送汤来了。   “你怎么还没走?!”我浑身汗毛耸立,极其有失帝王风范。   “臣是文臣,”他好整以暇地说,“在哪儿办公都一样。”   “放肆,朕的宫闱之中岂能允许外臣出入!”我拍桌子,“回你的翰林院去!”   “圣上记岔了,臣不是翰林院的,”他面不改色,“话说回来,圣上真是翻脸无情,早上还称臣为贤妃,怎的此刻就成外臣了?”   我气得心口疼,“你你你——”   他叹口气,“臣也不是故意赖着不走,只是虑及皇后没个传话的。”   “皇后……妈的,叶修跟你说什么了?”   喻文州笑眯眯地靠近我,“他说,他要去宣府。”   “叫他自己来跟朕讲!”反了,真是反了。   “圣上确定?”他意有所指,“您问清楚自己的心了吗?”   我一摸心口,觉得皇袍穿在身上真是勒胸得紧,喘不过气来,瞪着喻文州打发他走,叫他转告皇后死心吧,阁老说了,为了朕的江山着想不能放他。   对面的人笑了笑,眼波流转一段月光,似有讽刺。   结果皇后还是没来见朕。   说不来就不来!   我殚精竭虑,战战兢兢,还好前朝一批能臣勇将,亏得我迷途知返苦海回头,把他们从万恶的后宫里解放了出去,朕的江山还有人来管。但是宣府的战况一直不容乐观,鞑子连克数城,再进一步就要逼近京畿了。   我开会听他们吵架吵到半夜,有人提议起复镇国大将军,朕没搭话,耷着眼皮儿冷笑,他们就绕开了这个话题,继续吵。   我深刻地思索了一下,到底放不放叶修,他丫的怎么还不来见我啊!   结果当夜朕就被人刺杀了。   我是被嗑瓜子剥坚果的声音吵醒的,裹着被子睡眼朦胧地撩开床帏看是哪个值夜的小丫鬟这么大胆,结果就被一身夜行衣的姑娘吓了一大跳。   “沐沐沐橙姐姐,”我怂怂地抱着被子,“您这是?”   “哦,我来救叶修,”她说,拍了拍手,很有礼貌地把暖桌上的瓜子壳拢成一堆,“走错路了。”   “呃,他住坤宁宫,在后头。”   “我救不走他呀,”苏沐橙很认真地说,“所以我干脆来找你放了他。”   “姐姐啊这个人我真的不能放啊……”   苏沐橙露出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微笑,又温柔又可爱,“不放也得放。”   “你劫持我吧!”我大义凛然地挺直了胸脯。   结果我们两个业务十分不熟练,在值夜的小丫鬟揉揉眼睛终于醒了,发出一声尖叫的时候,苏沐橙一个紧张,将开坚果壳的小刀扎进了朕的脖子。   啊啊啊啊啊要死。   没死,第二天早上我醒来,脖子上围着厚厚的纱布,芳嬷嬷坐在我床边抹着泪,看我醒过来发出了惊喜的呼喊。   我觉得我还很好,就问她苏家大小姐呢,你们没有对人家怎么样吧。   芳嬷嬷面色为难,用放得很低很轻的声音说,苏小姐意图弑君,到底因为身份特殊,还收押在宫廷里呢,昨儿抢救您的后半夜,皇后娘娘就过来了,现在还在御书房外头站着。   “他怎么敢站着,”我不忿,“跪下求情朕就考虑!”   “这个,太.祖钦赐,皇后一家子人都是不用跪的……”   “反了!”我怒,又觉得脖子疼。   “那陛下,您见皇后娘娘吗?”   “不见!”我嘴里发苦,挥挥手叫芳嬷嬷去打发叶修走,然后差人去把苏沐橙放了,皇宫里的各色坚果都送去一份压压惊。   芳嬷嬷觉得我真是个仁君。我谢她的好意,无聊地养伤,天天接战报,听别人吵架。   我问芳嬷嬷你多大岁数了想没想过出宫老家是不是还有人在等你啊,她连连摇头否认,我心说怎么会呢,村头有个姑娘叫小芳,难道不是你啊。   没过多久,我顶不住前线战事和朝堂的压力,还是把叶修放了。   事实证明,镇国大将军宰相肚里能撑船,一点儿没有怨恨,接回他儿子,领了兵就虎虎生威地去打仗,收复失地千里。   但是万万没想到,朕的肱骨之臣,梁家反了,真反了,勾结鞑子,里应外合,重创我军。   “其实也不是我要反,”前头就没出过场但好像一直存在即合理的梁清夜袭我寝殿——娘的又夜袭我寝殿,这宫里的守备力量能不能好了,“是剧情需要。”   我觉得剧情快进展到御驾亲征了,于是隔天我就在朝上宣布,朕要御驾亲征。   一片鬼哭狼嚎地劝谏,朕不听不听不听就是不听。   王杰希差人从钦天监给我送来一卦,上佳,圣上放心去吧您嘞。   喻文州最后一次来给我送十全大补汤,笑得温柔又狡黠,说圣上无嗣,此去千万要保重。   “敢说这种话你真是不要脑袋了,”我喝着他的爱心汤,觉得他的丫头手艺不错,我要回来了就讨走他的大丫头,“朕要是没了就传位给皇后,反正他也姓叶。总不能我俩都没了,想来他肯定不同意和我殉情。”   “圣上不自己也在开生死的玩笑吗?”他不以为然,续道,“但愿帝后此番共同御敌,能化解心结吧。”   “有个屁心结,”我口无遮拦,杀气四溢地放下轻薄如纸能透烛光的瓷碗,“别以为朕不知道他装病躲后宫的时候天天跟黄少天张佳乐打架,内务府都快给他掏空了。”   喻文州失笑。   然后我就背上重剑御驾亲征了。   可惜我始终没有上过前线,最勇敢的一次也是敌人已经放弃攻城的时候站上城头鼓励大家辛苦了。   尸横遍野,流血漂橹。   叶小将军带领一千轻骑追出关外全歼敌人残兵,这场战争终于画上尾声的时候,我才头一次看见叶修。   他领着得胜的骄兵纵马回城,朕一骑绝尘,出关数里相迎。   宣府苦寒,天晦如墨,浓云卷雪,朕的锦裘收拢不住,被劲风高高地扬在身后,一如飞舞的长发。   总之就是很冷,我顶着割面的风霜,放缓了坐骑的脚步,前方一身玄甲身负战矛的男人也勒马,缓缓地踱过来。   打照面的第一瞬间,他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笑了,说:“是你啊,噗,怎么样,这故事好玩儿吗?”   好玩个鬼啊朕都快心累到猝死了。   “不好玩,”我说,“想见你一面真特么难。”   “哪里就难了,”他安抚似地讲话,“是你不愿意醒罢了。”   “我就知道是你,”我说,吸了吸在冷风里冻得好像要流清涕的鼻子,啊,真丢人,“你就是游戏的bug。”   你是我所有的弱点。   他好像觉得这种说法很好玩儿,舒展了眉眼,靠近我,俯身牵了我马匹的缰绳,想了想又问:“要不要过来,哥带你双骑?”   “如果这不是个梦,”我松开双手,让他把我捞过去,“千万告诉史官,不要记载朕是堕马而亡。”   他大笑,被风呛了一嗓子,然后一边警告我不准笑,一边抱紧我,扬鞭策马。   城门近在眼前的时刻,我揪着他并不好揪的领子,凑上去亲了他一口,他低头的时候被我勾住脖子,然后我们一起跌下了狂奔中的骏马。   我醒了。   幽怨地翻了个身。   打丧尸小勇士们还睡得很熟。   ☆、懒得起标题   我睡得不怎么好,也许是受之前诡异经历的影响,精神负担比较大,睡梦中的空间一片混沌,又沉重无比。恍惚有微光从黑夜里划过,问我要不要选择接受什么,我神智不清,只想好好睡觉,就拒绝了。而后冰冷的电子音蜂鸣在脑海里,只听清了它说暂缓装备,融合增幅百分之多少,等我醒过来,懵了一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捏捏胳膊腿儿没出事,就没去管了。   天色将将破晓,窗外是正在褪去的黑暗,可能是我心里始终不踏实吧,竟然起得这么早。王杰希在隔壁床,背对着我侧卧,仍然在睡眠中。房间里很安静,我轻手轻脚地下床,趿着一次性拖鞋,溜出门去。   万万没想到有个人比我还早,走廊上正在伸懒腰,还被我吓了一跳,立刻收手,仿佛为刚刚那个舒展身体线条优美的姿势感到羞赧,不说话地贴住墙边。   周队长您一个人一间房为什么要来走廊上晨间活动?   “Hi,”我尴尬地挥挥手,“早上好。”   “早。”他低声说。   他昨天下午就睡了,是该第一个起来。我讪讪地说一句“大家都没起呢,何妨去睡个回笼觉”,然后蹿到梁清她们门口,温柔地把手放在门铃上,回头周泽楷正不解地看着我,想了想,好心地提示他:“马上可能会有血腥场面和音波攻击,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他歪了歪脑袋,一种刚刚睡醒脑子还钝着所以不小心卖了个萌的状态,又扭头去看了一眼我出来的房间。   我不管了,视死如归地摁铃,摁铃,再摁。   橙子睡眼惺忪地给我开了门,满脸不开心,看见是我,她愣了,问我怎么这么早!   “我说我出去晨跑了你信吗?”我捋了捋头发,做出潇洒自信的样子,“亲爱的放我进去洗个脸呗。”   “我信你有鬼!”梁清在里面喊,大概还蒙在被子里,带着浓浓的起床气,并不是很声振寰宇,还好还好。   我扭身冲小帅哥露出了一个体贴的微笑,说见笑了,然后钻进屋子里。   “是真的有鬼,”我说,“快起来我们开个内部小会。”   她装死,整个人都团在被子里,我都怕她喘不过气来,但她真的坚持了三分钟,才满眼恨意地探出头来,“你说,现在几点!到集合时间了吗?”   我空张开嘴,好久没说出话,上去就掀了她的被子。梁清也是反应快,蹦起来就想跟我同归于尽。   一个秦风花姐想跟我同归于尽。   “你哪儿来的衣服!”我震惊极了。   梁清也愣了,摸了一把垂到胸前的黑长直,乌黑又柔顺,再低头看了看一身秦风套装,咚咚咚地冲到了卫生间里去照镜子。   后来我们花了几分钟来沟通交流这件事,橙子感觉她又被抛弃了,无聊地研究梁清的大袖子上的精致刺绣。   “所以你就点了同意?你迷迷糊糊不知道是什么鬼就点了同意?”   “我理解了一下的,”梁清说,“你看现在结果也很符合我预期啊,橙子你能给我倒杯水来吗?”   然后我亲手把这杯水泼在了她的袖子上,湿透了,两秒钟,水迹消失,毫无痕迹。   我痛苦万分地捂住脸,“为什么老子一下子就拒绝了?”   模模糊糊记起了昨晚后半夜时候脑子里响起的某些声音,记不全,但想来就是剧情进展到一定程度,系统给我们开放这个福利了。   然而朕高冷地表示了拒绝。   “该,”梁清怜悯地说,“你就不能清醒地思考一下再做决定吗?”   “不要在这种情况下讽刺我,”我心灰意冷地说,“你知道我昨晚受了多大的惊吓吗?讲给你听。”   我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跟她们两个说了,包括那个神秘女孩儿,还有我跟王杰希的恐怖对话。橙子瞪大双眼看着我,梁清沉默不语,我低头苦笑。   手却忽然被人握住,又温热又柔软。   是橙子,她捏着我的手,清亮的声音带着底气不那么足的勇敢:“哪儿有那么可怕啊,我们不是穿越吗?那个女鬼……呸呸呸,说不定就是你梦游了,然后我们,肯定都是真的!”   “我觉得那个女孩儿估计是重要剧情,”梁清说,起身转到冷藏柜那里去,摸了东西出来丢茶杯里,倒了热水,“不然怎么你回去睡了就触发选项?是真的,你一个人的隐藏剧情,所以会出现鬼打墙啊之类的现象。”   “好吧,可惜我腿短。”忧伤。   “没了轻剑就腿短,”梁清认可,“不过……万一你追上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你又是一个人赤手空拳的,想想还是有点可怕。”   我脑海里已经浮现过了咒怨脸没有脸或者双面都是头发的脸等等剧情,房间里开着灯,但窗外已渐渐明亮,我仍然打了个冷颤。   “你泡的是啥?”为了打岔我问起了梁清手里的杯子。   “红茶,估计可以喝,试试。”她这么说着,把安全性未知的饮品塞到了我手里……   “至于另外一个问题,”梁清在床边坐下来,“你这是要把咱们都拉进恐慌里啊。我还觉得你们都是我的臆想呢。我不知道的东西那就是潜意识,比如全职你不是潜移默化安利我好久了吗?末日文我也看过好多,万一就看过一篇以求生之路为背景的就是我忘了呢?”   “你说得好有道理哦。”我信服地翻了个白眼。   “宝贝儿,为了我们的友谊,我真的不应该把一句‘你是傻逼吗’问出来,”她顶着一身温婉的花姐行头,说出了很严苛的话,“喝口热茶,暖暖,忘了那些破事儿。跟你说咱们就在这儿,活的,才不是你那小脑瓜子能想象出来的人格。”   “行行行其实我也这么决定了,”我说,抿了口热烫的茶,“咱们好好地打怪通关吧,今儿要去市政府。”   橙子再次捏了捏我的手,她就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总是希望通过接触给别人力量,其实自己都怕得那么慌。   “话说回来,”梁清说,“你们都半夜聊上人生了,没有乘势睡到手吗?”   “噗——”   “出息。”   以前寝室夜谈曾经聊过这种话题,如果遇到喜欢但不太有机会发展下去的男孩子,要怎么办。梁清的答案就是如此简单粗暴:“睡了再说。”   “你不懂,”我擦擦嘴,“那种奇葩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万一我不小心自攻自受了呢。”   “你才是朵奇葩。”梁清温柔地望着我。   “你是,”我冷静地反驳,“多么严肃的大环境,提睡不睡的合适吗。”   “不合适。”橙子说,觑了一眼我们两个奇葩。   梁清大笑,然后她说:“既然环境都这么严肃了,你老想些更严肃的做什么?多想点儿有趣的呗,比如全职里你到底最喜欢谁,想想这趟能不能睡到他,那多开心愉快地就过下去了,省得你把自己整成精神病。”   “其实,”橙子举起手,“我不太懂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全职?我知道这里是个叫求生之路的游戏,但是那些人,呃……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和梁清相视一眼,最终我点了点头,清清嗓子,说:“橙子,我跟你讲一件世界的真相,你莫要慌张……”   最后有人来敲门,我听见柳非的声音,连忙回到我在,扑过去开了门,随口瞎编,解释了一番一大早就消失的问题。   半个小时后,当我们全都站在底楼的时候,我察觉到橙子整个人都恍惚了,看着那些之前还让她挺信赖的人的眼神都是飘的。   唉,我也不知道自己做没做对,又一次发自内心地感觉到自己的愚蠢和无力。   梁清一下子和我们每个人画风都不一样了,全职那边都是西幻角色嘛,我像个女特工背把大剑,橙子只是穿着便于行动的衣服,是个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而她,一个穿着校服的万花,就像从画里走下来的,那样美丽温柔充满古韵而……格格不入。   “我也是服了这个破设定,”梁清说,“如果真的是你想象出来的,咱们的友谊就结束了。”   别,秦风花姐多漂亮啊。   “如果系统还会提供机会的话,我就毫不犹豫地穿好金闪闪来陪你。”想想我还是拓印了好几套校服的。   “又抛下我……”橙子嘀咕说,又观察了一下梁清的大胸长腿,纤腰束素,“我回去也要玩游戏!”   “好好好,你玩个秀萝吧,粉嫩嫩的可适合你了,”我说,“我们可以一起去打33,经典策藏秀,直接宿舍开黑。”   嗯,梁清大号是个军娘,帅得很,万花是她的业余爱好。   大家没有对咱们这个特殊系统突然发放的福利产生过多的好奇,黄少天夸了一句美工不错嘛回去可以玩玩看,又自顾自地说咦这个游戏已经停运了啊,随即扭过头去和喻文州窃窃私语。   我看了王杰希一眼,他正和方士谦说:“位子够吗?我和英杰可以不占。”   方士谦回他:“再多两个你们带着飞都行……别真考虑啊!坐得下!”   唉,其实我想问他们,疲劳驾驶/飞行真的可以吗?   最终两辆车还是挤下了所有人。根据我们拿到的详细地图,仍然是一前一后地出发了。市政府大楼不远,如果今天并不发生什么特殊事故的话,我们可能还会回来在这个美丽的酒店安营扎寨。所以离别的时候,并没有对昨晚温柔的被窝有什么不舍之情。   虽然事实上来说,不发生特殊事故的可能性也太小了。   街上有游荡的零星丧尸,周泽楷摸出来一把狙.击.枪,开了天窗探出身子去。不知道袅袅迷雾中,他是怎么在移动的车上瞄准的,一枪一个,分外精准。应该是装了消.音.器,我们听着惊心动魄,外头那些游荡者却没有被惊动。   周小哥耍的这个帅可以给九十九分,如果有个航拍器跟着录下来的话,剪辑成电影没有问题。   “周队你悠着点儿,”方士谦说,“看清楚是不是胖子再打。”   他们为每个特殊感染者起了代号,Boomer叫胖子,简洁形象。   我问柳非:“这算神枪手的加持吗?”   柳非撑着额头想了一会儿,不情愿地承认:“不是。可能周泽楷练过吧,他好像对枪还蛮熟的。”   哇。说不定是天赋。想起了野比大雄和路明非。   梁清倚着我的肩膀,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了。她比我高,靠我肩膀上也不嫌别扭,万花名产黑长直似乎有微妙的香气,肩膀接触的部分也有暖意,再怎么说,也太有真实感了。我安静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你们纷纷接受了番外离奇的设定我的内心是惊慌的,仿佛受到了某种不得了的鼓励……有谁看出来那是个悲伤的故事了吗! 人有多大胆,复习拖多晚。考试快结束了,因为一周背了一学期的课,有点精尽人亡的感觉,少许更新表示还活着……   ☆、恐怖猜想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长吧,夸我~ 但是含有一些可能引起不适的描写,还请避免过分脑补。 事情到这里已经基本脱离了L4DⅡ的世界设定,千万别纠结…… 对了开了个新坑,原着向,在正常的世界里谈谈恋爱过过日子,戳[全职]苍山负雪。男主老叶,不动摇,这边重口完可能去那边清清口,所以此文为主,那边……缓更[如果有人催的话(也并不会有什么效果   目的地面前是一片罗马风格的广场,中规中矩,就算回到阳光下再摆上群鸽子也算不得什么风景。政府大楼不高,与广场的设计元素相契合,又多出了些现代感。   广场上横卧着数具尸体,我们跳下车转了转,尽量避免直接去打量那些还未开始腐烂却残破不堪的躯体。广场正中的地方有喷泉池,池中立塑像,池外围着花坛,花坛边缘又有低矮的栅栏,一具尸体姿势古怪地跪在那里。走近后发现,他是被栅栏上的菱形铁艺枪头扎进了脸,维持住了没有扑到而是侧身跪在这里的姿势,脖子诡异地拧着,而且……他手中握着枪,身前散落干涸得难以辨认那是脏器的血肉。   是人类,脸部变形,呈现出微微的脱水萎缩。他被某种生物抓伤了,开膛破肚而死,腹部敞开的空腔里也干缩了。   我想不起哪种丧尸会有尖利的指甲,另外一个关键点是,这具尸体不属于丧尸,而是一个挣扎过的人。   认出这个死去的人之后,他们很快去查看了附近的其他尸体,十来具的样子,人类占多数。   “我十几天以前就到这个世界了,”我说,“没有目击到过活人,也没有收到全城防空警报之类的。”   “假设十几天以前已经全城撤离了,他死于那时,”喻文州开口,“可是却完全没有腐烂,而是有点风干?”   “没有细菌滋生,但空气流动是正常的,”我强迫自己再看了一眼那具尚不能称为干尸的躯体,“设定真是充满漏洞……假如这个世界真的没有设定细菌的话,按湿度条件,这种风化程度的确有可能死于十几天前。”   瞎猜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全靠电视剧积累。   “你们要看多久啊?”黄少天象征性地捂住眼睛,语气崩溃,“这是很重要的线索吗?我们要找个台子解剖一下吗?先声明我不提供冰雨当解剖刀啊!”   “你的剑做不了解剖刀,”我善良地打消他的疑虑,忽然心头一动,“等等,黄少,你借我试试呗。”   “你才说了不能做解剖刀!”他大大惊疑,“你想干嘛?你不是背了把重剑吗!”   “其实我不是狂剑士,”我说,“我用双剑,一轻一重……算了没什么。”   有一瞬间我感觉黄少像个剑纯,身法何苦为难身法。   围观尸体确实不是什么好的活动,我们得出了空城可能始于最少十五天以前的结论之后,觉得也是个孤立的线索,目前没有什么卵用,就收拢队形,朝着政府大楼出发了。   但我很在意惨死的男尸到底是被什么刨开了肚子……这层阴影在刚刚我们提出来说了两句,彼此都默契地缄口不言。   橙子依旧走在我们队伍中间,我觉得她真的得到了很伟大的进步,虽然不能和我们一起打怪,但已经变成了可以适应末日景象的坚强女性。我刚刚拦着她不让她接近尸体,现在想来其实她已经接触过不少血肉横飞,毫无威胁的静止残躯她还会怕么……只是,不管怎么说还是会感到不适的吧。到底为什么把她和我跟梁清一起弄到这里来,真的是因为不幸和我同一宿舍了吗?   我胡思乱想着,队伍接近了大楼的入口。   修长秀美的爱奥尼克柱支撑着门廊,紧阖的高门后面是空旷的大厅,灰暗死寂,穹顶垂下巨大的吊灯,枝蔓繁复,想来活人还在这里的时候,应当是气势恢宏的——大理石地砖光可鉴人,女士纤细的鞋跟落在其上叩出清脆的声响,此外一切都肃穆而井井有条,散发清冷却庄重的气息。   在接待台一般的地方找打了关于各楼层的职能说明,我们决定分批行动。这里总共四层,一批人坐电梯从上到下,另一批从底层开始找寻线索。   橙子和梁清一起,加入了顶层队伍,我属于底层派,队友是柳非、方神还有蓝雨二圣,我私心觉得喻文州在打起来的时候和橙子是没有多大区别的,这种想法并不敢说出来。   大家各自分道扬镳,我队明显形成了以喻文州为领导中心的阵型,主要是有黄少天这个实力喻粉。喻文州说不管怎么样先去那边的走廊一间一间屋子看吧。   底层由于接待大厅占据了规模宏大的位置,只在一侧走廊有少数几间办公室,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的屋子,空空落落的,像是曾经在此的人进行了搬家,收拾过了,留下一地冷清。唯独有一间像茶水间的地方上了锁。   我建议黄少天拿轻剑撬,不知道为什么他产生了一种我和他不对付的误会,直逼问我到底对他的光剑有什么不满。   没有,真的没有。   “有办法砸开吗?”喻文州开口平息我们的争论,看着我,“云轻?”   “大概有吧……”我取下了泰阿,心中说:委屈你了,金闪闪。   门是木质的,拿太平斧可以破开,没有太平斧,轻薄的剑它又不肯屈尊,只有换朕的重剑上了。   大刀阔斧地劈下去,门立刻破开了口子,木刺嶙峋。   一股尘封的气味扑出来,并不太严重。我砸了两下,在黄少天“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暴力太可怕了你剑有多重啊”的惊叹中抬脚将破门踹出一个大洞,然后抬手拦住了他们。   “呃,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说。   里面除了两个大柜子没有别的,但地上横卧着死尸,只有一具,干缩得不像话,酱色的皮肤紧贴着骨头。这里封闭着,比外头是干燥些。   突然开始庆幸这个世界避开了肉体的腐烂,尸体效果虽然惊悚却没那么恶心。   “进去看看吧。”喻文州说,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里也很是不忍。   想来大家都是远离犯罪设定的正常人,之前被迫看异物种丧尸的残躯就够了,现在还来同类的细节精致的尸体……我和喻文州前后猫着腰钻过门上的洞,踩进了屋子里,随后黄少天也进来了,方士谦和柳非留在外面。   尸体前面的墙上有暗沉的字迹,从窗外透进来的天光太暗了,黄少天拍了一爪子门口的开关,灯光竟然运行了,白炽灯照亮了墙上应该是血书的遗言。   Bitten , I’m bleeding severely   They locked me and left   Curse them all   字迹狰狞,最后一个l画出了长长的血迹,尸体俯面倒在地上。   我用脚踢开了这具干尸,勉强辨认出了他肩部的伤口——收缩得太厉害,但左肩仍然比右肩残缺了一小块。   “他被什么东西咬了,流血流得很厉害,”我说,“被人锁在了这里,遗弃了。”   “噫……”此情此景黄少天也失语了。   明显发生了什么伦理故事,和砍怪打丧尸完全是两回事,我们开始接触到剧情,可能接下来还会接触到某些令一个人从心底里感到害怕的故事。   “看来重点是某种会咬人的东西了。”喻文州说,一手提起他的术士长袍,不一会儿又放下手,大大方方地绕开尸体走到柜子前面,打开过后,里面堆着水杯、干枯的盆栽一类杂物,另一个柜子里大概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他摇摇头,回到门边,和我们说没有东西了,走吧。   我们退出去过后简单交流了一下,我说,这里是政府大楼,看前头几个屋子的清理情况,应该是组织过有秩序的撤离,但撤离的后期显然出现了突然袭击,某种会咬人的甚至可以撕裂人类腹腔的东西袭击了这里。   “考虑伤口的状况,就像是猛兽,”喻文州说,“有可能是感染了丧尸病毒的猛兽,不然的话屋子里这个被咬了的人为什么会被锁起来……变异的猛兽袭击了政府大楼,人们将被袭击者关起来遗弃了,恐惧他们也会变异。也许是撤离的最后一日了,一切都很慌乱,也没有了救助的资源。”   “昨天研究过这座城市的自然地理状况,地形东北向西南倾斜,东部有一片山区,但是讲真,依照这里的城建情况,我很怀疑山里能有什么致命的猛兽。”   “那倒不一定,”方士谦开口,“国外不好多城市的郊区可能被野生动物袭击吗?加拿大和澳洲之类的,灰熊,巨蟒。”   “我们先假设存在吧,”喻文州说,“猛兽和丧尸病毒。”   喂,后一个才是重点吧……   “不对啊,如果存在丧尸病毒能传染的话,”我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周泽楷怎么还没尸变?”   “啥?”黄少天感觉很是震惊,“周泽楷怎么了?被咬过啊?”   我点头,方士谦咳了两声,说周队在跟咱们汇合前不是很过了一段苦日子吗,单打独斗的不慎中招,不过先来看来没什么问题啊。   “现在还不能确定,”喻文州不得不主持大局,“只是猜测而已。而且咱们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都是外来者不是吗?有特殊性呢……”   我们带着微妙的心情和诡异的想法,退回大厅另一侧富丽的扶梯,一步一步走了上去。还没到二层的一圈平台呢,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栋大楼!   每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紧,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警笛的声音。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在响!我们靠着栏杆边缘往上看。   穹顶之下有四层,围绕着接待大厅衍伸出来了三圈露台,露台只占三面,因为一面为楼梯和墙壁所占据。上楼梯顺着走过去,有两面是开放的,站在底楼就可以看见这两面走廊后头不同办公室的门,最后进入被设计得极富艺术感的墙壁遮住的走廊,那就是面向广场的一面,估计后头是高级类型的办公室。我们现在位于楼梯上,探出半截身子仰着脖子往声音来源的楼上看,发现是对面三层的露台走廊上有个小东西一边扑腾一边发出高声的警报,但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有生物,在三层移动,但不是那尖叫的玩意儿。”方士谦说。   “没事应该不是敌人,”我说,“我的警告没响。”   很快有人从艺术墙壁后冲出来了,还真不是敌人。一身相当有蒸汽朋克感的着装,维多利亚风格的衣物点缀着硬朗的金属,齿轮和维修工具恰到好处地成为装饰,衬衣马甲长裤马靴,重点大概是扎在大腿上的皮带真的有点骚气——尽管附了工具包好像是为了说明它是有用的。   他还戴着礼帽,以及风格华丽的金边单片眼镜。   大概是生灵灭……嗯,就是雷霆的肖时钦队长。   他看见我们,又平视着我们看不见的三楼走廊的某处地方,大大松了一口气,俯身一把捞起了还在不停叫唤的东西——竟然是一个小机器人,让它闭嘴了,然后他起身,喊了一句:“我就想这里一定还有其他人!”   声音颇为感慨,还有点儿小委屈。   我们最终齐聚到了三楼,因为王杰希那一队顶层派已经进入了三楼,而肖时钦冲我们喊,说他们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大家最好上来看看他们发现的东西。   我们刚上去,一道娇小敏捷的身影迅捷地扑过来,伴随着清脆嘹亮的少年音:“队长!少天前辈!呜呜呜——”   是卢翰文吧……   黄少天冲过去抱住了他们蓝雨的未来,大小剑客立刻叽叽呱呱地开展了语速惊人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交流。喻文州看见卢翰文平平安安活力四射的样子显然也很高兴,但还是上前去及时安抚住了队友。   肖时钦一队规模也不小,他和雷霆副队长方学才带着几个半大孩子,戴妍琦,卢翰文,还有烟雨的神枪手姐妹花。   老实说随着人物的增多我已经有点认不过来了,还好他们都非常有职业特色,我就算脸盲,还能靠其他特征辨认一下。我估计梁清和橙子已经一片混乱。   但梁清非常欣喜,她的任务终于完成了,激动地问我是要得到文曲还是落凤了!我想说你武器又没丢,心法也没切……为什么一定会得到大橙武呢?没敢说。   黄少天和卢翰文说:“这是我进职业圈来第一次和这么多妹子同队伍啊,真是如魔似幻!”   卢翰文立即接话:“我也是少天前辈!好激动哦!”   “没事你还小,未来一定会看到蓝雨有妹子的一天!”   王杰希都受不了了,但还是很克制,清清淡淡问出一句:“你们在搞笑吗?”   肖时钦像是想笑又被其他的原因阻止住了,他左手合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简略地介绍了他们这支小分队的经历,然后侧身向后面幽深的走廊望去。   就是被艺术墙和大楼外墙夹在中间的部分。   他说:“我们发现了一些东西,文件和……尸体,前者都是英文,看不太懂,后者,有点可怕,是不是我们抽几个人过去一起看看?”   橙子小声问我,“我要过去吗?”   “怕就不用去,”我说,“没事,有用的给你带回来。我英语不好总归还是过了六级,能看出来什么是有用的。”   肖时钦及时地对我们三个面生的脸孔提出了疑问,我甚至都不用开口,王杰希已经向周泽楷和喻文州他们都解释过,熟练的言辞简洁又切中关键,我们三个只要点头称是就好。   肖时钦不求甚解地点点头,然后说要不就咱们几个队长过去吧,其他人就和女孩子小朋友一起留在这里。他们已经从下往上看到了三层,王杰希一队又清理过了四层,想来这里就是唯一的关键之处了。   “我得去,”我提议,“不用在意,我心理承受能力很高。”   梁清紧接着说:“我也得去!我有任务完成了,得领取奖励,很可能就在一堆杂物里是吧?哦,我心理承受能力也很好的。”   “嗯。”意料之外的,是周泽楷发声表示了认可。   肖时钦苦笑了一下,说:“那可不是一堆杂物……”   不一会儿我们就理解他的心情。   走廊中央有一道自动门似的东西,但是已经被撞破了。   “本来就破了,为了进去我打得更碎了一些。”肖时钦说。   “之前是什么样子的?”喻文州问。   “破洞在门的中下方,”肖时钦显然特别留意了,低身比划了一下位置,“大致呈圆形,就好像狮豹一类的东西高速破门而出……或者破门而入。”   “是了,”喻文州低声道,“我们刚刚在底层一个上锁的房间里发现了被猛兽咬过的人的尸体,之前在广场上也有类似被猛兽利爪撕开的人。”   肖时钦表情凝了凝,半晌艰难道:“那我们倒是没留意,但是在这里头……多的是这些证据。我先进去,看到了就叫小戴他们留在外头。不一会儿布置在本层入口的小警戒就响了,我就跑出去看到你们了。”   他打头,带领我们走进了那个满是猛兽袭击证据的世界。   挑一间屋子来说吧,这间屋子又是我用重剑砍开的,它被锁上了,进去后我们发现同底楼那间一样,是从外面锁上的。   因为过去了十多天,现场没有那么鲜血淋漓的惨烈,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叫人汗毛耸立。我们还原了当时可能的场景。   一只野兽闯进了已经完成了大半撤离工作的政府大楼,直上三楼,这里一扇还需要通过身份验证的玻璃门后有几个关键的办公室,没有完全清空。野兽冲破了门,闯了进来,在办公室之间逃窜,咬死了还在进行整理的工作人员。它肆虐到最后一间屋子,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时,同人发生了搏斗,桌倒柜散,但没有人来制服它,幸存者把它和正在与它搏斗的人一同关在了这间屋子里……   但野兽最后逃脱了——窗户破了一个大洞。   地上躺着残缺不全的尸体,风化得不算厉害。褐色和暗红色交杂的断面在胸腔上部,肋骨被血污完全覆盖了,下身从腰部断开,破布娃娃一样,勉强和只剩五分之三的上身连在一起,而他的头颅待在窗下的角落里,开头我还以为是个破损脏污的球,后来才想起……好吧,好吧,描述到这里就够了。   这般恶心的尸体我不是没有见过,但这是人类的尸体,没有异变为丧尸,很奇怪,我可以把丧尸看成小怪,却不能把这些尸体看作路人NPC,或者干脆是游戏布景。所以觉得胆战心惊,胃海翻涌,结合他被关在这里任野兽啃咬的事实,更具有冲击力了。   我大概是脸色发白了,指尖有点发凉,梁清扶了我一把。   “不舒服就出去吧,”王杰希望向我们俩,“别逞强。”   “还行,脑补过头了,没问题。”我挥挥手。   几间屋子都散乱着大量文件夹,想来事出匆忙,撤离工作终于不再井然有序,所有人在生命的威胁前面疲于奔逃,再也没办法来管这些东西,而此后再也没人回来。   “提示保险箱是重要物品。”肖时钦说,指了指“皮球”旁边立着的一个高一米左右的保险箱。   “还没有实现电子化办公吗?”我忍不住吐了一个槽。   “想来也不会要我们在……”喻文州迅速地扫了一眼惨不忍睹的地面,“这种环境下一张一张地收拾,先把保险箱抬出去,解决了它再看吧。”   真的,是个人看过这些,待在这种环境下都会反胃。   他们准备合力把保险箱抬出去,我上去试了试重量,说没问题给我吧,不要小瞧藏剑弟子的力量。   梁清大概想缓解我的情绪,不追着她可能的落凤或者文曲问了,假装轻松地笑着,说出去让我捏捏你的肌肉。   朕有发达的肱二头肌肱三头肌,还有八块腹肌,而且腰力惊人,怕不怕!   我们穿过了玻璃门,周泽楷却停步,开口说了声:“等下……”   我们回头,他摸出枪,是那把非系统的沙鹰,找了一处玻璃还算完好的地方,退了两步,就近开了一枪。   打穿了,弹孔周围布满了蛛裂纹,却没有碎裂。   “是防弹玻璃,”肖时钦说,“如果不是它被冲破了那个洞,我也没办法打开进去。”   想象一下那个撞出破洞的野兽……更可怕了呢。      ☆、分道扬镳   我们站在室内露台状的走廊上,围着保险箱进行了短暂的交流。   关于怎么打开的问题,我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君焰,一不小心跑到其他片场去了呢。但我仍然把这个想法提了出来,显然我们在座唯一有火系魔法的就是两个魔道学者了,他们却对使用熔岩烧瓶精准融化保险箱表层的方案持保守意见。   周泽楷像哆啦A梦一样,摸了把瑞士军刀出来……好像指望能起什么作用似的。   “如果我们半路打劫了一家7-11或者之类的,装了一箱啤酒上车,能开瓶畅饮。”梁清接过了瑞士军刀,把它掰出孔雀开屏。   “放心吧,他们都是一杯倒,”我接道,“一箱都是你的。”   黄少天已经尝试过用他那把锋锐的冰雨屈尊干切割的活儿了,没有成功,有痕迹,但他舍不得拿宝剑当锯子磨,再说那个场面也太丢他剑圣的份儿了。我说按星战里演的激光剑不是应该很轻松就biu开了么怎么这样,他急吼吼地争辩说是光剑不是激光剑这差别很大的来我跟你科普一下什么叫光什么叫激光还有什么是星战你说清楚,我怕怕地避开了和他的对辩,决定以后再也不接黄少天的槽,抬手拔出了泰阿,一个夕照雷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传说泰阿是欧冶子和干将联手所铸,又传为天地化育,剑气可达千里,斩敌首于万军之中,后为藏剑山庄所藏。   可是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神奇!   重剑深深地嵌入了保险箱的体内,从顶端方方正正的面,完美地没下去,死死地卡在钢铁裂开的伤痕里。砍得太深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里面的内容物。   霎时间四下无言。   只有小卢天真烂漫地夸了一句:“好厉害!因为是重剑吗?我也想试试呢!”   “别试了,瀚文,”喻文州说,语气很有些微妙,“你的重剑和小叶姐姐的大概是不一样的……那种重量太影响攻速了吧。”   “我们,”我努力地把泰阿拔.出来,“没有攻速的概念,技术上还达不到。”   “呃,既然有豁口了,我想我可以接着想办法了。”肖时钦拎出了他的机械箱,排布了一堆工具出来。   其实一开始就应该让机械师一个人捣鼓开关的,我凝视着泰阿,感觉自己筋肉人的形象已经牢固竖立了,不免有点心痛。卢翰文挤到我身边来,硬是要试试泰阿的重量,然后露出了惊叹的表情,说背着这种东西到底怎么移动啊。   事实上,年轻人,黄叽是相当腿长的职业呢。   保险柜最终被启开了,梁清满怀期待地扒拉着我的肩膀,然后第一时间叫出来:“是落凤!”   二尺长的笔躺在保险柜底部,没有被泰阿的剑气伤到分毫,通身以玉为材,玲珑剔透,散发着莹莹光芒,   竟然不是文曲之聿,我有点悲痛地看着梁清兴高采烈地拿了她的花间笔,然后走到一边去大概是钻研怎么切心法去了。   啊,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虽然之前她也不是我的绑定发发。   剩下的是一个文件袋,我们拆开了,一沓厚厚的纸张,像是合同,我看了两眼就觉得晕,专业术语太多。橙子也晕,说没有词典她也翻译不来。   “词典的话,”喻文州沉吟片刻,从他的包裹里摸出了一本砖头,“昨天在书店里看到,觉得可能会有用,就拿走了。”   喻文州也真是厉害……柯林斯英英词典,书是新的,出版时间古旧而已。   橙子双手接过了砖头,有点不安,“我也不是专业翻译啊,会花很长时间的。”   “你大概看懂跟我们复述就行了,又不要书面作业。”我说。   我们这个专业,接触外国文献还是挺多的,有些课会要求做翻译作业。然而学渣如我至今没有掌握德语、希腊语或者拉丁语中的任何一门,英语文献都嫌烦,是全系的败笔。   橙子抱着重要的材料和那本柯林斯词典到一边去了,余下我们这些学渣也没有别的事情做,一些留下来将彼此的经历互通有无,我跟着另外一些,去把他们探索路上避开的锁住的门都砍了。卢翰文不服输,一定也要加入暴力砍伐的行列,我欣慰地把传承的火炬交给了他,同为剑系,另一个人显然就没这么实诚,别别扭扭地看着我们两个重剑爱好者,教育小卢不要走上暴力之路。   但是并没有什么收获,还好也没有之前看到的惨状,我们最后回到三楼走廊,席地而坐,分配了已经所剩无多的食物,给计划中添上补给的环节。心脏4+1组合里的三巨头凑在了一起,梁清问我为什么不去参加领导层会议,我咬着一片从真空包装里拆出来的火腿,一边嚼进嘴里,一边含糊地说:“咱们是最高层领导,一个任务就决定命运走向的,矜持点儿。”   “要深入基层群众!”她拍了我后背一巴掌。   “不想深入‘基’层,”我着重咬了一下字,她一时没有领会得到,我立马换了个话题,“你的花间怎么样了?”   “告诉你了可不要嫉妒,”她忽然得意起来,眉眼飞扬,“我发现是没有切心法一环的,只要改变武器装备,就可以使用相应技能!”   “我嫉妒个屁,藏剑是啸日无缝切换双心法一身的人,”我说,然后想起来自己丢了轻剑现在是单修山居了,讪讪地揭过此章,“换武器有要求么?”   “可能战斗中无法更换吧,我正想找你试试。”梁清屏气凝神。   “……不要!”不要让内功打我!你一爆dot这只黄金脆皮叽就完了啊落凤爸爸!   “出息点儿,”她兴致勃勃地要拉我起来切磋,“唉,可惜我没法儿开我的毒哥号来,真想试试一个百足一只叽。”   你一个玉石也差不多!我抵死不从,坚贞不屈地抗争着,扭过去想求援。背后是三个神枪手妹子,她们好像打劫了军.火.库一样排了一地,江湖诨号“枪王”的周小哥在认认真真地科普每种枪的名字和性能,他好像是对这些挺了解的,一点不腼腆了,尽管还是话少。不知道听那些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的乏味名称和数据有什么意思,要我来讲至少说说那些着名枪支背后的风云故事好吗!我喊她们救我,姑娘们回头,送给我杀气四溢的眼神。   周泽楷抬头,愣了愣,梁清说没事我们在愉快地玩耍,他友善地笑笑,低下头接着拆解那支伯莱塔M12S。姑娘们用温柔的目光盯着他继续发呆。   我心灰意冷,爬起来拍拍衣袖说打吧,记得轻点儿。   有人在旁边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望过去,是方士谦!我怎么忘了他!于是立刻扑过去,说明了自己的悲惨现状,言辞恳切地请求方神再爱我一次   “职业压制这么厉害啊?”方士谦挺感兴趣的,“你们那游戏怎么还没倒闭?”   “呃,万物相生相克……不,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的,是我夸张了。”我无奈地承认。   梁清看不起我磨磨唧唧的,说:“我又不是真的要跟你打架,就进战试试能不能换武器,大不了给你缝个针呗。”   “那用商阳指戳我一下就换好吧……”   我们讲定了,就不麻烦方神了,两人寻了块稍远点的空地站着。想了想,我开了泉凝月,她守信用地只戳了一指商阳指,还带提前预告。   然而我立觉经脉一痛,程度还可以忍受,这是在减伤效果下,我无法想象如果没开泉该有多痛。   “你竟然……造成内伤!”我抚住胸口,倚着泰阿沉重吐字。   梁清一愣,想来扶我,“有这么严重吗?”   我立即摆手,“没事,就想演一演——靠!”   她补了一刀阳明指,我正好是张着嘴的状态,这一下喉头一甜,竟然咳出血来。   不光是她,我也惊呆了。   “卧槽这也太……我停手了,停手了!”她慌慌张张地说,“你怎么样小叶子,别吓我……”   “没,没什么,估计是,技能效果……”我艰难地说,dot仍然在造成持续伤害,泉凝月的效果消失,全身一跳一跳地疼,我不得不住口,生怕下一秒又吐血出来。   事实上伤害没有那么严重,吐血可能是为了符合内伤的设定,我问题不大,但是,当然不希望她继续打下去!   你倒是快离经易道啊姑奶奶,我不敢张口说话,眼神期盼地望着她,她已经从腰带上抽出了先前那杆子朴实无华的奶花笔,却摇头,“不行!”   “跑远……一点……”我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她握住落凤,“是不是持续伤害造成无法脱战?不然我把它爆了?”   “不!你走!”   她望着我嘴角流出的鲜血,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我一看就知道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其实也是,既然都流了血了,就干脆都搞清楚。   “来吧。”我悲凉地说,抬手擦了擦嘴角。   梁清升起笔的同时,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麒麟臂,开了个云栖松。   没有插件,她没反应过来那是朕的闪避保命技,一个玉石俱焚拍过来……她怒了。   “再来一次?”她安静地说。   “玉石CD呢!”   “我打出特效了。”她微笑。   “卧槽开场出特效,我怎么不知道你是手这么红的人!”   其实我也不是很怕,开场之前她缝了我一针,落凤再牛逼也不可能靠爆一个商阳指的伤害就把朕打死了吧,尽管橙武没有御化,她打起来会很疼……   但最终结果把我们都吓到了,她补了一个dot,然后玉石俱焚,我差点没倚得住重剑倒下去,几乎与剧痛同时发生的是一股暖流缓缓地攀进血管中,挽回了我可怜的生命值。我们对视一眼,她换离经笔,眼神空白地摇头,我艰难地说:“跑,距离,读秒。”   她转身往楼下跑,我跌坐在地上,捂住嘴,喉咙到口腔一片血腥之气,听见她喊了一声:“好了,脱战了!”   然后她快步冲回来,奢侈地用水月瞬发了一枚长针给我,我才觉得整个人缓了过来,冲她比了个古老的手势表示没问题。   我们也是很有实验精神了,虽然还是过于莽撞,彼此都有些后怕,她不停地给我刷清新挂持续,我血线肯定已经满了,总归是心有余悸,两相坐着都没讲话。   然后梁清说:“咱们不是差群攻吗,我就一直想变花间,现在人多了,要是只有两个奶妈,打起来情况不对要我战斗中切奶……所以——”   “没事,我懂,”我说,“咱们俩胆子真大啊。”   她捏了捏我的肩膀,然后站起来又给我读了缝针,我不解,她说:“我发现了,你是真脆,太脆了,还是个近战。以后都缝给你吧。”   “其实没有那么……”我试图寻找一个词来描述,“孱弱的,我打丧尸的时候很强壮,可能咱们自相残杀有系统伤害加成吧。”   “天呐别这么说,”梁清捂脸,“自相残杀,你知道密室求生题材里最可怕的东西是什么吗?”   你不都说了答案了吗?我也想捂脸,“你脑洞真大。咱们都闭嘴吧。”   我们坐了一会儿,其实是我还不能从心理阴影中回复过来,但很快,橙子就走到人群中间去,有点紧张地清了清嗓子,说大家好,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是一份保密协议,和一些研究报告,”她说,“协议是本城的军事基地G-5和第一生化研究所签订的,军方提供代号为XS0919的东西交给研究所,后者将研究进程反馈。后面的研究报告就太复杂了,我看不太懂……”   橙子的话音刚落,新的任务跳了出来。   “我们大概要去之前画圈的那个管制区了,”我说,揉了揉眼睛,“那里有一个军事基地,新任务。”   梁清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系统叫你去那儿?它叫我去生化研究所。”   我惊疑地盯着她,其他人却都看着我们俩。   “咳,之前刚好在说,”喻文州出声,把大家的注意力拉了过去,“是否可以分队进行探索,提高效率。现在总共十六个人,分两支队伍的话,也不至于单薄。”   “你真明白系统的心啊,”我由衷地赞叹,“顺便,我们刚好两个治疗。”   他们还不清楚梁清的DPS梦,于是当下又解释了一番。   向两个地方出发是不可避免的了,在分队问题上迅速敲定了王杰希带领去深山军事基地的队伍,微草的小朋友自然是跟着他走,除去……方神……   我不是小瞧袁小哥,但确实有点儿迷信治疗之神,而且他也的确一直特别靠谱。不舍。   “橙子跟我一起吧,”梁清说,“你那边太远了,而且感觉比我们危险。”   “不要立flag,”我制止她,“交给你了,加油。”   “近战太少了。”三巨头在划定剩下的分配时,王杰希皱着眉说,然后他们望着我们三个珍贵的剑系。   “小卢肯定得跟着我和队长吧?”黄少天护犊一样揽过蓝雨的小少年,“讲真我觉得爬山比较好玩,这个鬼气森森的破城市我看够了,没有人气儿还不如亲近大自然呢!但那样的话是不是咱们近战都到爬山队伍里了?研究所一听就好可怕的,小卢你看过生化危机吗,就是——”   “少天,”喻文州温和地打断了他,“你跟王队他们一起吧,瀚文和我都去研究所。”   “啊?为什么!队长你忘了微草和蓝雨的世仇了吗?你竟然把我交到王杰希手里!”   “不然放小卢去?”喻文州微笑。   “那还是我去吧……”黄少天顺毛了,“考虑过实力差了吧?嘿嘿,我懂的,老王你是不是非常没有把握能照顾好小朋友们才要本剑圣出马啊?”   “还是换周队吧,”王杰希眉毛都没挑,高冷淡定地说,“四个神枪也没事,周队可以算作半个近战的,也有利于队伍和谐。”   黄少天就跟王杰希较起劲来。   “诶,”卢翰文从黄少天臂弯下钻出来,凑到我身边,“我还以为可以和小叶姐姐你在实战里比比看谁的重剑厉害呢。”   被一个声音清脆干净的小男生甜甜地叫姐姐是一种什么体验我不好描述,总之当他望着我,指出小叶姐姐你怎么嘴角有血还礼貌地拿出纸巾的时候,我被萌到了。   “啧啧,小卢青出于蓝啊!”黄少天发出莫名所以的感叹声,有点痛心疾首的样子,扭过头去和喻文州说悄悄话,生气勃勃的五官竟然表达着一种类似谴责的情绪。喻文州笑着听,有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黄少天的设定,或者说夜雨声烦,本来是个蛮帅气的骑士的样子,淡金色的头发,蔚蓝的眼眸透着年轻和锐气,银甲贴身,永远都不会脏的披风宜动宜静。而我每次看见他和那个长发如雪的精灵术士靠得很近的时候,都难以自制地感到一股生命的静谧与和谐,差点儿想顺手摸一把卢翰文的头发,说小孩子还在呢。   总之接下来的行程就确定下来了。梁清转着她的落凤,和我说,可惜刚准备做我的绑定缝针,结果就要分开。我恳请她下次有什么善良的打算都放在心里,说出来就不灵了。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心,保重自己为先。   我心头一跳,说知道,你们也。   “我现在就差缝死人没试过了,知道吗?”她压低声音说。   我觉得很是惊悚,“不要胡来。”   因为肖时钦一行五人的加入,我们最后是十六个人分成了两队,还好之前他们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把所有能拿走的地图都带走了。那辆能载下八个人的豪车分给了对方,王杰希本来说要不将就用原来那辆,反正他和高英杰可以飞,研究过地图算了距离之后安静地放弃了这个念头,我们在市政府大楼附近转了好久才找到一辆八座的面包车。   虽然我不懂看车,但之前经过橙子的科普,我也觉得这个档次降得有点快。   “你竟然不会开车?”王杰希质疑地看着黄少天。   黄少天愤怒,“我不会开车怎么了?谁规定成年人就一定要会开车啦!你问问你们家小孩,都十八了吧?都会吗会吗会吗?”   “你相对他们事业有成,”王杰希回答还挺认真的,而且他没有反驳“你们家小孩”这种说法,“我以为会买车,默认你学过。”   “你以为谁都是你啊……”黄少天无力了,“你也事业有成你还投资房地产呢,我也不啊。说起来你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思啊,这才二十几就跟中年大叔的爱好一样!”   王杰希没接话,叫黄少天坐副驾,他开车。   “不想坐!副驾多危险!你知道所有交通事故里头副驾驶位置上的人受伤都是最严重的吗,因为驾驶员会直觉性地打有利于他存活的方向,所以另一边就惨了。”黄少天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副驾的车门。   “他们俩感情还挺好的?”舒家姐妹中的其中一个说——我分不清楚谁是舒可怡谁是舒可欣。   另外一个说:“挺好的吧……我都要看不下去了。”   说出了我的心声。   我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因为重剑太大了,背在背上得占两个人的位子,我就坐了靠里,把重剑取下来贴窗立着,还得斜立……595御化重剑,好看是好看,但太特么长了,如果能勾选不显示外观就好了,泰阿长得也行,还窄,没这么占地方。   王杰希说我们要先去转转附近有没有超市之类的,补充一些物资,这一路会很长,保守估计傍晚才会到。   他没有扯谎,我要过地图来看了一看,是很远,悲戚地还回去。   柳非袁柏清和高英杰坐在第三排,我旁边是并不熟的神枪手姐妹花,她们俩一看就是比较骄傲的小姑娘,话不多,我客气地说了两句话,就靠着窗发呆了。   不知觉竟然睡着了,朦朦胧胧醒过来,吓得从头到脚一个激灵。   车厢里空无一人!   我差点儿撞上车顶,却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醒了?他们下去拿东西了。”   我一怔,发现是王杰希,舒了口气,回了一句不好意思丧失警惕,然后往窗外望去,外头是一栋大楼的底层超市,看样子规模还挺大。   “你要下去吗?”他问。   “呃,算了吧,”我说,“又不会差我一口口粮。你不去?”   “又不用我付钱。”他说。   “噗……我怎么觉得这是一个您真把自己当他们老爹的笑话。”我又不知不觉又换了敬称。   王杰希不置可否,而是说:“一般来说,不应当揭穿一个笑话。”   不行了我遭不住了,根本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虔诚地膜拜一下他,当年蝴蝶蓝的章节标题怎么起的?杰希大神的心思你别猜?   “好的,”我说完,觉得气氛有点冷,就补了一句不如不补的话,“您带孩子辛苦了。”   “孩子?”他说,语调微扬,但不高,“你多大了?”   我怎么觉得这人在占我便宜……   “比你们年纪都大。”我说,觉得他应该没有那么神能猜破次元墙,但已经有了某些可怕的念头,一边又想知道,一边又下不定决心,所以老是很不果决地试探。   又想起当年喻文州能从细枝末节里推出君莫笑就是叶修,还有他的副队长离队那天到底干嘛去了,难道这些玩战术的都这么可怕吗?王杰希在这儿东想西想是不是已经跟喻文州肖时钦他们通过气儿了?他们都脑补到什么地方去了?唉,之前在政府大楼的领导层会议我不该贪图火腿,而应该果断挤过去的。   王杰希没有接着说话,我侧过身子往前看,看不见人,只有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五指缓缓地点动着,削瘦颀长,骨节分明,有点儿白。   我不是手控,但好看的东西大家都会欣赏,盯着发了会儿呆,心里却烦躁起来,开口贱贱地说:“是真的,我比你跟黄少天大五岁左右吧,叫姐姐。”   他侧过头,我立刻避开了来自大小眼的正义凝视。   然后听见他说:“哦?小叶姐姐?”   我的天呐这个人!   我一头撞在他的座椅上,然后蜷回自己的位子上装死,没过一分钟,门开了,传来高英杰的声音。他很少在大家面前开口,但声音很有辨识度,清清爽爽的少年音儿,说:“队长,女孩子们可能拿了太多零食了,呃……没关系吗?”   “她们自己带得下就行,”王杰希说,“估计难得碰到吃零食不会胖的机会吧。”   “诶……好的。”他欢欢喜喜地又离开了。   我愈发觉得王杰希这个人高深难测起来,安静地继续装死。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章那么长并没有人夸我[转圈哭]结果我又写这么长,疯球 控制不住给老王加戏的冲动,药丸   ☆、荒山野岭   我们在黑夜里艰难行军。   山上的雾气更重,湿度饱和到凝露的程度,停住脚步片刻,缠绵的白雾就好像要待在你皮肤上化成水珠。之前打劫户外用品店得到的狼眼手电中只有三支能用,我们这队持有两支。   莫名其妙地觉得魔道学者应该能召唤星星发光才对,某种意义上大小俩魔道也是在发光了,他们低飞在半空中,分持手电,基本保证了我们前路的照明。   当面前终于出现一道绵延不绝的防护网时,靠着两条腿跋涉的我们已经走得有些劳累。   “护网不意味着我们就接近目标了,”我把自己挂在网上,喘了两口气,“所谓管制区可能是封山意义上的。”   腕表显示我们已经徒步行走了两个半小时。   盘旋而上的公路在我们刚刚进去山区时就在前方断成两截,提示我们之前在那块像是游戏提示的石碑上看到的,有关地震的消息。那时天还早,宿营在车里不是什么好主意,我们就乐观地开始了徒步爬山之旅。三十分钟前才进入和缓地带,路面依旧坎坷,越过溪涧,天完全黑透了,而直到几分钟前地面才平坦下来,现在看见防护网,但尚未遇到任何可称为基地的建筑物。   “至少表示没有走错路,”王杰希说,“情况不允许我们绕路找关哨进去了,能破坏这道网吗?”   我认命地拔剑开砍,大刀阔斧地劈出够人穿行的破洞来,然后钻了进去。   高英杰升空越过阻隔,又降下来,轻轻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我认为他飞得高看得远。   “前面有房子,”他不确定地说,“雾太厚了,只有个影子,而且……不太像正常的房子。”   “是不是像垮了?”   他恍然大悟。   我们不得不迈着沉重的腿,继续往建筑物的方向出发,还不能慢,王大仙掐指一算,说今夜可能有雨,还是早进房子好。   而且,先前市政府那个怪兽的猜测还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荒山野岭的,夜深雾重,心里发毛。   黄少天都一反常态的很安静。刚进山的时候他还唧唧歪歪地假设如果山里有断崖身后有追兵走投无路了怎么办啊之类的,王杰希叫他少说点儿话,舒姑娘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没人当你是哑巴”,另一个舒姑娘立刻亡羊补牢地敬称一声“黄少天前辈”,搞得黄少天眉毛挑起又无从发作,闷闷地吃了这个亏,后来的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因为爬山真的很累,即便我们进入平缓林区之后,行进也不容易,话唠属性蛰伏是一个机智的选择,不然真怕他缺氧晕过去。   楔形队伍,他走在最前面,冷不丁忽然停住了脚步,叫了一声王杰希。   “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蹿过去了?”他说,语气很肯定,应该是真的看到了什么东西。   两柱远射灯光向四周扫了两圈,王杰希颇为迟疑道:“没看到。”   “我有点心慌,”黄少天说,“刚刚在前面的雾里吧,一个挺大的影子一闪就过去了,有头牛那么大。”   一下子,每个人心里都毛骨悚然。   “加快脚步,先找到掩体吧。”王杰希说,之前笔直照着前路的灯光开始来回巡视,然而在这样的夜色和浓雾中,有什么生物要隐藏它的踪迹,实在太容易了,手电范围之外我们完全近乎全盲。   我们步履匆匆,终于走进了那栋房子的范围。   视觉受限,我无法描述这个建筑物的样子,只生出了一种荒诞的感觉……怎么还有点典雅?墙体是米白色的石材,摸上去粗粝厚重,不告诉我咱们是向着一座军事基地来的,我会以为到了某座深山别墅。   王杰希快速地飞了一圈,说房子的东侧有坍塌,别的看起来还坚固的样子。我质疑咱们这样进入一栋地震后部分损毁的危房真的合适吗,视网膜上就跳出了任务图标,由灰而金。   进进进,合适合适,朕要去拿千叶长生!   合金大门上竟然还在运行门禁系统,虽然黄少天目光炯炯地看我了,我仍然拒绝在这种地方下苦力。   “如果连着报警系统呢?如果惊动了房子里一窝丧尸呢?”我义正辞严。   “别做这种假设,”柳非打了个寒颤,“我再也不想在丧尸潮里燃烧.弹药了,上次我怀疑再撑半分钟,枪就要炸膛了。”   我们绕着房子走,东侧的废墟里却没有能进去的入口,但我们很快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痕迹。   “这是爆破?”我望着墙上的大洞。   黄少天蹲下身,在地上的碎石里捡到了什么东西,声调上扬,“哎哟,是张佳乐吧?哦不,也不一定,这个爆破工程很精准啊。”   “为什么黄少你也在黑张佳乐……”   “这都算黑?看来小叶你不是很了解职业圈啊,诶,说起来你姓叶啊跟叶修有什么关系吗?大概没有吧不然怎么这么单纯,”大概是意识到里面可能有新同伙加入,黄少天心情变好,话就多了,“这只是句事实描述,要是黑的话我有一百种垃圾话的方式把它表示出来,你信不信?来我给你示范一下,比如你要黑张佳乐打不准的话,就——”   我竖起食指抵着左手展开的手心,打住他,“嘘……听到哭声了吗?”   飞扬的眉眼瞬间凝下来,职业选手的听力不可能差,立马就注意到了,女人呜呜咽咽的哭声,从黑洞洞的屋子里传出来,丝线般牵扯着,时断时续,似有还无。   “莫方,”我下意识放轻了说话声,虽然按照这哭声的距离,她还不至于被我们这里的说话声惊动,“是Witch,恭喜达成特殊感染者全收集成就。”   “就是很厉害的那个?”黄少天严肃起来,压着音量说话的时候声线没那么尖锐,原来还有把好嗓子。   我看王杰希,“打么?”   他莫名所以,“为什么看我?”   “呃,如果要打的话,我们一般是丢个汽油桶在路上,派个诱饵去惊动她,”我说,“她会紧追着惊动她的人,接近汽油桶的时候射燃汽油,燃烧中的Witch很快就打死了。而现在的情况,其实你蛮合适去逗她的。”   人家又不能飞,你拉住她好了,难度一下子从有风险变成轻松愉快了。   王杰希沉默了片刻,“好吧。”   “不要靠近,远程打,”我说,“还好我们竟然有三个神枪手。”   三个姑娘拔出了枪严阵以待,我们小心地跨过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张佳乐爆破出来的洞,跨进了屋子。   哀怨的哭声愈发清晰,在逼仄的黑暗空间里,如果不是知道对方的设定,还真有点儿瘆人。如果真的有其他人曾经来到这里,可能会被这哭声吓走吧。   为了防止灯光也刺激到Witch,到时候不知道是谁拉了怪,我们灭了手电,听声接近。目前还存在一个困难,就是室内对于魔道学者的飞行高度不太够,只能看王杰希神乎其神的技术了。   “小心点儿,如果是专家难度的话,被她扑倒是会秒杀的。”我低声说,躲在了远程大腿们的后面,并不敢跟Witch正面刚。王杰希轻轻地嗯了一声,谁也看不见他浮在空中的状态,反正确定大家都就位后,头顶划过一道流风,下一刻,耀眼的光柱啪地打到那个蹲坐在地上哀哭的女性脸上,她发出一声尖叫,弹跳起来扑向王杰希。   那声尖叫一出来,我背脊都炸了一炸,感觉很是惊险刺激。   事实证明,虽然这是第一次打Witch,但终究是有丰富游戏经验和大神级操作的男人,王杰希几乎保持着和女性丧尸贴身的距离,却一再盘旋,飞行轨迹又快又怪,变幻莫测,叫对方始终没能一爪子把他扑下来。仇恨在他身上,女巫一直徒劳无功地追逐着那个飞在天上的人,为神枪们倾吐火药创造了条件。   姑娘们打得也很暴力,丧尸很快软绵绵地倒下。袁柏清嘟囔着说:“我还以为有大掉血,结果什么都没干。”   “666。”我示意性地鼓了一下掌。   会飞真的很bug啊,这么说来魔道学者应该是这个世界最强的生存者,打不过就跑,谁也追不上,只要避开Hunter的扑击和Tank的飞抛。   “我想到一个很贴切的形容,来匹配你刚刚的表现,但说了你又可能会打我。”黄少天走上去,一本正经地跟王杰希说话。   “那你别——”   “实力撩妹。”王杰希话没说完,黄少天已经心直口快地讲出来,顺便送出一个大拇指。他默了片刻,选择不加评论。   讲真,如果梁清在场,我一定跟她卖卖这对北上广的安利,好甜。   “队长真厉害。”高英杰小声说,很憧憬的样子,我侧头,刚好看见王杰希拍了拍他接班人的肩膀,像是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   Witch已死,我们拿着手电放心大胆地四处探查,发现这栋建筑物内部相当简练,换句话来说又粗又糙,地面是水泥,墙面也未上漆,内部构造毫无艺术感可言,直来直去。随后摸进了一间监控室,一面墙的显示屏都黑着,而室内有一张简陋的行军床。监控室的面积太小了,而且位置不好,我们只是收叠了那张行军床,然后在黑暗里鱼贯而行,上了二楼。   楼梯出来就是一个面积开阔的地方,大概是一个会客区域,还有落地窗,几张沙发围着翻倒的茶几。这是在房子北面靠西的区域,还是完备的,不过我们踩进这个房子就是冒险,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尽量往西边靠。这时他们的系统提示有物资,我顿时感觉蒙受了千叶长生的召唤,喜滋滋地跑过去。   装备泰阿的时候因为太激动了,系统提示并没有仔细打量,那柄细长的轻剑躺在弹药堆里的时候,我持着庄重神圣的心情,双手捧起了它。   千叶长生,唯一。   大概意思是我不能乱丢大橙武了吧,不然就不会有这种奖励了,再丢就给我配把稻香村出产的轻重剑?思及此,我慎重地背上了千叶长生。   余下的物资里面竟然包括了一个心脏除颤器,黄少天挺好奇,想试试,然而找不到对象。   “反正有背包嘛,带上也不吃亏,万一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他说。   “祈祷咱们永远都用不上吧!”袁柏清怒道,大概是想到如果有什么人濒死了,他压力很大。   “挺重的,”王杰希掂了掂,“影响攻速。”   唉,可惜没有攻速概念的我,却没有系统提供的背包。   检查过周围环境后,确定照明系统是真的不能用了,我们守着孤独的两支手电筒,决定先安营扎寨。   我一边把止疼药装进腰带上挂着的小包里,一边听他们讨论一些脑洞,插嘴说:“肯定有地下面积,不然这里没有一处对得起‘军事基地’几个字。”   “都等天亮了再说吧,”王杰希说,和黄少天他们一起把沙发推得集中了些,“今天也算累了,大家早点休息。”   “排班值夜吧。”我举手。   王杰希沉吟片刻。手电筒放在中间,他站的地方刚好从下至上接受余光,从颈子到脸半明半暗,看起来还蛮……可怕的。   “一二三四,”黄少天扬手指点江山,“四个男生嘛,每人两三个小时天就亮了,哦能不能把我排得靠前一点儿,我睡个回笼觉就特别回血,早起会要命的。”   “别把女生排除在外啊,至少我跟可欣可以换班,”舒可怡说,“我们这两天都休息得很好。”   柳非也立即表态:“队长,到这里来了之后你每天晚上都没好好睡过,今天你休息吧,我们也可以的。”   “我是在考虑……”王杰希说,“这里的环境比城内严峻一些,至少这里还是半开放的。而且三张沙发加一张行军床,大概能睡下六个人,所以两人一组吧?”   考虑周全,于是就这样决定了。现在时间九点过,首班高英杰和柳非多熬一会儿,凌晨到两点是我和袁柏清,然后是王杰希跟黄少天,最后是舒家姐妹俩。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明白我对治疗的执念……总之我感到一阵安心。黄少天揪着王杰希问为什么要在睡得最香的时候把他扯起来,王杰希无情地回答他因为那个时段人最困,咱们俩年纪最大,安排在这个时段是认可你算个靠谱的前辈。黄少天不肯承认他不是个靠谱的男子汉,哼哼唧唧地同意了,转头跟我说叫他的时候让袁柏清叫,因为跟我不熟,他会以为是在做梦的。   高英杰和柳非在沙发圈的缺口席地而坐,我卸下轻重剑,主动选了最短的沙发。   意思意思一下心疼他们腿长的人,不心疼我自己。   凑合着挤下了,我努力正直心态,不去看和也不想对面的王黄,闭上眼睛催促自己入眠。柳非说大家没有人觉轻吧,我们小声聊会儿天。没人反对,她就和高英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女孩儿的声音轻柔,高英杰嗓门也不大,内敛干净,跟AS.MR似的,本来不到十点对我来说离觉得困还太早,但在这种背景音下,没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柳非轻手轻脚地拍醒了我,我坐起来,捂着额头追忆自己在短暂的睡眠里做了什么梦,无果,下地跳了两下,背好武器,示意柳非赶紧睡。   她打了个哈欠,压着声音说:“你跟袁柏清也随便聊聊吧,不然真的要困死了。他是个闷骚的宅男,你们捡点好玩的话题说。”   “柳非你说我啥?”旁边的袁小哥抗议,声音如同梦呓。   我笑笑,绕过行军床,站到外面,在浓厚的夜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活动着胳膊腿儿。   袁柏清迷迷瞪瞪地走出来,沉默地站了会儿,然后才如梦初醒一般开口道:“哎,你觉不觉得冷?”   更深露重啊,这破房子还有部分是漏风的,肯定冷。   我们真的没什么好瞎扯的,虽然袁柏清努力过了,但我毕竟完全不懂他们的来历,怕稍不注意就碰到了次元壁的禁忌词汇,就比较保守。仍然进行了一些谈话,发现好多东西,大家都是共通的,比如说袁小哥竟然和我一样,是看着海贼王长大的,虽然时段不同。我超高兴,问他OP完结了吗,然后在他精神振奋要跟我讲结局之前捂住他的嘴,说不好意思我还没看呢回去补你千万不要剧透。但我还是没忍住,问他特拉法尔加·罗到底会不会上我船长的床啊不,船啊。   我的世界界限已经模糊了。这很危险。   我努力抹掉心底的一点惊惶。   指针到达两点前夕,我和袁柏清都有点困得受不了了,就满屋子乱转,脚步还得放轻。   路过落地窗的时候,我往外面浓厚的黑夜里看,根本不可能有收获,因为屋子里有光源,玻璃只能反光。荒郊野岭完全隔绝人工灯光的地方,外头是纯然的黑,伸手不见五指。   但我看到了微弱的白光,来自于系统给予的任务,直接透射在我的眼球上。   我去拿了电筒,往外照,然后捕捉到了那个影子,若隐若现,应该正是之前黄少天看到的那个牛一样的东西。   “袁柏清同志,你快去叫人起来。”我说,有点紧张,让手里的光源贴住那个在房子外不远处徘徊的影子。它很快,体积大却不笨重,像幽灵一样游移着。   求生之路的剧情我从来没在意过,当年就是跟着基友一起乱打,但我不记得有Mist City这张地图,研究所和怪兽什么的好像也是出戏的设定,这世界就像是借了求生的感染者和道具设定,自行编了一个故事一样。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系统提示和本能之下,感觉那个影子应当是一个重要且难搞的东西,我只能一直追着它走,好像期望它突然从浓雾里现身,告诉我它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一样。   我的海鳗插件没有响啊,可是你要说那不是个构成危险的敌人,打死都不信!   身后传来响动,在王杰希来到我身边之前,那个影子……消失了,或者说,从我手电的范围里消失了。   我感到万分挫败,向着外头四下乱照,静夜里习惯性地压着声音,却止不住语调里的烦躁:“卧槽,明明刚才还在这儿,就是那个怪兽的影子!”   王杰希握住我的手腕,阻止了乱晃的灯光,“下去看看。柏清,你把大家都叫醒。”   “就我们俩下去看?”我虚。   “你可以留下来,”他说,回头,“黄少天还没醒?”   “醒了……靠,什么东西?”沙发背后艰难地发出声音,黄少天蹦起来,背上他的冰雨,行动倒还敏捷地跑过来。   我觉得稍稍有把握了一点,“我有系统提示呢,还是一起下去吧。”   “只有两支手电,还得给上面留一支,人多了也不方便。”王杰希说,走回去,和袁柏清一起挨个儿把大家叫醒,然后叫他们把沙发推到楼梯口,保持清醒。   落地窗上部有一个换气窗,藏在窗帘后,如果就王杰希和黄少天两个人下去的话,可以把那个换气窗打碎,开个口直接飞下去。想来就算遇到点什么危险他俩脱身也快,我就没坚持要一起下去看。   “有移动物。”他们俩站在窗边准备出发的时候,王杰希说。   我说我的警报没响,有可能是那个怪兽超出系统检测范围了,也有可能……呃,这大晚上的遇到其他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惊悚的想法,我还没来得及理清,王杰希忽然吼道:“让开!”   疾言厉色,我握着的手电筒是向侧面投射的,谁也没法儿直视狼眼手电的光,所以我看不清他,没来得及从对方忽变的脸色判断出不对。勿宁说,一个疲惫的凌晨两点,脑子和身体都是虚软无力的。玻璃被打碎的声音和他们俩扑向我的动作几乎同时,我心头一震,电光火石之间矮身拔腿侧滚的动作将将启动,未曾完成,黄少天离我半步之遥,有一块碎玻璃扎进了我的肩膀,一只手掌扼住了我的颈子,猛力一掼,我从破碎的窗口跌了出去。   红名提示并没有响,然而这显然是一只Hunter了。   我跌落的同时他扑击到我身上,二层楼太矮了,来不及做任何操作,我开了泉凝月,轻剑从他右颈直贯下去的片刻,我也重重地摔到地面,背部承受了惊人的冲击力,脑仁都跟着震,眼前一黑,是真正的失明性的黑,因为手电还握在我左手里。   吐出一口血,全凭毅力,抬腿踹开了被.干掉的Hunter。   靠,我他妈为什么站在窗边还敢背对外头!   黑暗里有人落在了我身旁,扶住我的肩膀,“叶云轻?!”   我没大事儿,视野也慢慢恢复了,这种程度的伤害血条下不了多少,就是身体感受严重而已。我扒住他站起来,刚想开口说还行,但是我可能丢失了一个重要插件,就感觉王杰希手臂的肌肉紧绷起来,他说:“还有东西。”   日哦为什么他们的警戒系统是正常的,GWW你……对不起这应该也不是郭姓男子的锅。   我喉咙里好像卡着血,也顾不得紧张了,咳得腰都弯下去,还是气儿不顺。   上头又有人跳下来了,大概是用了受身操作,十分轻巧,灯光一晃扫到了披风莹蓝的边角,是黄少天。   我一边咳,一边把手电筒交给王杰希,然后忽然就住嘴了。   “有没有听到咳嗽声?不是说我。”   上头有人不合时宜地喊了一句你们没事吧,但此外一切都极其寂静,是我刚刚刚咳得撕心裂肺掩盖了那像笼在烟雾缭绕里的嘶哑咳嗽声,现在听来分外清晰。   “Smoker。”我沉痛地说,真想躲到王杰希跟黄少天中间去,但理智阻止了这个丢人的想法。   黄少天说:“啥?就是那个长舌鬼?”   “对。不然你们飞起来,我转小风车自保……”   王杰希上了扫把,“你怕这个?我先带你上去吧。”   我犹豫了一下,同时,呕哑的咳嗽声也停住了,片刻的安静之中,破空的风声如此清晰地响起,我在惊惧之下拧身挥剑,金芒从眼前划过,千叶长生锋锐的剑刃割裂空气,似有金戈铁马峥嵘之声。   裹着粘液的舌头被斩落,掉到地上蜷曲。   天呐我以后一定要跟基友说,我在Smoker抓住我之前砍到他的舌头了!她会为我骄傲的。   “怕什么来什么,我怕,Smoker果然逮我,”我忧郁地说,“下都下来了,一起去追那个影子吧。”   莫方,朕有了轻剑,跑得快。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短了。不要怪我更新慢,一章更比两章强。 顺便基友也回家了,最近在跟她们一起去撸求生寻找灵感。   ☆、那个缝针   我思考了一下红名警告插件的丢失之谜,发现上次用到它,是前天上午在电视台大楼的时候,而昨天早上去往市政府的路上遇到那些零散丧尸的时候,它也没有响。但那时我和梁清都没有察觉到,或者说想到了,却由于距离判断不准,觉得大概是没有进入警戒范围。   所以说很有可能从昨天凌晨时分,我们就弄丢了这个插件了,因为系统升级……梁清不是成为纤尘不染的秦风花了么,而我差一点就可以成为金闪闪的小黄叽。   系统升级,和谐了插件,或者如何。   总而言之我很悲伤,还有些惶恐,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在厚重的雾气里,围绕着房子逡巡。   尽管任务叫我捕捉那头怪兽,我也不可能再这种情况下冒进地去外面找它。它刚才明明是接近了房子的,怕就怕它已经进屋了。   我们很快遭遇了敌人,不是那头身份不明的野兽,而是……源源不断的Hunter。   他们从不远处一块斑秃的草皮下爬出来,那可能是我猜想的地下空间的某个出口。强光照过去的一瞬间,丧尸受到了刺激,高高弹跳而起。在漆黑的夜里根本无法防范,视觉捕捉到移动物时他们就已经非常接近了,我们只能通过声响在被Hunter扑倒前他们凌空的时候跳起来斩杀。但是,源源不断!   王杰希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可能试图引燃枯草,但是空气湿度如此之大,草叶上都起了露,零星的火光后又归一片虚无。Hunter对飞行者来说也是克星,手电从他手里掉下来,扑棱棱地在草地上滚了几转,照向了远方。除那之外,黑暗中唯一的光来自于他们两人的银武,以及魔道学者星星射线之类的技能,微弱和短暂得几可不计。   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灵敏过,听力放大到超乎自己想象的警觉,斩杀好几只丧尸后还没有被抓击倒地过。但我丝毫放松不得,不远处黄少天一直在快速地念着什么,我忍不住喊他闭嘴我听不见了。   “那你就快过来!”黄少天高喊道,“你去哪儿了啊叶云轻?是不是离我们太远了!”   远个屁我都还听得见你碎碎念!我只是一直在闪避,然后斩落空中或身边的Hunter,并没有如何挪动地方。可是夜色确实太浓厚了,绝对的黑暗,城市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达到这样毫无光线的黑暗。他们俩看不到我的位置,因为我的武器不发光!双橙武啊,到底能不能勾选不显示外观,让我金闪闪!   我记得有些地图会出现一波集中的特殊感染者攻势,有一张叫什么寒川的好像就在山区里,有溪涧和树林,开场在溪流里就会有一波不停发起进攻的Hunter。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杀得完的,就是太紧张了,太可怕了……   更糟糕的是,我又听到了那种笼罩在烟雾里的咳嗽声,喑哑难听。   “喂喂喂?叶云轻?王杰希?你们发出点声音好不好!我好怕你们已经默默地被扑倒打死了!”   “那我会尖叫的!”我结束虎跑切了重剑,恼火地喊,“注意Smoker!”   十秒过后,我就践行自己的诺言放声尖叫了:“啊啊啊黄少你这个乌鸦嘴——救命——”   一束射线旁逸斜出地穿透了压在我身上的Hunter,禁制一松,我立刻上剑剁掉了他的半边脑袋,片刻不敢耽搁地起身。一阵劲风从我身侧掠过,王杰希俯冲向那支手电。   我后跳险险躲过了又一只的扑击,心跳鼓噪的声音和遥远的咳嗽声充斥耳膜,却没时间去在意,扬手一记云飞玉皇,触发特效无调息,侧滚再起,落下的又一只被劈成两半。   我大概又是全身血肉淋漓的状态了,却无法感慨,王杰希拾起手电后,正要再度升空的动作停顿住了,我望向光源衍伸方向的目光也愣住了。   雾气中,野兽的影子再一次出现。   “喂——”黄少天饱含惊怒之意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的视线还在那巨型猫科动物的身形上粘着,回不过神来,被人从身后猛地扑倒,光剑高挑,划断了肉筋般的长舌。不远处一阵怪异的咳嗽过后,Smoker大概是疾冲了过来。   “大恩不言谢!”我挣开压在我背上的黄少天,奔脱起身,切轻剑玉泉,锁住了丧尸,再黄龙吐翠回身,剑落,Smoker的残躯爆开一阵烟雾。我是抓紧时间后退了,还是呛得连连咳嗽。   “没有良心!没有天理!”黄少天怒道,剑刃没入血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没有天理!”我重复道,也很悲愤,“为什么Smoker就喜欢找我!”   “你们两个后退!”王杰希用比我俩都更有魄力的声音怒吼道,他一直在试图用手电追上那神出鬼没的野兽,光柱在雾气里不停变幻,但自刚刚那一下,窥到野兽一面之后,就又没有踪迹了。   这波Hunter的袭击似是消灭完了,我追着冰雨微弱的光芒跑过去和黄少天汇合,问王杰希往哪儿退。他居高临下,手电筒举在脸侧,我见他张开了嘴,可话音还没有出来,他的背后出现了巨大的阴影。   不可能的,以它的体型不应该那般轻巧地腾跃到那种高度。   但它确实出现了,就是那只诡异的猛兽,我只是用视线记录了这个瞬间,太快了,来不及,魔道俯冲的轨迹都没有来得及施行,野兽将他扑到了地面。   黄少天爆发出一声尖锐的脏字,我们同时冲过去,三段斩和玉泉鱼跃,是我碰到了那只大猫的皮毛,千叶长生的薄刃与它的后肢擦过,它又再一次消失无踪。   “没事。”王杰希低声说,咳了两声。   “它半边身体是空的,”我说,握紧了轻剑,“我应该是看清楚了。”   “什么鬼?丧尸兽?!”   “咱们见到的丧尸,都是感染者,也就是说之前是活人,”我去捡起了手电筒,尽量保持左手平稳,四下照射,“没有见过烂空了半边身子的丧尸。”   “这什么破游戏!”黄少天不忿,把王杰希拉起来。   “好想要个照明弹。”我说,激烈的战斗过后突然的喘息让我蓦地感受到了深夜山区的寒意。   “我还想要个火箭炮呢,”黄少天说,“一炮全轰了。”   “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架反坦克火箭炮。”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下嘴唇,却尝到了别样的味道,反应过来一阵恶心,如果不是情势不允许,真想吐一场。   “还在附近,”王杰希说,“手电给我吧,还是我找方便,你们俩小心点儿。”   这个时刻,我们三人应该都是身心极其疲惫了,但谁也不敢松懈,尤其是见识到那只异兽的凶猛后。   “跟着我。”王杰希说,保持光源在我和黄少天附近盘旋,其实是把他自己置于了危险之中。黄少天喊他下来,反正一抹黑站得高也看不远,他刚说了个不字,忽然抬头,然后在半空中拧身,及时避开了又一次突袭。   “那玩意儿追着光跑!”黄少天喊道,“王杰希你快下来!或者把手电筒给我!”   别争了,朕抓住时机,给它上了香。   “追上我!”梦泉虎跑,我如箭离弦,贴住了那只似死已朽的大猫,将千叶长生插.进它身体一侧干枯的肋骨中,死死锁住。   它在狂奔,轻灵得不可思议,我一边大喊着为他们确定方向,直到身后有光追来,一边努力爬上大猫的背脊。   干枯的毛皮如野草般杂乱,它不会叫唤,猛然间凶狠地刹车,试图把我甩下去。还好我的轻剑仍然卡在它身体里,我也没有松开剑柄,饶是如此仍然差点掉下去。它一甩不成,又开始狂奔,然后急刹,反反复复。   在狂奔中我俯身卡住它的脖子,扎人的毛发像针一样贴着我的脸,不敢想自己有没有被扎个满脸花,我抽出千叶长生,在颠簸中仅仅依靠抓住它的脖子,然后妄图实现单手将轻剑插.进它脑袋的结果。   当然了,没能贯穿它的头颅,我及时停止攻势将力气转移到不被它抛下的努力上来,但也重创到了它,异兽却像毫无感觉似的,不曾因伤停步,而是更加猛烈地挣扎起来。   我觉得自己像在最糟糕的海盗船过山车上,毫无安全措施地被颠来倒去,腾空落地,但我硬是没有被甩下去,也算是成果惊人了。   当我试图拔剑再捅一把时,它忽地一顿,然后猛地一个侧滚——相当于我会被它压在地上碾半圈。   枯朽的身体相对于它的体型来说轻盈许多,但仍然有实在的部分,重量不容小觑,我摔到地面,左臂被卷进异兽和硬地之间的瞬间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心念急转,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握剑借力往前脱出,蹬着它的脑袋跌出去,避免了被它压得五脏俱碎的命运。   我撞到了一颗树,头晕眼花。   一下子又静寂了下来,黑夜里我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脸颊又刺又痒,左臂钝痛得好似骨头粉碎了。下一秒,我眼瞳猛缩,拧身一扑,连滚带爬地躲开了一场冲刺袭击,刚刚倚身的树木被冲撞得震动,片刻后树干缓缓崩裂的声音令人胆战心惊地响起来。   为什么它重量不达标还能有这种可怕的破坏力?!我又惊又疑,却来不及思考,换了泰阿,勉力双手合握,担心左臂要拖后腿,但单手却无论如何是使不起重剑的。   它再次撞了过来。   我们重演着古罗马斗兽场里惊险又惨烈的局面,它好像可以看见我,我却不能在它发动袭击前找到它的位置,做出任何预判。技能除了减伤和闪避,只能打听雷,因为它的冲击来得又快又猛,没时间读条,刚刚我有用出一个醉月,但是这个小Boss不吃控。   云栖松失效的时刻,它首次击中了我,然后紧紧追过来,抬爪就想踩下来,我避开了,它头一次张开了嘴,近在咫尺的獠牙森白尖锐,腥气扑面而来。   被咬一下就完了,我满地滚,没命地躲,好不容易起身一个鹤归拉开距离,然后蹑云,得到了几秒钟作为休整,喘着粗气,满脸汗水地握紧了泰阿的剑柄。   我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还能再来最多两次,但事实上,我躲开了它的数次冲袭还没有倒下,爆发和雪断桥都用光了,没了剑气却不敢切轻剑,因为力量上根本无法抗衡。   麻木,机械,强迫自己站立,听取那兽掌踏到落叶上的声音,和空气最轻微的响动。我几乎是在重复刻定的模式,不能再有一点别的反应,酸痛的肌肉和几乎要粉碎的左臂骨骼没有一次掉链子,可是每一瞬间我都觉得自己要垮了。   要是过后我会复述这场斗争,那就是一首凄惶又慷慨的悲歌,溢满了绝望和最后一丝不屈。   直到一束光柱破灭黑夜与雾影,狂勇而至。   “靠靠靠冲这边来啊丑猫——王杰希把光往我这边打!”骑士般的剑客在林地里飞奔,三段斩开路,径直冲到了离我不远的地方,把他的披风扯到身前抖动,同时喊着各种如果是人大概会被激怒的话。   你以为是斗牛士吗?!你的披风还是泛蓝光的除了装逼没有任何卵用!   气血涌上天灵盖,我吐不出黄少天的一个槽,只能勉力回答王杰希的问话:“没死——黄少背后!”   后面拔高的一声几乎耗尽了我的力气,我快站不住了。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那只绕到黄少天背后仿佛想偷袭他的大猫的目标仍然是我,它狡猾地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   黄少天和王杰希的攻击都走空了。   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那玩意儿向我奔过来,因为同伴来了,我松懈了那么片刻。   我被撞倒了,旋即右腿剧痛,一阵天旋地转,它咬住我开始狂奔。   妈的不被Smoker拖就被不知道这什么鬼玩意儿的东西拖!   我努力了两次,除了造成令人发出惨叫的剧痛以外无法脱身,拖行了很远,速度太快,我真真切切地想到三个字:完蛋了。   千叶长生在我背上,泰阿在我手里,我闭上眼睛发出了最后的奋力,卷腹,起身,以在大猫嘴里的自己的右腿为唯一支撑,举剑猛地劈砍下去。   我不会再有更厉害的一瞬间了。   最后一刻它猛甩脑袋好像是想弄晕我,所以结局是它的头颅带着我一起飞了出去,风声里夹杂着轻微的水流声,我腾空了,旋即迅速下坠。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蹬开了那还咬着我小腿的大猫脑袋,我还应该蹑个云或者至少开个泉凝月之类的,但没力气了,真的没力气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半空中晕过去的还是摔晕的,可能半路碰到阻碍,还摔了两下。   最后的意识感觉到了死亡扑来的气息,可是一股熟悉的暖流涌遍了身体,驱散了那股冰冷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跟你们缩,不要在意缝针的有效时间和距离的问题,除非你们想我死[转圈哭] 我感觉黄少是一个相当有英雄情结的小可爱,在这个世界会hin帅的,好想写他,可是他这就掉线了(。 提要一句来自银魂。我很喜欢这句话。   ☆、涉水而来   如果我知道自己醒来后会面临什么状况,那我可能会选择不要醒来,让小伙伴想办法把我弄回去。   但这样好像真的很对不起辛辛苦苦来寻找我的正义的小伙伴。   我在黎明时分睁开了眼睛,剧痛复苏,几乎连一个手指头都不能挪动。溪流的水声泠泠,天光微弱黯淡,浓云堆积,天气不妙,而峡谷底部贴着水流的地方,倒是没有雾了。   “醒了?”身边响起的低沉男声里带着疲惫和一丝放松,耳熟,“还好,肾上腺素有用。”   是王杰希……对了,只有他可以安全地飞到下头来的。   “残血,”我努力了很久,吐出几个字来,“假的。”   他没说话,隔了一会儿我意识到他把某种冰凉的东西搁在了我的额头上,片刻后又撤下来,探了探我的额头。   缓了一阵子,神智逐渐清醒了,标准是痛楚越来越清晰,而且我可以判断这种痛楚来自哪里,清楚自己大概是因为外伤感染引起了发烧。我挣扎着想起身看看我的右腿,王杰希却敏捷地捂住了我的眼睛。   “不要看。”他说。   他的手冰冰凉凉的,贴在眼眶上还挺物理降温。我抛弃了某种眷恋,冷静地扒下那只手,借力撑起上半身,深深地凝望了一眼我的腿,明白王杰希的善意了。   “止……止疼药,”我内心惊恐得马上就想再昏过去一次,逃避现实,“我包里。”   他给我翻出来放到我手里,我倒出来,可怜的两片,直接嚼了下去,一点都不畏苦,搞得王杰希打水回来很是无语。   “胫骨开放性骨折,”他眼睫低垂,声线压低,好像是不忍,“我们分头找你,找了很久,我也是刚发现这里。”   “谢谢,”我长出了一口气,哑声说,“我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   “别妄想了。”   大概是反应过来这句话过于残忍,他随即补充说明:“也好,是我发现你,可以直接带你回去找柏清。”   我扭头,冲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的……重剑。”   他立即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神色变得微妙起来,“先放在这里,晚些来取?”   “为什么扫把不能设计得更加承重呢?”我快要哭出来了,止疼片奇迹般地迅速发挥效用,我不是疼哭的。   “不知道,”王杰希诚实地回答,“放在这儿吧,我会做好标记的。”   “世事无常,”我用手指示意天空,“万一下雨了山洪暴发呢?”   不能丢掉泰阿,不能丢!如果之前不是削金断玉的泰阿,我可能根本砍不下那只大猫的脑袋!忍心一有情况就毫不努力地丢下它吗?不!如果泰阿出了意外,难道指望我以后靠稻香村重剑过活吗?不!   “叶云轻,”他心平气和地叫了我的名字,“你残血,还在发烧。”   “我知道……”我抽了口气,“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你说?”他反问我。   这个人真是冷酷,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我觉得我可能可以背着剑走的,就是慢了点儿……”我用尽自己最可怜的语气。   王杰希愣了愣。我瞧了他好半天,从他脸上看不出来这位爷是否被打动了,可即便是又能怎么样呢,难道灭绝星尘就能爆seed超重飞行了吗?想到这儿我觉得是自己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了,烧得晕晕沉沉的脑子木木地发僵。   “你要行走的话,右腿不能用力,”王杰希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听起来十分犹豫,“而且以防万一,最好把断骨复位,绑上夹板。”   雾草你一脸镇定地把什么可怕的东西讲出来了?   “那我们还是选择其他方案吧,”我打了个冷战,瞬间清醒,“这样,你现在去找袁小天使,我躺在这里等,没事。”   “如果有山洪呢?”他说。   我简直没话回答,想哭给他看,但是感觉他根本不会心软。   “你提示我了,”他又说,“回去的路程很远,创面长时间外露会不会造成更严重的感染?”   “反正直接复位会造成污染深层组织,清创都没做怎么敢塞回去!”   “这不是现实世界,至少面对治疗问题来说,”他,“这里只有伤,没有病,而且不分什么伤都可以靠治愈术痊愈。你的腿……交给治疗也需要先复位吧?”   我无从反驳,说话都要结巴了,“王杰希……杰希大神,这这这不是你的范畴!你不害怕吗!”   “怕,”他说,停顿片刻,“怕对你造成二次伤害。”   “……我会一命呜呼的,你信我。”根本不是问你怕不怕那种东西!你是一个娇贵的电竞选手啊,血啊肉啊骨的,那双价值连城的手合适做屠夫般的工作吗?!   哦,大概是这个世界已经改变了你们。   “你坚持要恢复移动能力,带走重剑的话,”他说,“别无他法。而且,我想我们应该抓紧时间。”   好吧,好吧,你肯定看过The Decent,里头那个姑娘也是摔断了腿,她的同伴就是这么处理的。你说得对,朕别无他法。   我泪眼朦胧地往两边看,有没有树枝什么的可以当压舌板,找不着,只有再次望向王杰希,“我怕我疼死了。”   他脸色端凝,可能在进行心理斗争,无可奈何地叹息道:“我也很担心。”   开放性骨折对我来说是第一次的可怕体验,虽然王杰希没承认,但他肯定也很方吧,一好端端打游戏的宅男,哪儿来帮人把断的骨茬儿再塞回去的经验。只是我们之中总归要有一个人镇定些,他假装得比较成功。   “找个棍儿给我咬着,万一嚼了自己的舌头。”我一眨眼,泪珠子就自己滚下去了。   王杰希摸了一个医药包出来,游戏里并不能被打开的红色包裹里面竟然确确实实的装了些急救物品,至少有一条金属压舌板。我一看条件这么成熟简直想昏过去,含着泪咬住了,模糊地说:“好了。”   他点头,下一秒我吐了压舌板叫停。   “你等等!等等!”我喘着气,“我心跳过速,是不是不利于止血?”   王杰希没说话,抬手摸了一把我的脸,估计都是汗。我紧张得快疯球了,可怕,就像昨天差点被咬死的时候,冷静的理智之下心脏却快要冲破胸膛。   “别怕,”他最终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不是吃了止疼药吗。”   “我觉得它快失效了!”我闭上眼睛,感觉眼球在燃烧,好想大哭一场。   “把剑留在这儿吧,我可以抱你回去让柏清看看,或许也不用……这样,”他再次建议,听起来情真意切,分外动人,“你知道,这对我来说也很难办。”   “不……”我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总之求你了,动手快点儿!”   他拿起医用剪刀,剪开了我的裤腿。我乌鸦嘴了,止痛片的效力好像真的在褪去,这玩意儿起效快结果尼玛消退也快,但也可能是我伤得太严重了。   当王杰希叫我把压舌板咬好的时候,我已经再度感受到了真切的痛楚。   “王杰希,”自己听着自己的声音都很虚渺,“有些话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很喜欢你,特别喜欢,以前经常想嫁给你。”   其实你们那部小说里我想嫁的人很多,但你绝对是top 3,感谢上苍现在是你在这儿。   他惊愕,大概不知道我是抽了什么风忽然开始说胡话。   “你不要干巴巴地直接动手,说点儿好听的分散我的注意力行吗?”岂止是满脸汗,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痛楚绵延不绝,钻心剜骨。   他竟然一本正经地思考了一下,说行,你把压舌板咬紧。   我咬住那个破玩意儿,仰倒在地上,拼命去想别的有点诱惑力的事情,而不是马上有人要把我刺穿皮肉的断骨塞回去。   王杰希半跪在我身侧,我听见他说:“放松,云轻,想些别的。”   朕当然在想些别的!   “编的,想必你知道,”我含糊地发声,“叫我竼竼吧。”   他沉默了片刻,我正想到自己当年高考查分的时候,那个光辉的瞬间,好不容易有点神游天外的感觉,温柔又低沉的男声响起,带着刻意为之的哄骗小朋友的味道。   “好,”王杰希轻声说,“乖,竼竼,坚强点儿。”   啊……此生圆满,唯一遗憾不能录音。   啊啊啊啊啊——!!!   这个过程我无法描述,也不愿意描述,大概只有最深沉的梦魇会出现这种恐怖。肌肉紧绞,神经纠结成团,牙齿咬着金属过于用力,几乎崩裂,到处都疼。   人总是把死随意挂在嘴边,这不好,但我还是很想说,我差点儿就他妈的痛死了。   眼前一波一波地发黑,我只听得见自己剧烈的喘息和呻.吟,剧痛击穿了天灵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伤的是哪儿痛的是哪儿了。   我怎么还没死,真耐造。   耳鸣褪去,听清楚王杰希的声音时,我意识到他像哄小孩儿似的不停地在跟我说话,我突然觉得心头一软,又很快冰凉地镇静下来。   “没事儿,活着……”我嘶声道,抬手想擦擦自己满眼的泪,左臂却跟废了一样挪不动,我已经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不愁的状态,根本不想去管了,“先带我的重剑飞上去吧,到平地了,我走。”   “荒唐。”他轻声说了一句。   “啊?”孽都造了你跟我说这事儿不对?   结果王杰希没再说话了,扶着我站起来,贴住崖壁,我靠着轻剑和左腿的支撑,背靠在岩石壁上,不得不在内心承认……这个状况想走回去,是在痴人说梦,但我倔强地不肯讲出来。   这是在一条峡谷的底部,两岸岩壁还挺高,攀沿着探出树木来,想来今天凌晨时分,我就是从上面掉下来,撞到树枝缓冲捡了条命,尽管摔断了腿。四周极其安静,如果不是天气这么差,像寂静岭似的,那此处还是个空气甘冽宁静清幽的好地方。   我还不敢去低头去看自己血肉模糊的右腿,也不知道刚刚王杰希是怎么办到的,情况允许我会跪下来给他磕三个响头的,真的牛逼。   事不宜迟,他带上比个大活人就轻那么一丢丢的泰阿往天上走了,我背靠在粗粝的石壁上发呆,不远处就是潺潺的溪涧,水不深,很清澈,没有卵石,溪底到滩上乱石嶙峋。突然之间觉得很累很累,甚至产生了一种要一头栽倒下去的愿望,好像许多人都会偶尔有这种想象,看到桌边的菜刀就想到它会掉下来剁掉自己的脚趾头之类的,我现在看着溪流,忽然之中产生了掉进深水里窒息的感受。   我用力地摇了摇脑袋,仰头张开嘴呼吸,然后,一滴液体啪地打在我脸上。   王大仙曾经掐过说可能会下雨,他预言得稍微早了点儿,现在雨才开始落下来。第一滴砸在脸上后,很快,大雨倾盆。   天地间很快被气势恢宏的雨声笼住,噼噼啪啪,不远处崖壁上的树枝被打地蔫头蔫脑,在雨帘中凌乱。雨落渐渐砸出了一片白茫茫的水雾来,连成了天地间的一道幕帐,刚刚还清澈蜿蜒的溪流已经变得不平静,我眯着眼睛能看到千万朵炸开的水花,蹦蹦跳跳,稀里哗啦。   朕怎么这么他妈的倒霉。   但我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来愤怒这种命运了,雨水兜头兜脑地浇下来,我也挪不动步子,直到白蒙蒙的雨幕里一道身影迅捷地划过来。   “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我大声喊道。   王杰希可能没听见,脱下魔术师的外袍罩在了我脑袋上,然后打横抱起我,侧坐在他的扫把上,起了飞。   “你们的装备竟然能脱?脱下了还能防水?!”世界怎么会这么不公平。   “少说两句,”他扬高声音,“走不了了,对岸有个木屋。”   唉反正本来也走不了。   我又冷又热又疼,荒芜的心脏里一片死寂,回过神来觉得好像是太对不起王杰希了,这个雨来得及时,算了,稻香村重剑就稻香村重剑吧。   我正准备跟他说这个决定,就看见了他说的那个木屋,很简陋的林中小屋,在两颗长得密匝匝的树下头,地基悬空,房顶铺了一层防水毡之类的东西,看起来突然充满了安全的诱惑。   王杰希带着我飞进去了,里头竟然还有简陋的生活设施,最关键的是,我在桌子上看到了刚刚在心里偷偷想的止痛片……嗯,猎杀大猫的奖励,竟然就特么是瓶止痛片,真大方!   反观别人家的系统呢,王杰希把我放在床边,取回他的外袍抖了抖,毫无痕迹,防水防污。   “我要吃药。”我坚定地说。   王杰希正在穿回他的装备,闻言顿了顿,然后说:“止疼药有回血作用吗?”   “假象残血,”我说,“但能撑一阵儿是一阵儿……我离死不远了。”   “倒不像,”他说,把药瓶子给我带过来,“雨太大了,我最多一个人走。”   “呃……”   “你撑得住吗?”他问,俯下身子与我平视。   “能吧……”   他想了想,摇头,“算了,就算我能尽快带柏清过来,这里也不安全。”   日哦,你真的想丢下我啊!可能是我的情绪表现在了眼睛里,他竟然还笑了笑,然后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别怕。”   “那啥,王先生,你还记得你叫过我姐姐吗?”我头昏脑胀地吐出一句话。   他没理我,走到窗边刚刚放止痛片的桌子旁,翻动抽屉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我盯着他出神,然后猛然间打了个冷战。   那个梦,一个男人站在窗边,窗外是无尽的雨幕,然后外头有一个眼睛像猫一样的姑娘接近了……   “我出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救你的,”王杰希合上抽屉,“怕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不不不你别走……”   “就在附近,”他说着,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拿起灭绝星尘准备出去了,“不用害怕,不会丢下你的。”   “……哦。你快去快回。大恩不言谢。”   他微微挑起眉梢,没说什么,开门出去了,反正自带防雨系统,就是这么任性。   真是温柔啊……像幻境一样,惹人沉溺。   我抹了一把脸,不知道自己的血条到底下到什么程度,但不容乐观是一定的。   然后我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视网膜上浮现出了一行曾经出现的字体:追上神秘女孩儿。   我缓缓地抬头,是了,是她,就在那里,安静地站在窗外,湿透了的黑发披在肩上,单薄的裙子紧紧贴着年轻的皮肤,锁骨半遮半掩地泛着雨珠的莹润颜色。偏偏脸是看不清的,跟死亡小学生里的杀人犯似的。   行行好啊系统,我一个人站都站不稳,你要我去追上神秘杀人犯?!   可是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等着我一样。   我撑着床板,单脚站起来,跳到墙边,靠着墙才背上了重剑,然后拄着千叶长生代替我的右腿,一瘸一拐地向门口挪动。   等我到门边,扭头看窗户,心说这下总看得见长什么鬼样子了吧,结果她扭头就跑了。我急急地打开门,差点摔跤,跳出去。   任务再一次固执地跳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心烦意乱地在心里说,然后向着那个在雨幕中伶仃独立,像是在等我的人影挪过去。   轻剑没进地面,握着感觉实了,跳一步,拔.出来,再重复这一过程,我移动得太慢了,那个和我身高相仿的不知是人是鬼是NPC的姑娘安静地等着我,等我快接近了,又跑。   我心里已经说了无数遍脏话,雨水打在身上本来是该疼的,因为雨太大了,但在我目前的身体状况下,根本没有感觉了,倒是沁入骨髓的冷还在一丝丝地加剧。   她已经上了吊桥,耐心地站在上面,我移动到桥头,右手握着剑,左手抬不起来,所以满脸水几乎迷了眼睛,但还是看出来,峡谷下头那条溪涧已经涨大了许多,这种雨水的程度,真的爆发山洪也不奇怪。   我上了吊桥,接近她了,五米,这五米对我来说大概是要用分钟来计算的路程。她毫无紧迫感地转身,准备再次溜我一截。   我操.你大爷啊!我在心里怒吼着,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收了千叶长生拔出泰阿,鹤归孤山!   真的是悲惨壮烈,一个鹤归不回头了。   任务变成金色了,我追上她了,砸晕了她,我们在吊桥上滚做一团,我根本不敢想断骨是不是又迸出来了,死命地拿体重和泰阿的分量一起按压住这姑娘。心里拼命呼唤着快给我奖励,让我满血复活!大方点求你大方点!   一行又一行的字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愣住了。   升级兼容模式,是否接受?   身体状况异常,不允接受,暂缓装备,融合增幅百分之六十。   生命垂危,启动应急方案,融合角色,是否接受?   融合增幅大于百分之五十,自动建立连接,刷新气血值。   我傻在了原地,腹部忽然重重一疼,那个神秘角色在挣扎的过程中踢了我一脚,我滚到了吊桥边,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她起身蹿过来,倒像是想来拉我,但是动作幅度太大掉线开始摇晃,我没有抓住任何可以稳住我的东西,直直地掉下了高桥。   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她踢开我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的脸。   我要疯球了。   她也立刻跳了下来,伸长了手想捞住我,我却缩紧自己,不让她碰到。   我先掉进了水里。   一天两摔,这次是跌进水里,我什么都没有感受到,神智还停留在最后看到的那张脸上,别的什么都想不到,就这么直僵僵地跌进了水里。   冰冷湍急的水涌进我的口鼻,我还没来得及难受,就失去了意识。   我没死,不会死。   朕特别能扛,特别耐造。   朕还能做梦,梦见天地间茫茫雨帘水雾里,一个人撑着伞涉水而来,把我从恐怖和绝望的深渊里捞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答应我别去百度胫骨开放性骨折,别建立联想。因为这一章的小叶子其实像鬼一样。 打滚撒泼要留言,呜呜呜。 好像最后一句话就会把整章前头努力刷的内容都盖掉。   ☆、令人绝望   我认真地思考了关于世界真相的问题,转头想到死亡,内心像是结了冰,于是逐渐清醒。   灯影晃动,人声在遥远的地方模糊响起,忽而又接近,我听见女孩儿的清亮甜美的声音,语气却仿佛在某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下。   我抬手捂住额头,缓缓地坐起来,用力眨了眨眼睛,手落下来——等等,这只手是什么鬼?!   “呀,你醒了啊,”身侧挂着重型手炮相当帅气的女孩儿望见我,神色稍微温和了些,走过来蹲下身, “感觉怎么样?”   我直直地盯着她颜色温暖的长发,半晌说不出话,倒是有点把她吓到了,拿手在我眼前晃晃,“你还好吧?”   委实不算好。   我动作缓慢地从沙发上下来,苏沐橙起身,微微低头,疑惑地看着我。   我平视只能看到女性枪炮师线条柔软有如春日远山的胸脯,设计硬朗的抹胸难掩风情,蒸汽时代风格的短款外套并不能扣拢,橙色头发尾端微卷,明丽又柔暖地垂下来,映衬白皙如雪的肌肤。   “你好,”我艰难地开口,“有镜子吗?”   我已经注意到自己跟蛾子一样的两片大袖子,衣料奢华,黑帛饰金,干干净净,还有长度过肩的……双马尾。   对,朕的藏剑号,叶云轻,是个叽萝,萝莉才是世界的奥义。   “这到底谁家的傻小孩啊?”屋子另外一侧,一个人不耐烦地咕哝着。   我抬眼望去,出声的年轻人杵在对面的墙边,玄色皮甲贴身,长腿没进錾银黑靴里,赤绫委地,双臂抱在胸前,揽着不比他矮的战矛,一小束栗色长发从颈侧搭到身前。而他身前桌旁坐着的一看就是剑系亲人,和黄少天一样轻甲披风相配,只是外观不同,背着的剑形制也差别很大,看起来要魔幻一点。   另外一边没有出声的还有两个人,一个也是魔幻风格的剑系朋友,而另外一个……太好认了,穿得就像街头混混,流氓,虽然气质并不像。   我头疼欲裂,而且灵魂惊惶不安得厉害,此身所面临的一切我全都不想管,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又坐回沙发上,垂下头去,捂住脸,一言不发。   “呃,你好,”一个相当令人放松的男声靠近了,“还感觉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吃点什么?”   “……有吗?谢谢。”   屋子陷入一种古怪的气氛,我最终还是没有看到镜子,苏沐橙给我带过来一碗汤,就是那种叫做美国杂菜的东西煮的,包含青豆玉米粒和火腿丁啥的。汤是热的,我一口气喝完之后,觉得自己被封冻在绝地的灵魂有了一丝回暖的迹象,尽管仍旧茫然无措,我决定哪怕只是应付,也先打起精神来。   猜测是江波涛的男人坐在我对面,当我冲他露出一个经过努力才达成的笑容时,他愣了愣,也礼貌地扬起嘴角,说道:“请问你的名字是?”   “叶云轻。”我说,眨了眨眼睛,忽然间意识到,屋外仍在下雨。   他看了一眼苏沐橙和其他人,确认他们都没有印象之后,继续问道:“抱歉,我们好像都不认识你,是哪个战队的新人吗?”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轻声说,“你们还有其他同伴吗?”   我既然被人捞起来了,那么以为是梦的那个片段,很有可能是真的。一个穿得花花绿绿挑战人类审美极限的男人撑着一把伞,把我从水里捞出来,发现没法儿单手抱起来,还叫了旁人帮忙。来帮忙的人看起来比他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长得好穿得也帅,挂着弹夹像移动军火库似的。但我不想要到那个人怀里去,我执着地要睁大眼睛,尝试保持清醒,去确认撑着伞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可能试图扑到他身上去捏他的脸,或者如何,记不住了,最后在雨声骤小的世界里,我贴着对方冰凉的胸口,想要放声大哭,想要他说句话承认他是真的,却最终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还有两个,暂时出去了。”他说。   “那集合再解释吧,”我说,“我不是职业选手,不玩荣耀,来自另外一个游戏。”   我觉得自己保持着一种非常麻木的清醒,有些东西暂时不愿意去想不知道怎么办,但结论早已得出,深种在脑海里,冰冷又残酷。   房间里的人都聚过来,眉眼傲气的战斗法师果然是孙翔,而另外两个,气势强硬的那个流氓是唐昊,我看不出来什么叫“狼顾之相”就觉得长得挺普通还有点和气的魔剑士是刘皓。   这个阵容,我可以理解气氛的诡谲,换作之前的我可能会有更多心思,但现在我坐在这里,只觉得都和我无关。   我有一个荒诞的想法,如果现在告诉他们,你们全是一本小说里的人物,我知道你们全都是我的妄想,包括这个世界,我累了现在想回家,是不是把你们都杀掉就好了?这样说,会发生什么……   之前我不是没有这么想过的,但就像脑洞大开一样,没怎么在意,和梁清橙子她们讲过之后也就基本不在意了,毕竟找不到这个世界的破绽。但现在我找到了,在那座吊桥上。   梁清和橙子都不在我身边,没有人可以再商量了——或者说,其实她们也不是可以商量的对象,如果我的脑洞是真的,那么她们和这个世界,和这些全职里的人物,没有分别。   多可怕啊,听着屋外不小的雨声,还有近在咫尺的孙翔跟唐昊莫名其妙地争起来的声音,觉得自己头疼得快要炸开了。   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背。   我抬头,是苏沐橙,她说:“你说的是不是一个叫剑网三的游戏啊?”   我一愣,“是,你玩过?”   “没,我看人玩过,”她说,“嗯……是叫‘藏剑’吧?”   “对……”我抹了一把脸,“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诶?”她好像不懂我为什么知道,但还是点点头,然后就没什么话说了。   江波涛在纷争中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好像是已经习惯了孙、唐二人的习性,确实,他们不久就不吵了,孙翔觉得自己赢了,而唐昊一脸傻逼是我让着你的表情。刘皓和事佬般地劝了两句,望向江波涛,后者轻咳了两声,说:“再等半个小时吧,如果雨小了的话。”   “还等半个小时?”孙翔明显不满意这个结果,但没继续反对江波涛。   他们争的是到底该不该去找外出已经两个小时的人。孙翔似乎特别关心叶修的安危,而唐昊说得了吧那俩分别全联盟冠亚数量最高得主,根本不会有问题。   “他们为什么要出去,下这么大雨?”我消沉了这许久,大概收拾过来了,低声问苏沐橙。   “我们找到了一艘船,但是缺少柴油,没法发动,”苏沐橙说,“他们俩就出去找了。”   我猛然想起来,之前打通过一个章节,就是在这种凄风苦雨的环境下,最后幸存者利用某个商店的电话呼叫了救援,乘船离开了。而在登船之前,会有数只Tank的袭击……有点难打。   算了,不等了,搞不好还没团聚Tank就打过来了,队友至少不能一头雾水。   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觉得自己是真的平静下来了,就敲了敲桌子。这暂时的安静里他们都盯向我,我心如止水,声音也毫无生气,说明了我的意思,问他们对这个丧尸世界了解多少,知不知道感染者分类。   我大致把情况都交待了一遍,从我的来历,遇上微草小分队,再发展到十六人大队,最后探索军事管制区的事情。把目前的线索摆了出来,最重要的是我所带的系统指引,还有所知的世界背景,这个花了一点儿时间解释,尤其是后一项,完成稿笔记本在遥远的喻文州手里。   很长时间里基本是我一个人在自说自话,讲得口干舌燥。我以为应该有人负责提问,结果并没有,也就江波涛关怀了周泽楷的情况,而孙翔倒是问了一句肖时钦。讲完了,唐昊才提了一个含义深远的问题:“也就是说除了你跟你朋友,现在全城的活人都是联盟的职业选手?”   对,我也觉得这件事很扯淡,但我已经决意放下对你们的杀心了,别提了好吗。   “是的,”我面无表情地说,“而且目前来看,微草、蓝雨、轮回、雷霆、烟雨,遇到你们又加上呼啸、霸图和兴欣,刚好是季后赛八支队伍。”   “季后赛还没开始呢,”江波涛说,“刚到五月。”   不知道为什么,唐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我发了会儿呆,很费力才回忆起第十赛季呼啸最后是没有进入季后赛的。八强里应该有百花,烟雨有吗?还是三零一?   记不清了,在此之前我还以为他们已经开打季后赛了,而名单就是这八支队伍。心底再一次微微发寒,是因为我记错了,所以才变成现在这种设定的吗?   并不想管,不能管。   “也有可能只是我错误的感觉,”我说,低垂了眼,观看我的双手轻巧地活动手指,小短手,戴着洁白的手套,“这个区域会出现好几个最难打的感染者,还是提前做好准备吧。”   “这么说来我们还真是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江波涛说,摇了摇头,开始说起他们的情况。   他们是零零碎碎拼到一起的,之前一直在山区里,还以为是什么野外生存游戏,直到遇到了一小波丧尸的袭击——都是Hunter。有惊无险过后,谁也没什么线索,直到张佳乐加入。他从山上来,独身逃出丧尸潮,警告他们别往上面去。   “还有女鬼,张佳乐前辈这么说,”江波涛谈到这里,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笑容,又有些无奈,“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你说的特殊丧尸女巫了吧。”   他们紧接着为路线的选择发生了分歧,叶修认为山上听起来很值得一探,哪怕有丧尸潮,这么多人难道打不过吗。最后民主投票,面对结果张佳乐很生气,但还是跟大家一起出发了。昨天下午到达了一座崖边的信号塔,浪费了一些无谓的时间,紧接着他们就发现自己被包围了。在塔顶的控制室里,看见下面慢慢包围过来的人群时,他们还曾经有过片刻的欣喜,因为那是一群全身防化服的人,荷枪实弹,看起来像消灭丧尸疫情的军人,训练有素地接近信号塔。但谁也没被蒙蔽了头脑,戒备地下楼,果然,透明的防护面罩之后是死青色的脸,那些都是感染者,而且全部带着武器,人潮之下很难全部避开,所幸他们也有两个群扫的火力职业,弹药专家和枪炮师。   “尽管游戏里各职业伤害有所平衡,但放到这个世界,似乎设定是火药的杀伤力最大,所以枪系很厉害。”江波涛表示。   “那是群攻牛逼,”我说,“枪系远程群攻,近战最可怜,因为多单体攻击。”   其实近战打特殊感染者还挺强的。   “呃……”   孙翔表示不服,但听到他副队长接下来的话之后,就羞耻万状地不讲话了。   “因为队友是不免疫误伤的,我们突围得有些分散,苏姐和张前辈对两边开火。”   “你再叫我姐我就打人了。”苏沐橙忽然说。她靠在椅背上,一直没怎么说话,这个漂亮姑娘虽然长相温柔甜美,但不高兴的时候气势也不差。   江波涛一愣,然后笑着应了,一点儿也不嫌尴尬,接着说他们分散战斗,孙翔一个人冲得挺猛,那时他们也不知道特殊丧尸的问题,毫无防备,孙翔被Boomer吐了一身,虽然反手就干掉了,所有的丧尸却被Boomer的呕吐物所驱使,立刻转身齐齐地往他那里扑。如果是普通丧尸的抓击就算了,掉不了什么血,但他们是被一群持枪的防化服丧尸包围了,但孙翔也硬气,杀了出来。一行人被逼到崖边,看下头是水,崖高也不足为惧,就下饺子似的纷纷跳了下去。等上了岸,孙翔还没站起来就倒下去了,他们才知道他伤得挺严重,因为系统服饰有自动还原的效果,遮掩了他的伤势。   “哦……你们里面唯一有治愈术的是散人?”   “还好他点了技能,”苏沐橙淡淡地说,“守了那家伙半晚上才把血线刷上来。”   好吧,我懂了。   孙翔别过脸去,语气很强硬,“是,我承认他救了我,我会还他的!”   然后他又说:“所以为什么还不出去找人?不是说会有大怪来袭吗?他们俩又不知道,这都出去多久了!谁知道是不是被堵在哪儿了!”   江波涛起身去窗边看雨势。   我问旁边的苏沐橙,“所以说,你们是顺着水流来到了山脚下吗?然后捡到了我?”   “是的,在一个快被淹没的小码头,我们看见了船才过去,发现你被水流带到船只侧面,刚好被抵住了。”她说。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踩在靴子里的两条小短腿,健康又光洁,感觉无所适从。   “雨小了,”江波涛回来,宣布,“现在就出发吗?”   已经不再有气势磅礴的暴雨,仍然是大滴的雨珠,但没有暴风雨的危险了。   我背好轻重双剑,跟着他们下了楼梯。我们刚刚是在二楼,而下来才发现,底楼的积水已经没到了膝盖——我是指按照孙翔的标准,他走在最前面。   寂寂无澜的心脏因为这么点小事突然活过来,我想针对自己吐个槽,皱着眉下去试了试深浅,还好,也就到我大腿根……   “你会不会走着走着忽然掉下去?”孙翔低头打量我,直白地问出这句话。   “呵呵,削你膝盖哦。”我心灰意冷地说,往前迈步。   底楼的门窗都已经丢失了,我疑心自己在看不透颜色的水里会踩到什么不该踩的东西,胡思乱想着,也不管江波涛试图创造一种轻松点的氛围说聊两句。一旦走出房子,只是气势小了却并未停顿的雨珠立刻打到头上,片刻之后消失无踪,我抬起手,湿淋淋的袖子眨眼间就恢复如新。   正当我毫无喜悦之情地在欣赏哪怕提前十个小时给我都会很高兴的,系统的新便利时,一声粗犷的吼叫从不远处传来。我们站在水里,面前七八米开外的地方有一栋砖石搭建的民房,房子后面忽然开始掉落碎石,腾起烟尘。   靠,还真是Tank来袭。   “躲投掷物,近战靠后。”我说,却还是取下了轻剑,片刻后我觉察出来令人尴尬的沉默……显然,只有苏姑娘一个正经远程。   “那就……随便吧,不要被抓到丢出去,应该不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  是我没说清楚,这个坑圆不了的意思是我最后给出的解释会非常不严谨,也许会让人觉得狗比,还愿意看下去的话,请现在就开始不抱希望!总之十分抱歉……(噫,已经掉收藏了 哦,大纲及结局我都想好了啊,加上现在又放假了,有时间,不会坑的。 抱抱~   ☆、左支右绌   当战斗法师准备做个MT去和Tank正面刚的时候我的内心是冷漠.jpg的,年轻人有勇气,值得赞赏。   孙翔确实厉害上天了,能不被Tank撂倒,只是积水限制了他的敏捷,躲过攻击已属不易,谈不上对敌人造成多大的伤害。为了帮助他拉稳仇恨,我探了他的梅,绕到后头去抵着Tank转完了一个风车。   风来泰阿转谁谁知道,Tank哀号着,拖着破破烂烂的残躯拆了半面墙,高举巨石向孙翔砸去,追着他跑,我们另外四个在背后默默输出。终于发现了这一点的孙翔怒吼一声:“靠!”   “小心啊孙翔。”刘皓毫无说服力地表示了一句关切。   唐昊大概曾经也想正面来战,因为孙翔比他快了一步,他审时度势,选择了做一个机智的人。   没有输出没有挑衅技能的T终究撑不住,Tank很快放弃了孙翔,回身就是一记环擂,幸好所有人都避开了,我蹑云蹑得快,回眸一看对方竟然是冲着我来了,心下不平,为什么?他们难道都在划水吗!   水里没法儿使用扶摇,我玉虹贯日冲过去,再平湖断月绕背敌人,反手将剑插入Tank宽厚的脊背——谢天谢地这个大块头是上身宽厚下肢短小——拧身踩着他的背一步跳上去,同时换重剑,照着他的脑袋砍。爆头是有伤害加成的,冷兵器攻击大概也如此吧。   因为快,迅捷如风,这一套动作成功地施展了,Tank没来得及掼我一拳头。只是可惜我刚砍了一下,就被他甩下去了,还好及时用鹤归避免摔进水里失去平衡。而后我听见清亮的女声在不远处喊道:“拉到这边来!”   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用上风吹荷的机会,强仇半边脑壳鲜血淋漓的Tank后,我险险地避开一次砸击,切了轻剑跑,向着苏沐橙所在的房子冲去。   巨石在我身后被击碎,花了一点时间跑上顶楼占据最佳炮手位的苏沐橙开启了大招,稳定炮架,在全面增益下对着Tank轰轰轰。所有傻瓜近战全都心有余悸地避开,仰慕地望着火力从高处倾吐如花,在雨水仍然接连不断的阴霾天空下,那像太阳一样耀眼。Tank转仇,但还没等他接近枪炮师所在的建筑脚下,已经被暴力又蛮横的输出钉死在了水中。   至少在那一刻,胜利女神就长那样吧,在长风猎猎中橙发飞舞,体积巨大的重型手炮与柔美的身体曲线反差,仿佛炮火中怒放的兰花,而火舌灿烈,使背后的女孩儿宛如神明不可直视。   我蓦地想起某个愿望,这不是就是活生生的火箭炮吗,牛逼,压倒性火力输出……关于火箭炮的对话遥远得像是发生在上个世纪,尽管我能回忆起来它的确是今天凌晨二时许黄少天和我说的。   Tank倒下了,虽然我们没有治疗,但近乎全员无伤,感谢灵巧的MT和犀利输出。大家平安地聚集到水里,苏沐橙一点也没有究极杀器复归人间的高冷感,而是给了赞美她的江波涛一个谦和的微笑,像邻家妹子一样单纯无害,尽管转头面对另一个人的客套就冷漠地撇下了嘴角。孙翔却跟我追究:“我看到你强仇了,最后拉走那玩意儿的时候,你是T吧?明明你才是T吧!”   “不是。”朕是脆皮叽。   “谁信!”   “……爱信不信。”   “下次不要那么冲动啦,孙翔……”江波涛劝住他的队员,有点心累的样子。   唐昊待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观察Tank的尸体,我觉得他也是心大,反正他最后是皱着眉头一脸嫌恶地回来的,问接下来往哪个方向走。   随便,感觉前路已经无所畏惧了,哪怕这场游戏的通关难度是Hell,至少冥冥天意给配备的队友是专家,如果他们能跟求生里老是把所有治疗物品都留给别人的电脑操控角色一样,把生的希望都留给我就好了。   雨进一步小了下来,虽然踩在水里(呵呵,对我来说是下半身都淹在水里)十分令人不适,但逐渐接近雨后的天气带来了一丝让人放松的清爽。据说沿河有仓库和类似工厂的东西,于是我们涉水到达了河边,打算追随外出二人组可能的足迹。   漫漫水波与河面交接,只有奔涌的水流能帮助辨别河床所在的位置,岸边地势更加低矮,水面已经到达了我的腰间。   我现在已经相当平静和镇定了,有个人样子,所以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真特么冷。不幸被苏沐橙听到了,她顺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弯弯眼睛,说忍忍呀。   矮子简直想哭出声来。   顺着河岸走,江波涛其实有点看不下去,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我明确地表示他们帮不了,背着朕的重剑泰阿倔强前行。然后我们看到了那个已经被淹没的简易小码头处飘荡着的破船,铁皮刷白漆,红蓝两色已经斑驳,船尾装着小型发动机,就是那种开起来会“突突突”响,荡开一道白波的小船。系船柱已经在水下,感觉它随时都能被冲走。   并不宽阔的河流对岸也是一片波泽漫漫,但生长着芦苇丛,被之前的暴雨打得蔫蔫的,仍然不失植株的高大,猜测那边是滩涂或者沼泽——这也是他们没有选择乘船顺流而下的原因,怕万一冲到对面的泥淖里。   我们决定在加固船只和岸的联系上花些功夫,分配腿长的去绑,唐昊倒是挺自豪的,毫无怨言,孙翔停顿了两秒,囫囵了一句关于游泳什么的话,没人听清,他也不肯重复,大步过去了。我观察了一下破船尾部的柴油发动机,忧心它到底还能不能用,然后转身费力往路牌那边走,半淹在水里,时刻担心自己一个踉跄就扑下去了,行走的效率可能还不如直接扎进水游过去,但我就是不想游,大家都正常行走,就我短!   缓慢地到达了路牌边,仰着头看牌子上的标注,的确有工厂和仓库,标记的附近道路还十分宽阔,承运量可能很大,这里窄小的河道和也许存在的沼泽确实导致了水运不畅。   在江波涛和苏沐橙讨论行进路线的时候,我们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疾呼:“操!拉住啊!”   转过身去,正看见唐昊扑通一下跳水里去,却和正顺水而下的船舶失之交臂,他奋力地往前游,拉住了船舷,却没办法抵抗湍急的水流游回去,倒显得快要被带走。孙翔立在原本该是码头的地方干瞪眼。   我可能是一时热血上头……拔剑起跳,玉泉鱼跃,快于任何人地径直冲过去,刚好落到船尾,翻身落水,撑住船头拼力往前推,两条腿不停地打水,希冀获得抵抗过奔流的动力。   确实有效,在唐昊的拉扯和我的推动下,我们缓慢地朝着孙翔接近。但实在太累了,雨水还未停歇,淋在我脸上,又冷又疼,我憋足了一口气不停地上下摆动双腿,使出藏剑弟子引以为豪的臂力去推想跟着水流把我们带走的破船,别看它就是条空荡荡的铁皮船,依靠人力逆水行舟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眼看着要接近成功了,我喘了口气加大力度往前一送,蓦然听见岸边的人叫道:“有东西接近了!”   雨声不大,我听见了那熟悉的令人生厌的咳嗽声,扭头刚想警告他们,手上忽然一重,我差点儿直接失手被船撞脸上去。   就是在这短短一秒钟内,岸上的Smoker卷住了奋力前游无暇顾及两边的唐昊,他松了拉住船只的手去斩断颈后的肉舌,玩家可以自救也就这一秒,所以他没来得及和我打声招呼。与此同时岸上开火了,Smoker被击杀,我被船遮住了视线看不见,只听见没有停火,应该是来了其他的敌人。   我咬紧后槽牙,使尽了力气,感觉肩膀和手臂都要废了才把船顶住不往下漂流,两腿已经开始感觉酸软,后继堪忧,还好唐昊再度抓住了船舷,往前带了一把。然后他嘶哑地怒吼:“孙翔你回来!那边不需要你!”   我想收回“队友是专家”这句话。   看到怪就想打的战法听进劝告,及时回撤了,帮助我们拉住船只,然后手忙脚乱地想把它绑回系船柱上去。水下作业,孙翔蹲下去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了,结果还是半天没搞好,我快脱力了,就招呼他们俩先顶住,松手,踩着水,往岸上看。   一些游荡的感染者缓慢地接近了我们所在的地方,规模还不称为群,而且看起来懵懵懂懂地就是乱走,移动缓慢,还没有围攻意向。我仍旧有不好的预感,喊了苏沐橙一声,说别远射了怕惊扰到附近更多的丧尸,等我们绑完船再干。   “到底绑好了没?”唐昊心急火燎地,他现在虽然能抓住码头水下的柱子,省力一点抓住船只了,但这仍然是一件消耗体力和耐心的事。   “绳子好像给泡烂了,”孙翔也毛躁躁的,“我在摸——靠,真的断了!”   “那还有绳子吗?!”   “我上哪给你找!”   我一听心就凉了半截,他们之前不是过着荒野求生的日子么,估计是昨天被打落山崖顺水而下才到达了这里,确实不太可能收集到绳子,就算在居民宅里看到过了,又有谁会装进背包里呢。   尽管如此我还是向岸边喊道:“嘿——你们谁有绳子吗?系船绳断掉了!”   江波涛表示了回应:“我这里有登山绳!”   雾草他真厉害,这才是靠谱专家队友的典范。   江波涛艰难涉水过来,跟孙翔一起在绑船问题上努力,结果苏沐橙也立马过来了,和我们站在一起。最后剩在岸边的刘皓磨蹭一会儿,还是挪过来了,结果刚到就遭逢呼啸队长一声:“刘皓,你跳下来帮一把,太沉了。”   “啊?”刘皓愣住。   “啊什么啊,”唐昊不耐烦,“你不会游泳吗?”   “会,会……”他一边嘟囔着,一边下了水,在水流相对更湍急的外侧扶住了船舷,固定船体。   泡在水里太久身体都像失去了人类的温度,不妙的是小腿肌肉酸痛得有些强烈,我准备上岸,抓住水里的组成简易码头的木板,往上一撑,人就顺势蹬起,跪在了上面。苏沐橙弯腰拉了我一把,我道了句谢,不经意往旁边一瞥,看见了河道中央水下一道飞窜而过的阴影,轻灵而迅速。   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刘皓抽了口气:“哎呦——什么玩意儿撞了我一下。”   “上岸!”我脸色一白,想起了在山上遇到的那只半朽大猫,凭什么就断定那种异兽只会有一只呢?   他们还不明就里的时候,每个人都听见了背后传来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爆炸。我转头,目之所及的远方腾起一阵烟尘,在雨幕蒙蒙之下仍然那么鲜明,但阻隔在别的建筑之后,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被炸了而后垮塌。   糟糕的问题在于,被这一声巨响惊动的不止是我们,还有那些缓慢徘徊的丧尸,他们开始惊惶地跑动,在水里跌跌撞撞地寻找着声源,其中一个却拧着脑袋看见了我们,怪叫一声,奇行种一样迅捷地冲了过来——他半路摔倒趴进了水里,却成为了先驱,其他丧尸开始向这简陋的狭小的码头口涌过来。   还有更多,受了惊吓,从莫名其妙的地方钻出来,跟随着他们的同伴朝我们过来。   “你们绑好了没有!”唐昊又惊又怒。   苏沐橙已经架起炮架,随后却又收了,“不能在这儿打,怕码头散架。”   “好了!”孙翔终于扬眉吐气,跳起来拔出他的战矛。   “那我们去开路,”我握紧千叶长生,“水里的快起来,有怪物。”   我们两个冲了出去。   其实依照求生里的设定,近战武器的伤害是更高的,尤其是打特感,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咱们是三个游戏系统的混乱叠加,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样计算伤害数值的,不过发现了,不要用技能,技能都是单体攻击,就平砍,一扫一片血肉淋漓,藏剑出品,削金断玉,区区人体算得了什么。   我们清扫了码头的入口,并且守住了它,苏沐橙开始对外开炮,一些愚蠢的丧尸试图从旁边绕过来,结果掉进河里,挣扎两下就沉下去了。然而这时不妙的消息再度传来,留守船边的人喊道:“有大鱼在撞船!”   “那就杀了它!”我扭头,语气恶劣。   刚回过头去,又被一声巨响镇住了,苏沐橙拉下护目镜,说了一声:“抱歉……打偏了。”   她轰掉了一栋房子,把里头正在往外跑的丧尸们全都压住了。   “没打偏,厉害厉害。”我心生敬畏。   这边没有压力了,我转身去看水里的东西,发现河流中央沉浮着缓慢游动的阴影,体长接近一米五,身形滚圆,是条巨鱼,但水面浑浊,且流速湍急,并不能判断那玩意儿是否也是半朽的死物。   江波涛表示给它上了迟缓debuff,然而够不着了。   我正在寻思值不值得下水搏一把的时候,又被一连串爆炸声惊得下意识耸肩,回身就看到一片绚烂的火花转瞬即逝,由远及近接连盛放,如果不是水面和天气的局限,这片战火风光应该更加动人心魄。   “这个风格……”   “是吧,应该是……”   机械旋翼拖着沉重的两个人摇摇欲坠,看起来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举着千机伞的男人一边骂“你到底能不能打准点儿”,一边尽心尽力地带人升空,往前面拖,纵容他天女散花似地往下丢手.雷。看见码头边的我们,他动作一顿,然后把手里揪着领子的人提起来,欣慰地喊道:“接住了——”   “叶修我日你大爷——”张佳乐怒吼道,然而并不能阻止自己被他一把抛走。   他们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弹药专家在空中迅速拧身,摸出一只柴油箱,也向我们投掷过来。   “保护好油!”他撕心裂肺地喊,自己落到了隔我们好几米的丧尸堆里,漂亮地完成了一个受身操作,然后开始了百花缭乱地清场式打法,看起来倒是毫无危险。而把他丢出来的人也转身,手中的武器对准了一个正跌跌撞撞冲过来的大个子……对,又是一个Tank。   估摸着有5kg的柴油箱沉重地从半空中砸下来,落点很准,但谁也不敢直接去接,就任它啪地一声掉进水里,砸到小码头的木板上,然后我们听见一些不详的声音……好像是砸漏了。   张佳乐偶一扭头发现我们没有接住他辛苦寻来的沉重的期望,简直悲痛,质问我们到底要干嘛快捞起来灌油跑啊!   这一连串的爆炸声已经惊动了更多的敌人,从四面八方涌来,除了那只难搞的Tank,更多的特殊感染者随时可能出现。唐昊再次下水把已经沉进木板下的油箱捞了起来,宝贝似的揽在怀里,然后大家手忙脚乱地开始给柴油发动机灌燃料。巨鱼安静地蛰伏在河道中央,尾鳍摆动着抵抗水流,却并不行进,充满着窥伺的意味。   左支右绌,十足艰难。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是叽萝所以叫“小叶子”呀,腿短梗一辈子都玩不腻,以后也会有好多辛酸事的:) 我的设定到处都是漏洞,已经懒得改了……   ☆、天台小憩   脱困的过程要描述的话又是一番各显神通的故事,从残肢堆积污血流溢的地面逃到一处天台上才得以喘息的我并不想絮叨,概要如下:   第一,我们没有能打得死那条大鱼,放跑了,但我撕下了它的一缕皮肉,像破棉絮一样,所以说绝对不是活鱼。   第二,拿着bug一般的武器千机伞的散人本身也是外挂一样的存在,如果最后通关会有一个对Tank造成杀伤的统计,叶修必然名列前茅,毕竟单人干掉了一只,所有行动都是教科书式的完美。   第三,船被撞翻了,没捞得回来,以至于我们不得不开辟其他逃生路线,张佳乐对于他辛苦找回来的柴油箱没有发挥作用感到了沮丧和愤怒,他斥责都是因为叶修浪费时间以至于那条大鱼出现。   叶·专治各种不服·修蹲在天台的角落里,拿拇指顶出烟盒里的一支细长香烟,咬进嘴里,想想又取下来,夹在指间,往站在他身侧的苏沐橙的武器上一杵。滚烫的枪口毫不费力地点燃了烟丝,他再安稳地叼回去,不以为意地说:“都是剧情,早回来晚回来都要展开。”   他倚着角落的矮墙,抽着不干正事才洗劫来的烟,神情放松,像是终于找到了人生的inner peace。雨水已经基本停息了,他虽然混搭装备穿得实在丑,好歹是干净的一身,这画面就没有特别颓丧,一个老大不小的男人在屋顶抽烟啥的,让人心生悲悯,而是相反的……让人很想揍他。   张佳乐生动地描述了他们怎么找到一座仓库然后得胜归来,叶修又是怎么发现一个被水淹了的杂货铺硬要进去找烟的。   “在玻璃柜子里有些还没进水,他丫的竟然要我小心点儿把玻璃爆开别烧了他的烟!你说我怎么没打死他!”张佳乐恨道,眉眼生气勃勃。他是个长得很标致的小哥,清清秀秀,扎在脑后的小马尾发梢处染着红,是暮春繁花的颜色。外观帅气利落,腰间挂着的弹夹、手.雷也是很爷们儿的装饰,独因那揪染红的小马尾,整个人都俏皮起来,而且看起来特别年轻,跟晚他好几期的后辈们看不出年龄差。   “你还生什么气,”叶修说,因为咬着烟听起来有些含混,“后来我不是换了枪形态自己打开了吗。”   他一副并不能理解对方的表情,低头摸了一个扁平的盒子出来,站起来递给苏沐橙,“一块儿找到的,巧克力,吃吗?”   “在不在保质期啊?”苏沐橙接过来看了看,“唔,谢谢啦。”   她拆开盒子,抬头望向我,笑眯眯地问我吃不吃,我刚挥挥手说不用了,叶修抬手冲我招了招,说:“哎,小朋友。”   小朋友想一个夕照雷锋拍他脸上。   “这只是游戏角色的体型,实际上我快20了,”我走过去,表达了交谈的基础,朕是一个冷静理智的成年人,“我叫叶云轻。”   “也还小嘛,”叶修说,捻灭了烟头,这处天台的排水工程很好,地面只是湿淋淋的,未曾积水,“叶云轻……还是本家啊,叫你‘小叶’好像怪怪的。”   “哪里怪啦,”苏沐橙说,掰下了一块黑巧克力,“那叫‘小叶子’吧,可爱。”   姑娘的品味总是相似的,我深以为然。   叶修不置可否,嘴角上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来,显然是要在这暂时的休憩中和我探讨一下人生的过去与未来。他刚一发出小姑娘你打哪儿来往哪儿去的讯号,我就感到了生无可恋,想想我之前到底为什么要跟江波涛他们讲那么详细,不就是为了这俩人回来以后他们自己内部交流吗。   委婉地表达了这个想法,叶修从善如流地叫道:“小江——对,你过来一下,顺便把张佳乐扯过来。”   结果所有人都聚了过来,他们开展内部交流的时候,我扒拉着天台边缘往外看,目之所及是刚刚固守此处时枪炮师扫穿的丧尸遗体,破烂地沉浮在水里。虽然已经免疫,但毕竟不是什么好风景,我转开头,就看见扛着千机伞的人靠在旁边,眉头鲜活地颦蹙。   越是细看,越觉得真实得无法比拟,哪个梦境里你可能集中精神看清一样东西呢,都是越在意越模糊的。   在意。   我回过神来,匆忙敛下睫毛遮掩视线,但叶修好像已经注意到了我过于专注的凝视,不解地看过来,片刻后又收回目光,不无惋惜地开口道:“咱们这个开荒进度远远落后于其他团了啊。”   “这对叶神来说是很少有过的体验吧。”江波涛笑道。   “确实是,”他承认了,“所以我们另辟蹊径,来解决一下世界终极的问题如何?”   “呃,什么?”   “目前是出现了八个战队里的人吧,”叶修说,“季后赛还没开打,但格局也差不多了,不是这个阵容。”   这是短时间内第二次戳人伤疤了,我看见唐昊又一次露出了杀气腾腾的表情,还是个沉不住气的年轻人,但已经会忍住了在这种情况下不随便用言语表露出来,他别开了脸。   孙翔哼了一声,说:“确定就只有这八支了?万一还有人没遇到呢,还有那个,叶云轻怎么解释?”   “哟,聪明了一次。”叶修赞许地说。   然而成功地激起了孙翔的愤怒,他往前迈了一步还没说话,苏沐橙微笑着开口:“可不是吗,看来你去轮回确实成长了啊。”   孙翔望向苏沐橙,好像有点不清楚这姑娘到底是真夸还是讽刺,江波涛拉了他一把,笑呵呵地打圆场。   叶修再次冲我招了招手,像唤什么小猫小狗一样,“过来点儿,小黄叽。”   我……有点凌乱,其他人显然也感觉到这个称呼的微妙,叶修若无其事地解释:“她那个游戏的门派特色,我想起来了,还挺可爱的吧。”   苏沐橙笑弯了眼睛,我路过的时候她又揉了揉我的头发,我有点生气,气自己到底为什么玩了萝莉号!自从玩了萝莉号,外观常种草,花钱如流水,现在这种极端情况下还如此地遭人轻薄!   但是苏沐橙揉我还能接受,此后别的人都不可能有这种待遇。   “对……您记忆力不错啊,多少年了还记得人门派外号。”   “啥游戏,我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孙翔嘟嘟囔囔道。   “正常,十年前挺火,后来关服了,”叶修说,低头摸出了他的烟盒,却得到身侧枪炮师一句“已经点不起火了”而悻悻作罢,望向我,脸色严肃了一些,“所以,小同志,你这是打哪儿穿越过来的?”   我仿佛被一击爆头,剑三的时间线问题王杰希确认了,怀疑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追究,别的人都不清楚也就没问过,叶修亲自玩过这个游戏,马上就有疑问是应该的。   “我就不能是,几年前玩过结果被命运之神选中到这儿来的吗?”我说。   “说不通啊,就你们仨,”叶修说,“来自一个古老的已经停运的游戏,别的人都是荣耀职业选手,毫无关联,这要是本小说设定得多不合理。反常即妖,听说过吧?”   “所以说人类不能参透命运之神的想法啊,”我勉强保持镇静,“顺便这事儿很重要吗,我们就不能不要关心彼此的来历当临时队友吗?”   “玩一个生存游戏放着问题不解怎么行,万一涉及什么通关的谜底呢?”叶修说,“而且咱们几个是互相认识,你多讨论两句融入集体也好嘛。”   他的意思是他代表的知根知底儿的一群人不能信任我,并不构成做队友的基础?   “我还不信任你们呢。”我轻声说。   “什么?”叶修放缓了语调,从容不迫,没有逼问的意思。   “这个问题很复杂,我判断现在并不能告诉你们,”我慢慢地说,“至少不适合在这种场合下,让每个人都知道。”   “啥?什么鬼?”孙翔果然忍不住。   叶修却若有所思,“果然是通关谜底啊,你看起来就像个高智能NPC,怎么着才能触发下一步线索呢?”   雾草……朕还是这么看你们的呢!   我可能翻了个白眼,张佳乐忽然扯了扯我左边的马尾巴,说:“你别气,那人说话就那样,小妹妹不要做出这种凶巴巴的样子嘛。”   大哥哥你能不能不要像小学男生一样扯女孩子的头发!   我礼貌地拿下了他的手,说:“谢谢,我不气。”   张佳乐冲我露出一个笑容,像个邻家男生,眉眼弯起来,漂亮得无从形容,只能说让人想到初霁的日光。   “你来到这儿之前,是不是五月……”叶修又说,停顿了一下,望向别人,江波涛立即为他补充:“四号。”   “不是,”我精神微一恍惚,下意识地接了口,立即觉得嘴快了,还是硬着头皮接下去,“七月了。”   “这事有趣了。”刘皓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插嘴,但四下都安静了片刻,为这古怪诡奇的时间扭曲。   然后叶修饶有兴致地问我:“几号?总决赛完了没?”   所有人精神一振,纷纷看向我,张佳乐离我近,更是目光灼灼。   喂,你们这些家伙,是喜欢被剧透的人吗?呵呵朕说的可是2015年的7月……虽然也知道结果。   江波涛率先反应过来,“哈哈,提前知道就没意思了,叶神也不是真的要问出来吧?”   “不问也知道,”叶修悠然一笑,“反正我们是冠军。”   然后张佳乐就跟他杠上了,孙翔也不服,大的小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嘴仗打不过还能上男人的拳头,如果不是苏沐橙咳了两声,状似无意地整理她的手炮,他们可能真要先打一架,反正现在大家都不是本体宅男,而是能打能扛的战斗先锋。   “哎,算了,”我张口,抬手按压着太阳穴,目光空茫地投向远方,“你们就当我是发布任务的NPC吧,下一步目标:在风暴来临之前,离开当前区域。”   “风暴?!”   “……对。”   这个发展越来越眼熟了,我肯定打过这张图,虽然记不起具体的事情,但是这片地区肯定有走动的Witch。   我提醒了他们小心,然后刚刚经历过一次战斗的人们再次集结。叶修说我蓝不够了,不要受重伤,千万别指望我还有余粮刷小治愈术给你。张佳乐回他说小心你自己吧,别空蓝了跌进丧尸堆里,没人会来捞你的。   我们从天台边的逃生梯挨个下了去,踢开水里的残尸,眼见着天边忽然聚起了晦暗的颜色,刚刚还是雨过天晴的空气立刻又变换为了压力沉沉,隐隐有风刮起,天色缓缓沉郁下来。   这什么破世界,随心所欲地搞天文地理啊。我内心沉重,看了一眼前头扛着伞走的人的背影,内心揪得喘不过气来。   这人到底是谁啊,会不会说话了,怎么别人都没追究你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就世界的终极问题。你问就缠着问啊,我不想当众公布你不会把我拉到一边逼问啊,我还真想吓你一跳让你也跟我一样怀疑人生怀疑世界呢!   也不一定,如果听说自己是本小说的主角,牛逼哄哄的,这人会不会还是付之一笑,说哦,那就是我,你说我还拿了十赛季的总冠军么,挺好,当然的,哥再战十年也没问题。然后专心致志地琢磨着通关这个丧尸世界,回去继续打他的荣耀,拿他的冠军。   我用力地抿了抿嘴唇,现在不会出现满脸血腥的情况了,又张开嘴咬住了下唇,用力地吸一口气,憋在胸口慢慢有些疼痛。我松开嘴,吐出那口浊气来,决定不能再想了,我就是爱想太多。   只要活下去就好了,活下去,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的故事,总要有结局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全职的时间轴是用的漫画版那个,以叶神97年的起算,小说版的应该还要延后7年,那太远了,我搞不定未来世界的发展。 之前是不是说有八个战队来着?错了,其实有九个,下章放吴女士(……) 主角是那种脑洞很大,想得太多,个性有点儿偏执的人。   ☆、风雨如晦   走了很长一段路,天色愈加晦暗,风声逐渐尖利,但那抹似断还连的的哭泣声响起时,仍然十分容易辨别,幽怨戚哀,透过耳膜直钻到人天灵盖里头去。我招呼住他们,大家停步远望。   我们已经走到了柏油公路上,视野开阔,水面大大降低了,只比脚踝高一点,那些二三层的小楼落在了身后,道路两边只有零星的低矮房屋。路面衍伸到尽头有一个小的拱起,背后就是铁灰色的天穹。路边交错的矮楼旁有少量的丧尸,不知所谓地摇晃在附近,没被安静行军的我们惊动,也就选择不去打了。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染着暴风雨来临前夕晦暗的颜色,而前方路段堆积着数辆废弃翻倒的车,像连环车祸的现场。不着寸缕的女性丧尸出现在那些车辆后头,抽泣着向我们走来,步履缓慢而凄惶,惨白的皮肤毫无光泽,类似兽爪的两只手是暗红色的,捂着脸,指缝间透出的眼眸却是鲜血染红的颜色。   我们会在那个障碍重重的路段和她相遇,并不明智,于是选择在一辆占据半边道路的卡车前尚且宽阔的地方等待她经过。   白天的Witch是会游走的,让她走吧。   站到了路边排水沟的位置,触感不对,我反应过来,可能是丧尸……或者人类的尸体堵塞住了排水沟。仔细一看,侧前方完全翻倒的卡车大开的车门里,座位上绑着一具人形的尸体,半边身子已经支离破碎。就好像这儿曾经发生了一次丧尸潮袭击,逃亡的车队彻底被埋葬于此。顿时脚底下跟长了针一样,悄悄地往前挪了两步。   马路对面的唐昊握紧了拳头,端在腰侧,一副随时准备开干的样子,表情嫌恶地看着抽泣的丧尸,好歹没有真的做什么,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待她走过。   她几乎是从我的身前踽踽独行而过,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我在心里大喘气一下,挥挥手。大家转身,不再去管她,仍然安静地往前走,只带起了小小的水声,甚至不如Witch的哭声大。   然而,就当我们经过那个被卡车占据半壁江山的关口时,猛然之间刮起了一阵大风,呜咽的风声一下变成了高号,所有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倾身抵抗迎面而来的狂风,耳朵里霎时灌满了呼啸的声音。没人注意到卡车打开的车门是坏了的,本就摇摇欲坠,但随后我们都听到了那哐当一声,岌岌可危的车门被风刮卷着往车身上狠狠一拍,随即被风掀走,在路面上哐哐哐砸了数声。   本来已经在我们身后的Witch就这样受到了惊吓。   太快了,她本来就走得不远,我们顶着逆风的压力要维持平衡的转身就慢了那么零点几秒吧,Witch已经冲入了我们人群之中。   我才拔出千叶长生,孙翔的战矛走空,而唐昊的拳头正至——或者说那是一记耳光,扇得Witch往旁边一趔趄,却就势矮身,往前一扑,挥爪袭击了江波涛。魔剑士匆忙后退,暴风雨就要来临了,狂风不止,人要站稳都很难,他没摔倒,却错过了最佳的回击机会,Witch嚎哭着直接将他抓倒在地。   空间太狭窄其他人施展不开,而一把伞从旁刺出,尖锐的伞头扎进了Witch的脖子,将她戳刺出几步远,救了江波涛。丧尸将将到我面前,我稳住脚步挥剑劈砍,冰冷的血液溅了半身又消失,她疯狂挥舞的爪子无意间从我的肩侧撕下去。   还没感觉到疼,依靠直觉指挥补了第二刀,与此同时千机伞的形态转换,仍然扎在Witch脖子里的伞头成了枪口,血肉被轰开的声音沉闷而令人作呕,叶修连开数枪,稳定地在同一处伤口灌入子弹,直到她血肉模糊的颈子整个儿被轰烂,披散着油腻长发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到地面。   这一切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里,几乎是瞬息之间。Witch断头,赤.裸的身体上两道深刻的刀伤,眼看着这具无头女尸就要往我身上倒下来,我倒退一步差点踉跄摔倒,背后的人扯住我的领子把我往后带了一步,避免了一幕惨剧。   “老叶你这什么品味!”张佳乐的声音散在风里,带出点嘶吼的意思,“恶不恶心!”   “丧尸世界你跟我谈恶心?呵!”叶修有力地吐出最后那个字,抖了抖武器,雪色的微芒落在我肩膀上。我始觉痛楚,叽萝的朔雪校服即便撕裂也马上刷新还原了,伤口藏在下面,汩汩流血,女巫的伤害判定确实远强于其他感染者。   “怎么不往后退啊?”叶修说,瞧了我两眼,又扭过头去,“小江,没事吧?”   江波涛张嘴说了什么,被风吃了,于是叶修走过去看他,掐着CD也落了一道微弱的白光。   我提着领口拢了拢,心说我还以为推过来就是让人砍的呢,谁知道那只是惯性,你准备换枪轰。   小治愈术并不足以痊愈伤口,甚至连血都没止住,是苏沐橙发现我肩上的衣料重复洇染出殷红。叶修一脸“作孽啊”的表情,和江波涛说了什么,后者点点头,他就走过来,又一道小治愈术落在我身上,效果也就是堪堪止住了血。   说什么好,我到底为什么想抱紧奶妈大腿还有谁不明白吗!   “谢谢。”我没精打采地说。   他一爪子拍过来,想揉我的头发,我已经要对自己的身高绝望了,愤怒地往前蹑云躲开。流血debuff停了就行,不要消耗这个肾虚半吊子治疗的蓝条。   我们顶着开始四面八方乱来的大风艰难前行,汹涌的气流铺天盖地地穿行,伴随着号哭般的声响。这种情况下理想是找个避风港让半吊子奶妈慢慢刷,他再睡一觉回好蓝,打架也不愁,同时我们能错开这个糟糕的赶路状况,但谁叫任务颁发了,留下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江波涛似乎是没有大碍,我随后才想起进食补血补蓝的设定,就走到他身边问他有没有搜刮什么食物。他醒悟,但是这支队伍之前一直在山林里荒野求生,发现自己并不会饥饿之后就根本没有在意过食物,也就是今天早晨到达民居,发现一些食物,出于情怀弄来吃了才发现回血回蓝和缓解疲惫的作用,根本没有储备。于是死心,继续赶路。   渐渐的两边道路已经没有了建筑物,全是荒地,我们正走在荒野里唯一的人工痕迹上,而这条路似乎无穷无尽,一直延伸到沉坠下来的天空去。晦暗的穹庐低垂,四野空旷,饱凝了雨水的乌黑云层沉甸甸地悬在我们头上,仿佛在攒读条,为了放个大招。我们集中了队形,用不着谁催促,都自发地加快脚程,朕简直是在一路小跑,为了追上这群长腿。   但这条路太长了,简直看不到希望,我不知道怎么才算离开这片区域,恶劣的天气里绷着紧张的神经赶路,疲惫感不比直接在丧尸潮里开干轻松,而且还十分乏味。风弱下去又强盛起来,反反复复,来自四面八方。其间叶修没吱声地又奶了我两口,很有积少成多的疗效,我摁了摁这条从肩膀划到上腹的伤口,痒,仿佛自己在愈合,于是真心实意地跟他说不用管了留着蓝条万一要打架,他说行,你没事儿就好。   当第一滴雨水落下来的时候,风势刚好到一个缓解的阶段,我们越过了那个小小的拱起,迎接的是一段凹陷下去的路,三四百米过后地势又扬起来。   “赶这么久路都累了吧?”叶修说,“快,士气振奋起来,一口气往下冲。”   “谁要跟你冲啊!”这个提议被唾弃了。   叶修不以为意,配色驳杂的一身在这种天气下很打眼,招摇地扛着那把千变万化的武器,大步往前迈。   片刻之间,雨水密集起来,不过两三秒钟,天幕就成了一汪倒扣的泉,贮存的水凭着重力的吸引下坠,雨落如狂流。忽而又兴盛起来的妖风作祟,抽打雨帘,破碎成一颗颗弹珠迸射到人身上,还有点疼。我们刚说完不冲,就纷纷自打脸,拔腿往下狂奔,如果不是累了还能配上嗷嗷叫,像一群落魄的流浪犬,祈求跑过这一段前方能出现什么遮风避雨的地方。   下坡一时爽,很快的,由着惯性也迅速冲下去了,然而使足了力气顶着风雨往上爬时,我觉得很不妙,暴风雨确确实实已经降临了,耳朵里灌满了风雨的咆哮之声,我还有双剑重量的加成,都觉得自己要被吹跑了,每迈一步,都像顶着千钧之力,别提雨水打在脸上像是酷刑。天地间黑乎乎灰蒙蒙的一片,雨幕遮挡视线,我们不聚紧一点就根本看不清有谁掉队了,加速技能也用不上,怕双脚一离地就被卷走。满脸都是水,脖子里也是濡湿的,尽管衣物有自动刷新的功效,却快不过雨水侵蚀的速度,我们压根儿就是泡在了这天地浴场里。   特别怀念从前有安稳舒适的代步工具的时代……但我们唯一遇见的就是刚刚路上那些车祸翻掉的钢铁废物,显然不能投入使用。   这种情况下,当那首经典的美国乡村民谣以一种喧哗的姿态从风雨深处响起时,一种幻听般的感觉产生了。我们纷纷驻足,面面相觑确定那是真的之后,侧耳细听。   在雨里站着当落汤鸡,每个人都是水淋淋的,场面可能有些喜剧效果。然后叶修忽然一扬伞,还什么都没说,每个人立刻爆发了十倍动力,向着声音来源冲上顶坡。   两道橙黄的车灯穿破雨幕,照亮了纷飞的雨珠,一辆重型卡车哼哧哼哧地从远处行驶过来,车顶装着的大喇叭轰隆着一首让人想起阳光、清风和山峦的歌,仿佛留声机一样带着沙哑的重音,简直像是梦里的场景。   我们像拦路土匪一样大刀阔斧地立在路中间。   远光灯照射到了我们,卡车停下了,一道白色的人影身手矫健地跳下来,兴高采烈地大声呼喊:“卧槽!是老叶!哟,还有沐姐姐——”   驾驶位的人不为所动,始终没下来,白色人影的声音干脆清亮,他乡逢故知一样激动地喊着叶修的名字跑过来……给了他一拳。   叶修及时地避开了,“方锐你行啊!”   “哈哈哈竟然有这么多人,你们怎么搞成这样的?”   “上车说话!”   大雨噼啪和狂风肆虐里对话基本靠吼,点数过确实没差人之后,我们向着那辆天堂般的大卡车冲过去,孙翔一马当先,跑到车门边,然后露出了义愤填膺的神色:“这怎么坐得下?!”   “后面去,”一个听起来就很高冷的声音平淡地从车里传出来,隔着雨幕听不大清,“有的是位置。”   这辆重卡拖着庞大的身躯,载运集装箱的那种,后头的确空间特别大。   “就是,边儿去,座位留给女士好吗!”方锐喊。我抹了一把睫毛上的水珠,在短暂清晰的视野里看清楚了这个气功师,眉眼活泼锐气,穿一身雪白的道袍,气质疏朗……如果不是他正在对苏沐橙挤眉弄眼的话。   “不行,我得坐这儿,”叶修说,“年纪大了。”   “呸,要不要脸!”   他并不管要不要脸的问题,在苏沐橙之后踩上脚蹬,拉住车门外的扶手,借力跃上去,驾驶室两排四座,苏沐橙坐了副驾,他钻进后排。   张佳乐跟方锐说这个老家伙快空蓝了,让他自个儿躺一排,然后跟着唐昊他们往后走。我这才想起这茬来,就准备同他们一起去后面。   “咦,这谁家的未成年?”方锐弯下腰来看我,然后好像被吓了一跳。   “说来话长,”我喊,“后面去讲。”   “你上来啊小姑娘,”叶修坐在车门边,握住外面的扶手,探出半个身子来,弯着腰递出手要拉我,“又是伤员,还有小江呢?怎么,已经走啦?”   我看了一眼巨大的轮胎,和位于轮胎上面的脚蹬,安静地沉默着。其他人已经到车尾了,方锐体贴地发现了我的烦恼,想托我一程,我摇摇头……纵然萝莉身轻体柔,奈何她是藏剑门下。   我仰头喊叶修在位子上坐好,后退几步,轻身起跳,目标叶修,玉虹贯日。   “我去……你可真沉。”他直接被我撞倒,仰躺在座位上嘶了两声。   “沉的是我的重剑。”我严肃声明。   方锐顶着雨往车后小跑,叶修艰难地坐起来,把门关上,风雨声骤小,我们进入了一个干燥的封闭环境。我钻进里侧坐好,疲累许久的身躯得以完全放松在座椅上,尽管它并不柔软,还是舒适得让人想发出喟叹。甩甩短胳膊短腿儿,倦得再也不想动了。   “叶修前辈。”驾驶位上的人开口,就是那个听起来很高冷的男声。   “哟,小吴,”叶修把千机伞倚在门边放着,“你怎么跟方锐碰上的?”   那人想了想,说:“刚醒来没多久就遇见他了。三天前,前辈你们也是吗?”   “差不多,”叶修说,“目前看来起码有九支战队的部分成员穿到这世界来了,如果不是全联盟的话。有空再研讨,现在掉头吧,我们从前面来,没路了。”   “恐怕后面也没路,”他说,向后侧头,“我们今天早上才逃出来,是个集装箱码头,每个箱子里都装着丧尸。”   我坐在司机位背后,本来看不见驾驶员的脸,哪怕他扭头,但后视镜映出了他的眼睛,上挑的眼尾染着细腻的红绯,袅袅一勾,是双漂亮极了的凤眸。左眼下浮着绯色的纹饰,像繁复的花钿,向鬓间婀娜铺开去。明明白白的是个年轻男人,却展露着一种模糊性别的美。   我站起来往前探,想看看到底是谁长这么漂亮,只看见对方银灰色长发上侧挂着半副鬼面,以及敞开的衣襟……噫,深V。他身侧立着一把形制文秀的长刀,刀镡处的装饰物却带着森罗鬼气。   像是鬼剑士,又姓吴的话,是吴羽策吧……等等,鬼刻不是女号吗,怪不得这么娇娆。我脑补了一下那个深V领口,如果是套在女性角色身上,绝对非常香艳吧,虽然现在的效果……也差不离。   “大型码头啊,”叶修琢磨了一下,“我们来的地方已经是死路了,有沼泽。路上没岔路吗?”   “没有,”吴羽策迟疑片刻,“有一座吊桥,但是需要穿过整个码头,我们选了这条路。”   “估计就是吊桥那条路了,回头吧,”叶修说,“现在人多,不虚。”   我控制住了没把关于正经治疗的话说出来,这群DPS好像并不在乎,仔细想想他们是真浪,值得敬佩。   吴羽策打着方向盘,缓慢而艰难地把这辆大家伙转了个方向,然后迎着暴风雨开动。也亏得它这么笨重,大风里没有发飘,只是视线太受影响,车速很慢,就像我们开始看见它的时候一样,哼哧哼哧地往前挪。   坐在我旁边的叶修估量了一下座椅的长度,靠到车门那边,说他眯一会儿回个蓝,真可惜没有打火机。苏沐橙说你快睡吧,别想你的烟了。   朕这种没肾职业就从来不会有这种需求,但现在,狂暴的风雨声被隔绝在了外面,我感觉自己像到达了一间小安全室,赶路的疲惫现在才爆发开来,如果有张毯子,我一定裹着昏睡过去。   没睡就是因为冷,我贴着玻璃窗,脸颊冰冷,绵延的公路不再显得那么可恶,而是十分温顺的平直,让我们行进得一点也不颠簸。我双手交握着凑到嘴边呵着气,无意识地盯着窗外出神。车内橘黄的灯长亮,窗玻璃更多地像一面镜子反射窄小的驾驶室,我盯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窗上那个……画风清奇的萝莉脸是我。   如针尖竖立的猫瞳,眸色是透彻的浅蓝,刚刚还在心里想鬼剑士脸上的纹青浮夸,此刻就看见自己脸上那枚从眉骨横贯至左眼下方的藏青色贴花。   为什么偏偏是这张捏脸?系统玩我?!   这是我前不久冲错通宝乱买一气的时候捏的中二审美易容,好像最后一次上号的时候是顶着这张脸来着……   怪不得刚刚方锐弯腰看我时还有点受到惊吓,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觉得世事简直狗比,小声地问副驾上的苏沐橙:“那个,沐橙姐姐,你们捡到我的时候,我就长这样?”   苏沐橙扭身,看了看我,说对呀,怎么啦。   好吧,没什么,我想知道怎么才能打开外观商城。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更新是因为去摸其他鱼了。应该鞭策作者。 叽萝的脸……嗯,是有些清奇的。   ☆、九支战队   我不知不觉还是睡了一觉。   起初还有点意识,贴着车窗一下一下地点头,就像在课堂上打瞌睡一样,然后就不知道了,迷迷糊糊感觉司机师傅的开车手法非常灵魂漂移。   师傅一个急刹,我猛地产生一种悬空感,立刻惊醒了,发现自己侧身蜷在座位上真的半边身子都要掉下去了,有人及时抓住我的肩头,倾身把我拉了回去。   虚妄的坠崖感带来了后知后觉的冷汗,我惊魂甫定地睁着眼睛,一骨碌爬起来,扭头看身侧的叶修,他刚把左手从我肩膀上拿下去。   “哟,醒了,”他说,“睡得可真沉,刚连环车祸都没吵得醒你。”   “不好意思。”我也为自己这么丧失警惕感到迷惑和羞耻,一边回答他,一边凑到窗边,追溯到了耳中充斥的古怪叫声的源头,和驾驶员突然漂移起来的原因。   不知何时我们已经离开了暴风雨的区域,外头仍然阴沉,好歹没有大雨。一些丧尸正疯狂地追赶着我们,钢铁机器坚硬的外表不是他们赤手空拳能划破的,吴羽策根本不在意,针对向车头扑来的感染者镇静地前行,后退,提速,碾压,手法娴熟……大概他跟方锐逃离的路上也这么干过,闯入那片风雨后被狂乱的雨流洗刷干净了车头的血肉淋漓和轮胎间的碎肉残末。这个架势让我想到从前看过的某段纪录,突然有些不寒而栗。   “我们好像开的不是装甲坦克吧,”我说,为这种暴力感到由衷的敬畏,“什么连环车祸?”   “有个路段堆满了汽车残骸,还有丧尸袭击,”叶修说,“我们甩掉了一部分车身,硬撞出来了。”   我无言,感觉自己完全没有意识。   “那么大动静都没醒,”叶修侧头瞧着我,“是不是挺累的?多睡会儿吧。”   我摇头。前座苏沐橙打了个哈欠,睡意朦胧地说:“开了几个小时了?吴羽策你累不累啊?”   “快到了,”吴羽策说,“十分钟。”   我弓着身子,手肘抵在大腿上,脸埋在掌中用力揉搓了两把,轻微的疼痛感有助于清醒。然后就听见“砰”地一声,一只丧尸猛地砸到了挡风玻璃上,并且稳定地粘着在了宽阔的玻璃上,遮住了驾驶员的视野。   幸而我们正行驶在平直的大道上,吴羽策降速,重型卡车毕竟不够灵活,急刹和突转都不能有足够的速度将这只Hunter甩下去,他跪趴在挡风玻璃上,四肢齐用,扬起了一只手臂,开始捶击看似坚固的玻璃。   “Hunter,”我说,“比普通丧尸贴附力强,这辆车估计甩不下去。”   “而且,我们汽油快不够了。”吴羽策说,踩了刹车。   更多的丧尸围上来了,我们感觉到汽车顶棚踩击的声音。   “那这波先清了吧。”叶修说,握住千机伞准备开门下车,他的手刚碰到车门把手,一泼绿莹莹的液体猛地覆盖了窄小的车窗,令人牙酸的腐蚀声顷刻间滋滋地响起来。   叶修立刻后退,跟我挤在角落里。Spitter的胃液迅速地侵蚀着一侧的车门,并且有少量透过车门的缝隙直接渗了进来。   “车轮!”他眉头一紧,“快开车!”   吴羽策立刻启动了卡车,直接提速,副驾上的苏沐橙视野情况好一些,指挥方向。陡然的启动和加速甩下了车顶的部分丧尸,但Hunter还是岿然不动地贴在挡风玻璃上,只是他不再试图砸开玻璃了。   没有跑出多远,我们听到了十分不详的声音,车身右侧的轮胎刚刚果然遭到了Spitter胃液的侵蚀,支撑不住爆了。吴羽策猛打方向盘,急踩刹车,我们以一种险些侧翻的姿态冲破了道路边缘的护栏,一头扎进了杂草地里。   由衷地为留在后头货舱里的队友感到抱歉。   叶修拧不开朽烂的车门,直接开枪射穿了,一脚踹开,然后跳了下去,我背好轻重双剑,也跳了下去。   好消息是我们不用盲开了,坏消息是我们根本开不了了。   叶修走到车后面,敲了敲紧闭的货舱门,招呼他们下来,出来的队友一个两个都晕头转向的样子,孙翔脸色呈现出一种晕车般的苍白,倒是张佳乐很有力气地骂了一句,转头就和叶修一起用枪干掉从路面上零星追过来的丧尸。   吴羽策提着他的长刀,安静地走到人群中去,方锐一爪子搭上他的肩膀,说天呐吴女士,你这车开得,是不是靠贿赂教练拿到的驾照?被女装扮相但仍然看起来非常高冷非常爷们儿的吴羽策剜了一眼。   “抱歉,”他淡淡地说,“好在路程也不远了。”   我们只好再次徒步行进,大家绕过报废的卡车,都对挽救我们于凄风冷雨之中的它非常有感情,气氛也不是太紧张,方锐还跟叶修贫了两句,车的另一面突然冒起那个穿着连帽衫的身影时大家就像是还没回神,直至Hunter自车顶一跃而下,向我扑来。   半空中他的躯体被子弹射穿了,却仍然无误地扑了过来,我手中的千叶长生刚好斜剖入他的腹部,刺穿了丧尸的躯体。我挑剑侧躲,开膛破肚的尸体一团软烂地落在草地上。   我低头看了一眼刚刚被血污覆盖的白手套,现在又十分洁净了,我知道自己现在全身都带自洁系统,但丧尸腥臭的肚肠刚刚从自己额头上擦过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我抖了抖剑,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真恶心。”孙翔远远地在后头点评。   “你还没习惯吗?”唐昊没好气地说,“别扯我看,快走。”   这是非常壮观的景象,占地面积巨大的码头位于两江的交汇处,堆场排列着整整齐齐的集装箱,密匝匝地铺开。我们进入大门后,就立刻走进了迷宫。我们只能看见建在码头最高处的控制塔,别的全被大量集装箱阻挡,叶修用机械旋翼转到半空中去看到了十分遥远的那座吊桥。据他描述,我们正面对的地方是一条十分宽阔的江流,江边有沉船,不确定是否还有完好的船只,而往上游走两三百米的位置,支流汇入,吊桥横跨在那条支流上,到达需要斜穿整个码头。   我的机械腕表和从前身上穿的其他东西一样,随着变成叽萝而消失了,天色又一直是那种半死不活的样子,没人能判断这到底是什么时候。根据每个人的疲惫情况来看应当稍作停留,刚刚那种疲乏的旅程根本够不上修生养息的意思。   “要不去控制塔看看?”有人问。   叶修看我,“有任务指示吗?”   “还没,”我说,“走吧,这种地点听起来就值得探索。”   应该会有物资补充,朕的任务奖励还没领取呢,虽然技能完善和装备升级以后,感觉根本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出现了。   当我们进入高塔顶层的控制室后,那些人确实接收到了物资提醒。控制室四周都是高强化玻璃窗,居高临下一览无余,环布的操作面板没人能看懂是什么意思,电脑和各种按钮蒙着薄尘,全都不亮,和之前在市中心那座电视台大楼的情况差不多。地面却散乱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枪械和弹药,部分人蹲下挑拣有用的东西,咨询我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   我看到了两枚土.制.炸.弹,一瓶胆汁,想到这里那么多集装箱,很可能会有尸潮,就叫他们带上。   张佳乐不解,说炸弹我也有啊,拿着干嘛。   “能聚怪,”我说,“他们都会朝这个炸弹扑。”   胆汁可以便捷对付Tank,但我从前就很怕自己丢不到Tank身上,反而招来一群丧尸,就叫他们谁准头好谁拿上。   布满面板的操作台缝隙里,我看到了一台橙色的小机器,把它拉出来,是台心脏除颤器。我说没什么用,又重,话音刚落就心念一动,说也不一定……毕竟现在没有正经奶妈。   “带上吧,”我诚恳地建议叶修,“咱们人又多,你照顾不过来,有什么意外这个还能把人救活,然后再把血刷回来。”   方锐表示我这个说法简直制造恐怖气氛,我回了他一个虚伪的笑容,心说我还没把最可怕的设想勾勒给你呢——除了奶妈大家都挂了,他一个人从遍地残尸里挨个儿翻找抢救,小治愈术一口一口,等大家都苏醒过来,一年已经过去了。   他们待在卡车货舱里的旅程中江波涛应该跟方锐解释过了我的来历,吴羽策这边好像一点都不关心。我有点懒得搭理这种大家都是一伙独我是异类的场景,觉得再也不在意了。   心脏除颤器最终被装进了叶修的包裹,他干嚼着烟丝,说你们这是把生杀大权都交代到我一个人手上了啊。   “大家都很信任叶修前辈啊。”江波涛谦和地笑笑。   “绝对的权力导致腐败,老叶,现在只能依靠你的革命觉悟了!”方锐严肃地说,顿了一下,“等等,我怎么突然开始担心了。”   孙翔嘁了一声,说:“这点儿节操还是有的吧。”   “我只能保证你们不会死,”叶修说,“千万保重,别弄个肢体残疾。”   “靠,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我把手按在操作台上,拂去部分灰尘,“哎,等等……谁懂点通讯设备维修?”   灰白的任务出现在我眼前,是求生之路游戏里最具希望的那种提示:通过该设备向外界发出求救讯号,等待救援。   一张图基本是以这种形式结束的,多是呼叫直升机。但是这里毕竟不同于求生的世界,我此前根本没有接触到外界的讯息,结果现在任务告诉我,我们还是要呼叫救援以通关?这样就结束了吗,我们才这么点儿人,困在市中心跟山里的那些人呢?还有,来实施救援的会是谁……难道是冯宪君?!   先从那些疑问中抽身,我们目前面临的问题是,这套通讯面板根本不亮,一堆人围着它左看右瞧,唐昊还想用修理电器古法简单粗暴地拍两下试试,被吴羽策阻止了。   我走到另外一边,爬上操作台极目远眺,江边有一艘巨轮的残骸,凄惨地沉默在那里,看起来像是被炸毁了,创面嶙峋。从这里呼叫救援的话,最好的方式是派一艘大船来吧,才装得下这么多人,而且需要把所有人都找齐。这里到底有多少活人——假设他们都是活人的话。   “云轻。”江波涛叫了我一声。   “啊?”我回过神,抿了抿嘴唇,把脸上僵硬的肌肉活动开,展露出相对自然的表情来。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想来是刚刚在我这张诡异的脸上……看到了更加诡异的神情,一时有点心惊。   他们打开了通讯操作台下面的柜子,面对一堆错综负载的线路和器械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乱来。   “这得是关底卡口了吧,”叶修说,“咱们是不是误打误撞来到了这儿,其实还差通关条件?”   “应该是,谁会修这个?”   都是一群最高高中学历的人,就在纸上画画灯泡电路结构图还行,这玩意儿如此复杂,也没有电器爱好者,连故障的门道都看不出来。   “我们兴欣倒是有两个大学生……”方锐沉吟片刻。   “大学生也不一定会修啊,”我无力,“我就是大学生。”   “文科理科?”他尖锐地指出了问题。   “……哦。文科生。”   “理科生就会了?”唐昊说,“现在学校怎么会教这些,除非是专业技校。”   大家都沉默了,然后张佳乐问了一句唐昊:“哎,你是文科生吗?”   唐昊表情愤怒,选择不回答。   “不管怎么说,”叶修起身,“暂时还达不到离开的条件,至少咱们队友都没找齐不是吗?”   我们围坐在地上,中间是楼梯口,背后是一圈的操作台,算是休息,不累的人就继续开会。   他们想弄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在这个世界,假设把这里认定为离开的关口,就需要找齐人,大家一起过来,所以统计人数是至关重要的。   排除来自不同时空的我,他们都是荣耀联盟的职业选手,如果系统单位不是全联盟,目前来看也不是全明星,以战队统计的话,有九支战队出现了,分别是:微草,轮回,蓝雨,雷霆,烟雨,兴欣,霸图,呼啸,虚空。   “有什么深意吗?”孙翔拧眉头,“传统强队?都出过全明星?”   “太含糊了,整十个赛季,怎么定义传统?”叶修空咬着香烟。   我回忆了一下自己一路以来遇到的人,这九支战队,抓到了那丝熟悉的感觉,和某个十四人名单一核对,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很清脆的一声响,每个人都望过来。   “怎么了小朋友?”坐我旁边的叶修问,见我半天没反应,伸手把我的右手扒拉下来,对着我火辣辣的额头吹了口气,“怎么像拍傻了。”   “没,”我晃了晃脑袋,“就是这九支战队,收集齐这九支的全部队员就够了。”   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疑惑目光,我惨然一笑,说:“这是未来的秘密。”   国家队算上领队共十四位队员各自出身的战队。来到这里之前的那个夜晚……对梁清她们两个来说,在这个世界也就过了几天,而于我已经是半个多月前的久远记忆,但我还记得,自己临睡前再刷了一遍全职的总决赛,顺便就把大结局看了,而且去查了所有队员的编号,关注到底是哪几支战队出了人。   已经不需要更多证据来提醒我这个世界背后可能的秘密,但它们还是按部就班地出现,逐步验证。   他们猛然想起我来自他们的未来(他们自以为),由于涉及到时空这一玄秘的话题,不知道怎么发问,一时之间空气又静默了。叶修支着下巴,片刻后开口:“倒是有规律可循。”   “我也这么觉得,”江波涛说,做了个手势,“前辈你先说。”   “各个职业拿得出手的大神就分布在这几个战队里,”叶修也不客气,“微草——魔道学者王杰希,没意见吧。轮回有神枪、战法,蓝雨的术士和剑客,雷霆机械师,烟雨元素法师。”   他顿了顿,继续道:“咱们兴欣的枪炮师,还有我,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散人。”   “可要点儿脸吧。”张佳乐唾弃他。   “别急啊,就到你了。”   “咳咳,”方锐做作地咳嗽,“老叶你是不是忘了谁?”   “你又没玩盗贼了,”叶修说,“好好锻炼气功师吧,季后赛发挥好点儿,争取再封神。”   方锐嘟囔了一句,不开心地环抱着双臂。   叶修接着说:“霸图拳法家、弹药专家、牧师,呼啸的流氓,最后是虚空的双鬼。联盟二十支战队,剩下的十一个里确实没出什么神级选手了。”   “的确,”江波涛说,“顶尖的大神都在这几支战队里。”   我很想说,你们真是慧眼如炬,一看就看出标准来了。   更让我意外的,是吴羽策忽然开口说:“这些人数出来,够组成一支神话级别的战队了。”   叶修和江波涛都一愣,后者很快说:“啊,的确只是神话吧。”   “不,其实存在这种可能,”叶修接道,却没有细说,而是扭头看着我,表情严肃,“好了,说好不要给我们剧透未来的呢?”   “……是你们自己要追究的啊!”   “那么就暂时假定是这些人吧,”江波涛说,“我们要先去找到他们,然后大家齐聚到这里来。到时候在谈修理的问题,对吧?”   “嗯,再谈。文州他们在城市里,说不定你的同伴会得到另外的通关线索,把修理工具带过来。”叶修对我说,然后问大家要不要休息会儿,结果都说不想再在这个鬼地方浪费更多的时间,确定了下一步思路就赶紧行动。   未完成的呼叫救援任务消失掉了,我不知道是算作失败还是一直处于这种未完成状态,也就是说不知道完成它之前我还能不能接到其他任务提示——这个问题不久之后就解决了。   吊桥通往的地方我们尚不明确,但和叶修他们核对过后我勉强勾勒出了目前已知世界的地形,跨过那条支流应该是通向雾城的,城市位于深山、Y字形的大江与其支流包围的平缓地带。于是我们再一次出发了,就向着那座在阴暗天色下色泽晦沉的钢铁大桥。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夜,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合家团圆,平平安安。 然后我要放讨嫌的下章预告了——Left 4 Dead 2:The Sacrifice 好想大修前文,算了,写完再说吧……   ☆、这个剧情   在宽阔的堆积场里穿行的路上,我们都听到了那些不详的声音,大部分集装箱都沉默着,而部分里头有些响动。   此刻拦在我们前进路途中的这只就异常喧嚣,箱门已经变形,里头的东西还在奋力捶打着,整只箱子都跟着震动。   “估计是只Tank,”我说,“先发制人?”   他们查看了一下,无法估计绕路的代价之后,决定搞定这一铁皮的怪。张佳乐不解这些丧尸是怎么钻进去的,游戏设定是不是太狗比了。我跟他说那艘江边沉没的巨轮。   “按求生之路本来的设定,政府会派军队轰炸清扫这些被感染者占据的城市,”我说,“或许已经封城了,剩下的人试图通过集装箱偷渡出城,结果他们都是潜在感染者。那艘船被轰炸机毁灭了,他们滞留在码头上,在箱子里变异了。”   “真的是感染病毒的设定?”张佳乐表示不寒而栗。   “怕啥,你是玩家那些是怪啊,”叶修说,抬头看登上旁边集装箱顶的苏沐橙,“准备好了吗?我去开门了。”   这些地形受限,到处都是大箱子,就是有人自愿做MT(事实上并没有)也施展不过来,我们只能靠各人敏捷,并寄希望于火箭炮女神了。   已经中度变形的钢铁箱门再一次被猛烈撞击,叶修上前准备拉开大门,我们站好队形,盯着他严阵以待,末尾的方锐忽然吼了一声:“后面来怪了!”   我一扭头,就见到那只右肢异常发达的丧尸从我们的来路猛冲过来,那是一条平直顺畅的小路,两边都堆着集装箱,六七十米外才有一处转折。   “Charger!散开!”我玉虹贯日过去拉住想正面刚的唐昊,“还有别开门!”   Tank的动作还是抬手挥击,有缓冲,Charger撞过来是直接判定倒地。   不能开门,这里的集装箱大部分都是钢材的,要撞开非得是只Tank,说明其他箱子里已经有东西先跑出来了。   气功师从侧面击出的一掌掐得很准,气势十足,命中却并没有吹飞Charger,但阻滞了他片刻,我得以冲过去平湖断月绕背,一剑劈砍,江波涛从旁补刀,生生肢解了这只身躯畸形的感染者。   “后头来了,应该是Tank。”高处的苏沐橙远眺,喊道,举起了她的手炮。   几乎是同时,集装箱又被狠狠撞击一记,砰地一声过后,门上的拉栓缓缓地崩断,坠落到地上,弹起沉闷的响声。   叶修的手就在拉栓上方,他微微一愕,旋即脸色肃然,扭头道:“小江,带后面四个过去解决那只,拦截住。”   江波涛点头,和吴羽策、方锐、唐昊跟张佳乐一起往回跑,还没离开我们的视野,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隆声,他们前方的一只集装箱忽然翻倒,堵住了去路。体积庞大浑身块垒状肌肉的丧尸在烟尘里爬上箱子,俯身掀起了一块铁皮高举在手,猛地向江波涛他们砸去。   而相隔不远的我们这里,同样一只Tank终于撞开了箱门,抬手就打飞了盯着江波涛那边目瞪口呆的孙翔,还好他在半空中就反应过来,滚落在地未曾受伤,立刻就起来了。   我们就被堵在这条不宽的路上,高近两米的集装箱四面环绕,只有左手边一条狭窄的不知通向何方的小路,身前身后是两只Tank,以及几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普通感染者。   千机伞的枪口抵住Tank相较起来简直孱弱的下肢,对着他的膝盖开枪,火药却在浅层爆裂,普通子弹的杀伤力竟然难以穿透他的皮肉。但Tank成功地被此激怒,向着叶修捶击,他轻松抽身后退,借火力倒飞,落入左侧那条狭窄小路中。Tank追上,却钻不进去,两掌撑住两侧的集装箱,怒吼一声,直接推动了那接连的障碍。   苏沐橙正站在其中一只上,因为这突然的推动站立不稳,等她重新架稳炮架,Tank已经钻进了对他来说极为狭窄的路径中,然后……被卡得动弹不得,愤怒地不停往两边推动。但两边不是一两只集装箱的问题,而是整齐排列的一大片。   我们解决掉了那些普通感染者,这才拔足,追上Tank近身攻击。孙翔连续攻击在他的脊椎一处,挖出一个深可见骨的洞口,猩红的血液涌流如注。我用重剑读云飞和夕照,这样每剑才能砍出伤口。   路太窄,我跟孙翔两个占据后就不剩位置了,而上身极为宽阔的Tank继续挣扎着往前挤,实在无果后弯腰挖开了水泥的路面,托起一大块石头,狠狠往前丢去,嚎叫着竟然又往前进了一步。苏沐橙在集装箱顶飞奔,及时冲到前面一炮击碎了飞石,和堵在小路那头的叶修一起正面轰击Tank。   最后穿透Tank的是那只强悍凛冽的怒龙,从战矛发出,咬上丧尸脊背上那个碗大的血洞,威严如君临,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撕裂那具身躯,完整通过巨大的创口,上扬散入空气中。   虽然是近战,然而不愧是法系,我觉得只会在读条时发点光和转风车时稍微酷炫点的我的技能弱爆了。   我们这边结束战斗的同时,背后的响动越来越近,江波涛他们负责的那只Tank一路冲到了这边来,撞到大门敞开的集装箱上时散去了最后一口气,一动不动了,浑身焦黑,布满了弹药爆炸的痕迹,下肢却还布着散碎的冰屑,当我们走出去时,还嗅到了一股焦糊味,大概是魔剑士的某种带电技能。   “刚好,”叶修踩着Tank的尸体出来,扬伞指了指焦糊的黑尸,“可以踏着这只上箱子。”   苏沐橙发出了表示嫌弃的声音,她还站在箱顶,居高临下,匀称的双腿白净修长。她说反正她都已经在上面了,不如从箱顶跑过去。说着就后退了几步,准备助跑跨过那道不宽的缝隙。   叶修说随你吧,示意我们继续赶路。   我瞪着集装箱前那具尸体,势必得在他身上搭把手才能踩得上去,内心是拒绝的,朕完全可以扶摇起跳蹑云。   就在大家不情不愿地借助Tank的尸体踏上集装箱顶再跳下去的时候,我们听到了一些异常的声音,好像是……接二连三的集装箱被打开。   “不会有这么多大块头吧?”叶修都露出点无奈的神色来。   “有可能是很多根本就没锁,”我说,“被惊动了——抓紧跑啊,感染潮打不完的!”   想想当时在楼顶负隅顽抗的经历,我都觉得那算幸运的,只是一栋楼的感染者,现在这么大一片码头……   我点了扶摇跳起来的时候,苏沐橙几乎和我同步,我略带羡慕地看着人家那双漂亮的长腿,余光里瞥见了集装箱顶一只佝偻的身影。   “Smoker!”喊出声的同时我扭身丢出了我的轻剑,是的又拿它当暗器,却没有命中那纤细的舌索,它卷住了将将腾空无力反应的苏沐橙。   我蹑云落到那片集装箱上,奔过去抓起千叶长生,玉泉鱼跃却和苏沐橙差一点点错过。枪炮师没有趁手的武器割断Smoker的舌头,很快就会缺氧,失去自主能力,我体验过,被拖行在公路在那么长一截,血条会飞速下降。   见人追来,Smoker跳下了集装箱,苏沐橙在被他拖下去之前一只手死命扒住了箱子的边缘,一手握住那肉筋般的舌索,生生在不算尖锐的箱面交接边缘磨断了它。我赶到,帮她扯开了缠在脖子上的断舌,她急喘了两口气,小声咕哝了一句:“真丢人。”   不不不姐姐你挺牛逼的。   她坐起来,抚着胸口咳嗽了几声,我想帮她顺顺气,背后掠过一阵劲风,苏沐橙猛然瞪大眼睛,抓住了我的手腕,却没有抓得住,我被一只Hunter扑下了集装箱,落入了仅可容一人的缝隙中。   Hunter把我扑了下去,却因为这个破地形而失去了他的猎物,摩肩接踵的感染者从前面挤进来,我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一个穿得整整齐齐像个家庭主妇的女性丧尸踩住了手腕,她还蹲下来打我!   这里实在是太不利了,我差点没办法起身拔剑,幸而苏沐橙在上头一炮轰下来,震得争先恐后往我身上踩的丧尸们一个恍惚,片刻的停顿已经足够我反应过来,跳起来就是啸日接鹤归,冲出了这个幽深的缝隙,右手边有一条和我们最开始走的那条路一样规格的出路。   刚刚那只Smoker拖着他断掉的长舌混在尸潮里蠢蠢欲动,我开了爆发风来吴山,一路碾压过去。苏沐橙已经跳到了这条路边上的集装箱上,开火替我断后。我看见前方正不停往箱上爬的丧尸,眼瞳一缩,心说我日谁家集装箱上装梯子,开口提醒苏沐橙小心她自己,然后重剑横扫,在血肉里艰难前进。   有梯子里也好,我也得爬上去再跑回大部队那边。   “小叶子,看好你背后!”苏沐橙喊,她在上面应该是遇到了压力,不得不转走了帮我防御后面的火线。   我的背后空档,不得不贴到集装箱上侧行,太艰难了,这些普通感染者伤害不高,缠人却一流,而且干扰力强,现在Smoker的咳嗽、Spitter的呻.吟之类的我根本听不见。   所以我就被Jockey攻击了。   他骑在我的脖子上,把我跌跌撞撞带出一截,我一直试图抓住前方那架贴着集装箱的梯子,在感觉脖子都要被他夹断了之前终于摸到了,抓紧,被控制的脚步猛地一滞,我得到机会往前一滚,撞到了铁丝网上。   这里好像是堆积场的某个边缘,高高的铁丝网阻止了我连翻几个跟头,Jockey放松的片刻,我蹦起来一剑刺中了他的心窝,踹开换重剑继续横扫,想回到梯子那里,尽管它已经被丧尸挤满,一只大屁股丧尸正艰难地往上爬。   我砍得烦躁,却难进一步,短梯明明离我只有几米的距离,汹涌的尸潮却不知疲倦地往我身上扑。   后颈蓦然一阵阴冷,我的剑未停,扭头,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   铁丝网的另一边,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离我如此之近,她站在那里,背后是堆积着高大的转运车,却是一片相对空旷的停车场,而且没有任何丧尸。   不,不能说一模一样,她看起来比我更加成熟……除了五官,装扮也是,卷发得体,就像从来没有在大雨里淋乱过,没有在深山里跋涉过,裙子是介于正装和常服之间的风格,整洁明净,还有之前没有注意过的黑色高跟鞋,就像刚刚出席了某个没那么正式的晚会。   我不自觉停下了挥剑的动作,被感染者推挤到了铁丝网上,她微微弯下腰来,我和她几乎没有阻隔,近得呼吸都能扑到她脸上。今晨在山区里饱尝的惊恐再一次以如此贴近的方式,纤毫毕露地展现。   心里一狠,我泰阿没地,拔出千叶长生一剑刺穿了铁丝网,贴着她的耳朵穿透了她如云的黑发。   真可惜……我应该一剑刺穿她的脑袋的。就是这张和我相似到极点的脸……在冲动下毁灭掉,就再也无处烦忧了吧!   一只丧尸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脖子,虽然他很快就被其他丧尸挤得放开了手,我还是被提醒,双手握住泰阿转而对付我面前的敌人。   “不是在这里。”我听见背后响起声音,清清冷冷,那……是我的声音。   我猛地扭头,目眦欲裂,眼眶疼痛得就像要留下血来。   她徒手推着我的千叶长生过来,我一把握住抽出,丧尸把我挤得更接近铁丝网,脸被网格硌得生疼。   “跟我来。”她说,轻轻抬手。   我脑海里忽然一空,那些一直在挤压我的力量也忽然一空,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只是握紧拳头,那些丧尸,那些作为这个世界设定基础的攻击者,随着她右手一握,像被无色的火焰直接焚化,迅速地消逝,肢体残碎融化。   抹消,绝对的力量,直接抹消,除了如同视觉效果的消散在空气里的灰烬,什么也没有剩下。   我全身都冰冷下去,一寸一寸,从精神到身体,几乎要和那些丧尸一样消散成灰烬般的碎片。   “过来,”她说,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像是马上就要哭,“就在那边,我带你去。”   我们之间相隔的铁丝网也消失了。   我沉默地将泰阿负回背上,握紧千叶长生,转身拔腿狂奔。   不要去想,什么都不要想,不然就现在自杀!《Inception》里说什么来着,kick或者死亡!   我哽咽地呼吸着,喘不过气来,张大嘴喘息,没跑多远就回到了那个我掉下来的缝隙,前面没路了。我扭头泪眼迷蒙地瞪着那架已经没有感染者争夺的短梯,逐渐听得见头顶集装箱顶上发生的战斗,却不想回去经由那架梯子回到人群中……那些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人们,我曾经熟悉而且喜爱的……纸面上的人们。   同样不知道是什么的,和我长着同一张脸的女人还没有追过来。   我忽然听见苏沐橙的一声惊叫,一阵混乱而密集的响动,分不清是谁的几个声音接连呼喊了她的名字,震惊、急切、担忧,鲜活得让人动荡的心神更加陷入十级地震中。   我慌不择路地挤进缝隙里,大声喊着那几个可能在上面的人,孙翔?唐昊?江波涛?或者还有谁……   没有人能听得见我,从顶端落下来一只笨拙的丧尸,我一剑刺过去,将他摁倒在地,那颗死灰色的脑袋被我砍了个稀巴烂。   我重复地喊着那些我知道的名字,跌坐在丧尸血肉模糊的尸体上,崩溃式地放声号哭。   “怎么了这是?喂——小叶子?叶云轻?!”一个声音艰难地穿透我那些歇斯底里的哭泣,钻进我的耳膜里。   我停下来,头晕眼花地瞪着前方,一个人蹲下来拿袖子擦着我的眼睛,然后拉住我的胳膊试图把我带起来,我挥手甩开了他。   叶修强硬地把我扯起来,低头检查了一圈,然后他说:“你到底怎么了?伤到哪儿了吗?”   我颤抖的手握不住剑,它垂落到了地上,我捂住脸,深吸一口气,摇摇头,说:“没事。”   有一会儿没有声音,然后我听见他问:“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挺恐怖的玩意儿?”   “没有。”我抬起头来,俯身捡起轻剑,背好。   他打量着我,再也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了,目光沉肃认真。   “真的没什么,”我说,“被Jockey骑跑了,以为要死了,有点害怕。你们呢?不是有感染潮吗?打成什么样了?”   “上头刚打了一波,估计没完,咱们得快撤,”他说,“找不着你,听你喊我才过来的。”   “喊你?”   “对啊,”他说,拿千机伞点了点我脚边那团几乎变成肉酱的丧尸头颅,“一边喊我名字,一边剁着……咱们有仇?”   “没有,”我打了个冷颤,“那快走吧。”   他不可能信我,肯定的,但是他也没有追着问,也许以后,就会提防我这个莫名其妙的角色了吧,不管他是什么存在。   然而叶修向我伸出手,说:“过来吧,我带你飞回去。”   “飞不动,”我恍恍惚惚地摇头,“重剑跟我一样沉。走楼梯吧。”   他表示了疑惑,还是往前走了,我们回到了那架短梯边,我扯住他的衣袖,屏着气息,僵硬地瞪着那处铁丝网……它又回来了,就像从来没消失过。   “嗯?”叶修扯回他的衣袖,牵住我的手。   “不,走。”我扭头,抽回手,示意他快点从梯子回到集装箱顶,再从上面跑回我们刚刚的正路上。   顶端是一片可怕的战场,到处都是血肉散落,丧尸的残骸在平坦的集装箱顶堆出地形起伏。我们追上了背着苏沐橙的孙翔,他们两个正话不投机,孙翔正把一句“你有本事自己走”咽下去,就说了前面几个字,满脸都写着“我在忍耐”。   苏沐橙的腿受伤了,还有些严重,丧尸潮危机没有解除,我们等不起,只能由人背着,等半吊子治疗慢慢刷回来了。她的手炮保管在张佳乐那里,之前孙翔因为战斗法师的速度加成跑得快,先扶起了她背离战圈,非要换人总归矫情,但旧日嘉世的恩怨尚未扯开,仍是芥蒂。   我一句话没有说,跟着人群继续向吊桥进发。吴羽策一路布下鬼阵,阻挠丧尸的移动,饶是如此,当我们到达吊桥底部时,仍然面对了不少的袭击。   这座吊桥没有阻拦地映入我的眼中时,某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我浑浑噩噩地无法去思考,直到新的任务跳入我的眼帘:启动所有发电机,降下吊桥逃离感染潮。   这他妈不是求生2里“牺牲”那一章的剧情吗?!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早了一点,总之下章才是“牺牲”的剧情(不是结局)。 悄悄咪咪地把简介的“轻松”改掉了,嗯……并不轻松。还剩下我最后的倔强,争取不改。   ☆、吊桥激战   我打过的,和现在的场景不一样,那是河边的街区,印象深刻有个下坡,我曾经被Tank一拳从上面捶下去。每开一个发动机就会惊动一群丧尸,我们分组去同时开其中两个,然后退到吊桥边最后一个发动机那里,抵着墙扫射尸潮,艰难地干掉不停冒出来的Tank和各种特感,等路障被放下,跑上吊桥启动它上升,结果升到一半就卡住了,必须有人再次去启动桥底那个发动机——也就是注定的牺牲。我那个厉害的基友一针肾上腺素扎下去,腿脚迅速地穿越尸潮冲过去开发动机,就这样变成了纪念名单中的那个阵亡者。   这里是不同的,四面都布满了汽车的残骸,几乎没有道路的空隙,建筑物只有两边较远的地方坐落着几间组合式的低矮平房。如果前方是通向雾城的话,似乎是大量的居民从城里开车逃过来想乘船离开,却在此处尽数折损。桥离我们只有数十米的距离,却因为这些废旧车辆的阻碍不能简单地冲过去,而且,桥面实在是太高了,除非我们能徒手爬上光裸的钢铁桥架,不然没法儿到达。所以,必须启动发动机降下它。   看起来好像是没有“牺牲”那种狗比设定的,毕竟可以在下面抱团打,直到吊桥完全放下来一起走。   丧尸的袭击完全没有停止,尽管集装箱堆积场已经离我们有一定距离了,他们还是源源不断地追过来,而且各个都手脚灵便,踩着高低不平的汽车残骸敏捷地冲锋。我一边解说着任务目标,让他们看看发电机到底在哪儿,一边还要砍怪。一个猥琐的Spitter远远地吐了一滩毒液过来,我们进退维谷,撑着汽车头跳上去,双手没空的同时就被上面的丧尸照头来一拳,差点又打落下去。   苏沐橙可以行动了,但腿伤还未痊愈,移动较慢,而且这里场地限制她发挥,炮火爆炸得太近,对我们也有伤害。   “那边!”方锐喊道,“我看见了一个!”   “那你去!”叶修戳掉了一个贴过来的丧尸。   他说的是吊桥右边那几间平房,围着一根突出的天线。方锐得令,刚迈出几步,跳下车顶落到地面,就被一个Hunter扑击了,但刀光剑影紧随而至,吴羽策跟上了他,斩杀掉Hunter,拽起方锐就往那个方向跑。   “完了——”背后响起张佳乐的声音,他还没说完,一阵猛烈的气流就冲击过来,掀翻了毫无防备的我们一群人。   手.雷爆掉了某辆汽车的油箱,离得这么近,上苍保佑我们只受到了爆炸气流的冲击飞了出去。我撞在一辆侧翻小轿车的底盘上头晕眼花了几秒钟,就听到了粗犷的咆哮,近在咫尺。   “Tank!”我挣扎着往侧面翻滚出去,刚刚还倚身的小轿车被整个掀起来,凌空翻滚两转,重重地砸到了不远处另一辆车身上,钢铁变型,玻璃飞溅。   堆积的汽车极大地限制了我们的行动,唯恐油箱爆炸自伤,张佳乐和苏沐橙只有限制输出,而且在重重障碍里想要灵活躲避Tank的攻击简直是痴人说梦。我们狼狈奔逃,Tank将一辆小车举过头顶的露出空门,是一个机会,我冲上去开启风来吴山,耀眼的金灿还未施展过两秒,他已经将汽车丢了出去,怒号着扭身向我一拳捶击过来,我贪恋了半秒的输出,没有及时躲开,整个人被丢出去七八米,撞上了一辆中巴车才停下来,全身都疼,肌肉压缩着碎裂的骨骼。   Tank向着我冲过来,路上的小车被他直接踩瘪。一人从旁边扑出来 ,以惯性带着我险险逃离了Tank的攻击范围,我被他护在怀里两个人刹不住势头地连滚了两三圈,差点用脑袋撞上一辆货车的轮胎。   Tank一击不中,反而踉跄着跑出了几步远,刚好到了孙翔面前,他一个大招过去,却没能贯得穿Tank,但成功带走了丧尸。我谢字还没说得出口,救我一命的唐昊就蹬地起身,眉眼焦灼地问:“那个房子上的是不是发动机?”   我撑着地面爬起来,啐了口血,看见了又一根天线,是桥左侧的房子围着的,比方锐去的那边离吊桥更远。   “估计是,我过去看看。”   “我去,”唐昊一拳捶上自己的掌心,“反正没什么输出!”   他恶狠狠地说,似乎憋着这股气很久了,然后撑着车顶跳上去,矫健得像一只猎豹,肌肉紧绷又舒展,径直猛冲过去。   “队长?!”赶过来的刘皓以一种懵逼的姿态望着远去的唐昊。   “去帮他,万一有特感中招就完了。”我推了刘皓一把。和大部队隔得这么远,他要是在那边被Smoker拖走了完全就是天地不应。   刘皓低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我没等他,扭身冲回Tank的战圈,再回头时他已经去追唐昊了。   然后一阵巨大的噪音吱吱嘎嘎地响起来,我回头看,吊桥最前端一块升降平台似的东西正在极其缓慢地下降。   雾草……所以那玩意儿还要升上去是吗?会卡住吗?!   它下降了一半,方锐和吴羽策回归我们的视线,却被汹涌而至的丧尸潮阻拦,艰难汇合,满地的鬼阵已经看得我头晕,几次都怀疑是Spitter之类的东西。   升降台停住了,离我们还是太高,我扶摇都还差点。   “怎么卡住了?”   “别提卡!”我恼火地说,“发动不到位,唐昊去开另外一台了。”   叶修突然撑开伞,挡在他和江波涛面前,避免了被黄褐色的呕吐物沾一身,然后收伞开枪,Boomer肥厚的油脂几乎能够吸收普通子弹的伤害,而且还有超乎他大胖子形象的敏捷,一下就躲进了侧翻卡车的背后。   我们意图集中,向着吊桥前进,等待唐昊二人回来。结果一只横冲直撞的Charger完全打乱了我们的努力,他冲散了整队人,撞开了因为收炮而有所迟钝的苏沐橙,叶修和方锐追上去,一下子就离我们远了。   我忙着砍这边的怪,直到小腿陡然一阵剧痛,踉跄后退。又搞偷袭的Spitter被张佳乐怒极生恨甩出的爆缩式手.雷打成一滩烂肉,毒液飞溅淌了满地,孙翔嘶嘶抽着气,质问张佳乐能不能给个预告,而不能随心所欲丢技能已经很憋屈的弹药专家一脸高冷地回复:“办不到!”   尸潮愈加密集起来,我们已经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叶修远远地叫快冲向吊桥。事实上这是每个人努力的方向,尽管普通丧尸的伤害轻微,却是累积式的,缺治疗的情况下只有跑,拖得越久越糟糕。   升降台又吱吱嘎嘎地响了,沉重地往下坠,降到比较可观的高度,应该是不会再往下落了。结果仔细看才发现,它跟路面之间缺了一块,缝隙很宽,立定跳怕是悬。兴欣三人终于回到了我们这边,于是八个人里部分掩护,部分努力推走吊桥下方的废旧车辆,清出一条足以助跑跳上升降台的路。   我们背对着吊桥且战且退,目之所及已经是一片密压压涌动的感染者,不知道唐昊跟刘皓应该怎么回来。叶修、张佳乐和苏沐橙挡在前方,围出了一个狭窄的半圆形屏障,让我们先跑上去。   我们跑跳上了升降台,全员到达的过程兵荒马乱鸡飞狗跳。远处又出现了一只Tank,我瞥见丧尸潮里四肢着地的Hunter,还有不远处鬼鬼祟祟的Spitter,耳朵里还有不知道是不是幻听的咳嗽声,头疼欲裂,站在悬空的升降台上产生了一种晕眩感。   “唐昊——”方锐向着右侧方高声呼喊,“快跑啊——”   “启动上升的设备在这里!”江波涛语带欣慰,他站在角落里,查看着升降台支架上的手闸,指示灯闪烁着绿色,“就等他们两个回来了。”   张佳乐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往下面丢弹药,苏沐橙也可以倚着支架稳定输出,因为那个宽阔的空档,丧尸也没法儿跳到台子上来,人挤人地掉下去,我低头去看才注意到升降台底下是一块人工建筑的平地,面积不大,墙上有嵌入式的铁梯,铁梯旁……有一只发动机模样的东西。   “拉下手闸!”我的语气慌乱。   江波涛一愣,说:“拉了就升上去了,唐昊——”   “估计升不上去,”我说,指了指底下那块嵌在水泥墙上的东西,低我们将近十米,“那个。”   Tank就快过来了,唐昊二人还在人堆里奋力挣扎,近了,他们会比Tank快的,一定——   “火力压制住,”叶修说,“我下去看看。”   他说完就往前跨步,从空隙跳到了底下那块平地上——也不能称为平地了,是从路上掉下来的感染者的海洋。   我焦灼地盯着那台被耸动的人头包围的发动机,努力想摒弃头疼,都是乱转的杂念造成的,生生死死搅和不停。突然感觉到迎面一阵阴影,炮火近距离地炸开,那辆被Tank投掷过来的汽车猛然一震,却还是砸到了我们栖身的升降台,支架并脚下的钢铁都剧烈晃动,我差点没掉下去。   “走!操,你先给老子滚上去——”唐昊嘶声怒吼。   江波涛在和叶修沟通,然后毅然去拉支架上的手闸,升降台缓缓一震,复归平静,他焦急地和叶修回话,后者背靠墙壁,清扫不完的丧尸阻挠住他,无法接近发动机,一只Jockey正在平台右侧浑水摸鱼,随时都可能向他扑去。   一个人被猛然甩到我们中间,是张佳乐拉住了刘皓,然后把他甩到台子上,自己向着叶修跳了下去。   Tank被苏沐橙的火力吸引了,只是过不来,就不停地向我们丢汽车和水泥块,唐昊却被丧尸群拦住了,孙翔想跳回路上帮忙,我拉住他,急问道:“胆汁在谁那儿?还有炸弹?!”   江波涛立刻说:“炸弹在我这儿!”   “靠,胆汁呢?!”我简直怒火攻心,胆汁丢到Tank身上能一箭双雕地解围,结果却没在我们这几个身上,“丢炸弹,往唐昊不远处丢,吸引丧尸让他快跑。”   此时底下又发生了混乱,下去帮忙的张佳乐控制住了场面,让叶修能去开动机器,结果那只Jockey就在两个人自顾不暇的忙乱中跳上张佳乐的肩膀,控制着他一路往河里冲!   Tank丢的又一辆汽车再次砸中了升降台,剧烈的摇晃中我从侧面支架的空隙中掉了下去,没拉得住边缘,就干脆不拉了,半空中瞄准Joceky梅隐香,玉虹贯日,听雷斩削,把Joceky杀进了河里,差一丁点儿就没抓住张佳乐,两个都滚到河里去。   叶修失去掩护,又被丧尸打断了开动机关的进程,我们立刻折身回去,这种时候也管不了误伤了,张佳乐的弹药库毫无保留地倾泻,绚烂的光影里我的视网膜都好像要给灼伤了,在一片炽烈的火光中只管挥斩重剑。   我们两人拦在两只手都压着手拉式开关等机器预热再启动的叶修身前,迸射的血肉和灿烈的火光四处飞舞,几乎要映照完整个世界,困在这个狭小的平台上,眼前所见的世界也就只有这样了。热浪在四面八方澎湃,视觉完全为血火充盈,耳朵里肉体支离的声音被隆隆爆炸所掩盖,只有那些炫目炽光中的狂舞的阴影验证了丧尸血肉横飞的事实,还有那些溅射到脸上转而消失的腥血和碎肉,时而阴凉,时而带着烈火的灼热。   “哟,繁花血景啊。”叶修还有心思看我们打架。   张佳乐骂了他一句,喊他快点开机器。   “行了,都撤,”叶修说,抖开千机伞径直顶开了侧面的丧尸,仰头吼了一句“别下来”,抽出伞柄中的长刀,挥杀了又迎上来的几只,“我准备飞上去,张佳乐你殿后有问题没?”   “快点走!”张佳乐丢出一枚手.雷,甩得太远,在河里爆开了一蓬相当漂亮的水花。   我蓦地想起自己重剑的问题,正准备说,一条肉色的绳索从上方破空而来,卷住了张佳乐的脖子,叶修一边砍丧尸一边打量我的重剑,我也在走神,谁也没即时反应过来,张佳乐直接被拉得飞了上去。   我峰插云景眼前涌动不停的恶心玩意儿,争取到了身侧的片刻空闲,叶修直接机械旋翼上去追张佳乐,我也得以爬上铁梯,丧尸还在往下掉,短短几秒的爬梯旅程内我两次都差点被上面落下来的丧尸砸下去。   路面上的感染潮只多不少,都向我围过来,我一边砍杀一边往后看,幸而升降台还没有走,Tank已经死了,而且唐昊上去了,江波涛的手放在拉闸上,所有人都焦急地盯着我们三个。苏沐橙冷静地轰击着我周围的丧尸潮,却还是不能完全解我的围,太多了。   叶修在张佳乐被拖远前追上了他,射杀掉Smoker,拽着张佳乐一路低空飞行,然后又一次把人当沙包似的抛出去,我听见张佳乐一声惨烈的怒吼,叶修还没回答他,就被一只Hunter扑到了地面上。   不知道叶修挣脱了没有,场面应该很危急的,生死关头,但我却有些想笑,一分神,右腿忽然一痛,膝盖一软,我往前跪倒。   刚刚被Spitter的毒液腐蚀了表层皮肤的小腿被一只丧尸踢中了,太疼,身体应激性地倒了。我翻滚着挥剑,瘸着腿蹦跳起来,鹤归孤山!重剑撼地身周的丧尸都被震颤了片刻,我原地起风车,金风劲烈,腥气并血肉飞旋——蓦然之间,眼前黑了片刻,“当啷”一声,重剑脱手,在这一瞬之间,全身的力气都流走了。   一只手有力地扶住了我的胳膊,代表着治愈的白光照亮了我发黑的视野,但效果微乎其微,我甚至察觉不到回复的感受。   “残血了你自己没感觉啊小姑奶奶?”我听见叶修说。   千机伞迅捷地转换形态,我被叶修圈在身侧,一路艰难杀过去靠近了重剑,我喘过一口气来拾起泰阿,叶修猛地推开了我。   他右手拿着武器还在不停地突突突环扫,左手却握着一瓶绿莹莹的东西,拿拇指顶开了瓶盖,毫不犹豫地倾倒在自己身上。   那是胆汁瓶。   我站在原地,因为惊愕而无法行动,汹涌的丧尸从我身侧挤过去,发了狂似的去追寻叶修,理都不理我一下。   “傻站着干嘛?!”他迅速被人潮淹没,“跑啊!” 作者有话要说:  要对作者的粉籍有信心(。 上章留言锐减好难过,但还是要保持更新[转圈哭]   ☆、大奶驾到   如果这是传统的电影,我要么冲过去和他同生同死,要么折身就跑,一边跑一边流泪,画面开始闪回这个人从前的种种,背景音乐会很悲壮。   我转身了,一瘸一拐地艰难向着吊桥升降台出发,所有丧尸视我如无物,朝着身后那个人前仆后继。我无意识地,机械地移动着腿,心脏擂动如鼓点,视野边角的地方被灰白所侵蚀,眼前的一切慢慢山摇地动起来。   升降台上跳下一个手持玄色长矛的勇者,赤绫如火燃烧,扬向天际,片刻后我反应过来那是孙翔。他大步飞奔着,和我擦身而过,像那些无感无畏的丧尸一样冲向包围圈中的叶修,巨龙气势磅礴地穿透尸潮,赤金亮得耀眼。   日哦,可别都跳下来就在这里决一死战啊,那我们拼死拼活开发动机还有个卵用……还好大部分人还是理智的。   扶摇直上,轻身起跳,这个距离没有掐得好,蹑云会冲过升降台,但是不蹑就会掉下空隙……还是冲吧。   我的神智已经不足以维持思考,只觉得耳边风声骤凛,天地都黑下来。   有人声嘶力竭地呼唤了一个名字,不是我,没有人会在意我的名字。   被呼唤的人站在我空漠的脑海里,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抬手打开胆汁瓶,那些绿莹莹的东西从他颈侧奔流而下,淋漓半身,血液一样粘稠。   “跑啊!”他说。   跑了,我一直在被追赶着,从未停止过奔跑啊,只是茫然不知方向。   身体蓦然一重,骨骼撕扯肌肉,而后狠狠地坠落了下去。   做了一些梦。   很奇怪,像电影一样,我看到了一个人从风雪夜走出高楼,在喧闹的网吧里独坐禅境,看到种种幻象走马而过,直到那个人再次站在聚光灯下,高举着冠军奖杯,天穹为他折腰,云散风定,群星璀璨。   我清楚那人是作家笔下的人物,怎么厉害怎么编造的,但还是觉得,他真牛逼啊,简直像人生榜样一样,很久以前就这么觉得了。   从容又坚定,知道自己要什么,十数年的专注,再无易辙。攀过巅峰,走过低谷,是石中青竹,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不行这种伟光正的形象太耀眼了,我必须醒过来。   于是我睁开眼睛,在飘忽如鬼火的橙黄烛光里,看见对面一个把五颜六色的破麻袋裹在身上的老男人呲牙咧嘴地抽着烟,嘶一声,说你走开张佳乐,这是挟机报复。   “你以为小爷乐意伺候你!”张佳乐说,用力收紧纱布头,在叶修痛苦的目光里高高兴兴地给他绑上一个蝴蝶结。   我安静地看了他们俩有几分钟,叶修才注意到。   “哟,小朋友,醒了怎么不说话啊,怪吓人的。”他说,曲起腿把右臂搁在膝盖上,放松下肩膀,显得有两分颓唐。   张佳乐转身,扬了扬眉,说:“可算醒了,刚刚我们差点儿就用那个心脏电击器电你了。”   心脏又没停跳电什么电。   我努力牵牵嘴角,靠着墙壁的背冰冷得像贴着一块冰,难受得动了动,然后发现身体状况没有想象的糟糕。   朝对面的人竖起拇指,“怎么逃出来的?”   “要我怎么复述呢,”叶修说,“自己夸自己多不好意思。”   不我觉得你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估计张佳乐也这么觉得,他说:“你都把自己炸成这样儿了,还有什么好得意的吗?”   我一愣,听得“吱呀”一声,右手边不远处开了一扇门,高挑的女孩儿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弯着腰的帮工,提着一口大锅,吆喝了一声:“好菜上桌咯——”   然后陆陆续续地挤进来了其他人。   这是一栋废弃的民宅,从桥上下来的高速公路边上,没有电力供应,他们搜罗各方,包括相邻的破败房屋,找到了蜡烛以供照明,以及一堆安全性未知的食物,时局所迫,还是全都弄熟了,大家围坐在一起抱着嗑红药和蓝药的目的,视死如归地咽下去。   “火是我点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这种体验了,”张佳乐跟我说,“引爆手.雷烧起一片大火来……就为了点个蜡烛!”   “主要是为了烧柴火啦。”苏沐橙说。   张佳乐喝了一大口汤,想起来,指着叶修补充道:“还有那家伙的烟!”   “这是为了战略目的,”叶修辩解,“我抽一支烟就当刷了个大回复好么?”   “那你恢复了吗?”苏沐橙说,戳了戳他的手臂。   叶修咬紧牙关,表情凝重,半晌肩膀松懈,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字:“好多了。”   幸好没有特感,普通尸潮的包围是消耗战,重点是阻滞行动,这人射爆了周围那些破汽车的油箱,在接天的爆炸里跟着丧尸群一起被冲散,完全是靠老天保佑才没有被炸晕,带着一身伤跑回了升降台。(“哥的幸运值是一般人能比的吗?”叶修这么强调,被张佳乐怒目而视。)然后一群人拖伤带残地冲过吊桥,来到了这片区域,天色黑下来,寻到了此处暂得喘息。我在上升降台之前就失去意识了,半空中被人抢救下来的,他们分背着我跟我的双剑一路奔逃至此,方锐跟我严肃地表示你的剑太重了再背绝对长不高。   这是游戏体型朕不是这个身体的好吗……算了,我本来也不高。   “孙翔不是去救你了吗,怎么还这么悲壮?”我在丧尸世界喝着一碗不知道具体由什么东西做成的汤,竟然觉得很温暖,精神上虚拟着胃肠熨帖的感受,抬眼从碗沿上方觑着叶修。   “太多了,缠得走不动道,两个孙翔也不顶用啊。”他说。   “叶修你——”孙翔想摔碗,“放屁!要是没有我,你枪都抬不起来!”   叶修看他一眼,在昏黄的烛光下谁也不清楚他什么神色,反正孙翔怒上加怒,梗着脖子硬邦邦地甩下一句:“反正我不欠你了!”   “谁说过你欠我了?”叶修奇怪,深吸了最后一口烟,恋恋不舍地把它捻灭在地上。   江波涛呵呵笑着,说叶神关爱后辈胸怀若谷云云,顺了顺孙翔的毛。我在思考在这里“胸怀若谷”应该是个成语误用,而方锐颇显挤兑地和叶修叽叽咕咕,说人家小帅哥都为了救你破相了,你这人咋连句谢都不说啊。叶修抖了抖千机伞,然后说这不就好了么。孙翔还摸了一把脸颊,然后反应过来,不知道作何应答似的气鼓鼓地扭开头,他旁边的唐昊刚好放下碗,吐出一句:“煞笔。”   然后他们两个又幼稚园小朋友一样斗了两句嘴,大概是说谁呢谁傻逼说谁之类的,被苏沐橙叫他们安静下来。   我垂下了眼帘,再抬眼时发现叶修已经没看我了,但还是有些心虚。可能还是不太熟吧,他就没跟我开口要这个人情,哪怕是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   食物一补充,身体状况真的好了很多,我借着烛光查看光裸的小腿上之前的伤口,好像被擦洗过,已经呈现全面恢复的模样,虽然还是挺惨不忍睹的。   而倦意一下子涌上来。   这种只待一晚上的地方也不需要收拾,我们把空掉的锅碗都丢到外面去,大家堆在这个至少保护我们免于更深露重的屋子里,准备就这样休息一晚。叶修轻声和方锐讲话,说进食主回血,睡觉主回蓝,他多守一会儿刚好把每个人的血线拉回正常水平,后半夜就睡觉补蓝。方锐表示这么多年轻力壮的男丁我是不是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了。叶修说想得倒美,公平起见一人一小时。   时间应该还不晚的,但我们今天真的太累了,要是让人敞开了睡,保准到明天中午才会醒。反正我是伤员是姑娘还是小孩子(……),怎么都轮不到我守夜,就挤到苏沐橙身边去靠着,我们两个分配到了唯一的毛毯。她和我闲聊了两句,哈欠连连,转头和叶修说早点睡呀,就跟我一起紧紧蜷在毛毯下,阖了双眸。   环境挺糟糕的,一栋破破烂烂的民宅里唯一完好的房间,硬邦邦的地板作床,连遮盖物都稀缺。只有烛火摇曳,跳动温润的光芒,稍微还有点意趣。   我看着烛火,没一会儿就睁不开眼睛了,然而就在入睡的前一刻,一张脸映满了脑海,瞬间后背如有万根冰针没入,我立刻跳起来。   叶修正以指点江山的姿势,懒洋洋地拿他那把珍贵的武器点到唐昊,白光凝聚在伞尖,他被我惊得手一抖,差点没命中,浪费一个珍贵的CD。   “怎么啦?”他问。   还没睡的都起身看这边的动静。   “好像有虫。”我胡乱地搪塞着,重新躺下去,在毛毯底下冰块一样的手悄悄地碰了碰苏沐橙的小臂。   触感温热真实,女孩儿年轻光洁的皮肤。我动作很轻,她虽然刚睡几分钟,但太累了,也睡得很沉,没被我碰醒。   我闭上眼睛,捂住自己心脏急促跳动的胸口,觉得耳膜里全是那种咚咚咚咚简直让人害怕自己就快猝死的声音。   叶修和谁又说了两句话,还笑骂了一声什么,我没听清,在逐渐安静下来的夜里蜷成紧紧的一团。   睡不着,直到万籁俱寂也没有睡着,我也不敢翻身,最终满身冷汗地坐起来,太阳穴突突地疼。   叶修坐在墙边,拿手指拨弄着烛火玩,简直像七岁小孩。   他望向我,露出不解的神色。   我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边去,小声说:“睡不着,你去休息吧,我坐会儿。”   他摇摇头,伞尖一扬,微弱的暖流在我血管里流窜,“没达到指标呢。”   我望着他的眼睛,离得这么近,我就站在他的面前,细节很清晰,即使在这种含糊的烛光下也是生动的,立体的。这个人竟然长得不错,五官是清秀型的——简直吓死人了,说好的虚胖或者脸色苍白也没有那么厉害,可能是当了兴欣队长以后老板娘照顾得好。   “我能摸摸你吗?”我问。   他一惊,“啊?”   “抱歉,唐突了。”我低下头。   好半晌没人说话,我揣测叶修是在琢磨这个小姑娘是不是疯了,就开口跟他说了句谢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嗯,要不是看你快挂了,我也没那么舍身成仁,”他坦然表示,“所以也不用放在心上。”   “我没放在心上,”我说,看他一脸怎么不按剧本来啊的表情,愉快地笑了笑,“能挨着你坐会儿不?”   其实好多人于我有救命之恩啊,说了,无以为报,也不知道上哪儿报去,如果能回家就去多买两本虫爹的书吗?   “回去睡觉,”他赶我,“睡眠不足小心长不高。”   “……我快20岁了!”   “20了也说不定还能再蹿一蹿,不要放弃希望。”   日哦简直让人火大。我不管,直接挨着他坐下来,挤挤,靠在他的身侧。   他有些无奈地挠了挠鬓角,CD又好了,抬伞一口刷在睡在前面的某个人身上。   然后我听见他压低声音说:“我觉得你挺神秘的。”   对,你的感觉是正确的,我也觉得我自己好神秘,简直是充满奥妙。   “不如趁这个机会透露点信息?”口吻竟然充满循循善诱的味道,“比如你其实是关底Boss,最后会反转变身之类的。”   “……叶神你是不是看了很多小说啊?还有哪个Boss会在剧情点来临之前自曝的?”   “万一呢,比如Boss被玩家舍命相救感动了,强行提前剧情。”   “我不是Boss!”生气。   好吧,也说不一定。   “那我换个方向提个小问题吧。”他说,听起来……严肃了一些。   我侧头抬眼看他,逆光里那真实细致的面目模糊不清起来,恍然间如同电影定格的某帧画面,带着浓郁的光影修饰痕迹,仍然温柔得溢出令人心折的美。   “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他问。   “对,”我想了一会儿,回答他,“怕得已经有点懒得怕了。”   “呃,什么意思?”   “你让我靠着睡一会儿吧,”我用头顶蹭了蹭他的手臂,“晚安。”   “喂……小朋友,叶云轻同志,你这种唐突的转变让人心里有点发虚啊。”   “莫虚,”我说,反正我又不会现在变身,“我是你的脑残粉啊叶神。”   在他想出合适的回答之前,我已经坠入了深渊般的梦乡。   我估计自己就睡了那么几十分钟,就被人拍醒了,夜色正沉,黑得让人心生畏惧。   挠门的声音和幽幽的哭声和在一起二重奏,简直是深夜恐怖片的最佳注脚。   我的心脏沉重得不得了,有种要死的感觉,就是那种午夜被人从深睡眠里强行拉出来的痛苦,现在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哪怕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又蹦出来了,我还是只想先睡一觉再说。   “你们不能摸出去打掉吗?”我压低声音说。   Witch的哭声一下子扩大了。   这么敏感?难道就在门外?   蜡烛早就被吹灭了,哭声还是愈发焦躁不安起来。我逐渐清醒,内心也陷入了焦灼。虽然以这群人的战斗力,甚或于说就叶修一个人的战斗力,Witch也没那么可怕,但问题就在于现在这么多人,基本都处于负伤状态,经不起任何意外。   我们在极度黑暗中,静默地分队站立,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轻重剑在哪儿,不得不缩在角落里,明明什么都看不见,还是瞪大了眼睛,心跳微微加速。   有人开了门。   乒乒乓乓一阵稀里哗啦,我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听到女人高昂的尖叫和号哭,迅速地湮灭下去,然后我被人拦腰提着,一路冲了出去。   动作太迅速,我都不好意思喊我的武器还没拿,就被人带了出去,在宽阔的路面上被放下去。   突然有人高喊:“那个谁小朋友,你的剑——我的天呐死沉!”   轻剑飞越,斜插在我身边,没进地面,带起夜风。这个准头值得赞扬,而泰阿的到场就沉重多了,几乎是被人精疲力竭地甩了过来,哐地一声砸地。   奔涌来的感染者很快就被消灭了,数量不多,叶修反复确认着没人出事,然后声音一下子疲惫下去,感慨着这游戏到底还让不让人玩儿了。   随后我们骤然听到极夜里从远处响起的隆隆机动车的声音,直到车头的光柱都出现在视野范围里,才分辨出来,那是一辆重型机车,暴走而来。   什么鬼有丧尸会开机车吗?!后面还追着一只奔跑的野兽,泛着幽蓝的光,完全就是恐怖片!   机车逐渐接近,我抬手抵挡那能闪瞎人的远光灯射出的光芒,于指缝中看见两人坐在上面,长风猎猎,一人的袍角被吹得翻飞,洁白灿烈。   “哎呀,好多活人!”一个声音兴高采烈地喊。   机车猛地刹在我们面前,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大多数人选择后退一步,惊魂不定地看着从车上跳下来的人,他们站在强烈的灯光背后,一时还看不清楚。而稍远一些,从那个发着光的野兽身上下来的人就更看不见了。   直到其中一人迈步上前,挡住远射的亮光,某种难以理解的语言从他的唇间吐出,带着宏大的庄严感,仿佛是在圣殿中回荡。   圣光从天而降,笼罩在每一个疲惫的人身上,澎湃的治愈系力量自骨血中生根,呼应着照亮夜空的光芒欢快奔流。   穿着一身饰金白袍的男人手持一人高的十字架,他生着天使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谢谢大家捧场!爱你们,留言是堪比DDL的脑洞生产力! 感谢两个姑娘的地雷(忍住眼泪),好高兴第一次收到……但是真的不用啦,花钱的,而且我也拿不到收益,不如多留两句言吧,随便什么感想都好,有回应作者才会有动力呀,么么哒! 最后,情人节快乐:)   ☆、伤害数值   我们汇聚在了道路一边。   “我的生物钟在这里不太准,”上帝派下来救赎众生的使者捏了捏鼻梁,显得有些困倦,“但可以肯定现在超过十一点了。”   “可怕。”方锐敬畏地竖起拇指。   张新杰微微皱起眉,没说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倚在机车上正跟人兴高采烈说着话的小哥儿,我总觉得他看起来十分心累。   “你们有住处吗?”他说,“我们天亮再交谈。”   “之前倒是有,”江波涛说,颇为叹惋,“好不容易找到一间没有堆尸体的房子,刚刚打出来,恐怕不行了。”   大家站在寒夜里,尽管新加盟了一只大奶,那种让你只要不作死就不用发愁的殿堂级治疗,但还是有一种空漠的不知前路安危的忧愁感。   叶修拖着他家新来的俩小孩回来了,开口就是一句:“小张啊,你竟然还没睡着?”   “情势非比寻常,”张新杰回答,“如果可以,我是希望现在能进入睡眠的。”   “唉,老大,这个人真的很烦的,”高高大大的小哥儿说,“我都跟他说不通,昨天晚上非要休息,不然我们早就到这里来遇见你们了!”   张新杰没说话,眉目间的倦色愈发明显,似在强撑,好像马上就能倚着倚着十字架站着睡着。   “我们也是今天傍晚刚到,你来早了碰不见的,”叶修说,“故事挺长,再说。包子你开车还有灯,前去找找哪儿能睡人,大家都得休息。”   “不然就天为帐地为床了呗。”方锐打了个哈欠。   “万一冻死了呢?”叶修一本正经地说。   马上就有人嘘他说怎么可能。   “是有可能的,”张新杰说,“冻死并不一定要冰天雪地,环境低温导致人体散热过大,直肠温度低于35℃时身体将丧失体温调控能力,持续降低体温就会致命。根据这里的气象条件,凌晨的气温完全有可能冻死人。”   面面相觑。   “我觉得,”方锐低声嘀咕道,“我们不是很算……‘人体’?”   吴羽策看他,“你不是人?”   看表情大概正准备赞同方锐有一定道理的江波涛默默住了口。   “呸,”方锐说,“我是说这是个丧尸游戏,咱们都是魂穿——对,灵魂穿越,这具肉体是游戏世界里的数据呢,跟那些丧尸也没有什么分别。”   想了想他又说:“讲什么现实世界的理性啊,还直肠温度低于35℃……太较真了吧?”   “游戏也是有理性规则的,”张新杰皱着眉,“这几天我们刚好研究了一下规则,但是这个也明天再谈吧。”   “嗯,困还这么多话,别说了,”叶修转头看包荣兴,“包子,前去看看。”   包荣兴得令,高高兴兴地回去骑车,硬要拉另外一个人一起去,从那个召唤兽一样的东西和他们的关系推断,那个人是罗辑。罗辑显然很抗拒被包荣兴拉着走,努力获取自由,又翻身爬上了那只爪子刨地的小怪兽——是只体型可观的狼,身形矫健,跑得很快。   自带坐骑,好让人羡慕……所以说,这完全就是职业歧视,什么乱七八糟的世界观!早八百年我就在想了,如果大家都是魔道学者,分头飞,三天就把这个破地方探索完了,有事儿就往天上走,根本不会有危险。   余下的人没什么话说一样,安静了一会儿。   “哎,别站着睡着啊。”叶修伸手,在张新杰眼前打了个响指。   “不会的,”张新杰冷静地推开他的手,“谢谢前辈关心。”   “你不是时间一到就会自动入睡吗,跟上的发条走完了似的,”叶修托着下巴琢磨,“张佳乐说有回找你讨手机——”   “叶修!”张佳乐威胁性地喊道。   “虽然很困,但可以控制住,”张新杰说,“非常时行非常事,我并不是机器。”   哦,这段对话真精彩。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觉得自己才是一台发条走光了的机器,又累又困,快死了,不想听闲谈,想就地躺下去。   其实如果不是重剑的包袱,我完全可以耍赖……算了,想想都好耻,而且这张中二捏脸也并不能像一般萝莉一样引起他人的怜爱之心。   包荣兴不负所托,我们最终还是一群人挤进了前有三百米左右的一栋房子里,比较干净,尸体都在二楼——这把所有人从对床铺的渴望中打醒了,只好乖乖地在客厅,眼红沙发。照旧的,灯不亮,壁炉里有柴也没火,为了守夜安全起见,人还是得保有视觉,他们转来转去翻箱倒柜想找电筒之类的东西。苏沐橙跟我占了一张宽些的沙发,张新杰站在地毯中央无所适从了片刻,被叶修推过去说你睡吧,你可是咱们都得贡着的。   DPS不嫌多,但也不为贵,奶妈好啊,奶妈救命又珍稀。   张新杰倒下去片刻之后就呼吸匀净地陷入了深睡眠,白袍上深深的兜帽被他拉了起来,遮住了上半张脸,颇显神秘,而睡姿却意外地乖巧……没有更好的形容词了,沙发不大,对他来说短了点。   我躺下去反而有点清醒,听见他们在那里说守夜的问题。因为刚刚张新杰读了个圣光治愈或者啥的群加技能,叶修也不用醒着守几个小时抬血线了,刚刚排的班也就乱了。但叶修还是说他熬夜在行,无所谓。孙翔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服,听起来真是个别扭的小孩。   “随便吧,”叶修有些无奈又有点不耐烦地说,“反正有奶妈了,怎么样都是安心——张佳乐去睡,你那个打法我怕蓝条都见底了。”   “这算什么,”我听见苏沐橙小声地咕哝着,“争着守夜,男人的面子吗?”   “嗯……雄性的责任意识,说起来好听一些?”   苏沐橙扑哧一声笑了,轻声说一句:“好笑。”   她可能是诚实地描述好笑这件事情,但总有一种天然黑的感觉,我含蓄地笑了笑,抬眼又看到对面那个白袍牧师,忽然想到方士谦,也就两天以前,大奶在,背水一战砍尸潮,谁都不虚。   是该安心。   但好像这种感觉比张新杰的到来稍微早了那么一点点,以至于我现在并没有体会到一种如释重负感。   有点疑惑,没细想,倦意终于再度涌起。我打了个哈欠,侧伏的身体放松,进一步伏低了一些,软了筋骨安安静静地睡去。   又是好觉,一夜无梦。   天光大亮的时候我才爬起来,看见满地哀鸿才感觉没那么心虚,淡定地坐在沙发边缘醒神。   牧师坐在窗边,背对着晨光,像是主的殿堂里圣光垂落,而他端坐雕花高窗下,容颜静谧。   有人开口打破了这种安定,说啧啧,新杰你竟然看得惯这么一堆人赖床!   张新杰的视线从他手里拿着的那个线圈本上移开,望向张佳乐点头致意,说:“猜测你们昨天经历了一场恶战,延长睡眠有助恢复。”   我躺的沙发上空落落的,不一会儿看见苏沐橙从走廊那边出来,说:“都醒了啊,要不要吃早餐?厨房里有一些……估计能吃的东西吧。”   这简直像什么高中生home party过后的第二天早晨……地面上横七竖八的人立刻都蹦起来了,只有叶修懒洋洋的,问我:“新任务发布了吗?”   “没有,”我说,“回雾城找人吧,喻队他们。”   他点点头,走近窗边,挺好奇张新杰在看什么。后者抬头,合上本子,说:“理性的规则。”   稍后,我们围作一圈,听主讲人张新杰和特邀数学家罗辑为我们展示他们三个人迷失在丧尸世界这几天的成果。   真是各人有各人的道……他们相遇得很早,也到处跋涉了不小的范围,找线索的同时也找架打,不停打不停分析。   “记录下了部分特殊丧尸,”张新杰说,“明确了丧尸的攻击值计算,而且根据流氓和召唤师的技能初步订立了我方伤害值体系。我负责记录和整理,而计算全部由罗辑完成。”   “模型在我的脑子里,不说出来大概不能让人信服,”罗辑有些紧张地说,“但解释起来很麻烦,不过我确实是通过计算得出的结论,误差在可控范围内……呃,也就是说,不会出现致命失误。”   “其实我们不关心你是怎么算的,”叶修比其他懵逼.jpg的人好一点,但也是一种浮在云里雾里的表情,“厉害,想法不错,行动力更不错。”   张新杰摊开线圈本,展示成果,“数值化伤害可以有效节省法力,提高输出效率。而对丧尸的攻击力,大家都明确的话,恰当呼叫治疗,有利个人安全和团队协作。”   毕竟不是可以看到红蓝条的游戏界面,自己的状态全靠感觉,奶妈也看不见团队面板,再神也可能疏忽,除非不在乎耗蓝全面治疗溢出。而对于打架这群游戏大神多多少少心里有数,只是具体是什么数模糊得很,多是率性而为了。像我这种打游戏连CD都算不好的人,在这个世界已经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但是也没想过什么伤害数值的问题。   “触类旁通,”张新杰接着说,“虽然我们只做了流氓和召唤师的技能统计,有时间的话,也可以推算出其他职业来。”   他翻了几页,“还有这个世界中可获取的其他武器的伤害计算,没有完成,但显然远低于我们的职业技能,所以选择了放弃。”   所有人都沉默着,虽然大家打了好几场架,也不是在乱打,但跟人家这一比起来,就显得我们是一群赳赳武夫,很不讲究。   但话说回来,一般人要是穿到了游戏世界里会像这样还整理出什么伤害数值体系吗?不都是怎么爽怎么打,只要打死了自己活得下来不就好了么……   我内心深处感到了一丝敬畏和微微的挫败感,眨巴着眼睛看坐在张新杰旁边研究那个本子的叶修,他看得很入神,一时并不管这些懵逼的队友们。我忽然想起这人也是个技术流来着,从刚开始玩荣耀就钻研攻略,写的东西甚至传承十年。   “挺……用心的,”叶修说,“只是恐怕没时间让每个人都研究。”   张新杰默然片刻,说:“是有些浪费时间,但我们并不知道时间应该如何正确使用,在这里。”   “知道啊,”叶修说,“我们有主线任务发布人的。”   说完他向我扬了扬下巴,“这个小姑娘。”   张新杰愣了愣,“这位是?”   又是说来话长啊,我期盼地望向江波涛,他先是不解,旋即一惊,无奈地清了清嗓子,说:“是这样的……”   后来江波涛问我怎么总是找他,我说不好意思习惯了,之前就跟王杰希他们解释过一遍,王队长就承担起了此后的所有解说责任,谁让你是这队人里首先听我解释的人呢,而且还是非常能言善道的一个。   总之我又听了一遍自己的来历,迎上张新杰若有所思的目光,真想告诉他你别思了,每个搞点战术的听了我的来历都想思,结果并没有得出什么名堂,不如像孙翔唐昊这些耿直的boy一样,浑不在意,轻松自在。   “别想了,”叶修说,“就是白猜,她自己都一头雾水呢。”   我点头承认,“我是好人,您别放生我就行了。”   “不会的。”张新杰说,好像疑惑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是得多看着点儿,”叶修说,“她这职业挺脆的,而且像狂剑,不要命的打法。”   “……嗯,谢谢。”   “现在还没有下一步,”叶修说,“但是我们计划到城里头去,文州、小周他们都在呢,还有一队在深山里再说。”   然后他又开始讲码头上的发现,其他人无聊地玩着放自己身前的叉子和餐盘——虽然并没有进食的必要,但精神上的需求还是让一些人发出了吃个早餐的请求。苏沐橙说也就是一些真空袋里的方便食品,意思意思过个人样儿吧,就弄出来了,只有部分人领到了,刚刚边吃边说。现在张佳乐就在拿叉子玩盘子里剩下的青豆。气氛有些闲适懒散,吴羽策干脆起身去背后壁炉上头的收藏架上看,后来唐昊也起身,倒是翻出了电视下面柜子里一堆游戏光碟。   如果不是故事很短,他们可能已经把游戏手柄翻出来准备来一盘了。   “但是没有电啊。”方锐垂头丧气地说。   “外国人的车库里,不是一般都有小型发电机?电影里都这么演。”孙翔说。   “哎哟,车!”方锐亮了眼睛。   结果并没有找到车,倒是包荣兴兴致勃勃地说:“我的摩托车很不错的,你们要开吗?”   “开了多久?你不是还要开走吧,那让我们步行的怎么想!”   “不会没油吗?”   包荣兴一挥手,“有油,到处都是汽油箱。”   “其实是游戏道具,用来射爆起火的,”我举手,“哪里有到处都是?”   之前怀疑系统道具没有用,实在是太自大了,远的说,我断骨复位的时候咬的压舌板就是来自医药包,近的呢,昨天码头上的炸弹和胆汁。   结果他说了我也没懂……反正他们走哪儿就洗劫哪儿,系统提示有物资就会都带上,如果不是后来他们俩算出来枪支杀伤不足,他之前可是满身挂着步.枪、冲.锋枪、霰弹枪一类的。   “很酷的。”他一脸认真地跟我讲。   “榴弹发射器还是比你板砖的杀伤大吧。”我说。也就是我一路都没看见,不然也会让有背包空间的人带上的,轻装甲目标都能破开,打Tank的时候交给近战们爽一爽多好。   我没看张新杰的笔记,其实还有点好奇,流氓的杀伤力到底怎么样?不是手撕丧尸吗,之前唐昊还恨自己没输出来着。   “什么发射器?”   我并没有办法描述清楚,就说算了。几个出来的人在车库里转了一圈,竟然找到了一个燃烧.瓶,揣进背包,我看着那些东西变魔术似地消失,隐隐有些羡慕。   叶修、张新杰几个人从屋子里出来了,说是准备出发。我们这是在高速公路下头的一截柏油马路边,头顶架了桥路,两边房子都修建得很随意,天光昭昭,虽然仍不是阳光,好歹亮堂——据张新杰“生物钟感觉”,是上午九点左右。如果不是到处都能看到人形的残尸,我们倒真像是一群夜宿朋友家的年轻人,这里就是个郊野小聚居区。   我们几个还站在车库前,背对着上头的高速公路,方锐把燃烧.瓶拿出来在手上转一圈,刚说完一句话,就见他们脸色一变,叶修立刻举起手挥舞,高喊着:“喂——停下——”   我扭过身去,看见一辆说破旧都是恭维的中巴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而来,护网之内一堆废铁以惊人的速度留下残影,压根儿就没看见我们。大开的车门砰砰撞击着车身,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这种噪音里,一心飙车的司机也没有听到下头还有人在喊,转瞬之间就快要过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炮响,苏沐橙助跑了两步纵身起跳,空中以飞炮操作离弦而去,年轻姑娘的身姿修长,动作迅捷,堪比流星。   她冲得比破车还快,刚到公路的高度,还没落地,车自己刹住了,一个惊险的漂移,车身横过来,险些侧翻,刺耳的摩擦声中,哐当,估计是车门终于掉了。   我们匆匆从上高架桥的楼梯那边跑上去,就看见公交车形制的破烂上呼啦啦下来好几个年轻人,茫然四顾,然后其中一个突然冲过来,简直像弹射一样。   “队长——”这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   唐昊懵圈了,提着拳头推也不是任他抱着也不是,恶狠狠地吼:“赵禹哲你出息!给我放开!”   “咳咳,”叶修说,“你这队长人缘还不错啊。”   方锐哈哈一笑,被唐昊瞪了一眼,耸耸肩,冲那边挥手:“嘿,朋友们——”   然后那些也很懵的年轻人反应过来了,其中一个看着还像少年的剑系亲人立刻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你们,你们有治疗吗?啊!是张新杰前辈!”   眉目间满是焦灼。   张新杰立刻迎过去,紧握着他的十字架。   片刻后,我们都到了破中巴旁边。   修长的手臂搭上没有玻璃的窗沿,窗边放得极低的座椅上半躺着一个姑娘,她撑着窗沿起身,特色鲜明的法师袍有些宽大,遮盖了玲珑身形,长发凌散如月华,半眯着的狭长凤眼忽地睁大了,充满惊讶。   “这么多人?”她说,声音略有些沙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咦,你怎么没戴眼镜?” “因为石不转没有近视。” “看着真不习惯。” “当我戴了隐形眼镜吧,偶尔也带的,你看到过。”张新杰捏了捏鼻梁。 “不对,你这是美瞳啊。”楚云秀认真地打量着对方的眼睛,那是沧海青空的颜色。 —— 每次在结尾解锁新人物的话,视线都会被新人物抢走吧23333   ☆、女巫之潮   这个穿着男友衬衫般的宽大法师袍的姑娘是楚云秀,长发过腰,被她不在意地拂到身后,并不能凸显女性柔美身段的衣饰转瞬失去意义,仅这一个动作就万种风情。在张新杰读完了一个长条之后,她撩开袍子隔着里衬摸了摸腰侧,叹服地表示感谢。   “算我命不该绝,”她说,“本来我们是要往反方向走找医院的,因为被围堵,不得已往这边跑,一路飞奔就指望着能不能碰上其他人。”   “我们离开这个危险品再说话?”叶修建议,伞尖微挑,指向车轮。   于是所有人挪动到街边说话。我这才发现从驾驶位置上下来的是一位……非常具有存在感的男子汉,配上刚刚那个狂暴的开车技巧,莫名让我想到古罗马斗兽场,英勇的斗士让阳光在线条流丽的肌肉上奔腾。   我一时没反应得过来这是谁,直到叶修似笑非笑地和他打招呼,说老韩你这是练过啊,飚得一手好车,而后张新杰安静地站到他的身侧。   原来拳法家是这种人设吗,还是说这只是韩文清一个人而已?毕竟他跟张新杰旁边站着的那个看样子也是拳法家的年轻人并没有这么……威武。   看上去仿佛霸图一家三口。   有新队友加入是好事,但每次都要互通一遍有无的过程其实也挺烦的,我只能靠在路边的护网上扮演一个安静的美少女,等他们提起我再说。   韩文清楚云秀这一队人的经历相当有趣,别人都在玩求生之路,他们在玩……搜集各家战队散落的小朋友。这支队伍有好几个年轻活泼的面孔,我根本认不全,只记住了刘小别,毕竟剑系亲人,别的也没人和我介绍,也就不认了。   楚云秀说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要干什么,直到捡到了韩文清跟宋奇英,反正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抢了一辆车到处找队友,结果找到的都是各家战队的年轻苗子,顿时觉得责任更大,主要目的就变成了四处转搜集在这个世界迷失的孩子们。而且很不幸,一个治疗都没有,他们通过试验发掘了各种道具的作用,恢复基本靠睡(“你们竟然吃得下在这里找到的东西?!”),所以行动得很慢。今天早晨他们被偷袭,不得已仓皇奔逃。   “被一个女鬼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楚云秀蹙着眉捂住腰侧,好像刻骨铭心的痛楚仍存,“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起都起不来,其他人拽我上车,完全是用手捏住伤口止血。”   “那你们怎么往这边郊区开?”叶修不解。   “逃命根本没有别的路了,”她挥挥手,“呃,我也不清楚韩队怎么一开开了这么远。”   韩文清沉默片刻后回答:“因为刹车不灵,变速操纵杆好像也坏了,我最后踹烂了刹车才把它停下来。”   霎时间四下无言。   苏沐橙悄悄对楚云秀比了一个拇指,用口型说着什么。   叶修开口打破了沉默,老神在在地表示:“真是命大,或者算是给玩家享受的特殊待遇呗。”   然后终于说到了正题,关于系统和玩家,与世界线的目标。   “初步判断是要在码头那里呼叫救援,就算通关了,”叶修说,“在此之前得把所有人都找到,我们正准备去城里。”   “你还真是接受得很顺理成章啊。”韩文清说。   楚云秀说:“跟穿越小说似的,我都怀疑自己在做梦。”   “不然坐着干等吗?”叶修耸耸肩,“相信你们来的第一天也试过了,掐自己疼,睡一觉也回不去。”   是啊,我刚来的时候也觉得快疯了,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人,但迅速地就接受了穿越丧失世界的设定,还不敢睡觉——虽然后来没坚持住。   恍然了一下子,算来我在这个诡异的世界已经挣扎半个多月了,比所有人都待得长,在梁清和橙子出现以前,我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死城里?而且那么孤寂的环境我都没有胡思乱想,只是变得更加冷硬坚强,每天临睡前捏着自己愈加紧实的身体还觉得挺得意。到底是如何在这几天内发生密集的心理变化的?   都是这群人的错吗,还是压制得太久转而爆发?   醒过神来是因为叶修在叫我,他已经给我换过几个称呼了,最常叫的还是小朋友,目光里充满着“好好一小朋友怎么老是发傻呢”的怜意。   想打他。   “我真的确定就是这些人,”我说,觉得自己一脑门子虚汗,抬手摸却什么也没有,“追究我的来历是没有用的,会让你们三观动摇。最好的理解方式……就把我当成一个NPC吧,跟你们的系统指示互补。”   真是风水轮流转,几天前我还把这批人当作高级AI来麻痹自己,转眼间就要人家把我当NPC了。   说不清楚的,仔细想我会疯球,就这样搭伙过关个游戏不好吗?   叶修瞧着我,说:“话要谨慎说啊,你知道NPC的死活不在玩家掌控范围内吗?”   谁说的,玩家还可以奶Boss呢,大攻防的时候经常听到指挥声嘶力竭地喊所有奶妈奶Boss不要管其他人!我玩奶秀的时候没什么感受,很听指挥,玩了敢死队之藏剑之后才体悟到这种滔天的委屈。   “领会精神,不要较这种真好吗?”我瞪了一眼叶修,又冲着张新杰眨巴了一下眼睛。   如果不是被中二瞳孔和贴花毁了的话,本来我捏的萝莉脸很萌的,眼睛大,鼻子小巧,嘴唇丰润泛着桃花色,亲友评价我“直男审美看着就像妖”。但张新杰显然没有领会到我的卖萌,微微一愕,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转开了视线。   ……啊,突然感受到了凄凉。   尽管交流的需求是重复的,但过程毕竟不同,并没有特别无聊,而且很快。韩文清是一个大写的行动派,立刻要求出发。但自动形成的决策层互相一合计,还是决定先搜索四周看能不能找到代步工具。   底下那些房子多带有车库,但用那种家庭小车的话我们可能需要开走一个车队,所以列为备选,继续前进查看有没有别的方案。   乡村别墅群落的尽头是大片广袤的农田,然而作物都枯死了,和阴沉沉的天很相配,充满颓寂感。绵延的田地中间立着一架高大的电线塔,似乎有部分损毁了,我猜测以世界设定的便捷,如果它没毁那我们昨晚是有电用的,就像那个无人运营还一切设备安好的酒店一样。   “谷仓,”张新杰说,扬手指向远处一栋异军突起的建筑物,他眯了眯眼睛,旋即舒张开来,“可能会有卡车。”   “要把我们像货物一样装在后面吗?”张佳乐有点抵触这个问题。   张新杰认真思考了一下,说:“刚刚之所以不想使用小车分开行进,就是担心遇到攻击和团队脱节,既然目前只有我一个治疗,应该尽量避免这种可能。”   大家纷纷表示你说得对。   我们走进了田地里,高大的植株纵然委顿也不容小觑,一进来叶修就说失策了,这里太影响视觉,要是遇到袭击肯定误伤率特别高。于是商定了绝大部分人在外面等,综合情势,霸图三大将进去了,反正有大奶就是任性。   我坐在路边打哈欠,想起刚刚说的汇合问题。和城内研究所队分开的时候,我们的确商议了再汇合地点的,就是市政府大楼,位处正中而且标志明晰。但时间上却难以界定,谁知道彼此会遇到什么情况迫不得已呢,所以只商议了地点,调查完就尽快往回赶汇合,有什么线索一起行动。我们之前在户外用品店打劫的时候费力找过信号弹,最后被现实无情打消念头,说实在的,就算找到了,这么大的范围,信号弹也没有什么卵用……   大家三三两两地散坐在农田边缘,聊天或者发呆,孙翔跟刘小别还想比划一场,被无情地嘲笑了,说留着力气打丧尸才是正经的。然而嘲笑者自己蹲在路边咬着烟丝,一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表情,加上真的是侵犯感官的丑陋装备,可能孙翔攒着力气打他一顿才是正经的。   苏沐橙和楚云秀坐在一起,后者伸手比划着她曾经遇到的袭击,我听她说“哭哭啼啼的女鬼”,就插嘴说特殊感染者你们认识吗。楚云秀表示不解,他们很少跟敌人正面刚,因为发现了受到的伤害是十分难以自愈的,主要是开着车撞出生路——所以那辆已经被抛弃的车才那么破破烂烂的样子。   我捡了一根棍儿,招呼其他新加入的过来看特殊感染者。这些像张新杰他们是自己发现整理了的,而且还做出了攻击哪里最有效的攻略……反正无聊,我就随便讲讲。   不久,背后由远及近地响起轰隆声,像是一辆泥足深陷的重型卡车挣扎着咆哮。所有人都起来往田野里望去,一辆巨大的货车气势如虹迎面而来,倾轧植株,摧枯拉朽。   “他们竟然还让韩队开车!”楚云秀感叹道。   “不对,”叶修提伞,“看后面。”   有一瞬间我怀疑自己在做梦,直到张佳乐从副驾驶的窗户弹出大半个身子来,呼喊道:“快跑!你们都跑!”   跑不过Witch的,一群……Witch。   简直是灾难之潮的景象,数十个生着利爪的女性丧尸尖啸涌来,他们的车开得那么快,却还是被少量Witch扒上了后面的开放货箱。楚云秀激动地说就是那玩意儿,很危险,被苏沐橙拉住往后退,我们退了好几步尚未反应过来该打还是怎么样,叶修一声令下,所有人下意识地转身狂奔。   我跑了两步听声音不对,转头一看,丧尸的残躯卷进了车轮里,卡住了货车的行进,已经有一只爬上了前舱的车门,一爪子直接抓碎了玻璃!货车陡然后退,稍微撞散了涌潮,甩掉了挂在门上的那只,但她很快又再次跳起来,怪叫着哭号,往驾驶室里面挥舞着锐利的长爪。   高矮依次排列的数道冰墙陡生,苏沐橙提着手炮几步踩上去,在最后一堵高墙上架稳炮架,却只开了一次火,随后扭身摇头,跳下来,楚云秀法杖一挥,冰墙化作尖锥射向丧尸中间。我们再次看到卡车那边的情景,仍旧动弹不得,张佳乐挤到窗户破碎的驾驶位这边来拿猎寻开枪,跟韩文清堆在一起连闪躲都不容易,但拳法家也不能透过这个狭小的窗口手撕丧尸,显然是火烧眉毛般的焦急。其余人想冲上去又指望他们能开这车碾压过来,毕竟Witch的杀伤力太强,速度迅猛,而牧师深陷车内,如果贸然冲过去被踩倒了让两只Witch一抓,那估计就肠穿肚烂了,回天无力。   “有强仇吗,群嘲?”我提剑。   “不是你才有吗!”孙翔说我。   “我有,”叶修说,“但我架不住。”   张新杰和罗辑的研究表明在这个世界各职业的防御体系并不算数,也就是说MT并不比布甲脆皮更能扛,伤害是按人体承伤来算的。   “你远点儿拉,完事就跑,我去转风车,”我说,“叫他们弃车跑。”   苏沐橙不敢开炮不就是怕连车带人一起轰翻了吗。   这时候叶修还有闲工夫仔细审视了我一眼,然后他冲过去,我也搞不清楚他用了什么技能,竟然真的唬住了抓挠着卡车的部分Witch。他立刻抽身倒飞,借以后退的开枪竟然精准地射中了威胁车头的几只丧尸,把她们也吸引了下来。而后千机伞骤然一变,他轻身上升。此间我已经和苏沐橙说好了等我转完她就开火,在转仇之前应该能干掉一波。我有三段冲技能逃跑,她有飞炮脱身,在这三次仇恨转移里其他人怎么也能发挥作用了。   谁能想到我们竟然遇到了一堆Witch……之前只在资料片里看过说在某个地方会有一船舱的Witch,但主角们绕开了啊,难道是他们强行开车导致惊吓了满谷仓的怪?   来不及细想了,叶修已经拉住了数只Witch,自己升空将她们聚集在了离卡车有几米距离的地方。我双手握紧泰阿猛然向前腾跃,空中莺鸣柳,重剑撼地,金属蜂鸣,旋即金风乍起,铮铮声响激越,利刃与血肉交汇不及一秒已飞旋而过女巫不经打,风来吴山之下她们也无法近身,基本上死在了这片灿烈金风中。   卡车头部的围解了,他们应该抓住机会下来了,但我没来得及看,也许是重剑挥杀空气的动静,也许是数只同伴的倒下,本来死死盯守卡车里惊动她们的目标的Witch纷纷转向我的方向。   我风来吴山的秒都没读完,心急火燎地扶摇而起,半空切轻剑玉泉鱼跃疾冲,越过了苏沐橙分毫不差接上的喷吐火舌的炮口。   一道黑影随着我在地面上一个疾冲,然后跳起来捞住我,结果被压得平衡一歪,带着我同时滚落地面上,摔得不轻。   我呲牙裂嘴地坐起来,七荤八素了好一阵,不知道是哪个壮士这么心系朕的安危,我该不该告诉他不应该趟这趟浑水因为朕的踏云没乱用,落地前可轻身二段跳跃。   朕并不是JJC里会扶摇起来结果把自己摔残血的蠢叽。   “没摔傻吧?”我听见一个声音问道,他自己倒带着万分的痛苦。   我一手捂着脑袋左侧,忽然很想回答他一句:傻了。   叶修起身,把我也拉起来,他紧皱着眉头反手揉了揉自己的背脊,咕哝一声:“你真的太沉了。”   没等我再次反驳是朕的重剑沉,他就给自己刷了口回复,嘶嘶抽着气往回走,在那里,苏沐橙最终还是命中了大货车,掀起一片爆裂的火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十分钟之后我们知道是他们强行开走货车,发动声音太大,惊动了谷仓地下室里满满一窝Witch。   “到底为什么,”叶修痛心疾首,“刷经验吗?”   韩文清瞪了他一眼。   “这是特殊情况……”我有气无力地说,“人生处处充满意外。”   结果我们最后还是踏上了小车之队的旅程。      ☆、再见梁清   倒腾上高速绕了半小时的路,交通指示牌的完善帮助我们找到了回城的方向,但下了高速以后就没那么容易了,指示不清晰,到处转又浪费了很多时间,才闯进一片类似我刚到这个世界时活动的区域,那种城市边缘的小商圈。   我贴着窗户往外看,越看越觉得眼熟,直到看见了那栋商场。   算来也不过几天而已,却恍如隔世,更可怕的是当我开始回忆自己孤身一人来此的旅程,从一堆丧尸里救下梁清和橙子的景象,猛然觉得那些就像是从故事里看来的记忆,遥远又模糊。   等等,本来的我呢?那个渣着基三结果也渣了绩点还妄想着保研的大学狗呢?   我猛地甩了甩脑袋,马尾啪地一下打到脸上来,我瞬间又清醒了,模糊的记忆安静地沉淀下来……还好,还在的,我还记得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将归何处。   “看到什么啦?”苏沐橙问我。   “我来过这儿,”我点了点窗玻璃,“这个购物中心,门口那堆尸体就是当时我干的。”   她也倾过身子来和我挤在一起往外面瞄,虽然没什么好看的。这个世界没有设定腐烂,所以也没有扰人的蚊蝇飞舞,大门口一堆阴影堆叠在一起,不成人形。这幕场景一晃而过。   很快我们来到了那块曾经指示向屁用没有以至于现在根本不出现了的安全室的路牌,领头的车子停下来,后面跟着的也都缓缓停下来。我开门下车,跑到首辆车的旁边,表示我认识路,这里我走过。   不出意外,我们能顺利地到达市中心,再找政府大楼就容易多了。   “不应该去研究所吗?”张佳乐扒拉着窗户探出头来。   “他们不可能在研究所待三天吧……”我掐指一算,的确是分别三天了,“还是去约定地点靠谱。”   于是我跟宋奇英交换座位,坐进第一辆车里,他对我不能抱在怀里而要占两人份位子的重剑表示了理智的关心。   在经过那个我第一次遭受三观冲击,也就是王杰希一骑绝尘而来的路口时,我真有些情绪复杂了。结果念头一转,猛地想起昨天清晨时分,还在山里的时候,王杰希走出树屋说的是他去去就回,结果我自己跑了,一点信息都没留,还被水流冲出了山区之外……所以他们那支队伍怎么样了?会漫山遍野地找我么?   一念及此顿觉坐如针扎,心说失策了,怎么早没想起来,我们应该先去跟山里那队汇合的。   然而昨日刚醒来的时刻自己是什么状态,我想想也觉得情有可原。现在的心理状况并没有变好,只不过情绪正常了,莫名的力量把那些不安定强压了下去。   瞄了一眼旁边司机冷峻的侧脸,我觉得我不能开这个口:那个……咱们好像走错路了。   算了,随缘吧,都走到这里来了。   窗外雾气渐浓,又回来了,这座空寂死城,永远弥漫着厚重的白雾。   接近一个三岔路口时,韩文清降下车速,我正准备指路,扬起的手却蓦地顿在了空气之中。   我,似乎有点忘记了,不知道怎么走。当时面对着丧尸潮且打且退到了一间仓库,随后赶路就交给开车的方士谦了,谁知道到底往哪儿走的!   我僵着脖子,并不敢侧头看韩文清,用正直而诚恳的口吻承认:“这一段路我没有记过。”   其他人都保持沉默,只有张佳乐发出了一个表示惊讶和失望的:“啊?”   然后韩文清说:“知道了,先往前走再说。”   “总能找到路牌的。”张新杰说道。   “好吧,有可能……是右边。”我硬着头皮表示。   我们拐进了右边的岔路,沿途风景说不上熟悉,但也不很陌生,毋宁说高高矮矮的楼层建式都差不多。   我有些紧张,生怕这一乱指又耽误我们俩小时,然而其他人好像很安稳,就这么一直往前开,直到雾气重得前路都已经模糊不清了,我仍然不确定这条路到底走没走过。   没有办法前进了,我们纷纷下车来,而后彼此都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迅速聚拢到一起。   “有移动物,是丧尸吧?”有人问道。   “我怎么觉得这是羊入虎口了。”另外的谁在嘀咕。   一片静寂中那种微妙的响动愈发清晰了,我凝神听了好久才脱口道:“Spitter!散开!”   是Spitter的呻.吟声。   我们瞬间四散跑开,原先所站的位置迅速铺上了一滩滋滋作响的浓绿色液体,不远处一个畸形的黑影立刻扭身摇摇摆摆地逃跑。   一道光追过去,像是雷电的绳索,缠住Spitter,又接上了火球,结果了他。   与此同时,清脆的破裂声自我们头顶上响起来,我还傻了吧唧地抬头去望,被人摁住脑袋往怀里一带,几步跑出去。   大片的玻璃砸到地上粉碎成末,四溅飞扬。而后不断有东西从天上掉下来,都是丧尸,我们立刻离开这栋建筑避到对面去,眼看着空中下饺子似地落下一具又一具汩汩涌血的躯体。   底楼的大门忽然开了,冲出一群丧尸来!   然而并不慌张,这么多DPS还有一只大奶坐镇,我甚至都不需要往前冲,自有前锋自觉主动地迎敌,这支队伍,勇猛的近战巨多。   吱哇乱叫的丧尸扑来,各职业技能相继施放,人群之中我瞅见不只我一人在划水,而张新杰沉稳地喊了一句:“围在我身周,不要冲得太远!”   我正盯着某个地方等待扶摇起来鹤归过去转风车的时机,忽而听见一个女声模糊的尖叫,下意识地抬头,望着对面那掉丧尸饺子的楼层高处,将将分辨出外墙上好像挂着一个十字标记,就看见一个画风明显不同于丧尸的身影从黑洞洞的窗口跌出来,风衣翻飞,两臂无力下垂,双手紧握着抢却没有任何动作,好像就要这样直直地坠落下来!   几乎同时,一个广袖长裙的人影出现在窗口,生机莹莹的光芒一闪而过,她也跳了下来,我听见一声尖利得不符合她在我心中一贯形象的叫喊:“别死啊啊啊啊啊——”   双枪喷出火舌,先落下的那个人像是突然复活,扬手极其蛮横地运用一种不合逻辑的后座力让自己在半空中一滞,刹那间抢过同样掉下来的梁清,朝着地面连开数枪,降速微缓,随即一只毛皮幽蓝的巨狼冲了过去,以后背托住他们。   “张新杰!”我急红了眼,开口的时候嗓子都是嘶哑的,“那边,那边——”   但他们无恙,只是召唤兽哀鸣一声后消失了。周泽楷落地后不到一秒钟就弹跳了起来,望见我们时表情变得惊讶,也只是惊讶了那么瞬间,差点被张佳乐的弹药给炸翻,还好他及时避开了,还不忘抓住背后的梁清一起跑,然后飞枪操作准确地落进了我们人群里。   梁清脸色苍白,双目失神,盯着周泽楷看了好几眼才喘出一口长气,然后她转头看见我,立刻瞪圆了双眼,扬手一指,“叶叶叶”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叶云轻?!”   亲爱的你为什么要这么毫无感情地叫我的全名?而且好像见鬼般的惊愕。   我忧郁地向她点了点头,上前去抱住她的腰,说:“清儿,你变了。”   你是别人的绑定奶了。   我看到你用听风吹雪了,那是我从来都没有享受过的技能……被偷血的情况除外,因为我是个没人爱的叽矮子。   “这是个一言难尽的故事。”   “我也必须得这么承认。”梁清点点头,然后在架子上大堆的药瓶和盒子之间翻找。   “那你先说到底是谁非要用消炎药抗生素之类的?”我忍不住问她。这里是一家医院,我们杀完了门口的丧尸时还没来得及叙旧,就被梁清要求进来找找各个地方有没有针对外伤的药物。所有人都分批进入不同楼层寻找了。我们几个摸进了底楼的大药房,正在翻箱倒柜。   “好吧……是橙子受伤了。”她说。   我闻言立刻一愣,“很严重吗?”   “感染了,”她无力地摇头,见我大惊失色,又慌忙补充,“是外伤感染发炎了……对,我们的治愈术对她不起作用了。”   这个消息一点也不比另外那个感染含义轻松,我怔住半天,才失声问道:“怎么会?!发生了什么!”   “你发现你的报警插件没了吗?红名提示那个,”她一边说一边翻找着,“还有你快跟我一起看啊!”   我艹我矮啊!我只能仰着头看每个药架上的标签,结果这些医药分类的单词基本不认识,就问她要找的药在哪个分类里英语怎么拼。她报给了我,说问过的,准确无误,然后我们穿梭在高高的架子间,直到和从药房另外一头开始的周泽楷方锐两人撞上也没有结果。   “不可能啊,”梁清不得其解,眉头紧拧,“再看一遍。”   “去门诊注射区?或者住院部的护士站,好像都有常备吧。”我提议。   “先再看一遍吧,咱们交换区域,”方锐说,“哎妹子,那个英语单词是啥来着你再说一遍?”   结果周泽楷深深看了一眼方锐,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单词。   我有些头痛,梁清拉着我匆匆又进了一排架子里,她看高的我看矮的,同时继续着刚刚的交流。   “说来都怪我,”梁清说,声音一下子苦涩起来,“跟橙子说多不容易啊来这种可以随便打架的世界,反正是游戏,受伤也不怕。”   “她知道怎么开枪吗!”   “所以说是我傻逼,”梁清低声道,“周泽楷不是懂很多么,我就撺掇橙子去找他学啊,说这么帅一小哥儿,留点儿人生回忆也好嘛。然后跟我一样躲在人堆里biubiubiu,安全又刺激,不然不是白来一趟么。”   “……可真像你会干的事儿。”在治疗可以无缝疗伤的情况下,这种说法一点儿错都没有。而且梁清是我们之中最会享受生活的人,有旺盛的好奇心,近乎冲动的行动力。留点人生回忆,不白来一趟什么的,完全是她会说的话。   “你知道橙子也没玩过游戏,或者真人CS之类的,被我拉得有点儿放开了,没躲好,”她说,仰头,目光扫过高处一排架子,“哦对了,还有我们去研究所的当天晚上就又遇到了几个人,好几个牧师,所以就更不担心了。”   “……算了没什么,然后呢?”   “进研究所之前遭遇了一波怪,打得很开心,但我很快就发现自己没有红名提示了,”梁清说,“然后就是,打完了之后,方士谦说,他没法儿恢复橙子的伤口,我接着试了驱散,也不行,所有治疗都试了,她手臂上的抓伤还是在流血。”   我沉默了,目光扫过底下又一行,不是,都不是。   “只能用纱布给她包扎止血,没有别的条件,半夜的时候她就开始发烧了,”梁清说,停顿了一下,咬了咬牙,“第二天早上,也就是昨天清晨的时候,高烧不退,伤口情况不好,我们在研究所里找不到药物。”   “不是生化研究所吗!”   “我怎么知道,难道生化研究所会配备常规医疗用具吗?”   “至少消毒用品什么的……”   “什么都没找着!”她低声道。   “昨天早上,那你们怎么今天——还有,怎么就你们两个人?”   “所以说一言难尽,我挑着简单说吧,”她说,“跳过中间那段儿,昨天大概下午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批疫苗一样的东西,拿出来就触发了研究所的自毁装置之类的,跟地震一样。”   我一悚,“都被埋了?”   “在那个地下室的就几个人,其余人在地上应该很快能逃走。入口很窄我们往外面挤,倒是让我第一个出去,结果我一出去后面横梁就塌了,周泽楷往前扑把我带了出去,后面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不痛不痒道。   我某种程度上有点心惊,讷讷地说了一句:“估计没事吧。”   “肯定没事,”梁清幽幽地说,“存放疫苗的保险舱一种特别坚固的纳米材料,我们俩出的地方就是来路,往前赶才发现已经变成死路了。塌倒是没继续塌,是自毁装置自动封锁了来路。另外那三个人就算是躲进保险舱里也应该安全,那个谁读个长条放大招应该能慢慢闯出来。”   “那你们……”   “炸弹,系统道具那个,”她说,“等到地动山摇结束,我切了离经,完全是拿命在赌,很窄的空间,有半截梯子。周泽楷把炸弹往斜对角一扔,我们使劲儿往梯子上角落里挤,缝针,春泥,挂持续,结果还真没炸死,炸出了地下又一个空间。”   “……你们疯球了?不怕二次地震直接压死你们?”   “没别的办法,我们等了好几个小时的救援好吗?”梁清侧头怒视我,“后头没动静,上面也没动静,我差点儿幽闭恐惧症了都!”   我背脊发凉,一方面在想那几个被留在后面的人,另一方面在想为什么地面上的活人会好几个小时没来救他们?   “你接着说。”我转身检查另一排药架子,努力集中精力。   “地下还有一层,非常粗糙,像是还没完工,而且修得跟迷宫似的,底下好多防化服丧尸和特感。我发现不怎么需要奶就换回了花间,才勉强打过了,走了好久好久找不到出口,又炸墙,拿他的枪射,结果炸进了下水道”说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仿佛在品味干净空气的不易,“最后出来就在这附近了,离研究所不知道多远。我们轮流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才过来,看到了这家医院。”   “也就是说,还不知道橙子在哪儿?”   “她之前跟那些地面队伍待在一起的,如果……不出意外……我想不出那些人会离开研究所,现在也就过去了二十几个小时而已。”   “情况真的有点复杂。”我说,胸腔里好像梗着一口气硬是咽不下去。   我们已经到了最后一排架子,仍然无果,梁清一拍手,叫那边的两人,然后我们赶往注射区。 作者有话要说:  分享一个听风吹雪的花姐内心: 我切离经了!我要留的人谁能带走?!周泽楷你别死,别死啊啊啊啊啊—— (哈哈,还好发发的原型已经不看我的更新了)   ☆、Let it go   所幸我们最终找到了合用的东西,消毒、包扎用的,还有注射或者口服的消炎药。以我们俩的水平在那里纠结了很久到底拿哪种,结果一看生产日期,顿时心惊肉跳——2009年11月。   “不管了?”梁清迟疑着问我。   “应该没问题吧,也许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就是09年?”我琢磨了一下,想起之前在民宅里看到的电器,款式都有些古旧,又突然记起前几天夜里王杰希看的那本经济学专着,改革开放三十年……可不就是2009年么!   我跟梁清讲了,然后说拿不准求生2是哪一年发布的,反正肯定不会超过2012年。   “关键不知道什么剂量和用药限制啊!”   裸考过六级,单词都没背过的人拿药品说明书一筹莫展。   结果梁清没犹豫,回答说:“都带走,我们急着去找橙子。”   然后我就看见她变戏法似的,将一堆东西往怀里一扫,消失得干干净净。我愕然,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她眉眼平淡地把我拉出了窄小的注射室药房。外头方锐和周泽楷已经走到了走廊另一头,前者正捂着小心肝蹦回来,可能在病房里看到了不好的东西。   “梁清,”我抓住她垂在身侧的手腕,“你有系统背包了?”   “嗯,几个小时前才有的,我选了接受,方便多了,”她说,“难道你没有?你都变成这个矮子了!”   外头楼梯间传来响动,有包容兴大大咧咧的说话声,方锐就跑出去叫住他们。我仰头看着梁清,嗓子发干,说了一句:“你真的不害怕吗?”   她眨了一下眼,说:“有点儿怕,刚刚和你讲治愈术对橙子没用的时候,我才突然反应过来。”   我们最初以为,橙子没有系统加持是因为她不打游戏,还为她惋惜,想过会不会她有什么额外的金手指。但随着系统所谓的升级,外挂似的红名提醒没了,梁清有了那身装备,而后又有背包功能,我直接就和游戏角色融合了。只有橙子,逐渐回归了……正常人,一个异世界的人。   主线任务开启的时候,我和梁清的最终任务是护送橙子回到原来的世界。   我们俩呢?!   不寒而栗。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杞人忧天,”梁清说,抬头看见楼梯间出现了一堆人,“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我们都要回家的。”   对啊,除了走一步算一步,还能怎么办,惶惶不可终日还是现在就放弃挣扎?就跟我的心头大惑一样……   “我是一时气不过,热血上头抽了才选了接受背包装备,”她低头上下打量着我,“你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什么气不过?”   她含混过去了。   我一愣,然后晃了晃脑袋,说:“一言难尽,找机会跟你说悄悄话——他们都下来了。”   我们走出去和大部队汇合,梁清开始作我之前经历的苦逼努力,和别人解释来龙去脉——毕竟不能指望周泽楷一口气说上三分钟的话。我看着梁清的背影,稍微有些犹豫要不要把那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人,能徒手抹消存在物的大Boss的事情告诉她。   说实在的,一开始我怀疑所有人都是假的,是我精神分裂,而这个世界也不过一场梦境,我挣扎在梦里出不去,那个女人是世界叫醒我的破绽。连带着对梁清和橙子的真实性也产生了动摇。但现在一看到她,听她说话,我又深刻地觉得,她是真的,是我亲爱的室友,大学里最好的朋友。我是疯了才在胡思乱想。   有多少东西玄妙无解啊,可能性千千万万,我怎么就往最偏执的地方猜呢?   以前上过一门心理学系的课,老师给了一套测试,点我去做,评析结果的时候老人家就说我这种性格比较执拧云云,委婉得就差没直说我容易得精神疾病了。后来问了我的专业,一拍桌子说你这样的就非常容易心魔入体!   此刻想到这茬,我还是有些想笑。   都是那些电影小说的锅,讲得神鬼玄乎的,给我留的印象太深。   再次遇见梁清,我的心情平静多了,诞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安定感。我的确害怕着某些可能,但就如同昨晚蹭在叶修身边的时候说的那样,惊吓受多了,就有点懒得怕了。   我们离开了医院内部,毕竟到处都是一些比其他地方惨烈百倍的景象。站在楼底,张新杰提议先回研究所,因为至少昨天下午他们还在那里,而且地面的人知道底下埋了人,哪怕是出了什么事导致一时没有救援,但最后肯定会去致力于挖他们的。然而来的两个人从下水道来,根本说不清楚回去的路。有人感慨了两句,就立马有人接话,他们那群人就热热闹闹地讨论。自动形成的决策层明显是那几个正副队,但每个人都有发言权。   我和梁清两个人单独站在二十来人的群体外缘,她看见我们那一溜小车,弯下腰来挂在我身上吹了个口哨,说小美女要不要我带你去兜风啊。   我默算了一下说不太可能让出一辆车让我们单独走吧。   梁清想了想,说等他们说完了再问问。   她往里头张望,扬手指了指,说那三个人是一个战队的?   我看到周泽楷,他站在江波涛跟孙翔的旁边,面对他副队的关怀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整个人都高兴了起来。   “对,都是轮回的。”   “我的天,他们老板到底是搞电竞俱乐部的还是搞模特公司的?”   “唔,都搞吧,很赚的。原着里写战队选手的商业化程度非常高,不能通过自身形象创收的会被老板恨死的。”   “……我好像现场发现了一个例子。”   顺着梁清的手指,我看到了扛着伞的叶修,他正珍惜地取出小盒子里的最后一支香烟,然后向不知从哪里搞到打火机的楚云秀借到了火。大红大绿的一身,还轻重极不协调,跟周围一群酷炫的人站在一起竟然一点都不羞惭的。   “你真是火眼金睛,”我赞许地侧头看着还趴在我肩上的梁清,“其实他……个人形象不错的,装备外观而已嘛。”   梁清瞥了我一眼,“难道——”   “那是全职的主角,”我正色道,“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啧,品味独特,”她说,“我好像没看见之前的人?分队的时候你带着的那些,那个,王杰希,还有谁谁谁。”   “我这两天的经历找到机会再跟你说,”我扯了扯嘴角,“有一件很狗比很诡异的事情,我怕吓到你。”   “啥?一定要避开所有人说么?”她直起身子,刚要追问,那边好像散会了,叶修忽然开口喊我,冲我们俩招了招手,说站那么远干嘛。   我们站进去干嘛……   “呃,还是去研究所么?”我跟梁清靠近了一些。   “对啊,想来他们肯定也不能丢下本来还该埋在废墟里头的你们。”他说。   “知道路?”梁清怀疑。   “没法子,乱开呗,”叶修说,“万一碰见地图了。没事,小周说他们有五个治疗,等得起的。”   “等不起,”梁清冷静地说,“我们的同伴需要正常的医疗手段。”   “五个!”然而我吃惊又嫉妒的是这个点。   梁清嫌弃我,嘀咕着我刚不是告诉你我们前儿晚上碰见了几个牧师吗。   “呃……我们也不是真的乱开,”叶修说,“会抓紧的。”   然后他望向我,扼腕叹息,“对,都被文州他们捞了。小周,哪几个来着?”   周泽楷毫不迟疑地说:“方前辈……两个。”   然后就开始思索剩下的三个,叶修有些疑惑,“哪儿来的两个方前辈?你们队的方明华,还有谁?”   我举手,“那个……方士谦。”   大部分人一愣,叶修抖了抖烟灰,“什么鬼,他退役快三年了吧。”   “有待商榷。”张新杰冷不丁地说,我看向他的时候发现他正望着我,目光冷静而锋锐,让人心里一抖。   我们目光交汇,他也不移开,直接问道:“你好,请问你是第几赛季开始关注荣耀联赛的?”   一瞬之间我的念头百转千回,马上就要触及一个让人细思恐极的东西,然而脑子却没控制得住嘴,低声回了一句:“打一开头就看着呢。”   “第一赛季开始?”张新杰眉梢微扬,“你不到十岁的时候?”   咦,我有告诉过张新杰我的实际年龄么?我呆愣着。   “行了,小张别追着问了,”叶修开口,“小心惊吓Boss。”   梁清的手落到我肩膀上,捏了捏,她问叶修:“你说什么惊吓Boss?”   叶修还没回答,韩文清忽然说了一句:“该走了,没有时间在这里耽误!”   “起码找着他们再说吧,”楚云秀说,耸耸肩,“他们等得起,咱们可是只有一个奶妈,早汇合早安心。”   我后脊背有些微微发凉,但人还好,梁清仔细看了我一眼,然后直接去问韩文清……嗯,她都是不怕他长得凶悍有力,大概是看到他一句话就把所有人吼上车了,以为他才是做主的。   韩文清还愣了一愣,旋即皱着眉头说不行,车不够。   梁清遗憾地回来了,结果我们俩也不知道上哪辆车,过路的叶修带着兴欣的几个人,然后把我们指派给了本来就单独开着一辆车的呼啸二人组。我疑心唐昊一种飚车爱好者的形象,他怒而表示我就当载了儿童开很慢好不好,我也怒,最终还是选择安静,大概是因为突然想起了清儿她,是个灵魂赛车手。   开动之后,我跟梁清独享后排,本来想先挑点能说的先说了,结果刚讲到自己躺在山涧摔断了腿,梁清就摸了摸我的小短腿,然后她倒回来,有些合不拢眼皮儿的样子,睡意朦胧地说你继续讲。   她从昨晚打到今天才跟周泽楷轮流休息了几个小时,现在陡然放松神经,还坐在慢车上,犯困是理所当然的。我就说算了,咱们俩睡一觉吧,晚上要是守夜就堆一起讲悄悄话。   她点点头同意了,哼一声,说你现在这么矮根本就不能靠着你睡。   我是说我可以靠着你啊,姐姐,膝枕给不给。   她高冷地笑一声,往窗户边倒去,斜倚着闭上双眼。我打着哈欠,看窗外的雾气蒙蒙,心中莫名其妙地又是一沉。   “哎,你看过那个电影吗,《迷雾》?”我说。   半天没人响应,我扭过头去,梁清已经睡熟了。   我撑着下巴发了会儿呆,渐渐地也合上了眼皮儿。   身子猛地一震,眼帘太沉睁不开,直到感觉小腿被人狠狠踹了两下,蓦然惊醒过来。然而睁开眼的第一瞬间映入眼中的画面,让我怀疑自己还是在做梦。   他妈的不是做梦还能是啥?!梁清歪斜地靠在我身侧的座椅上,满手鲜血地捂着脖子,一根泛着冷色的钢筋从她的手中向后蔓延,穿透玻璃碎裂的孔洞,一直延伸出去,翘在半空。我们之间还隔着那么两三根钢筋,明晃晃地杵在车内。   她动着嘴唇,说不出声音来,血液从她嘴里涌出来。   这他妈什么展开?!我掐了一把自己,在剧痛里双眼发热,立刻扑过身去帮她掐住颈侧的血管。   她抬起一只手,挥了挥,拇指扬向窗外,再次翕动双唇。   我听见她说:“逃,傻逼。”   我扭头,看见了后窗外直抵着我们的一辆货车,载满的钢筋散乱,好几根都倾倒下来,除了穿破后窗扎中梁清的这根,还有好几根都冲了进来,只是因为我人矮而且睡着睡着滑了下去,低于座椅,幸免于难。然而更多的全都在货车后箱里摇摇欲坠。   外面一片混乱,下一秒我感觉到了地动山摇般的撼动,那悬在窗外的夺命钢筋又震了震,我背后已经扎进来的几根“扑”地一声扎进了前面的座椅。   我日到底是怎么搞成这样的以为拍小时代吗?!前座两个人都没在,然而这么大一堆人呢,就算有丧尸潮有几个Tank又怎么样?打不赢吗?!   我声嘶力竭地喊着张新杰跟叶修,但是我们好像离他们很远,别说治疗了,其他人都没在。   眼泪莫名其妙地含在眼眶里,我哆嗦着说:“我给你掐着,你自己转笔,没事儿,没事儿的。”   梁清努力了很久,吐出几不可闻的字音来:“哦,拔开……”   我满手热烫的鲜血,右手和梁清的右手一起紧紧地攥着伤口,左手发着抖,往外抽钢筋,铁灰色的金属慢慢剥离,浓重的红滴滴答答落下来。然后我维持着这个姿势,根本不敢去想外面还悬着随时致命的凶器,只盼梁清能在这种情况下读出技能来。   “听风,听风吹雪,”我颤抖着,“我满血的。”   她眨了眨眼睛,撤下自己的右手,血淋淋的双手抓住纤长的笔杆。我的右手紧紧地捏着那个伤口,好像能感受到动脉强烈的搏动,涌流的血液疯狂地想冲破这个缺口喷出来。   它慢慢地平复了。   梁清大喘了口气,然后不停地喘息着,我微微松开了右手,血窟窿还在,但没有血飙起一米多高,一颗心落回去,人完全是在崩溃的边缘。   “快出去啊不要命了?”她嘶声道。   “我腿软。”我说,一半是吓的,一半是被抽走了半管生命力有点虚。   她生气,扬笔,“妈的我也……瞬个长针给你。”   在她治愈我之前,又一阵强烈的震动,我眼瞳一缩,立即俯身扑倒她,我们两个紧紧贴着座椅,听见那些不详的声音次第飞速而过。刚刚我抓着的那根伤害梁清的钢筋几乎是贴着我的头皮过去的。   “我屁股好像被戳了。”我低声说。   “一定要在这种情况下搞笑?”梁清咬牙。   我们低伏着,挪动出车,落地的时刻捡回一条命,疯狂地往外头跑。   我们是在路边,车身歪斜,旁边还抵着一辆车,好像就是这辆被甩过来的车把我们推到了大车后面。等我们跑到路面上,发现周围雾气太浓,前方不远的地方不同的技能光芒乱甩,涌动的黑影密密如潮水,大块头的疑似Tank的东西整整有三只。然而都看不清,根本看不清。   “卧槽?”梁清虚弱地说,“这怎么打。”   到底是在打怪还是在自相残杀?   “快爱我一口,”我说,捂着屁股,“真的在流血。”   梁清一个激灵,她自己脖子上那个血窟窿还没好呢,我们两个都半条命。她正准备继续刚刚的疗程,我看见了她身侧那个猛冲过来的影子,立刻拉了她一把,拔剑迎敌。   妈的是个Charger,我个傻逼。   被撞出去的时候我尚未心慌,落下时就地一滚,避免被他抓入掌中捶打到死。然而就在我跳起来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阵异常的响动,像是什么古老的机械再次启动,阻涩艰难地吱吱嘎嘎,我不可能转身去看啊,再避开了一次Charger,正好转向。   高耸如云的圆盘开始缓缓转动,仿佛命运的齿轮。   是个摩天轮。   到底是谁带的路?怎么开到游乐园来的?!   浓雾里,哭泣声哀惨地响起,一道纤细的身影从落到底端的摩天轮包厢中出来,像是在游乐园里丢了小孩儿而悲痛欲绝的女人捂着脸越走越近。   其他战友离我很远很远,梁清正在朝我飞奔而来,我再一次拧身躲开Charger,跳起来一剑劈向他的头颅,再横刀,斜切,最后在他摇晃着号叫的时候,蓄力云飞玉皇,将他拦腰砍断。   一个唱着歌儿的东西从旁斜出,高高兴兴地播放着被设定的欢乐歌曲,我瞪大了眼睛,只来得及向梁清吼:“别过来!”   而后一剑砸过去,砍烂了那个游乐园人偶。   迟了一步,可能就半秒吧,就像人生好多无可奈何之事,往往也只是输了那么刹那间。   Witch哭叫着扑向我,以我所处的方位只能迎风回浪后退,于是离梁清又远了几步。我不敢迟疑,转身大步跑,一边跑一边拔出轻剑,玉泉鱼跃就快要过三秒G.CD了,后背骤然一阵剧痛,我还是玉泉了出去,然后扑倒在地。   强撑着一口气不看伤口,蹬着地面翻转半身,在Witch再一次扑上来的时候一剑穿透了她的脖颈。   千叶长生和我的腿牢牢地抵着她,不让她压到我身上来,但那长长的尖锐的爪子还是抓挠到了我,我不知道自己身上被撕开了几个口子,咬着牙红着眼疯狂地转动手中轻剑,直到搅烂她的颈子,Witch终于不哭号了,身子一歪,倒在我旁边。   剧烈到无法描述的痛楚,针刺火烤凌迟齐上,我还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觉得胸腔以下都泡在了水里,那大概是奔涌的血液淋洗。   怎么前方出现了那么多影子?娘的梁清被缠住了?!   丧心病狂她现在是离经啊!   我想冲过去,却只是向前迈了两步,又往后倒退了三步。   身体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眼前的景象晃动,白森森的雾气逐渐变成了晦暗的霾,又快要变成夜空的深沉。我站立不稳,似乎被身后背着的重剑连累得协调破坏,只能向后踉跄才能不倒下去。   值得高兴的是那边的影子被冲乱了,两道人影冲了过来,一看就是有人来救梁清了,她能来救我了。   花花快来,再爱我一次——   我脚下一空,整个人后仰,跌落了下去。   隆隆的列车与铁轨摩擦的声音同水声一起在我耳边炸开,随后我就什么都听不见了,一个人坠入深渊。   深渊没有空气,只有冰冷刺骨的水,伴随着绵绵的压力。   什么也看不见,即使又一个丧尸跳了下来要拿我的人头也没办法做出反应了。   我离死亡极其接近,他过来了,即将到达我的身边攫取我的性命,只差一口气。   死亡掐住了我的腰,用力往上一捞,一股压力顶开我的唇齿强行冲了进去,然而没有用的,我已经放手了那一口气,双眸涣散,最终什么也看不到听不见思不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看到过新闻,捏着颈动脉直到进手术室,救了人家一命。然而还是当我胡扯好了。 “激流勇进”修在摩天轮旁边会不会很扯?反正我都是在扯嘛 :3 我以前是不是说过女主不会再惨了来着[沉思.jpg]自打脸,啪——   ☆、庄周梦蝶 作者有话要说:  长期有效: 写了十几万字了,一直在任性妄为当局者迷,想厚着脸皮求个,长评……用点文来换!加更本文也可以,定制短篇也可以,全职bg主流角色都睡过(?!),BL吃得可能比较挑,然后基三的也可以,没禁忌。 我是认真的[真诚的双眼]。   小腿一抽,我落魄地醒了过来,嘶嘶抽着气小心地挪动着腿,脚板抵住床板,在撕心裂肺的酸痛里缓解了抽筋。   脱力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咦?   我猛地坐起来四下望,惊愕地张大了嘴,半晌回不过神来。然后像梦游一样魂不守舍地下了床,摸着冰凉的铁栏杆,没拉拢的窗帘漏进来清晨耀眼的阳光,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抓过了桌上的手机,颤抖着解锁,直接打了个电话给Cocoa,没人接,打给橙子,她接了。   “竼竼,怎么啦?”她说,“我在教学楼自习。”   我浑身脱力,“哦,我……我在寝室。”   “呃,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好好自习,”我笑了笑,“Cocoa呢?”   “她好像有考试吧,现西?”她说。   “哦哦哦好的。”   我挂了电话,坐在凳子上,待了很久,捏了捏自己手臂上软软的肉,旁边就是镜子,是我,我自己。   我再次解锁手机,给妈妈拨去电话,一听到她的声音眼眶热了,不得不胡乱敷衍了两句就说我要准备最后一门考试了。她问我火车是要在省城转还是直接回家啊,我一愕,说好像有点忘了,她就半嗔半怪地说我做事不上心云云。我一直嗯嗯嗯着听了,抹了一把眼泪说我马上查查,就挂了啊。   挂完电话,在桌子上趴了半天,然后又爬起来,上网搜索全职高手。   很正常,全都是原来那样子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我睡了一夜的懒觉,在梦里过了大半个月的人生。   我在班群里问现西在哪里考试啊,有个人回我:“你不是没去考吧……我都提前交卷出来了。”   然后他说了考室,我匆匆换了衣服,飞奔向二教。   我没选现西,就是去等Cocoa,在教室门外直到考试时间结束。   直到她出现在我面前,一副生无可恋脸,看到我又很惊奇,问我怎么来找她。   一看她的样子,我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某种程度的心脏缺失了一块,疼得发慌。   “没事,”我摇摇头,“你不是最后一门了么,想叫你出去浪。”   “噗,你不是还没考完吗?”   “双学位的课,随便考考。”   她就高高兴兴地问我去哪儿浪啥,然后又说现西考得多惨还好你没选这课,之类的。   并肩走在路上,我控制不住地走神,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像假的,感官认为自己应该处在一个雾蒙蒙的潮湿又晦暗的地方,而不是干燥热烈的北方青阳下。   吃了一顿正常的饭,肥厚的三文鱼并鲜美的酱油在舌尖转腾,我努力地体会着这种真实的进食感,一时忘了得当呼吸,被芥末熏得泪眼迷蒙。朦胧里我见对面的陌生人恍然扬起了嘴角,隔着回转寿司店的履带的其上的琳琅碗碟,恍惚不可见。我马上就判断那是错觉,可是还是心口一阵死寂,好像我已经找寻了某个人很久,刚刚擦肩就已经前世今生。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Cocoa漫不经心地说,端了一碟子小章鱼下来。   “我有点难过。”   “……难过什么啊考都考完了,放假了,爽!”   哎,我也不知道难过什么。   暑假很快就来了。   我不留北京,迅速地收拾东西回家了。Cocoa很是惋惜,磨我说反正假期了嘛把剑三下回来就玩一暑假嘛,马上开新等级和新门派了!   我谢绝了,说朕已经心如死灰,万事皆空。   还好剑三早就卸载客户端了。   Lofter上主食全职同人的账号也已删除,毕竟一想起来就神思散乱,要疯球。   偶尔也会午夜惊醒,想起自己被撕开的腹腔,背后的伤口,还有曾经刺穿皮肉的断骨。这已经够了,够折磨人了。   我回家,头三天被宠成小公主,然后就狗都嫌,不得不去找了份工作,给一个初中生补数学,天知道我当年数学多惨……好吧,读了大学以后什么不惨,也就是应付初中生了。   从少年时代起友谊长青的基友们也陆陆续续回家来,黎薇过了一星期天天看电视剧的日子,无聊透顶,天天在群里问:Game不?[大鼻孔害羞.jpg]   尽管我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但是架不住家门附近就是网吧集中片区,黎薇她们直接来我家楼下喊约。我大概想着,这么躲下去也不是事儿吧,神思恍惚地跟她们一起去了网吧,刷了身份证。   然而当熟悉的界面映入眼帘的一瞬间,我几乎要弹跳起来,等那些丧尸挥舞着破败的身体在我的视野里抓挠,我几乎要一拳砸上去,而不是点动鼠标开枪。   后背莫名地痒,好像那里空了什么东西,我应该从后背拔出长剑来。   错觉以为自己能克服,毕竟已经回家了,那只是一段做梦一般的记忆,应该尽早忘却,然而我只坚持了半个小时,还没打通一章地图,就说我不舒服,然后冲出了网吧。   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地蜷在网吧门口的空地上,新买的裙子拖到青灰色的水泥地上,雪白的布料亮得惨烈,而我无从在乎,捂着脑袋,眼睛大瞪,努力不让纷繁的记忆挤炸自己的脑子。   满身冷汗,大梦初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不对,哪里不对,为什么那些梦里发生的事,会如此清楚地存在于记忆中?   哪怕是的确以某种莫名其妙的方式亲身经历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不至于还如此鲜明生动,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像是刻影存盘,随时调出来,一如发生之时。   黎薇终于发现我出来喘个气的时间太长了,她走出来,问我干嘛啊。   “没事没事,”我说,“太久没打了,退化了。”   “啧啧你好弱啊。”萌妹身糙汉心的我的好基友摇着头,回去叫其他人出来,说走我们去吃冰吧耶耶耶。   我看着她们,年轻有活力的身体,背影柔美鲜活,忽然之间开始听不清耳边的声音,它们隆隆作了一团噪音。   完了,我要疯了。   日子过得极快,正是古老的比喻,如流水,如飞箭。   整个暑假,即便是放养我长大的爹妈也注意到了他们闺女儿的不正常,老是偷偷打量我,问过几次,我厌于回答,也就不了了之了。   假期的气氛非常糟糕。   离家返校的前一天晚上,我拿做家教的工资给妈妈和外婆买了个手包,不是多贵的东西,结果就花没了。Cocoa早就痛骂我拉低了我校学生家教要价的平均水平,但也直到这时我才真切的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好少哦。   不过算了,小地方嘛,很小很小的县城,至今还没脱离全国贫困县名单。   和家人在一起在街上散步,老爸因为我没给他什么表示而小气巴拉地自己走了。并没有人管他。   整个假期都有些微妙僵硬的气氛在这个晚上松动开,我也眉眼平和,好像不犯病了。妈妈模棱两可地敲了半晌,没有细问,我们就走在小城镇最繁华的一条路上,慢慢地走,随便聊天。   我跟她说,“单独”二胎政策出来,全面估计也不远了,你们有没有想过再生一个啊?   她老人家觉得很荒谬,都四十来岁的人生什么生,又觉得我很怪,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话题。   “随口说的,”我立即摆手,“您这么大年纪了,就算想生我肯定也不让。就是看到国家政策的变化形势觉得有点忧心而已。”   “哎哟不得了哦,你忧心啥?”   我笑笑没说话。   她就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养你一个尽心尽力就够了,好在你也争气,要更努力才行啊,你的未来只有靠你自己啊。巴拉巴拉。   这就又沉重起来了,我叹口气,嗯嗯啊啊地应。   “其实你爸当年想要个儿子想惨了,”妈妈说,“但是我觉得多了也喂不好,能培养出一个好孩子就够了。还有你小时候啊,浑得很啦,别人一逗你,说给你添个弟弟好不好,你就死活不干,还要闹的。”   “……哎。那是我小时候不懂事。”   “现在懂事了就好。”她笑眯眯地说。   我应了一声,低下头。   每年夏天开学都比较晚,因为学弟学妹们要拉去郊区军训。我到学校是九月初,隔不了几天就要过生日了。   Cocoa耐不住家里的日子,也提早回了学校,某天从荻花团里出来,突然想起似的,问我二十岁有什么计划。   “唉,世殊事异,白云苍狗,”她说,“好久以前我就在想,等你过生日,就给你的秀秀包一把大扇子。”   “唉。”我配合地叹息了一声。   她有一会儿没说话,最后迟疑地开口:“你最近……怎么了?老看起来丢了魂儿似的。”   马上她又否定道:“不是最近,好像上学期你走之前也是这样儿。”   “是吧。”我说。   她的表情变得严肃了,却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似的,嘴唇微动,半晌挤出一句:“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别憋着。”   “哎,”我应了一声,目光散开,漫向Cocoa身后的纱窗,外头是明朗的晴日阳光,“我好像活在梦里啊。”   “……哈?”   我说遭遇了很重大的心理挫折,请让我继续冷静一下。   事实上,我需要的不是冷静,而是重燃对生活的激情。然而没有了,燃不起来,我丢失了重要的东西,在那场不知如何定性的荒诞经历中——它们还不合常理地深深刻印在我的记忆里。   这种可怕的状态环绕了我太久,恍恍惚惚直到十九号的凌晨,手机噼里啪啦收到一堆短信,祝我生日快乐,我才想起来,咦,自己竟然满二十了。   橙子已经睡了,Cocoa还坐在电脑前面,她扭过身子来见我还醒着,压低声音喊了一句:“生日快乐啊竼竼!”   好基友黎薇打了个电话来,我跑出寝室去接了电话,她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说恭喜你踏上了奔三的征程,我咬着牙回她:“谢谢你啊。”   然后她说她要挂了,这么晚还在赶作业,因为暑假太浪了,某某报告没完成。   “那你还天天喊我们去网吧……”我无语,在精神上遥遥地祝福她,然后挂了电话。   我背靠着冰凉的墙壁,低头,手指滑动着手机,近的远的称得上朋友的人象征性的发来祝福,虚假繁荣。身边的一切忽然又离我远了,轻微的耳鸣持续不断,磅礴的茫然侵袭着我的一切。   黎薇新换了一个头像,是个油画风格的Witch,浓稠的黑夜簇拥着苍白的女性躯体,厚重的红自她腕间暗压压地铺开,像是死寂里盛放了一朵干涸的花,很漂亮。我问她是不是自己画的,她本来应该在赶作业,结果还是秒回我:“嗯,好看不?”   “好看。”   “要不要给你画个Smoker?#坏笑 ”   “……赶你的作业。”   她就安静了下去,我的心脏缓慢地搏动,留心着倾听自己还活着的证据,不知道为什么手上就自己按出了字句:“哎,我给你说个事儿。”   “你快说啊!”她精神奕奕地又秒接,可见深夜赶作业实非所愿。   我回神,斟酌着回复:“之前我做了个很糟糕的梦,出现了一些谜题,还没来得及解,我就死了。”   “???”   “哦,就是我醒了。”   “……”   “我还想回去,是不是有毛病?”   很久之后,她回我:“糟糕的梦是什么鬼?不是做了好梦才会想要接着梦吗?”   “好吧,是场好梦,”我慢慢地打字,“有放肆而为,有我喜欢的人。”   “不懂你在说啥,”她说,“那你早点睡接着做梦吧#困 ”   “嗯。”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度过了这个晚上,可能是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才失去意识,然而什么也没有梦到。过午,我才慢吞吞地爬起来,寝室里已经没有别人了,起床洗漱穿戴,拖着脚步走出门吃饭,而后又茫然不知所归。   沿着学校北面的水塘子走了很多圈,我想起那个故事戛然而止的水池,蓦地产生一种是不是以水为媒介,跳下去就能回去的恐怖想法。站在水边很长时间,夏末的风仍然干燥,热气熏然,有过路的同学走过来小心提醒:同学,离湖边远一点吧。   于是我最终还是没有跳下去,直到黄昏,薄暮冥冥,转回宿舍。   钥匙进入锁孔,拧动,手掌贴上木门,施力推的那一秒,我的胸腔骤然产生一种撕裂般的疼痛,和心脏猛烈的一跳同时发生。   我跌进屋内,撑着门才没有倒下去。   迎面而来的礼花喷了我满头,拉着窗帘的室内可称昏暗,烛光摇曳在蛋糕上,Cocoa和橙子手持着礼花,笑容片刻后化作了惊慌,七手八脚地过来扶我。   再一次,剧痛袭来,绞紧的皮肉痉挛般扭曲,心脏震动像要冲破胸膛。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生理性的泪水溢满眼眶,只有摇曳的烛火近在咫尺,我踉跄着靠近它。橙子扶住我,慌张地问我怎么了,Cocoa看样子已经准备拨打急救电话了。   “假的,”我嘶声说,眼泪顺着面颊流下去,“我知道了。”   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鬼片,女主角自以为逃出了恐怖的鬼地,高高兴兴地过了一段日子,生日的时候兴高采烈地在一帮朋友的簇拥下闭上眼睛许愿,吹蜡烛,再睁眼,她就坐在鬼屋里,撕心裂肺地尖叫一声,肝胆俱裂。   似乎是为了对应这一记忆,我的眼前只剩下了跳动的烛火。   为什么是假的,明明这么美好,一切顺应如常。   因为它是假的,所以我的不甘心,我的执念,才如此耿耿于怀,还是反过来?   我挣开束缚,伴随着心脏激烈的跳动,扑到了蛋糕旁边,提起一口气,在下一次胸腔剧痛之中,吹灭了所有的蜡烛。   世界黑了。   我手脚无力地倒地,动弹不得,漠漠永夜中,冥冥微光亮起——   梁清想救助你,是否接受?   我咳出了很多水,撕心裂肺,整个脑子嗡嗡响。有人一把将我揽进她的怀里,我懵逼半晌,艰难地举起手拍拍她的背。   “乖,活着呢。”我说。   梁清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喊了我的大名,然后她松开我,掐着我的萝莉脸使劲儿往两边拉。   “疼疼疼,要死。”我含混地喊。   “你已经死过了。”她说,脸上黑云密压,看起来有些阴森。   “你竟然,这么对待从鬼门关回来的,你亲爱的朋友。”   “你吓得我也要死了,”她松手,表情忽然变得安宁,“那两分钟里。”   “总归……”我囫囵道,低头把自己的衣服扣上,“呃,怎么是这样?”   她不说话,我四处打量,发现我们竟然还在水池边上,隔几步远三三两两,人影幢幢。   “鬼门关长什么样儿?”梁清问我。   我想了想,那些回家的片段就像是真正做了一场梦一样,在醒来的那一瞬间迅速地模糊了,梦里再强烈的情绪也都化了极浅的痕迹,我只能记得一切无关痛痒的画面,久远得仿佛隔世经年。   是了,那才是梦。   我长出一口气,漫不经心地说:“就那样儿吧。”      ☆、潜伏危机   我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儿了,摸着还冰冰凉凉的。   梁清整个人都懵逼了,脑子嗡嗡作响,探了我的鼻息,又摸了脉动,马上缝针,却显示对象不可接受。她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团团转,急得快哭了(当然她本人是不肯承认这种描述的)。   是叶修说,他有个电击器,试试。   就是之前我们在码头找到的,因为当时缺奶怕有人死了而让他带上的那只心脏除颤器,把一个已经失去呼吸和心跳的人拉了回来。   “你像一条咸鱼一样,”梁清幽幽地说,“我就不停地缝你,终于你开始喘气儿了,我才缝上你,缝完了其他的加血技能才开始生效。”   我心情复杂地隔着朔雪校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事实上并没有线脚的痕迹,“画面有很糟糕吗?肠子都流出来了之类的。”   “……雾草你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   “我是怕吓到你了,想道歉。”我诚恳地表示。   她翻了个白眼,“血肉模糊的一片,谁分得清楚。”   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贯穿伤最为可怖,是Witch从背后掏的那一把,我听她这么一说,还是有点头皮发麻,赶紧念了一句:“福大命大。”   “你是挺福大命大的,”叶修走过来,弯腰打量着还坐在地上的我,“好了没?咱们继续出发了。”   我愣愣地望着他,一些模糊的画面迅速闪过,理智很快回笼,我垂下眼帘一骨碌爬起来,说没事了走吧。   游乐园苦战大大消耗了我们的有生力量,但还是不能不接着走。梁清说这条路是对的,她记得前天傍晚去研究所的时候也经过了游乐园,不过是从外围绕。   带路的人说以为从中直穿应该近一点……   由于是半路发生的突然袭击,刘皓被卷出了窗外,唐昊急着去追,刹车就下,忘了后头还有俩人没醒。本来停在大路中间也没事,战圈还在我们前有十来米的地方,但是Tank丢的车不偏不倚砸过来,把我们所在的小车撞了出去,撞上那个货箱里钢筋捆得不牢靠的玩意儿。   组织代表不靠谱的司机向我们俩表示了歉意和关怀,我们只能挥着手说没关系都是意外。唐昊瞄梁清瞄了半天,花姐修长又白皙的颈子光洁如玉,当然是什么痕迹也没有了,但他最后还是闷着声儿说了句不好意思。   代步工具多有报废,世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大家最后都决定走路了。方锐很敬佩我刚刚死里逃生就能进行红军长征的精神,表示可以继续替我背负重剑,我苦笑着谢了他,自己背好千叶长生和泰阿。   行进的路上没有大规模的围攻,但不停跳窜的丧尸仍然不少,也是我们浩浩荡荡一群人,根本不怕。梁清不知怎么的跟张新杰走到一块儿,我眼睁睁地看着牧师神情平淡地拿一把雪亮的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臂,花姐的表情完美诠释冷漠.jpg,笔杆一转,张新杰臂上的伤口愈合了,人却摇摇头,淡道:“溢出了吧。”   梁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还行,并没有浪费很多。”   张新杰蹙眉,“积少成多。”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救清儿,只是有点担心这样搞下去,她刚刚被我的横祸激发出来的关爱脆皮叽的同情心,就要被张新杰的实验弄没了,转头怒切花间做落凤爹。(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其实也有文曲之聿了,也是双橙武花了。但原谅我被奶妈爱得太少,眼拙认不出。)   梁清转头瞄见我,双眼一眯,于是我迅速地蹭过去,向张新杰表示这么浪费治疗量……就不怕肾疼么?他略略一愣,反应过来我说的是蓝耗,旋即颔首,称我说得有理。   高高瘦瘦的花姐走在我左手边,显然心情不妙,我一时说不清楚这种不妙到底来源于几个方面,安静不言。   当我们来到过山车的地界儿,在上天入地的蜿蜒轨道下又被堵住了,甚至从那高耸如云的过山车铁轨上还跳下来东西。我听见了熟悉的欢快乐曲,恨得牙痒痒,从划水圈里跳出去,玉虹贯日贴虎跑,追着到处跑着放歌的小丑人偶,两剑劈烂了那玩意儿。   还不等我转身横扫,背后的丧尸就先后倒下了。我得以一路轻松冲回去,才看见叶修伞尖微挑,正转过头去应答张新杰的话,我只听见他半句“不是挺可爱的吗”。刚要多想一下,就被梁清拿笔头点了脑门。   “你丫再虎跑!”她怒道,显然是刚刚追不上我……   我低眉顺眼地笑,说我不就是跑一下就回来了吗。   她说万一你特么又被Smoker、Jockey之类的带走了呢?你不要老是考验我好不好。   我一怔,想起来,就摸了摸鼻子,应一声。   她叹口气,挥挥手,说:“我有点儿心浮气躁的,你别在意。”   “没事儿,我知道。”我轻声说。   梁清恶向胆边生,伸出手来揪朕的双马尾。我抬头摆脱她的时候,看见不远处张新杰板着脸,他说:“我仍然保留之前的判断。”   叶修失笑,表情颇不以为意,但他的回答刚好和张佳乐的手.雷爆炸重叠到了一起,我这儿又隔了几步,没听清。张新杰皱起眉,抬手想扶眼镜却落了空,微微一眯苍蓝色的双眸,旋即有些恼火地抖了抖十字架,走上了前线。然而前线也有不正经的人……心疼他。   边打边退,火箭炮女神差点儿把铁轨给轰下来,我们终于还是冲出了死亡游乐园。色彩鲜艳欢快的地方伫立在阴沉的天空下,又堆挤满了行走的死尸,过于荒诞,离开了那个地方,哪怕还要继续打架和赶路,心情也不会那么糟糕了。   人多就是热闹,都是一群老大不小的人了,像一群春游的小学生——唔,看装扮更像是组队去漫展的中学生才对,此起彼伏闹个不停,走路这么累也不消停,没有黄少天却胜似黄少天。但热闹是他们的,我和梁清走在一起。马路显然曾经是人气鼎盛的主干道,宽阔大气,人行道上的绿化带萎靡不振,尽管并未干枯,却显示为一道颓唐残绿。   走了十来分钟后,人群就逐渐沉寂下来了,场景毕竟不是春游主题。硬汉派人物韩文清高冷地扫了一眼恹下来的小年轻们,背脊依旧挺直,步伐依旧开阔。   而我大概捋完了分别的两天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出于莫名的原因,话到嘴边一拐,暂且省下了关于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的事情,只说再次见到了那天酒店深夜里的神秘女孩儿,连带着,她那个恐怖的“改造世界”的力量我也没说。   “还是不知道是谁?”梁清沉吟,“难道是个终极Boss,可是怎么就追着你跑啊?”   “呃,”我挠着头发,“谁知道呢,反正我有点虚。”   “虚啥,剧情人物呗,”她说,“她要你跟她去干什么,你怎么没去?”   “姐姐我都快吓pee了好吗,哪敢跟她走……”   “你为什么没有觉得那是个NPC呢?”梁清说,“你怕她,怎么不怕这些纸片人?咱们可能就此错过了一条重要支线甚或终结主线的线索啊宝贝儿。”   谁说不怕了我全都虚!我象征性地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说:“你知道游戏世界里是充满陷阱的吗,一个选项错了可能就BE了呀。”   “又不是Galgame,明显咱们在实况生存,只要你不死哪儿来的BE?”她又思索了一会儿,“我随便举个例子,比如那姑娘是这个城市唯一一个知道怎么灭绝丧尸阻断感染传播的NPC,就想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呢?”   “那系统不是会有提示的吗?”   “提示了啊,让你追上她,然后剧情就开始发展了,你也知道咱们这个系统很不靠谱并不像保姆吧。”梁清还一本正经。   “你说得很有道理……你想过咱们为什么会穿越来这个世界吗?”   梁清愣了一愣,然后说:“这个讲起来就麻烦了,要进行一场深入的谈话吗?”   “情境不太合适?”我四处张望了一下。   完了,安静下来的队伍我们俩说话的声音好像有些突兀了。   梁清安定地拍了拍我,“所以说,咱们俩今天晚上别睡觉了好不好?”   咦,这话怎么有一种微妙感,我沉思了起来,然后张口问出她一句:“你觉得我可爱吗?”   梁清眼神死,用女王的口吻冷漠又温柔地道出一句:“去掉你脸上的贴花,可以考虑赞美一下。”   “……哦,谢谢。”   “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以前虽然腿也不长吧,但至少还有胸啊。”   ……算了,看在我们伟大友谊的份上忍了。   看到指示牌的时候,我们走得腿都要断了,人生多艰,幸好此日天气很好,阴凉湿润。   有年轻小孩儿兴冲冲地跑过去看,人群围过来,他让到背后去,就被大型路牌后面钉着的躯体吓到了。方锐幽幽地把人拉回来,用讲鬼故事的语气描述他在医院某病房看到的惨状,四肢被吊起来像标本一样杵在房间中央的人,开膛破肚,内脏不翼而飞,肌肉干缩得像腊肉条,被支离得很专业,露出一排完整的肋骨,一截脊椎在血肉里蛰伏,没入骨盆里,形状分明,好像随时能扭动起来,满地都是干涸的暗红色,墙皮上粘着不明物体……   叶修敲了他的脑袋一记,“多大人了还吓唬小孩子。”   “哎哟都到这份上了还怕这种惊吓么?”方锐捂脑袋。   楚云秀离开方锐两步远,“别接近我。”她身边苏沐橙也微笑着点点头,抓紧手炮。   唐昊对那小孩儿冷哼了一声,说:“坚强一些!”   他十分委屈地申辩:“队长,我不是怕这些,就是突然看到,正常反应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孩子是赵禹哲,唐昊没接着说话,但是我看到他目光很危险地瞪了两眼方锐,显然是一个护短的家长……啊不,队长。   我们走对了路,但目的地还不算太近,梁清和周泽楷甚至对附近没什么印象。   意外之喜忽然降临,就在我们路过这个到处是低矮平房的地方唯一鹤立鸡群的六层小楼时,有人从大门里旋风般地冲出来,用饱含喜悦的声音迎接道:“啊,是你们——”   我不认识这个人,但我随后就看见了走出来的喻文州,还是神话传说里冰清玉洁的精灵模样,除了气色不太好,别的健健康康。   松了口气,他们总算没真埋在研究所的地下。   喻文州并没有先出来的这个青年这么激动,但也是面露轻松和喜悦之色,笑着走过来打招呼。等他看见周泽楷和梁清,怔了片刻,立即和小青年说了一句:“景熙,快去叫肖队他们回来,不用挖了。”   不用挖了……脑补出肖时钦从他的手提箱里拿东西组装出一台挖掘机然后埋头苦干的样子。   “你就放人一个奶妈去啊?”叶修说,转头想指派两个人一起去。   喻文州说:“沿路都已经清过了,我们只有一辆摩托车。”   那正好……就派包容兴跟徐景熙一起走了。守护天使面色惊疑不定地被兴致勃勃的流氓拉走了。   人群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话,人多,我跟梁清奋力往前挤,三步两步跑到喻文州身边,梁清立即问他:“橙子跟你们在一起吗?陈苡墨。”   我清楚地看到喻文州的表情微凝了片刻,然后他放低了声音,说到:“她在的,但是,情况不太好。”   他停住了脚步,我们也随之一停,后面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渐渐地围了一个圆圈过来。   “坍塌发生后,我和肖队、方士谦前辈只能躲进球形储存舱里,倒是没被坠物伤到,但是整个储存舱开始滑动,好像它是在某个轨道上,因为自毁装置的设定自动后退,与研究所分离。等它停止后,球壁上所有贮存格都爆炸了……我们昏迷了一段时间,又费了很大工夫,今天黎明前才回到了地上。最后找到地面上的他们时,才知道他们遇到了一场袭击,疲于奔命了很久。是一只……特殊的猛兽,还有,生命力非常顽强的,会咬人的丧尸。”喻文州说。   “希望你不是要说,”梁清先于所有人开口,抓住了重点,“有人被咬了。”   一片安静中,周泽楷忽然小声地说了一句:“被咬过。”   啊,知道,就是刚遇见时他颈子上那个伤口,被万花的清风垂露拯救了。我正想说那也没问题吧,重点是会咬人的丧尸确定是不同物种么,这已经超出求生之路的范围了……然后眼皮儿突然一跳,我想起某种可能,瞪着喻文州。   他还不知道这个矮子是谁,疑惑了几秒钟,随后被我身上的重剑提醒,问了一句:“云轻?”   “呃,是我,”我说,没空去在意自己羞耻的形象了,“你说是不是橙子——”   他点头,“所有技能在她身上都不起效,其他被咬的人通过解除负面状态都痊愈了,只有她……但是从研究所带出来的那批疫苗,我给她试过了,只是现在仍然高烧不退,伤口恢复缓慢。”   “那是什么鬼东西我们都还没确定,”梁清声线略高于平时,但她还是在控制,“你就敢给她打?”   “没有其他办法,”喻文州语气坚定,近乎透明的眼睫毛微微垂下,“伤口已经发黑了,还持续扩大,打疫苗能控制住。”   梁清僵硬了片刻,吐出一口气,颓然下来,低低嗯了一声,说了句谢谢你们。我拉住她,说:“你们先聊,我俩去看看橙子,在哪儿?”   “在四楼的房间里,我先带你们上去吧。”他说。   “不用了。”我话音刚落,梁清也补了一句没事,我们就是带抗生素上去。   说完她又低头看了我一眼,大步走到电梯那里摁了上行键。   “其实疫苗我先在自己身上试过。”喻文州忽然说。   我一愣,沉默了两秒,“这话应该放在开头说的。”   “总归还是冒险,”喻文州说,“不太好意思说。”   “生命就是一场冒险。”我往电梯走,扭头冲各有所思的人群笑了笑,又对喻文州郑重地说了一声谢谢,他回以淡淡一笑。   人群之中有一道锐利的视线射在我的背脊上,未及我回头去看,就已经消失了。我走进电梯之前,听到叶修和韩文清说话的声音,一个听起来硬邦邦是个严肃的正经人,另一个还是那种安定的漫不经心的腔调。   “都活着不就没事了。”他说。   “你仍然只把这当作——”张新杰的声音,话被合上的电梯门截断了。   当作什么?我一时迷惑,但很快就想到受伤的橙子,全身都发凉,旁的都没空去在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间有加更,么么哒~   ☆、一再相逼   这栋小楼是一间宾馆,四层很干净,只是我看见我们匆匆步履路过的某个房间门底下洇着一大滩血迹。   走廊很昏暗,房门微敞的那一间就是了,我们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女孩儿半倚在床头,闻声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抬头望向我们,眼睛瞪得很大。下一秒那双眼就盈了泪水,她又笑又哭,挣扎着想下床。我们赶忙冲过去。   梁清抬手摸橙子的额头,房间拉着窗帘,很暗,凑近了看才看出来她满脸的潮红。   “你没事呀,真好。”橙子虚弱地说。   “没事儿,放心。你额头好烫,一直在发烧吗?”梁清坐在床沿上,铺出了一大堆药盒。   “还……还好吧。”橙子声音嘶哑,目光落在我身上,水汪汪的眼眸里写满惊讶。   “咳咳……是我,叶云轻,就是我游戏里藏剑萝莉的样子。”我说。   橙子怔怔地看着我,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然后又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般地念了一句:“你回来啦,你在这儿呀。”   我微微一愣,觉得橙子这句话说得好像她已经烧糊涂了。   “你哪儿被咬了?给我看看。”梁清挽起袖子。   “不,不知道,我清醒得少,”橙子恍恍惚惚地摇头,重新倒下去,背靠着床头,“嗯,总是在做梦,已经分不清楚了……”   “没事儿,就快好了,我们带了药回来。”梁清说,掀开被子的一角先查看了橙子的手臂,绑着的纱布整齐洁净,仿佛新换不久。梁清示意我把纱布拆开,她从堆在床上的摊子里找到了双氧水和一包医用棉签,还有替换的纱布。   “之前还是好的,”橙子说,用力地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皱,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缥缈感,“只是低烧,我还不至于,可是……”   “没关系,你不用急着说。”我说,拆开了包扎,露出纤弱的手臂,其上隐约可分辨三道抓伤,破口处却已经发炎化脓,逐渐粘连……橙子挣动了一下,想低头看,我制止住她,起身挡住她的视线,让梁清过来清洗伤口。   “唉,”橙子勉力扬了扬嘴角,“我为什么,跟你们不一样呢,是不是好麻烦呀?”   “不不不,你是唯一特殊的一个,”我说,“指不定是我们所有人回家的期望呢。”   “所有人,”她偏了偏头,大大的眼睛浮出了一些惶惑,“之前不是说,他们都不是,真的人吗……”   “呃,对,没事不要在意。”我咬了咬下嘴唇。   橙子忽然挣扎起来,梁清刚叫她别动,她就坐起来,拦腰抱住了我,脸埋在我的胸口,我迅速感觉到自己的前襟一阵温热。   “橙子?橙子……别怕。”我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到底哪里是真的啊?”她哭着说,“我只想回家,不想待在这里了!”   我刚准备说些没什么卵用的宽慰,脑海里电光倏而闪过,“哪里是真的”这句话变得耐人寻味起来。她刚刚也说不停地做梦,分不清楚了。   梁清握住橙子挂在我腰上的手,放柔了声音跟她说着话,终于让她平静下来,只是眼神还是散乱的,任由梁清给伤口消毒。   我迟疑了很久,还是决定等橙子精神再好一点再说,于是开始从那些药物里挑拣。等梁清处理好了伤口,橙子像是回过神来,说她是左肩被咬了,然后解开身上穿的宾馆提供样式的睡衣,露出左边肩头两个牙印,牙印附近的皮肤浮着淡淡的灰黑色。   梁清徒劳地尝试过驱散,最后只能照样对牙印清洗消毒。   “这个是口服退烧药,”我把两个扁平的药盒丢到一边,又拿起另一个沉一些的药盒,“注射针剂,Riba…virin,啥的。”   “那个,利巴韦林。”橙子轻声说。   我一头雾水,她也迟疑着摇摇头,“一种抗生素。”   “然而根本不知道对什么症,”梁清恼火,“我只知道青霉素。”   “青霉素类,也分很多种,”我说,放下盒子,“并不敢乱用。”   中文说明书还能勉强看懂,哪怕知道该用什么了,剂量还是一个问题,别提现在我们根本不懂这些药都是什么,能不能用。   “先试试退烧药?”   “外伤感染发炎引起的高烧,用感冒退烧药是一个意思吗?”   我们两个赤脚大夫同时像生活白痴,踌躇地望向精神恍惚的橙子,但这显然也不是英语水平的问题,咱们三个大学生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典型。最后我说:“拿下去和其他人讨论一下,总有人稍微清楚一些吧?”   “那你拿下去吧,”梁清说,“我陪着橙子。”   我应了好,在室内找有没有袋子把它们装下去。橙子却忽然一个激灵,她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我,小声说:“竼竼,你别走。”   “我很快就回来的。”我说。   她却摇头,直接拉住我的手,我惊觉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梁清一言不发,很久之后她轻声说出一句:“那我下去吧。”   橙子把头低埋了下去,滚烫的脸颊依恋似地贴着我的手臂。梁清把一大堆东西都收回了背包,说橙子精神不好就别急着跟我聊天,她马上回来。   梁清出门的时候把门带上了,这个宾馆昏暗的小房间立刻就安静了下来,与世隔绝一般的安静。   我轻咳了两声,让橙子躺下再休息会儿,我会在旁边守着她的。她却立刻摇头,精神紧张地看着我,嘴唇颤抖。   “我不睡,”她说,“我睡太多了。”   我心头一紧,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不是睡着了之后,梦到了什么?”   橙子打了个冷颤,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随即情绪崩溃式地剧烈颤抖,我不得不尽力抱住她的肩膀,一遍一遍地让她冷静下来。   “我没事的,没事,”她小声说,“我只是不懂,有些害怕。”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听见她细声细气地继续道:“前天晚上,我一睡着,就梦见,自己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她说她在寝室里自己的床上迷瞪瞪地醒来,万籁俱寂,一切如旧。转瞬间她就清醒了,跳起来看我们俩。我安静地睡在她的上铺,呼吸均匀,而对面的床铺拉着床帘,里头还有光——Cocoa一向夜猫子,精神头一上来熬夜到三四点是常态。橙子以为她自己回去了,抓着被子喊了一声Cocoa,床帘里头大喘气一声,Cocoa说橙子?你还没睡呐,大半夜的吓死我了。   橙子很高兴,以为自己就是做了黄粱一梦,她没想那么多,心满意足地拥着被子再次睡了。   等她睁眼,迎接她的却不是宿舍里慵懒的清晨,而是颠簸在一个年轻男孩儿的背上,亡命而逃,她的左肩一阵一阵地抽痛。   接下来她断断续续地失去意识,在两个世界里转腾,精神几近崩溃。并不是每次都完全清醒了,更多时候陷在粘稠的黑梦里,或者睁开了眼睛,却被鬼压床一般压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头顶的床板,在黑夜里像压顶的巨石。   “最后一次,我起床了,”她颤抖着说,“我去拉开了Cocoa的帘子,跟她说我做了可怕的梦,不知道哪边是真的了,她还跟我说了很多话,那是她,真的。所有的都是真的,我信我真的回家了。可是这里,怎么回事,还有这里的Cocoa呢……啊不,她叫梁清,她到底是不是——”   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让她不要太激动,实际上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劝慰的话,因为脑海一片空白。   “我真的糊涂了,”她抽泣着说道,“每次这边一醒,就回来了。我好想知道,是不是只要在这里不会再醒过来,就可以真的回家了……”   “别说傻话!”我立刻道,“说不定那,那只是你的梦而已——”   话音戛然而止,我立刻想起,就在不到三个小时之前,我短暂“死去”的那段时间,不就是回到了正常的生活里吗?一切如昔,生活的细节微小到经得起任何推敲,如果没有被救回来,没有电击器在胸口一次又一次的重击将我拉回来……不,不是的,有一个明显的破绽,那就是我关于这里的记忆,过于鲜明不可磨灭了。而且在梁清把我缝回来之后,回家的场景就迅速的模糊了,像是晨起时回味昨夜的梦那样朦胧不可追。   “橙子,那我呢?”我喉咙干涩,低哑地出声,“我一直没醒吗?”   橙子直起身子,抹了一把眼睛,惶然道:“没有,我只喊过你两声,没有叫你。”   “那下次,叫醒我试试。”我说,扯了扯嘴角。   门忽然被叩响了,标准而节制的三声轻叩,还是让我们俩都惊了一跳。虽然没有锁,我仍然走了过去,高抬起手拧开门把手。   外面站着三个人,敲门的是张新杰,他的视线落空,旋即才往下低了一些。   这种事我已经没有心情计较了,怔怔地望着他。   梁清站在旁边,她说:“怎么了?橙子还好吧。”   “哦,没事。”我往旁边让。   张新杰却没有进来,而是转头和梁清说:“所有抗生素都是处方药,我也不是很了解,就刚刚说的那几个比较保险,请适量使用。”   然后他向我颔首,“可以和你谈一谈吗?”   “你去盯着吧,”最后一个人说,是叶修,他不知道从哪里又找到了烟,咬在嘴里,大概是久经锻炼,这样说话也不见含糊,烟头火星明灭翕张,“万一小姑娘打针找不准静脉呢?”   张新杰说:“我也是业余的,没有经过专业训练。”   “你承认的业余就相当于一般人的专业了,”叶修挥挥手,懒洋洋的语气,一句恭维也说得不怎么令人喜悦,“我来跟这个小朋友谈。”   张新杰嘴唇微抿,最后他还是清清淡淡地说:“好的,拜托前辈了。”   叶修冲我招招手,梁清却护在我身前,眉梢微压,“你们要说什么,我们三个人是一起的。”   “别紧张啊,随便聊聊,沟通交流一下。”叶修说,细白的烟雾缭缭,他挠了挠鬓角,有些困倦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一个毫无威胁性的大龄男青年。   我走出来,跟梁清说:“你们快去给橙子打针吧,说什么都无所谓,他又不会把我从窗口推下去。”   “叶云轻。”梁清又叫我全名,话音里带着警告。   报告首长我知道自己的立场……也许知道吧。   我跟着叶修一起向走廊一端的窗口走去,然后我站定脚步,和他说:“不好意思,等我去卫生间洗把脸冷静一下。”   “哦?你要冷静什么,”他说,“真的别紧张啊,我比小张会说话多了,你知道吧。”   “会说话?”我斟酌了一下这个用词。   “好说话,一不留神讲错了。”他面不改色地说。   “哦,我还是得去冷静一下。”我没精打采地说,没等他回答,拧身往另一端的卫生间走去。   转身进去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见尽头那个修长的人影,倚着千机伞望着窗外发呆,逆光的剪影带上了深沉廖落之感,火星微闪,竟是唯一的色彩。   我背靠着洗手台旁边的墙壁,轻重双剑和瓷砖轻叩,发出清脆的响声,身体沉重,止不住地向下落。在真的坐到污糟糟的冰冷地面之前,我强行振作,跳起来,扒拉着洗手台,整个人都趴在上面才接着水,往脸上一泼,全身一个激灵。   落在身上的冷水当然很快就干了,那种清明镇静的感觉也不过转瞬就消失。   在我想再掬两把水清醒清醒的时候,一道影子从洗手台旁边的女卫门里滑了出来,我立刻拔剑后跳,然后僵在原地。   “又是你,”我的两排牙齿好像粘在了一起,说起话来咯咯作响,“烦不烦?”   “烦得要死。”她说,平静地注视着我,抬手拂开垂在耳边的长发,尾端卷曲的发丝是微微发黄的黑,发质不算好。   和我一样。   我握紧千叶长生,拔足腾空,冲了过去,一记下劈尚未落到她的胸口,她就迅速地退后,木门一扇,正正接到我的剑刃。我这一剑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的,破开一道狭长的洞口,木屑横飞,擦过我的脸颊。   我一边拔剑一边借力踹开门,它却在瞬间粉碎,万千碎木被涡流般的风席卷着向我袭来。我后滑数步,下腰避开,胸腔气血充盈,几乎来不及用理智去克制,换泰阿立刻爆发起风来吴山,重剑剑气激荡,以丝毫不亚于那股妖风的气势径直对撞上去,接触的瞬间,木屑的涡流溃散。   镜子碎了,洗手台的大理石也发出不详的开裂声,粉碎的瓷砖如珠玉落盘,摧枯拉朽的力量卷起各类碎物,向着那个女人迸射而去,却全都如同泥牛入海。她身周仿佛存在着一个无形的黑洞,或者某个难以想象的反应场,所有物质接近的瞬间,直接湮灭。   “不是在这里,你跟我走吧。”她说。   我竟然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丝恳求之意。   金风乍停,我稳住身形,还要再上,就见她后退,撑着小小的窗口坐上窗台。   “来。”她说,短短一个音节里却包含着颤意。   她往后一仰,坠落了下去。我一步抢过去,没有抓得住她,只见她在半空中仍然向我伸出手,身下不是只有四层楼的高度,而是万丈深渊!   烟雾翻涌,高楼倾颓,在深渊里支离破碎,尽成废墟。   我瞬间一懵,手脚不由自主,背上剑竟想即刻跳下去,只是潜意识里还存有一丝神智负隅顽抗,拼命地压制着我的行动。   她在不停地下坠,永不到头,深渊里雷霆大作,倒影的世界仍在崩塌,轰隆不止,气势如虹。   我已经爬上了窄小的窗台,膝盖磕在窗框上,感觉不到疼,冰冷的风割在脸上,带着湿润的水汽,和扬尘的气味。   在我发力跳下去的前一刻,腰猛然被人搂住,背后传来的巨大力量顷刻间将我拉了回去,落回卫生间的地面。   霎时间,万般幻象消失。   我失魂落魄地死抓着窗框,扑腾着要往下看,听得耳边一声怒斥:“发什么疯!”   有如当头棒喝,紧张得酸痛的肌肉蓦地一松,我整个人都丢了魂儿,半晌之后转身抓住来人腰间的衣料,猛地把脑袋埋了过去。   我很想哭,为至今为止的一切,为迷茫的下一刻,为我自以为找到了活路,却被一再相逼。   可是哭有什么卵用呢,过去仍在,未来还要来,无解的依旧要去寻解,否则便直接归向寂灭。   “哎,你别哭啊!”他后退一步,又僵住不动。   我放声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长评,咬牙写文! 强烈安利Zootopia,兔子太萌了狐狸也敲帅,忒会撩妹,看完回来满脑子都是狐狸老叶(?!   ☆、一场对话   “哥给你骗得第一回进女厕所都没哭,”叶修退了一步,蹲下身子,拿手背在我脸上胡乱地擦了两下,“你哭啥?”   你懂个屁啊你个小说角色二次元人物。   我泪眼朦胧地瞪着他,紧抿着嘴不停抽气儿。叶修半蹲着,片刻后,像个哄小孩子的大人那样,神情无奈,张开双臂,说:“唉,爱哭鬼,过来吧。”   为什么朕要在女厕所里,在一个五颜六色的男人跟前如此失态?!   我一口气梗在胸口憋得疼,抬手拿朔雪大袖子把脸擦干净,硬邦邦地丢出一句:“谁爱哭鬼了!”   “你啊,”他很快地接口,“我才见你几天,就看到你两次哭成花猫了。”   “……”我竟无法反驳,长吸了一口气,“哦,不好意思!”   他观察着我,“真没事儿了?”   “没有!”我怒道,一甩袖子,扑到窗台边,吓得后面的人立刻跟上来,不知道我又要作甚么幺蛾子。   我只是扒拉在上面往下看而已,窗下是雾气笼罩的柏油马路,时应近晚,这一片的雾气不那么浓厚,仍然是一片死寂。离得不远,就四层楼的高度。   站在我身后的高个子自然能看到外面并无异常,他揉了一把我的脑袋,地方狭窄,我就算不高兴也没处避开。   “刚刚看到什么了?”他问。   “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具体而言呢?”   我迟疑了。   “吓得那么厉害,”他自顾自地推测,“看来是很不得了的东西。而且不能让我们知道,是单单和你个人有关,还是什么会让我们集体陷入绝望的东西?”   “你想得好多哦。”我板起脸。   “没有吧,”他挺真诚挺无辜地说了一句,“就事论事。”   我倚着窗台,看了他很长时间,他摸了一把脸,大概是觉得没什么异状,眉梢微扬,探询似地望着我。   “我遇到了一个女鬼,”我喃喃地说,“产生……幻觉,不由自主,差点就被她带走了。”   叶修一只手撑着窗户旁的墙壁,倾身向外看。我仰头,目光越过他的胸口往上,凝在他下颌处不动,又开始走神,直到头顶再次被揉了一巴掌。   我捂住脑袋怒目而视,他毫不在意,问:“我拉你回来的那一刻她还在吗?”   “跳下去了,”我说,“下面不是路,而是倒映的世界,全部在崩塌,而她其实是往天空里落。”   “什么文艺的描述,”他嘀咕着,指间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根烟,以及一只看起来是高级货的金属打火机,“我倒是没注意到。听见声音跑过来,外头满地残渣,进来就看见你要往下跳,扑腾,差点儿拉不住。”   “呃,所以说,不由自主。”   “我没看见路面,”他比划了一下自己所处角度的视野,“但看到对面那排小楼了,是正常的,没什么世界倒影。”   “不然怎么说是女鬼呢,”我疲倦地眨了眨眼睛,“只有我看到了吧。”   叶修又收回了烟,只在手心里转着打火机,片刻后说道:“昨天在码头,集装箱那片儿,你也是见鬼了?”   “是吧。”   “一看见就吓哭了?”   “……对啊,我怕鬼不行吗!”我突然生起气来,不想跟他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在女厕所这个地点说些莫名所以违拗本心的话,“抽你的烟吧,我不介意!”   他微微一愕,旋即道:“不是,云秀只匀了我几根,得省着抽。”   一种尴尬感突然落在自己的脸上,我结巴着吐出一句“哦这样啊”,拨开他往外走。   后面传来清晰的一声笑音,我脸更烧了,捏着拳头愤恨回身,就见叶修没骨头似的靠着窗框,嘴角上弯,眉眼也盈着笑,勾出一抹轻松写意的线条。   “小姑娘情绪还挺丰富敏感的啊。”他说。   我以为他还在说我让女鬼吓哭了的问题,转念又想指不定是在嘲笑我因为一个小误会尴尬得脸红还要往外跑的事实,一时间情绪复杂,主体大抵是羞愤难当,全身的血液都要涌到脸皮上了,脚下反而站定了,不知如何进退。   “下次再遇见就大声点儿喊人呗,”他慢悠悠地说,“喊我,肯定冲过来长长见识。”   “……您老人家很好奇吗?”   他不置可否,扬手冲我招了招,说:“记得我们的谈话还没展开么?别出去了,让人堵着逮到了挖根究底,我们从外头飞到顶楼去。”   我得了个台阶,抛开那种冲动而来的羞恼,走回去。叶修撑着窗台往外一钻,身影消失,片刻后又缓缓地升上来,悬停在窗外向我伸出手。   “你带不动我的,”我冷淡地说,绷着脸,“我的剑超重了。”   他这才想起,露出牙疼一样的表情,“不早说啊。”   我其实很累,好像拿了两把泰阿悬在心尖尖上挂着,一口气都提不起来。所以并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只想闷头睡一觉,避无可避之时再来强迫生锈的脑筋去思考所谓的现状与未来。   已经有种快撑不住的感觉了,橙子的梦境,真实和虚幻的无从辨别,和我一模一样的女人,她要引诱我去什么地方……   然而当叶修重新钻进窗内,落地让我一起去爬楼梯的时候,我还是揉了揉脸,掌心里面目扭曲,闷声回答了他一句:“走吧。”   事实上张新杰并没有在走廊上堵我们,橙子的房门还紧闭着。我在想梁清是不是又被抓了被迫参与建立治疗值量化体系,但根本没有一根头发丝儿的力气为她感到心疼。   顶楼不是一个好地方,我们曾经在某个顶楼的角落里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砍丧尸砍得朕虎口崩裂。而这个地方的顶楼也是,刚一踏上,我就看见一堆小山一样的尸体,堆在天台中央。叶修摸了摸鼻尖,呵呵地笑,说要不还是换个地儿吧。   为什么很多重要的对话都要放在天台发生呢,那是有它的道理的。   我摇头,两步跑到低矮的围墙边,踩着墙边一个破筐子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坐在窄小的墙上。没有风,只有雾,不太敢低头望,垂下眼帘瞥见的地面景色朦朦胧胧,比在四楼往下看到的又隐约了一些。   “别往下跳啊。”叶修警告地说。   我翻了个白眼,甩了甩马尾,身子微晃,肩膀就被抓住了,叶修露出“熊孩子怎么这么欠管教呢”的表情,叹道:“还是下来吧你。”   我拽住他的胳膊,“不会掉下去的。有话快说。”   他啧了一声,背倚着将将到他腰高的矮墙,左手手肘撑在上面,反问:“你没有什么想先说的?”   我侧头看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风。不吹风那天台还有什么意义,明明应该有大风,在我们对视的时候,猛地扬起我的马尾,遮住我的视线,然后啪地一下拍在他脸上的。   “算了,”他在我毫无阻拦的正义凝视下放弃了,“你说过,你和你的小伙伴来自比我们晚两个月的时空中,这是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   “这并不是。”我说。   他挑眉,我却紧闭起嘴。   “我不是很懂,也不太关心,”他接着说道,“嗯……甚至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也不太关心。时空穿越,连科学家都没拿出理论来,我瞎操心个什么劲儿。”   “还没拿出来啊。”咦,其实也没有过多少年。   叶修一愣,重复了一个字:“还?”   “没事你继续。”我垂下眼帘,躲开他的视线。   “不可思议的问题就不要按常理,按它自己的套路来嘛,”他当真没有追究,继续道,“穿越到游戏里,通关了不就好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   “但是怎么通关还是个问题。我们一致赞成,这个生存游戏附带解谜目标,玩家在丧尸之城中生存下来的同时,揭露到底是怎么导致了感染潮爆发。这也很合游戏套路对吧?”   “对。我也赞成。”   “线索已经连起来了。从文州那里的警方关于捕捉感染者的公告,到疫情无法控制全城撤离的证据,还有深山跟这里都有已经朽烂却还能行动的猛兽,生化研究所也有进行人体实验的发现——”   “等等我怎么不知道这个发现!”   “你的小伙伴没告诉你吗?”叶修敷衍道。   卧槽,梁清跟我讲她的经历时说跳过中间一段,跳过的就是这样一段?她可真会跳!   “研究所和军方签订了研究协议,前者地下严密保护着一批疫苗,附近存在着会咬人的特殊丧尸。故事很容易编出来吧,并不新鲜。”   “我已经编出来了。”我们就这样麻木不仁地解决了一个灭绝人性然而确实老套的剧情。   “这就凑齐了,可以进行推理断案了,”叶修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显得心思仍然不太在点儿上,又或者是他在一心二用分神想别的事情,“然而是通过你们所谓‘主线任务’的指引凑齐的,你提供的一些情报也帮助了我们许多。”   “感谢的话不必多说。”我矜持道。   “……咳咳。”   我努力维持双眼的焦点,单纯良善地盯住他。   他忽然侧身,搭在墙上的左手甫一抬起来,我立刻警觉,往旁边躲,他眼疾手快地一把将我拉住,显然比我还受到惊吓。   “快下来!”他目光严肃以吓唬人。   我抓着他的胳膊就地转了个身,然后跳下去,仰头看他。叶修这才被提醒问题的关键,哭笑不得地蹲下来,片刻后又直接坐在了地上,构成平等和谐的会谈局面。我也盘腿坐下来,不管地面有多脏,而右边不远处就是小山般的尸体堆。   “游戏还没有结束,”他说,“的确还存在很多谜题,显然是更根本的。”   “比如为什么是你们来到这里,我好像知道很多却什么都不说,又比如我们三个女孩儿的真实身份,这个世界又因何而起凭何结束,”我语调毫无生气地接道,“简而言之,一些哲学问题。”   “这算哲学问题吗?”他毫无感触,“我还以为是玄幻。”   “不是经典之问吗——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叶修思索片刻,“听起来很高端,我们还是当作玄幻来处理吧。”   “玄幻也很高端啊。假如说目前发生的一切是一场电影,或者一本小说的话,”我咧了咧嘴角,“归类应该是悬疑和恐怖吧。”   “这,不是重点吧?”   “我猜是你还没有跟我说到重点啊。”我说。   叶修看着我,挂在我心尖上的重剑又沉了,有一种呼吸艰难的痛楚。   我不耐烦地别开头,听见他语意轻松慵懒,而且不是装出来的,仿佛真的不大上心,只是闲聊。他说:“看得出来你藏了很多心事嘛,捡一些随便说说怎么样?”   随即又转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你知道生存游戏里最可怕的就是队友间互相猜忌了吧,但是人长大了就会很复杂,很爱乱想,体谅一下成年人吧。”   我无语,把脸埋进手掌里,“叶神,我也是成年人。”   当然会想起几天之前,在此的人生发生转折的那个夜晚,王杰希跟我谈的人生。他直截了当地问我到底为什么压力大,这个人不是尖刀切入,不疾不徐的,却步步紧逼,退无可退。   可是那时很多事都还没有发生,至少我的担忧还只是一个笑话般的脑洞,天亮就被梁清嘲笑了。   “有些荒谬的猜测,说出来当笑话也行,”叶修说,我抬眼看见一双漂亮的手放松地交握,在我的面前,“我是觉得挺扯淡的。”   “你说。”   “也不是抓着你不放,”双手向前微微一顿,白润的肤色恍若玉雕,“是你确实有点儿奇妙。”   他说得真委婉,奇妙。   “首先这个游戏的基础设定只有你了解,我们大多都是从小到大泡在游戏里的,结果竟然都没玩儿过这个……好吧,单机丧尸游戏的确没人涉猎。”   “嗯。”   “然后,当然是你们仨姑娘奇怪的时空,以及你曾经暴露过的一些难以理解的细节。这个,太扭曲了。”   “扭曲……答应我斟酌用词好吗?”   他不必重复细节,我能想到自己出于嘴快或者头脑恍惚的原因犯下的错,他们刚刚聚集齐了前后与我相遇的一批人,如果再加上王杰希,彼此核对一下,那破绽真是百出。   叶修当真停顿了一下,组织完语言才开口:“最后,这个世界的某些设定,表现得很随性,像是依据某个人的喜好安排的。比如,没有细菌,不会导致腐烂,你说过没用,之后所有人都没有再遇到过的安全室,还有你想要就会有的武器。”   “看来你们开了一个信息量很大的会议,获得了充分交流。”我打断他,重新坐直了身体。   “信息量更大的是张新杰的脑子,”他举起右手,食指指尖在太阳穴的位置绕了几圈,“他直接说我们处在一个生物磁场里,能量可能来源于某个执着的生物精神。”   “……啊?”   “我想他说的大概是,这里是某个怨灵造的鬼域之类的,扯淡吧?”   “……虽然我笑不出来但真的蛮好笑,张新杰大神原来是这样的人。”   “他还很严肃的,”叶修耸耸肩,“被迫听他扯了一大堆,我想笑他还生气,真不知道老韩是怎么绷住的。”   “你都没有一点考虑过这个说法么?”我把手肘撑在膝盖上,“听起来有一点道理的。”   “你要承认自己是只怨灵啊?”他故作惊讶。   我扶额,正想到底怎么说,就听见他满怀叹惋地说:“那你是怎么把自己整那么惨的?”   那语气好像是在说这丫头片子缺心眼儿啊。   “数数,我救过你好几回吧?”   严格来说只有两次而已,尽管一次就已经足够惊心动魄刻骨铭心。   我撑住下巴,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慢慢地回答他:“但是,也许,我真的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也说不定,只是不自知,所以潜意识会操控一些我自己也无法预料的事,而你们所有人,都是我分裂的小号。”   “啊?”他大惑不解,“这又是什么说法?”   “之前我跟王杰希提过,分裂人格,一切都是自己脑海中发生的幻象。他说只要能确定自己就好,”我扯了扯嘴角,却猜测那是一个似哭非笑的表情,“是的,我只能确定我自己还存在了,别的我没有能力去追究,去验证。可是你们作为我的子人格,为什么要逼我呢?”   “王杰希这么跟你说的?”   我复述了一遍当时我们的谈话,王老师富含哲思的发言。   “啧啧,误人子弟,”叶修说,“他这不是快刀斩乱麻捡最好讲的说了么,别的屁都没解释。”   “因为人力无法仅仅通过言语达到,即便是最好的心理学家,也要通过漫长的疗程治愈人格分裂。”   叶修面露担忧,看了我好半天,然后他说:“你好像是有点儿精神问题。”   明明是事实,但是我又感觉到了愤怒,想扑过去咬他。   “放心吧,傻姑娘,”他目光宽容地看着我,“别的不说,我跟你打包票,哥这么一大活人,怎么会是你臆想出来的?”   放屁,你他妈就是,是蝴蝶蓝臆想出来的,我借了他的想法而已!   气血忽然又开始激荡起来,我觉得那些话已经挤到了我的舌尖,如果我把它们说出来那绝对是毁灭性的事实。就像是他们会怀疑我是什么关底Boss,什么这个世界创造和毁灭的节点,所以要讲出来刺激我一样,我应该告诉这群人他们全都是虚妄的,仅仅存在于某个写作者的思维中!   胸腔中提前溢出了一种复仇般的快意,我甚至想着只要我说出了这个事实,他们就会全部消失,我也能从这个荒谬的世界中解脱。   我愤怒而执拗,下一刻却被滑落至嘴边的一滴泪惊到,骤然冷静下来,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哭了,慌忙抬手擦着眼睛,胡喃道:“不,不相信,你怎么有办法相信除己之外的部分?”   “为什么不信?”叶修说得理所当然,“干嘛抛弃一个简单的选项非要搞得很复杂,我就相信你啊。”   我瞪着通红的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他干咳了两声,“我之前说你是Boss其实是开玩笑的,说过了,我没他们那么在意什么穿越的谜题,只是当场游戏玩儿了。起初也就觉得顺其自然吧,不怎么关心,现在看看,什么游戏能设计出你这么情绪复杂多变的小姑娘啊?”   叶修向前倾身,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顶,老是没什么正经意味的声音被他刻意放得轻柔:“所以你说吧,小哭包儿,擦擦泪,什么都可以说,我信。” 作者有话要说:  无知且不认识到自己的无知,也许会比较幸福安定,读书太少想得太多就很麻烦了,我感到很苦恼。 想问你们觉得小叶子是怎样的人,好怕收到清一色的“精神病”(走开! 有槽尽管吐啊真的!有助于我理清思路!不然我根本就是在乱写——其实确实是在乱写。 不放生作者,那我们可以周五再见。   ☆、醍醐灌顶   某种程度上说,这个人的确非常“会说话”。   我感动得差点就要放弃心理防线大坝决堤一江春水向君流,把所有难题都抛给愿意来听的人解决。   但是我克制住了,不知道怎么克制住的,大抵是情感过于激荡反而触发了理智的爆发,澎湃滚烫的部分被吞噬冷却,灵魂坍缩出一个黑洞,空渺得什么都不剩,却让人有些难受。   叶修又开始玩那枚打火机,右手修长的手指捏着雕花的银色金属转腾,肤色白皙,质感细腻。银光和霜雪翻出花儿来了,漂亮得很,却非常分散人的心思。   当我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那只手超过三分钟时,不由甩了甩头发。叶修发出一声表示询问的鼻音,左手撑着下巴,一副百无聊赖——不,耐心等待的样子。   “让我整理一下思路,不要打扰我。”   “……咳,我哪儿打扰你了?”   “转过去。”   他弄明白我什么意思时,乐了,“讲点儿道理。”   “在讲道理,你别在我面前玩打火机了,烦死了。”   他歪了歪嘴角,懒洋洋地站起来,说行吧,然后拍拍屁股,好像上面会有灰似的,慢悠悠地走到矮墙边,忽然回过身来,开口说道:“我琢磨了一下你的精神病理论。”   ……什么叫精神病理论?!   “不是很懂你们的想法,”叶修说,“怎么一种荒谬的可能就被你们看得如此笃定?不,张新杰好歹还实事求是地说了,只是一种理论,需要来试试你,你怎么就用精神病把自己绕进去了呢?”   我一愣。   “是不是小姑娘有点儿自大了?”他微微一笑,好像是随口说出了这句话,就回头摸出了一根他的宝贝香烟,打火机的银色盖子一翻,白皙漂亮的手指一错,幽蓝的火苗安静燃起来,舔舐着烟丝,灼出一缕轻烟。   我怔了一段时间,心思翻来覆去已经烙够了一筐烧饼,然后刹那之间,另外一种思路忽然打开来,我坐直了身体,思前想后,越发觉得这才是好的,呼吸畅快了很多,恍惚间神思都轻盈起来了。   回过神来才感到身子有些发冷,惊觉天色已晚。   侧过头,冥冥暮色里,叶修早把烟抽完了,非常无聊地等在那里。我从地上爬起来,挪到他身边去,扯了扯自他抬起的手臂上垂落的衣袖。   “思考完了?”   “差不多,”我平静道,“今天下午,我落水是你捞的我?”   他点头。   “确定我已经断气了?”   他也许觉得当着某人的面讨论她的死亡是一件怪异的事,眉梢扬起,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对,你朋友验的,没有呼吸和脉搏了。”   “到我活过来,中间经过了多久?”   “几分钟吧,”他顿了顿,“我拿着心脏电击器,也是听天由命,电了三次,就说能救回来了。你恢复呼吸和心跳之后没多久其他人打完了怪走过来,又给你控水,后来就醒了。”   “中间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么?”   “什么其他的事情?”   我沉默了片刻,“那还好,如果我是真的死过,就排除了一种可能性。”   “嗯?”   “起码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或者说维系者,”我说,“那几分钟里我的确失去了生命迹象,但于你们来说却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说起来,像是有灵魂存在似的,因为那几分钟里,我分明在另外一个境界里过了数月,直至活过来,还保留着黄粱一梦的印象。所以,死亡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呢?精确一些说,在这个世界的死亡有什么含义,而我们的存在,又是一种怎样的形式?   一想远又要乱起来,我用掌根轻轻敲了敲脑袋,忘却它们,先集中起来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说。却听见叶修一句:“有影响啊。”   我微微一愣,直到他继续道:“跟你一起的那个姑娘快吓哭了。”   “……哦。她叫梁清。”反正她是肯定不会承认的。   “我也觉得挺吓人的,”叶修说,“你倒是镇静。”   朕是要修行飞升的人,这点小事算什么。我晃了晃脑袋,示意放过这个话题,接着道:“总之你们怀疑的操纵这个世界的人,不可能是我。”   “你还真认可了张新杰的怨灵理论?”   “蛮有道理的,”我严肃地点头,心说你未必没考虑,“如果我放弃自己是终极Boss,你们都是我小号,所以要进行自我打倒的想法,那就必须承认另外一种理论。”   “而你不是那个怨灵?”他说。   “不大可能,在我死亡、失去意识的几分钟内,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吗?”我深吸一口气,“并且,我拥有一个比较可靠的怀疑对象。”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估计就是傍晚了,只是从未晴朗过的天空没什么预兆,任光线逐渐弱化。仍然没有风,不合常理飘荡的雾气带着凉沁沁的温度,面对面的人低着头看我,也看不清彼此眼里一片各有所思的晦暗。   “要不要下去开个大会?免得又要讲一遍。”我建议。好话不说两遍,显然我是深刻讨厌重复发言的,哪怕是麻烦别人重述听着也很无聊。   “你愿意说给别人听了?”叶修问得莫名其妙。   我隔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有点愣,“呃……”   渐昏暗的暮色里,他似乎是笑了笑,说:“那就下去吧。”   他让我先走,到了楼梯的门边,我还是转过身哼哧着磨出一句:“你想多了。”   “不要揭穿嘛,怪尴尬的。”他倒是一下子领会了我在说什么,坦然而正直地表示,一点都听不出尴尬。   “……之前谁揭穿我的!”就是在卫生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有风度才把烟收回去了,自作主张地说了句不介意,结果丫大咧咧地说是舍不得抽。   他呵呵一笑,说小丫头怎么这么记仇。   “我已经要——”话没出口却反应过来关于自己年龄的强调已经进行过很多次了,这家伙就是不放在心上,就拿我当小学生看,有什么办法。遂闭嘴。   结果他却慢悠悠地接了一句:“要满二十了,知道。我都快二十八了。”   还叫不得你一声小丫头?总感觉潜台词是这样的,可是也就八岁而已啊。   我忍耐住了自己从前的冲动,没有说自己是95年生的快叫姐姐这种蠢话。毕竟那是无法解释的真相,我不准备告诉他们。   抛却之前执念于心走火入魔的想法,世界仍然存在着无限可能,我为什么自大到认为他们的生命是不存在的呢,又何以认为自己理所当然地触及真相……举一个例子来说吧,也许只是不同维度的世界。   从前在《三体》里看过一个很耐人寻味的“射手假说”:一名神枪手在一个靶子上,每隔十厘米打一个洞。如果靶子的平面上有一种二维智能生物,它们观察宇宙之后,会宣布他们发现了一项伟大的定律:“宇宙每隔十厘米,必然会有一个洞”。然而事实上,被二维生物看作宇宙铁律的东西,对高维世界的神枪手来说,只是他一个随意的行为。   说到底我只是一个极其无知的生物,连自己的宇宙……不说了解,许多基本常识都说不清楚,为何会自以为是到这种程度呢?在我之上之下,或都有智能生命的存在,而我,一根头发丝都无法理解。   既有未知,那就悬搁疑问,保持好奇,而不是用无知自以为是地进行揣度。   只是以我个人的性格,的确很容易陷入偏执,难以自解……   问题的关键将集中到那个和我拥有同一张脸及某些相似特征的女人身上——这同样令人惊惧,但我已经平静下来了,也许下次见到她就不会想直接提剑上前砍了。   “叶修。”   “嗯?”   “谢谢。”   他沉默了片刻,轻笑一声,说:“差点儿就想跟你说,在我这儿道谢是要有实际行动的。”   我想起这个人第十区时期雁过拔毛的行径,扯了扯嘴角,轻声说:“有机会还你。”   因为未必有机会。   是啊,可能有千千万万种,答案甚至不会被弄清楚,但目标仍然是唯一的,我会回家,回到一个你们都是小说角色的地方。   头顶忽然一重……他又揉我脑袋!我咬着牙默默忍了。   虽然仍然很累,但难得头脑清楚了,于是有了一种劳累和放松的奇异混合,催促着我尽快把话说清楚。   于是所有人集中在这个宾馆似的地方底楼大堂里,二楼的餐厅据说已经被烧毁了,而三楼是停尸场,还是不要经过为好。我一想起橙子就睡在尸体堆的楼上,不免为她的情绪感到担忧,转念却又想到,大概没有人会告诉她三楼的状况。   所有人都集中起来了,包括只是分别两日余却如同阔别已久的肖时钦他们。刚从研究所废墟处回来,风尘仆仆,他们没有挖掘机,只有稀少的工具手动施工,发现自己白挖一场却因为周泽楷跟梁清平平安安而一点怨言都没有。整队挖了大概有一天了,留守在宾馆的喻文州几个是中午轮换过的人,每个人也都很疲惫,其实不是个开会的好时机。   和他们再见我内心稍微有些惘然的,毕竟我都成了这个矮子叽。喻文州是心大,人又非常得体,所以没什么问题,然而卢瀚文大惊小怪地扑过来比划我俩的身高差,我很有些不淡定,想捏住少年还有点婴儿肥的脸蛋蹂.躏。   我还没他高呢……但也只有他我能抬手捏到脸了。   方神故作惊讶,表示还能这样儿啊真神奇。我觉得我之前那么敬爱他的情谊都随风飘散了,叶修呵呵了一句我看你退役了还能掺和才神奇呢。   人群里张新杰肃正了神色。我知道这是他非常在意的一个细节,所以他之前问过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看职业联赛的,如果我不是说第一赛季有点bug了,他大概紧接着就会问我是不是很崇拜方士谦之类的吧,因为认为我是用“怨灵的强大精神力”把他们拉进这个世界的罪魁祸首。   方士谦一脸糟心,跟小孩儿似的忿忿不平,说我还气呢,这什么破事儿啊把我一个老人家折腾来。   “你都好意思自称老人家。”叶修琢磨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往旁边看了一眼。   站他旁边的是霸图的人,张佳乐一接到他意味深长的目光,立刻就想揍他,结果韩文清狠狠咳了一声,冷厉的眸光却是直指叶修。   方锐不知想到了什么,抚掌大笑,顺带被瞪了,忍住笑声扑闪着眼睛,只是嘴角高扬。   只是我身边这一处,总而言之挺热闹,人多。   没有条件进食,但是既然奶妈多,没有实际需要的话,精神安慰缺失也可以忍过一时。最后所有人被聚拢起来,说我们是有正经事商量的。   几个战队的组织者都在,收整起来很快。楚云秀紧挨着苏沐橙,看过去风光甚好,比一堆中二着装的汉子看起来赏心悦目许多。梁清拉扯着我,在席地而坐的包围圈上座区不客气地盘腿坐下去。   这种会议效率是很高的,不用编订议程,几个人在脑子里一过就知道要干什么,喻文州主持,心里也是明白的。他们之前开过自己的小会,喻文州还特意询问我和梁清要不要再描述一下他们刚刚整理过的所有人的旅程,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大概清楚,就回答说不用,毕竟他们领导层小会的真正内容也不是会拿出来说的,而他们到底编排了什么,我知道点儿,猜到一些。梁清直接说了一句不感兴趣,我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并不知道在我纠结痛苦又醍醐灌顶的时间里,她经历了什么……   议程随即转到去寻找深山队伍的问题上。   卢瀚文兴致勃勃地想爬山,哦不对重点是寻找少天前辈他们。   喻文州未置可否,温柔地笑了笑,继续说:“目前的线索是叶修前辈他们在码头发现的,控制塔可以呼叫救援,并且也有明确的任务提示。所以一方面我们要找到所有人,另外一方面,要在城内找到修理通讯工具的办法。”   “其实还有一个线索。”我安静举手了。   大部分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梁清却条件反射般地抓住了我的手。   “你告诉过我吗?”她问。   “……告诉了,不太完整。”我略感心虚。   我不知道她这么问的用意是什么,但是在我回答之后,她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淡漠,额前一缕黑发垂落下来,半遮住了如桃花盛开的眼眸。   我心里一慌,还不知为何,就听见喻文州问:“是什么,云轻?”   这个精灵的声音和腔调是很犯规的,但我尚未来得及被迷惑心智,抬眼扫了一圈周围或好奇或不甚在意的人,撞见斜上方坐着的叶修。他仍然不算严肃,但目光却挺认真地落在我脸上,遇见我的视线,他愣了片刻,笑笑,漫不经心地说:“你说啊,别紧张。”   呸,我紧张个屁,谁都别打岔。   我从那个酒店之夜开始,迅速地讲述了那个神秘人的故事,重点自然是我发现她那诡异的能力开始。   她和我长得一样,这一点也没有保留。   梁清一直没有什么反应,但此刻没有条件去在意,只是莫名地慌张起来,心底里埋下了忐忑,挥之不去,要集中精力才能进行准备好的说辞。   “我必须声明我不知道她是谁,所有现象也是,一问三不知,”我说,“但我觉得她也许是个重要人物,和大家为什么来这里有关,换言之,也有可能会和怎么回去有关。”   “但你是说,只有你一个人能看到她?”张新杰一针见血地指出。   我莞尔一笑,说:“不,还不一定。你们看不到,但我还没跟梁清验证过。”   橙子卧病在床,是不可能拉着她跟我一起在那个女人再次出现时目击了。刚刚梁清说应该是用对了药,呼吸都平顺了些,不肯睡但也没有力气下来跟我们一起坐地上开会。令我没想到的是戴妍琦留在上面陪她了。   我提到梁清,她微微颔首,笑了一笑,但是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看就在旁边的我。心底里那点忐忑骤然扩大,我觉得又有新的麻烦出现了,霎时间脑仁丝丝地锐疼。   张新杰眉头一蹙,平静道:“抱歉,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们会和我们不一样。”   我勉力集中精神,“是个人好奇意义上的吗?”   他似乎为这个问法感到了冒犯,立刻否定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认为这也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不是,”我说,“我告诉你,不是。”   “你有很多的预知,我想这并不令人放心。”张新杰说。   “我们,和你们不同,”我竖起两根手指,按下中指。   “我有消息来源。这两点是事实,接受就够了。”收回食指。   不必把我们看作相同,也不要追究背后的奥秘。   大抵是一瞬间针锋相对起来的气氛,一时之间没人说话,我只听见隔得不远的方士谦的嘀咕,说怎么变得这么刺儿了。   “毫无缘由而自称为事实,并不能让人接受,”张新杰说,“否则的话,我们还要追究那位神秘角色的背景做什么呢?”   “所以你一定要好奇我们的来历么?”   “这不是好奇。”张新杰执着地说,一般人到这个程度都该愠怒了,但他仍然听起来十分平静而板正。   “投票决定吗?”   张新杰不解,“投票什么?”   “我的身世背景,所有人都想知道吗?”我猜大部分人并不清楚他们领导层的决议,对我们三个压根儿就没什么关注,被丧尸游戏吸引了注意力还不够么。   张新杰微微眯起双眼,这仿佛一个替代推眼镜的习惯动作。   其他人表示懵逼.jpg,你们走到哪儿了不是说进行战略布置么,怎么关心到仨不是联盟人的小姑娘身世背景上去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把我们当游戏NPC吧,可透露资料有限,剩余的只能通过其他途径自己去找。别一边儿怀疑一边儿拿我当可以理性.交谈的人看。”   “没有怀疑的,”喻文州忽然开口,语音温和,“叶修前辈和云轻你说过了吧,这只是理性讨论啊。”   我看了一眼梁清,她目光冷淡地看着张新杰,后者却仍然平静地注视着我。   “喂,清儿,你就这么看我被围攻?”我轻声说。   她仍然没有赏我一眼,却用饱含凉气的仿佛冰蚕丝段的柔滑嗓音道:“闭嘴,过会儿找你算账。”   那你现在是忙于用眼神杀死别人吗……我蓦地松下一口气来,感觉人一下子没那么尖锐了,只是忽然很想问他们一句,知不知道什么叫作死。 作者有话要说:  高低维度世界的假设是举个例子,和之前的假设处于同等地位。 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悟出的态度…… 有没有很佩服朕的瞎掰能力? 电脑送修了几天,说好周五的更新迟了一会儿,但已经尽力了:)让我抱着缺席了几天的结发小电做下正经工作,下次更新不定。   ☆、夜间遇袭   会议僵持在一种略尴尬的气氛中。   黑夜沉沉地坠进世界,底楼的灯泡坏了几盏,光线很暗,嘀嘀咕咕的人声不止,张新杰这个倔强的小伙子仍然矜持地等着答案。   我回忆着一个魔法师和火的故事,还没琢磨完怎么妥帖地表达给这个聪明人,让他自行悟道,靠近宾馆大门口的几个人忽然站起来,握紧了武器。   “有东西靠近了。”一个人说。   我微微一怔,极有警觉意识的众人已经纷纷起身。梁清一把抓住我,甩下一句“我们去楼上看看”就扯着我往电梯处跑。   手指还没触上开门的按钮,电梯井内一声轰隆重响。   “里边儿也有活动物。”追在我们身后过来的是方锐和吴羽策,他们刚刚就坐在我俩旁边。   “哦,你们加油!”我说,转身跟着一言不发的梁清跑进旁边的楼梯间里。   没有手电,楼梯间里二楼转角有一盏快熄火的壁灯,我们俩刚到壁灯处,就看见上面有两个摇摇晃晃的黑影,骨瘦如柴,腿脚伶仃,仿佛两具行走的骷髅,和一般所见的丧尸大为不同。   只是没有时间去追究,管他神鬼,冲上前去斩杀。   橙子在四楼……楼内应该是干净的,什么时候混进来的丧尸?   落在千叶长生下残躯如同风干肉排,我瞥了一眼不由顿住脚步,弯腰捡起了一只断臂,低头察看,借着已落在下头的昏暗灯光,瞬间背脊抽紧,脑海里铁马金戈似的轰鸣。   脚踝忽然锐痛,我反射性地甩腿再挥剑,那只被拦腰砍断的丧尸上半身再度分裂,头颅仍因紧咬着我的脚踝而没被甩出去。   刚刚梁清见我停步,也去看了另一具尸体,不过她是低头看的,用脚尖翻弄着,不知道有没有看清楚这两具是焦尸。   二楼是已经被焚毁的餐厅,里头有焦尸不奇怪。我们目前所遇的丧尸都是活人感染者,这两个却是……尸变的。感染者和活人一样会受伤死亡,这两个已经被我砍烂了,还能张嘴咬我!   就在我要提醒梁清的时候她骤然一抖,往旁边躲闪,躲开了那个脑袋开花的东西猛地挥舞起来的焦枯爪子。她望向我,看见了我脚踝上挣脱不得的头颅,虽然震惊却极快地往我身上落了清风垂露和一个握针。   我一剑刺进那个还在向梁清挥舞的黑爪,钉进地里,掏出重剑啪啪啪把它整个儿拍成了粉末才止息,梁清赶紧过来帮我掰开踝上挂的那个破玩意儿。   “这腿部挂件真别致,”她怒道,显然克服着用手去掰焦尸脑袋的心理障碍,“雾草——它眼珠子还在转!”   我也是心急,说随便吧我们先跑上去,情况不妙。   娘的三楼是一个堆尸场啊,能尸变这还得了!   梁清还想努力一把,因为焦尸牙口没问题,咬得挺用力,流血debuff不停叠加,逐渐越过了装备刷新的速度,血液濡湿了我的小黑靴。然后她忽然站起来,叫了一声:“周泽楷?快来帮个忙!”   我扭身,看见出现在转角的周小哥,他望见我别致的腿部挂件,微微一愣,也不过眨眼,便反应过来举起枪,说:“别动。”   什么霸道总裁——等等你要拿枪打我吗?!   梁清飞速地退到楼梯扶栏处贴紧站好,我傻傻地站在楼梯中间,左腿抬起搭在上一阶楼梯上,一动不动。   “你瞄准点儿!”   焦黑的头颅爆炸,碎末飞射,我不禁想起了之前周泽楷一枪爆头Spitter的血沫和脑浆子溅我一脸的过往,人生真只如初见。   梁清蹲下来,下了死力气给我掰开已经嵌进肉里的一副牙齿,还连着颚骨,她满手血污不知道是谁的,丢开碎骨的时候像个午夜屠夫。我嘶声抽气儿,还没喊疼,就被花姐爱的驱散和治疗抚慰了。   “你怎么这么倒霉?”梁清说我,麻利地给我缝了一针。说好的绑定缝针竟然没有食言,我有点感动。   周泽楷追了上来,言简意赅地说:“往外撤,走。”   他又指了指楼上,“我去,放心。”   “不可能,你一个人搞不定,”梁清说,“少废话了,快上。”   清儿外露的王霸之气令人印象深刻,我有些许的疑惑,来不及细想,蹬蹬蹬地往上跑。   怎么说,幸好周泽楷来支援了,不然我们肯定会被吞在三楼。   那些复活的尸体是真正的死灵军团,不到粉碎决不罢休,哪怕只剩下开了洞的头颅,拖着散成豆腐花儿的脑子,也要来咬上你一口。我开路,重剑蛮横地扫清六合,哪怕只能砍腿,至少能以剑气震开密密匝匝的怪物。而周泽楷准头可怕,爆头率极高,那些东西成了无头苍蝇,即使还能乱动弹却总是不能准确地往我们身上扑了。梁清生怕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我们就被咬了要挂,驱散一好就用,非常不吝啬,我都不得不提醒她一句小心蓝耗。   遇到突袭的确是应该往外撤边跑边打的,而不是往里躲作茧自缚,何况建筑物里也是虎狼窝。在没有预料到这些死灵军团的情况下,去接橙子和戴妍琦派我们三个人绰绰有余,但我们目前的确遭遇了很大的困难。   直到到了四楼楼口才终于看到了希望。戴妍琦是元素法师,以冰、土二元素成墙,大面积阻碍怪物行动,虽是不能消灭它们,但跑路是绝对够的。看见她们俩平平安安,我悬着的心放下,大声喊着戴妍琦往楼梯口处的窗户挪,我们跳窗逃跑。   显然不可能原路回去了,但真正跳窗时,四楼的高度还是令人发怵,我看了一眼都不太确定自己能成功踏云,这个高度下坠太快很难把握时机的,怕摔断腿。   周泽楷是没问题的,他还能带着橙子走。如果没有这些复活的死尸包围,他一个人上来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跳吗?”戴妍琦背对着窗口,焦急地盯着拦在我们身前的一道土墙,它就快崩溃了。这个颇为娇俏可爱的小姑娘法师长袍的广袖下,拳头紧紧捏着,攥住法杖,但我猜她在这方面的技能已经用尽了。   周泽楷向不知所措只能听从我们安排的橙子伸出手,却看着我们说:“我先,顶住。”   我向他点点头,轻剑在手中蜂鸣,“叫会飞的来。”   肖时钦和叶修不是都有竹蜻蜓吗,竟然都跑了!   土墙溃散,戴妍琦紧张之下法杖一挥,一道冰霜之刃飞旋出去,简直像Elsa女王,可是没有帅过三秒,她就惊慌道:“错了,本来是墙的!”   周泽楷带着橙子跳了下去,与此同时,数道莹莹光芒从我身侧擦过,向那堆涌动的死尸扑去。   “你真牛逼。”我震惊地望着清儿,她怎么就在我们躲在土墙后这短暂的时间里默默切了花间了?   “让你看看落凤爸爸,”她说,“过会儿来人了你们俩走。”   我斩掉正面来敌,“胡扯,你个读条谷。”   “我就站窗边儿,不行了少阴指退出去,”她突然强硬起来,“你还记得之前在天台上是怎么喊我跳下来的吗?看你了,接住我。”   “……那时候我多高现在我多高啊?!”   “哎呀争什么啦,”戴妍琦说,她灵巧地往我身后一躲,直接踹开了一只死尸,接上我的剑刃,“我攒攒技能,是可以造台子接住咱们的。”   对哦,我想起了之前在农田里遭遇女巫之潮的时候,楚云秀立起的数道高矮不一的冰墙。   于是我跟梁清把戴妍琦挡在我们和窗口之间,她跺着脚数秒,而我俩毫无配合地打着那些不死的怪物,并不能怪谁,梁清的万花号只用离经跟我打过几场JJC,花间配藏剑什么的根本没有试过。   她惊险地芙蓉并蒂了一只差点儿就咬上我的脖子的丧尸,情况不妙,我们被包围得越来越紧了,脚边都是残肢断臂。我鹤归了出去,却根本不敢深陷敌营转风车,只是一路神挡杀神地砍了回来,重剑撼地造成的片刻晕眩也只为我们争取了短暂的喘息时间,重新恢复了两步半径的被包围圈。   太顽强了,比丧尸难打多了,梁清的内功伤害打在这些死人上毫无影响,除非伤害积累把他们皮肉击散,而且万花的攻击是随机群攻的,阻滞了群体的行动,但难以集中解决眼前的困难。我近战补充倒是来得及,但我要跳起来砍脑袋再拍散啊!   肖时钦的声音响起时如同天籁。   “小戴!跳出来!”他喊着。   我都没工夫回头看,却听得女孩儿一声短促的惊叫,半拍时间里刚侧头不到四十度,余光瞥见窗外从天而坠的阴影,在漆黑的夜色里只是模糊的一团。   戴妍琦最靠近窗边,其次是梁清,她是远程,比我有余力,在肖时钦说话的时候就扭头了,很可能还试图去抓住戴妍琦,因而更加靠近窗户了。   戴妍琦可能是被掉下来的玩意儿拉走了,肖时钦去追她了,而梁清还站在那里,目光向下,没注意头顶,一切都只是刹那间的事。我甚至都来不及说话,只能伸手扯了她一把,然而那只从高层坠落下来的死尸先我一步拽住了她的衣襟。我不放手那玩意儿也不放手,终究是它带着下坠的巨大力量,电光火石之间,它得胜了,我手中一滑。   梁清你特么命犯坠楼啊!我被巨大的恼恨和恐惧攫摄,不过瞬息,收剑反手便重新摸到了她袍子的一角,紧紧地拽住了,两脚悬空,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腹部死死抵在窗棱上,拼命往后拉。   不行我抓不住了,要放手了,肚皮跟后背都好痛。   “你是傻逼吗!!!”梁清吼我,修长的玉质笔杆在我眼中模糊不清,但其上镶嵌的金饰在技能的微光下被照亮,一道流光朝我兜来。   春泥护花。   她把减伤糊给了我,大概是忘了之前给我缝过针,自己悬空着,和抓住她衣领的东西搏斗,拼命卷曲上身想靠近窗台,但是我拉不回来她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放手!”一个男声穿破黑夜和迷雾,如雷电急斥而来。   我不知道怎么就信了那个声音,也许是实在支撑不住了,手指的关节都要变形了,而扑到我背上的那具尸体死沉死沉的,阴冷的气息已经扑到了我的后颈。   他抓住了梁清,向着地面高喊一声:“接好——”   这个发言十分耳熟,我微微一怔,但是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隔空抛人,竹蜻蜓转着往斜下方下降了足够的高度。我已经拧身刺开了那个想把我咬死在窗台上的怪物,然而小腿剧痛不止,血液奔涌的感觉如此明确又熟悉,我体会得好像不少了。   侧面一道远光灯忽然射过来,差点晃瞎人,我一边在窗台上死命挣扎,一边眯着眼睛往旁边望。   “出来!”逆光中的飞奔的人影喊道。   我觉得可能看到了奇迹,斜对面的矮楼上有人蹲在商店的招牌上,把人家一盏镭射灯拆了举在手上往我这边照,而强烈的照明里,暗器般的冰块弹射飞旋,在空中那人的足下被踏足一步便转开去,只为这一步借力就结束了它们的使命。   与元素法师配合的空中浮梯,简直神乎其技。   确实比竹蜻蜓一样的机械旋翼快多了,不出两秒,他已经在几步之内冲上了高度,贴到楼前。我也并没有真地被这牛逼的技能惊傻,两腿架住一只玩儿命想扑我的死尸的脖子,卷腹起身一记峰插云景,再踹掉借力这个,立足于窄小的窗台,扒拉住窗框惊恐开口:“你抓得住我吗?”   他启用了竹蜻蜓向我努力伸出手臂,“把你重剑丢掉就抓得住!”   没等我同意或者反驳,他又补了一句:“听话,过会儿捡。”   我尽力抓紧窗框,眯着眼睛抵御迎面而来的镭射灯强光,别无他法只能认可这个计划,但还没有执行,就看见叶修侧面猛扑过来的黑影。我眯起的眼睛只能看见那团黑影闯进光芒里,甚至没有看清楚它是从哪里来的,以及那暴露着森然骨骼的头颅究竟属于那种猛兽。在我因惊愕而瞪大双眼时,他扑到了叶修身上。   灯光骤然一熄,重新垂落在招牌旁。与此同时,我被窗户里面那些重新涌过来的催命玩意儿一扑,脚下失衡往空中栽去。   朕必然是机智极了,才在刹那间以踏云足尖凌空一点,轻剑挽花,梅隐香,梦泉虎跑!   几番碰撞之下我拽住了怪兽无肉的脖颈,比山林中的那只大猫干朽得更厉害,几乎只剩一具骨架。它剧烈地挣扎着,贴着墙胡挥利爪,最终是没能挂在光溜溜的墙壁上,带着我一起坠了下去,呼呼的风声只是一瞬,也就两三层楼的高度。有它在身下垫着没摔断腿,但毕竟不是肉乎乎的软垫,聊胜于无,我被甩在坚硬的路面上,七荤八素,晕晕乎乎。   不知道这只怪兽为什么没有被摔散骨架,它甚至比我恢复得快,在我正挣扎着想爬起来的时候一只爪子拍上我的胸口,想直接把我踩死。   锐爪钩破了衣襟没进皮肉的表层,我还没怎么感觉到疼,就眼睁睁地看着那颗一口密集齿列的头颅往旁边诡异地一甩,怪兽跌跌撞撞地侧退了好几步,松动的牙齿零落了几颗。   这一拳颇有武松打虎之姿,英气勃发。   打虎英雄顶着一张并不关心你死活的冷酷脸,却低头问了一句:“没事吧?”   “没事。”我迅速地跳起来。   好像被打蒙了的怪兽有了一丝踟蹰,挪着步子,谨慎地绕圈。   它比起深山里的那只大猫显得更像一个光明磊落的强攻手,至少不会被打了就消失。   “你……加油?”我试探性地问道,“我去找找叶修?”   韩文清微愣,然后点头,眉头紧锁,目光强硬地和眼珠子蒙了一层白翳的怪兽对视,好像两个高手在互相打量对方的底细……   韩文清真是一个铁血汉子,我想了想又觉得不妙,改口说:“你去找吧,我打过这种玩意儿,有经验。”   而且我感觉藏剑的敏捷应该是高于拳法家的,我至少还有双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啊。   “别找了,没有死。”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自不远处的黑暗里响起。   谁也没有料到,那个看似高度防备着我们随时准备袭击的异兽在顷刻之间扭身,干枯的尾巴在空气中甚至抽出一声爆裂的响动,迅捷如闪电地向着黑暗之中扑了过去。   漠漠夜色里突然响起干哑撕裂的号叫,在我们向着叶修和那只怪兽追过去时,四面八方呼应般地响起同样的嘶嚎,此起彼伏。因为远处的灯光,此处极弱的视野里能看到不断的黑影从天而降,拍到地面上发出不详的响动,那些坠落的躯体很快再度站起来,肢体扭曲成非人的形状。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再强调了吧,这是变异的……求生2。 打架好,下章还是打架,因为没有几场好打了。   ☆、混乱之雨   夜还不深,露且未下,却仍然溢满寒意。   零星的火光在夜色里蓬爆开,刀光闪动,还有轻微的剑鸣之声。意外地打得很安静,我在看到那只怪兽之前先听到了它行动带起的风声。   叶修没被扑了吃掉,千机伞在手,刀枪剑盾齐上,应该情况不至于危急,只是不停地在撤,离我们越来越远。而且他明知道我们在附近,却没有习惯性地说上两句哪怕是消遣的话,显然是全神贯注,分不得一点神。   我和韩文清却被那些不死的尸体困住了脚步,都是一些不粉碎成渣不死心的东西。很快我发现了关键,操控他们的仍然是属于人类的神经系统,那就砍脑袋,劈脊椎,轻剑锋锐,重剑蛮横。   不知道韩文清是怎么操作的,反正也没有在一群怪物中落下风。我本来可以冲得很快赶上叶修的,但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韩文清还是一个超级近战,那些摔得破破烂烂却行动力不减的死物并不在少,我还是不敢离开。   可是很快后援就来了,雪亮的元素之刃飞旋收割着那些歪歪拧拧不成人形的东西,我扭头看见两个身影正沿着大马路飞奔而来,其中一个手持法杖,袍浪滚滚。看身高和那宽大的衣袍,竟然是楚云秀,那么刚刚那个神之阶梯也是她的手笔了。而旁边那个黑发飞舞的秀美姑娘,正是梁清。   楚云秀喊了两声韩文清和叶修的名字,大步跑过来。我错身避开一个扑过来的死尸,反手将轻剑插入它的腰脊,没进骨中,用力往上挑,借力拧身,踹开它,在其踉跄之时斩下头颅,再一剑剁进它的脑袋里,劈开两半。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一切完成在极短的时间里,否则我又要被另外一只破玩意儿咬住了。只是小腿上的伤疼得有点刻骨铭心,毋宁说我现在对一切腿上的伤都有些神经过敏,同样是伤,被锐爪勾破的胸口就没什么感觉,尽管也流了一些血。但下一秒,那些作痛的伤口就飞速愈合了,肯定又是非常奢侈的瞬发长针,萤光跳动,离经各种我根本认不过来的针往我身上招呼。   啊,清儿果然是爱朕的。   刚刚她们俩没过来,估计是楚云秀护着梁清找了个地方让她脱战切离经了,可是……大部队里那么多治疗呢?!都去哪里了!   伤口回复之后,我立刻准备去追叶修,毕竟腿最长,鹤归再蹑云,啸日接玉泉,接近那只怪兽后玉虹贯日冲上去,比谁都快。于是扬声跟韩文清喊了一句,双手紧握着泰阿直接向着前方不甚明亮的街道砸了出去。   “叶云轻——”我听见梁清在喊我,而疾风掠过耳畔,已经是切了轻剑冲出去了,于是头也不回地回了她一句:“莫方,缝针在身!”   那边也还有个半吊子治疗呢。   整条街道清冷又黑暗,周围低矮的建筑照明不多,零星的几盏大多接触不良地闪烁着,落在我们背后的刚刚那盏镭射灯是全街最亮了,但没有人举着它的话,也只能照亮脚下那一小块地方。怪兽瓶刷子一样的尾巴近在我眼前的时候轻盈地一甩,躲开了我的贴身技。   奇怪的是,我已经看不见叶修了。   我狂奔着追逐它,攒到鹤归CD好,扶摇起跳算准了距离,重重砸到怪兽的背上。它整个身子一趔趄,往地上一跪,但是我的重剑好死不死地卡在了它干枯的身体里,我死命折动,掰断了它的几根肋骨,却失掉了继续攻击的先机,不得不蹬一脚它的脑袋,往前翻滚出去,以免被它压在身下。   这只暴露着森然白骨的异兽喉咙里发出喑哑的嘶鸣,似乎声带也已经枯朽了,只是风从它敞开的身体里穿行,又从口中钻出来。   它在观察我,就像刚刚一样,却多了几分焦躁,用爪子刨着地面。   我注意到它的身形有些佝偻,正在刨地的前肢动作更是怪异,城内的光线条件远远优于几天前的深山老林,我能看清这玩意儿的动静。可是余光中始终没有见到叶修的身影……刹那间,我忽然辨认出来了落在怪兽身后不远处地上的阴影,那是一把伞的形状。   ……缴械?这还是一个喵教的怪兽?   看起来的确是一只大型猫科动物,它密集的齿列中有尤为突出的两枚犬齿,生长至下颌,如同史前时代的剑齿虎。我想起市政府大楼深处那具残破的尸体和满地血腥,料想就是这玩意儿干的,背脊微寒。   走神只一瞬间,却被它捕捉到了,绷紧身形扑过来,空洞的嘴大张着,獠牙森然。   可是它远不如刚刚那样敏捷,像是四肢骨骸有所损伤,纵然它没有感觉却阻滞了行动。我来得及调整位置正面迎敌,高度紧张几乎痉挛的肌肉猛然发力,直撞上去,千叶长生的剑刃如削金断玉一般,从它的口腔刺进了上颚,穿透了那不知道还剩多少生物组织的头颅。   还是个冲动的迎敌计划,两臂磕在锋锐的下齿上,差点牺牲自己的上半身,全靠神灵庇佑,及时将剑送进了它的脑子里。   它一巴掌掀翻了贴在它身前的我,痛苦地嘶嚎着,嘲喳难听。我翻滚起身,忙不迭地后退,和它拉开距离,侧身被抓出的那几道口子只是隐隐作痛,然而双臂血流如注,握住泰阿的时候竟然有些使不上力。   剑齿大猫满地乱滚,甩过身子来,口腔被千叶长生的剑柄撑住无法合拢,雪亮的剑尖儿已经破颅而出,只是沾染上了一些软烂的东西。   身后远处隐隐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喊:“引过来!”   当然了我才不想一个人跟它干呢,可是叶修人到底去哪儿了!   我尝试着向地上的千机伞靠拢,浮动的腥血气像是实体化了,朦胧如雾,剑齿大猫已经不再尝试把自己嘴里的玩意儿弄出来,只是死死地盯着我,许是要抓我弯腰那一瞬的破绽。   千机伞横躺的地方,伞尖直指一条小巷,在两座三层小楼中间,黑暗粘稠地拥挤在狭窄的巷子里。我却蓦然瞧见里面活动的一个影子,像是跌坐在墙边想站起来。   “怎么是你?”影子说,“快跑。”   怎么是我就得跑啊?!   好好好,云栖松泉凝月弯腰捡伞丢给他就跑!   我今夜几乎用光了自己的运气,身体柔韧尽展,拧折出一个危险的角度才避开了那锐爪嶙峋的一掌,随后泰阿支撑住身体未曾摔倒在地。那拿回了武器的人却不知为何没有重整山河,仍旧潜伏在黑暗的巷子里。   尚在不解,但我瞄准了敌人干枯毛皮覆盖下的脖颈,预备再来一次英勇的斩首行动。它却骤然侧身,甩过身子重又直面我,而且没有丝毫停顿再度扑来。   重剑横面迎敌,与它面骨接触的震荡剧烈得几乎让泰阿脱手,于它却像是没有任何影响,从旁一闪,竟是与我错身而过。   它向着巷口奔去。   叶神你大公无私地放了个嘲讽吗???   我心下震惊,转念清楚是这只异兽的诡异精明,哪边势弱或是哪边没有防备,就朝着那边进攻。再结合叶修千机伞脱手,人隐藏在暗处让敌人一阵好找,刚刚即使拿回了武器却也没有出来干架的事实,立刻明白不妙,拧身蹬地跃起,砸过去,将将追上它,几乎是贴着它的脑袋落下。   风吹荷!   我下意识地用出了这个技能。   不知道强仇对它有没有用,只是以身阻拦在怪兽面前,总得看我一眼吧。   它确实看了,那宛如戴着白骨面具的头颅上有着深刻的裂痕,还有几颗粗糙的孔洞,合不拢的獠牙中间喷着腥风,厚重的前爪飞快地挥出。我避开一击,身形不稳,泰阿撼地没入三寸,双臂却骤然失力,没有抓得紧作为依靠的重剑。   它再此挥爪,直接击中,我翻滚出去两三米,急得赤红了双眼,头脑嗡嗡作响,撑地往前蹿起来,发足用力扑了上去,却来不及拔剑阻拦,只能鲁莽地用两手去抱住那只怪兽的后肢。   巷子里的人跟我同样狼狈,躲避着怪兽疯狂挥动的前爪,他瞧见我,惊愕地瞪着眼睛,我都快气笑了,不知道他是在震惊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是死命地想要拖住这个玩意儿不让它一脚踩到叶修的脑袋上。   已死的身体,干朽风化,我还拉得住,但也紧紧只是拉住而已。   “拿着。”叶修忽然说,将一个东西踹到了我的身前。   我们俩在一只畜生的四蹄下疲于奔命,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竟然是把千机伞踹向了我。   “伞柄里有把刀,快!”   我骤然松开手,扑腾的怪兽立刻向前蹿去,叶修从它爪下堪堪滚过,贴墙喘着粗气,在他蜷腹低头再一次躲开扑杀,却已经是后继无力的时刻,我将伞中暗藏的那把太刀插.进了怪兽的后颈。   双手握紧刀柄,翻身跳上它的背部,怒吼着一路走刀,沿着背脊生生切开了那隐藏着重要神经系统的一条长骨。   它剧烈翻腾着,致使刀刃在尾椎之前错开,顺着干硬的筋肉滑脱出来,我也因为惯性被甩了下来。   我快晕过去了,但敌人先我一步倒下,一股气力忽然爆发开来,我折身高举弧形长刀,雷霆万钧劈下,斜切入那颗头颅,与其中伫立的千叶长生碰撞,在狭窄的颅腔里清越的金属蜂鸣声也变得沉闷。   四爪死而未僵地抽搐着,却最终翻不起什么浪了。   “你这刀,”我吐了一口气,嘶哑地说,“不够快啊。”   “呵,太快了削断你那把,看你找谁哭去。”他说,语毕,忍不住似地嘶嘶抽了两口凉气。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许是受了重伤,立刻踢开地上的尸体,“你怎么了?”   “马失前蹄,”他严肃地说,“别过来。”   “……又不丢人。”我说,撇了撇嘴,既然他还不至于命悬一线,就松了口气。把太刀拔出来收回伞柄,再递给叶修,说你给自己刷两口吧。   然后我望向那个破破烂烂的剑齿脑袋,下手准备把千叶长生拔.出来,不太容易,得有人帮忙撑开那一嘴利齿。   灰黑的视野忽然亮了,久违的任务发布:查明丧尸感染爆发的真相。   真相,我们不是都编出来了吗,还是说要什么具体情节,那和这种野兽有关系?或者那种不至粉碎不罢休的诈尸玩意儿?   念头纷纭,我转身正想和叶修说,却见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千机伞搭在自己身上,却没给自己刷回复。   “叶修?”我疑惑。   “我用不了,”叶修说,“帮你守着剑,快去看看其他人呢。”   我一愣,见他在黑暗里举起右手,手指非常古怪地动了动,艰难地合握成松散的拳头。   脑子里嗡地一震,我几乎是跪扑过去,捧住那只手,他立刻嘶了一声。   摸到了满手黏腻的血腥。   “你——你的左手呢?”   “……还在的,放心,”他似乎是感到很无语,“那边伤了手肘,不想动。”   “腿也受伤了?”   “嗯,”他说,“之前为了击碎它的关节吃了点儿亏。你还愣着干嘛?”   “你这是路线错误,哈哈哈。”我甩了他一句,干瘪地念出几个表示嘲笑的字音,然后站起来,踉跄着走到巷口,拔出泰阿,雪断桥补了剑气,完全把鹤归当作了赶路技能。   几步路之后我立刻明白了为什么韩文清他们一直没有赶过来,反而是越打越远了。除了那些奇怪的死尸,正常情况下的感染者不知何时也蜂拥而至。   我只觉得心神恍惚,骤然涌起的疲惫致使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也很难集中精神,却不得不牢牢记着背后还有一个武器都抓不住的人,大声喊着梁清。   战圈外围的某个东西发现了我,怪叫着向我冲过来,还是这种奇行种看着顺眼,我抬手一记听雷就把它削了,倒地不起,也不会张嘴咬人。   他们听见我的声音了,梁清回答了我,但是被困在了人潮中间。片刻后包围圈中升起一个人来,是转着正统机械师竹蜻蜓的肖时钦。   他可能是想飞过来把我带过去,我及时识破了他的意图,呼喊着不是我,让他把梁清带出来去后面找叶修。   他领会,再飞起来时带上了梁清,夜空里的秦风花姐广袖长裾,漂亮非凡。她看见了我,大概有点横眉怒目的意思,我却低头敛息,强行提神,莺鸣柳起爆发满剑气,一个黄叽最合格的一套技能施放——鹤归,风来吴山!   爽快。   热刀切开黄油,船头破开浮冰,藏剑穿越敌群,大类若此。   撞上韩文清之前我刹住了脚步,没空回头看自己创造的一条血路,就手臂一软,几乎握不住泰阿,事实上刚刚起风车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好歹已经闯回了战友身边,即便打不动了也不甚紧张。   头顶忽然有异常响动,像是雷鸣。我被楚云秀扫到身后她和戴妍琦之间,得空抬头看,只见近地的半空中,不合常理地聚起大团的积雨云。   等等,这是……   不远的矮楼上,被小剑客庇护着的术士结束了繁复而古怪的念诵,长出一口气,骤起的风雨掀开他的兜帽,如雪的长发在昏暗的夜色四散飞扬,露出一双精灵的耳朵。   混乱之雨,泽被万物。   “跑出去!”韩文清喊道。   所有感染者摇摇晃晃地开始互相攻击,我们不敢再动手,玩儿命似的逃出混乱之雨的范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应该打完架了,预告:DPS什么的最讨厌了! 唔,是不是有点厌烦了,莫方,离完结不远了(不是时间意义上的。   ☆、故弄玄虚   事实上,那些生命力极其顽强的死尸全都是从那栋宾馆里涌出来的,而我们之前在底楼开会时他们察觉到的外面的东西是正常的感染者。大部分人撤了出去和感染潮作战,我、梁清以及赶上来的周泽楷算是另一条路,从楼上跳下去后到达了背面的街道。肖时钦是最先赶到背面街道的,然后是叶修、韩文清和楚云秀。   喻文州和卢瀚文冲到了两条街道中间的某栋小楼上,小剑客护卫着术士攒完了大长条之后,笼罩两条街的局部地区瓢泼大雨解救了陷入包围的人们。我们来还不及欣赏术士长袍与雪发迎风飞舞的身姿,就忙于狼狈逃窜出混乱之雨的范围。   逃出之后,我扭头去看喻文州,又目睹了另一场神迹。在那条街道上,数道射线从黑压压的天空里降落,彗星一样明亮。那是光,几乎就是拨云见日那样落下来,极其迅速,无处闪躲,夜色也为那耀眼的光芒退避。   枪炮师大招,卫星射线,恍如天罚。   简直牛逼,太可怕了,这些人的技能。   我只感叹了很短的时间,不得不惦念小巷子里难以行动的叶修,以及朕的千叶长生,于是提醒显然也为这场装逼大戏受到心灵震撼的其他小伙伴。楚云秀很快恢复了淡定,说枪炮师就不说了,卫星射线在游戏里就是很炫的,但是同为法系,喻队这个bug了吧,范围这么大。   韩文清说这个游戏是胡来的,没有较真的价值。   但是同为近战我替他自我心疼五秒钟。   这边没有卫星射线的横扫,但在混乱之雨下自相残杀的丧尸不足为惧,他们自己就能把对方的肠子抓出来。我们便不再理会,匆匆向前方赶。   纵然知道在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不过虚拟,伤得再重治愈术都能恢复如初,但刚刚看到叶修的手那个样子,我还是有一种惊恐的慌张,觉得那是一种不能发生的可怕至极的损伤,吓人得很。   人心如此,理智总是慢意志一步。   但是我们家花姐是非常靠谱的,赶到那里时叶修已经完全没问题了,跟肖时钦两人正合作着把千叶长生拔.出来。它显然也是自动刷新的,那些恶心的脑组织并没有留在上面。   我收回轻剑,松了一口气,已经不再流血的双臂痒痒地刺痛起来,于是蹭到梁清身边,说清儿爱我一口呗。   巷子里很阴暗,其他人就这只怪兽正在轻声交谈,梁清侧眼看着我,吐出几个字:“没蓝了。”   “……碧水呢?”   一阵清风和着淡淡的香气掠过,她用了碧水滔天,然后给我慢吞吞地读了两个条,刺痛的伤口迅速愈合,不留一丝痕迹。   我想起她一直是一个不怎么在意续航的花花,之前不要钱地甩驱散挂持续,后来在楼梯口背水一战,又切花间不停biubiubiu,再转离经一人身负治疗重任,估计忘了碧水……呃,这么想来她切来切去还蛮辛苦的。   随口感叹了一句,她笑一声,听起来颇为冷淡,说:“我是为了谁啊?”   咦?怎么我感觉有点心虚。   “过会儿别跑,”她说,“我有账跟你算。”   我立刻思考算账的内容,心思有些乱。时机不是很对,他们翻看了那具野兽的尸体,就准备撤退,去和那边的大部队汇合,我不得已转开了思维的重点,说等等,有个新任务,说不定我们得解剖这具尸体看看……   几个人神色各异,肖时钦提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呃,我们要带走它吗?”   这一片并不安全,研究所小队之前已经进行过巡查和清扫,刚刚却还是出现了一波不知从何而来的汹涌感染潮,不知道会不会有更多后继。   “能带得走吗?”塞进背包里之类的。   默然,没有人想尝试一下。   我硬着头皮建议,“肢解掉再带走呢?”   “算了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吧,不行再看,”叶修说,“拖出去,叫其他人过来。”   汇合后,我们最终走进了一个临街铺面里,面积够大,两面都是橱窗,中间颇为别致的木格子侧拉门已经破烂了,进去很容易,把地上有的没的东西搬出去,橱窗里的展示台拉出来,韩文清,一个真正的硬汉,把瘫软的怪兽尸体一路拉扯过来,又提起来铺在展示台上。   现在问题来了,到底谁能做一个合格的解剖人?   “数理化不分家嘛,”方锐拿肩膀顶了顶罗辑,“生物也是。”   小伙子立刻摇头,说不,术业有专攻。   这条路上还发亮的路灯不多,我们选了个外面刚好有的店,砸了玻璃和门对外大敞着,也勉强可视,还是很暗就是了。一大伙子人扯皮的时候,啪的一下,水晶顶灯亮了,洒下来明媚又温柔的灯光。   拆了开关摆弄里头几根电线的肖时钦回头,神色莫名有些尴尬,“我就试试……还真修好了。”   “队长真棒!”戴妍琦举双手拥护。   “你看,他不过是个机械师,就触类旁通会修电灯了,你既然是理科生,应该生物也不错的。”叶修立刻撺掇自己的队员。   “那个是居家常识不是因为机械师触类旁通的!”罗辑哭笑不得地辩驳,仍然不肯靠近简陋的解剖台。   人群三三两两的围站着,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中间,不免有些无聊,各自窃窃私语着,还好店面够大。   橙子之前被周泽楷带着安全落地,后者一直没出现就是因为护着她躲得远了些,直到危机结束我们聚集到这里。她甫一见到我和梁清就奔了过来,现在紧紧地挤在我的左边,总想拉我的手。   她是担惊受怕得厉害了些,想起我们刚来的时候,她虽然恐惧,却一直很坚强,从来没有过这种每一刻都仓仓皇皇的样子……她的在两个世界的穿梭,没有解释,即便我确定了悬搁疑问的态度,也不能否认那潜在的危险可能。   右手边又是梁清,人影憧憧,细声碎语不断,有那么几秒钟我神思恍惚又要滑进深渊,但及时地振作起来,摈弃了一切念头,盯住台子上的尸体。   我望着彻底歇菜的死兽被剖开的背部,成功入神。那是我刚刚用一柄细长的小太刀划拉开的,说刀不快是当时心情骤然放松瞎扯淡,那柄刀明显是锋锐的神兵,直接没入怪物坚硬的骨骸,行云流水一样切开,搅烂了脊柱中的中枢神经。   鬼使神差的,我走过去,伸手,想去掰开那分割成两半的脊骨,沾一点那些竟然还未干枯的脊髓出来看看。   反正朔雪叽萝自带手套,而且弄不脏的,就是不知道那一点点髓液会不会被刷新掉。   有人眼疾手快,在我刚刚伸出手去的时候掐住了我的腕子,没想到是喻文州。   我想起一个古老的黑他手速的梗,此情此景倒也不觉得好笑,跟他解释说我是剖开它的脊骨才干掉它的,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在操控它的神经系统。   电影里经常有的寄生虫什么的,或者lifeline里那种可怕的绿色外星生物,这么一想我自己又有点发寒,万一真的是,这么鲁莽地去碰指不定把我寄生了呢?   “我们之前不是猜测过存在丧尸病毒吗?”喻文州说,语气倒还温温和和的,“万一这就是病毒的源头呢?”   语罢,本来围着的人都退后了几步。刚刚直接把这玩意儿提过来的韩文清眉头跳了跳,沉得住气,什么也没说。   “是也不是接触传播的,”叶修说,“啧啧,瞧你们。”   “老叶你被咬了吧?”方锐一脸严肃,“血液唾沫什么的可是病毒传播的主要途径之一啊,快我们要把你隔离开!”   叶修斜睨了他一眼,呵呵一笑,喻文州开口道:“不是的,我们之前遇到过一具被咬伤流血致死的尸体,并没有变成感染者。”   “不过,那也不一定,”肖时钦小心地说,“那只是个例,接触到病原体也不是会百分百造成发病的。”   “我们目前面对过两种敌人,”张新杰没有理会其他人在说什么,他是站得离解剖台最近的几个勇者之一,“一种是感染者,人体完整,血液是流动的,生理机能都在,说是另类的活人也不为过;另外一种就是今晚遇到的,周队和喻队他们之前也碰见过的咬人的丧尸,直接用死尸描述更准确。这只怪兽也属于死尸一类,看这里——”   他指了指侧躺着的兽尸暴露在上面的腹部,刚刚被我折断过几根的肋骨下面,是已经干硬的肌肉,几乎没有内脏,只剩一个空腔。   “死亡时间显然非常久,”张新杰说,手指隔空点了点腔内某处坑坑洼洼的肌肉,“这里,是腐烂的痕迹,但是腐烂中止了,然后是风干造成的脱水,才成为现在的样子。”   张新杰低头观察了一下他刚刚发现的问题,然后微微一愣,绕到怪兽尾巴处,斜着观察腹腔,然后他说:“有人工修整清洗过的痕迹,这边的肋骨太干净了,没有一点粘着的碎肉。”   他似乎是想摸一摸干硬泛黄的骨头,又及时停住了手。   “自然腐烂停止,”喻文州微微颔首,目光在兽尸腹部逡巡,“也许骤然大降温埋入冰层之类的,这里的条件显然不可能。”   “我没有研究,”张新杰说,“不过人总是有办法的,比如注射某种药物驱逐蛆虫,杀灭参与腐烂的微生物,或者整个儿投入防腐溶液里?总之,肯定有人工参与了。”   “我快要受不了你们了,”楚云秀扶着额头,“咱们这么多人围着也不方便,不如你们先商量着,我们都出去转转?”   “有道理有道理。”部分人附和。热血打丧尸或许他们还有点兴趣,但是近距离观察尸体什么的还是算了。   在他们出去之前,张新杰问谁的职业套装自带手套,唐昊微妙地挑高眉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纠结地说了句“我有”,张新杰邀请他留下来。于是包容兴也兴致勃勃地说我也有,要干嘛手撕大猫吗?   “不用了,”韩文清说,亮出拳皇的武器,“我来吧。”   “其实我也有。”我举起小短手,深黑护臂下雪白的手套亮得扎眼。   “一个就够了。”张新杰说。   叶修打量了我一眼,微微一哂,说:“你就算了。”   “为什么算了?”   他伸手,在自己腰际高度水平比划了一下,看了一眼堆起来的临时解剖台。   我简直要恼羞成怒了,哪有那么矮,起码能撞到你胃的好吗,成男体型了不起啊!而且你就一米七八,人家包容兴高你一头都没说话呢!   梁清倾身,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我们出去吧。”   我冷静下来,捏了捏鼻梁,说:“不了,既然任务发给我了,不在场也不是个事儿。”   “还有橙子呢。”梁清说。   我一愣,回头看见孤单地站在后头的女孩儿。她还不至于消瘦,却憔悴了许多,显得眼睛愈发大,像惊惶不安的小鹿。   “呃,”我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差点忘了,“那你们俩出去吧。”   梁清点点头,但是她走过去的时候,橙子却往后退了一步。   我心里一紧。   梁清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眉头微微拧起来,她的目光在我和橙子之间转了几圈,然后带着些许的怒气,说道:“你们俩总有一个人要交代我点儿事吧?”   “怎么了?”离我最近的喻文州问道。   我也没工夫回答他,走到梁清身边去,说我交代,过会儿跟你讲,彻夜长谈。   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却不好当着其他人说出什么来,便一个人出去了。我小跑到破碎的橱窗里,捡起一把倒地的椅子,试了试能坐人,然后搬到橙子所在的角落里,说你坐着等等我,没事儿不用往那边看。   “你想休息吗?”她坐下后,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仍然发烫,却没有那么吓人了。   橙子虚弱地笑了笑,说没什么,你忙呀。   “我不忙,”我头疼地抓了抓头发,“橙子,你别……别这样儿。”   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这话实际上是非常没有良心的,她和我倾诉了她的困境,而我们都无从解决,她现在大概模模糊糊地害怕梁清和其他人,唯一相信的我却简单地叫她别这样。换个立场,如果早些时候叶修直接叫我别发神经,我会怎么想,疯球了吧。   橙子摁住我的手,“对不起,竼竼,我,我又有点晕了,想睡觉,可是害怕……”   我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不怕,你休息会儿。”   她抽了一口气,“你明明知道的,我睡着了会——唉……如果,我也叫醒了你,怎么办?”   “那就恰恰证明了那是个荒谬的梦,你也不用害怕梁清了,”我踮起脚摸了摸她的头发,“反正我一直会在这儿的,摸摸毛吓不着。”   她长出了一口气,喃喃道:“很真实的梦啊,这里好像要更荒诞一些。”   “现实才是荒诞的,”我说,“别怕,睡吧,我们说不定会在这里耽搁一晚上呢。”   她安安静静地点头,背靠着椅子,手搭在两遍的扶手上,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呼吸很重,脸颊仍然泛着不健康的潮红。   我守了她一会儿,回到屋子中央的解剖台处,留下来的几个人都望过来,我耸耸肩表示没事你们继续搞不用在意,他们便继续观察发现之旅。   这些当队长副队长的真是了不得,非常能担事儿,留下来的有叶修、韩文清、张新杰、喻文州、肖时钦和江波涛,这心脏队伍,韩文清算是一股清流了。   张新杰想要开颅看看它的脑组织,如果和神经系统有关那脑子才是关键。叶修抽出了那把小太刀,揶揄韩文清说一看你就像干这活儿的。韩文清说这种小事,也只有你这种四体不勤的人干不了了。叶修哟嗬一声,说谁四体不勤了,以前不敢说,现在还真是谁也不怕谁。   “别贫了,”韩文清冷冷地瞪了一眼他,“刀给我。”   “等等!”江波涛忽然说,他站在兽尸的尾巴处,现在手里抬起了又干又硬的毛乎乎的尾巴。   他艰难地在尾巴上的毛发里摸索,然后说:“这里有个铁环,箍在它尾巴上了,呃,还有——嘶——”   他短暂地抽了口气,所有人紧张地望着他,张新杰立刻握紧了十字架。   江波涛抬手就想把食指往嘴里含,硬生生地止住了,脸色微妙,“呵呵,不小心被划伤了……”   张新杰大方地给他落了一个小治愈术。我们聚过去,没有剪刀,韩文清暴力拔毛,扯出了光秃秃的一小截尾巴。   干缩得像肉筋的尾巴上,的确箍着一个金属环,上面还带着很小一块金属残片,沾着一点血迹,刚刚显然是这个划伤了江波涛的手指。   张新杰低头凑近了观察,然后肯定地说:“原先应该是一串编码,像科学家记录候鸟时会给鸟儿戴上的那种身份识别标环。”   “研究所的实验品?”肖时钦立刻道。   喻文州沉默着,拿出了一个文件袋,看着很眼熟……是在市政府发现的那份,记录着军方和研究所的秘密协定的玩意儿。   “还能看清多少?”他问,“XS0919。”   张新杰愣了愣,然后说:“看得到一个半字母,应该是XS。”   “和我们之前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叶修道,“唉,都是套路,实验玩儿脱了。”   “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我诚恳地建议他,然后面向怪兽,“所以,这是由军方移交给研究所的那个东西,在研究过程中病毒失控,导致了丧尸爆发?”   娘的这是求生之路吗?这是各种丧尸片经典设定的混合产物吧!   “猜测的话,”张新杰平静地说,“这种怪兽是被发现的,看牙齿和体格,我不太能确定它是现代物种。因为不死而被认为有研究价值。”   “研究价值?开发价值吧,”叶修懒洋洋地说,“打造不死军团之类的。”   “算作是这样吧,我们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喻文州说,“首先,到底是病毒还是寄生虫,通过什么方式传播,以及……到底对我们有没有影响?”   “你见过玩家堕落成丧尸的吗?”叶修问,随后马上反应过来了,“哦,看游戏类型的话,也不是没可能的。”   如果是个单纯点儿的动作游戏,当然不会有这种额外麻烦,如果是个冒险或者角色扮演游戏,以被感染沦为丧尸为游戏失败结局是很正常的。   “没有影响的吧,”我迟疑道,“我几天以前被这种东西咬过,到现在也没出事——”   话音戛然而止,我想起自己被那只大猫咬住小腿之后,最后的结局是和游戏角色融合,变成了这只叽萝,中间产生了别的变化,就不能断言按原本的进程会不会出事了。   只不过,如果真的有影响的话,会不会太扯淡了一点?已经从一个冒险类动作游戏,变成悬疑解谜了,还要变成什么人性挣扎大戏吗……   我住口不言,张新杰却不是能被敷衍了事的人,他立刻道:“可是,你说过,你和我们不同。”   ……哦。   他们又望向叶修,只有张新杰死活不肯放过朕,目光平静又锐利。喻文州说:“那么,叶修前辈……”   他倒是老神在在的,轻笑一声,说:“怎么,还要隔离观察我?”   “也可以通过验证另外一种猜测来排除,”张新杰说,“就是关于治疗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可能是局部加速细胞自我愈合,或者和我们身上的衣饰一样,是还原更新。之前一直没有时间做这个实验,如果是还原的话,那就不存在问题了。”   “这个要怎么实验?”   张新杰一板一眼地说:“我赞同是还原,因为愈合的伤口没有疤痕。但如果要验证的话,我目前能想到的,不拿不可再生肢体损伤来冒险的方法,就是骨折,没有正骨的过程,加速自愈智会造成长歪,还原则无碍。”   “没疤就够验证了,是还原,”叶修说,“有事儿没事儿整这么复杂。”   “这样,”我出声,面对一群成男不得不昂首挺胸,“有一个有趣的问题。”   “哦?”   “还原,不是很不可理解吗?”我说,“我们所指的还原,是时光倒流的意思。比如衣服上的污迹消失,不是它真的消失了,而只是衣服回到了过去它干净的时刻,展现出来?”   “我想是这个意思。”   “等一下,”喻文州说,“还原不意味着污迹消失吗?”   “消失到哪里去了?比如这是一种特殊的自洁面料,可以分解污迹不被肉眼所辨别,那就是常识理解的消失,”我说,“而还原一定是超越了时空的规则,那弄脏了的衣服还在,却和我们不处在同一个时空了。”   “呃,我倒是觉得,”肖时钦说,“就是刷新啊,像游戏世界里PVP技能的视觉效果,流出来的血很快就会不见。”   “所以,我们现在是身处游戏世界里的数据吗?”我语速缓慢地反问他。   “咳咳。”叶修清了清嗓子。   “不用骨折那么大动作,”我耸耸肩,“假如我用一根竹签穿透手掌,不取出,治疗过后,如果是还原的话,那么我的手掌里应该完全如竹签穿透之前,也就是说不存在一截竹签。所以这根竹签是不是会贴着我手掌的皮肤断成两截?因为入肉的部分是必须不存在的。”   “那个……”   “简单说来很容易理解,可是细思背后的道理就会完全站不住脚。一本正经地用逻辑讨论根本没有被逻辑证实的东西不是很可笑吗?”我弯了弯眼睛,“如果所谓还原的情况成立,我们就是一种无视时空的怪物,而且那消失的部分去哪儿了呢?宇宙存在的形式也很值得探究。”   短暂的静默后,张新杰很快地说:“我去找一根签子试试。”   噗……这个人……有点微妙的可爱……   “新杰。”韩文清喊他。   张新杰皱紧了眉头,显然陷入了思辨。我走到他身边去拉拉他的袍子,他表情严肃得吓人,微微弯腰,一副你要干什么的样子。   我垫脚,附上他的耳朵,轻声说:“很复杂吧,但是有必要吗?我们又不是科学家。”   他愣了愣,我继续道:“我的来历,和这个问题是一样的。所以别再揪着我不放了,你不会了解的,不知道就不知道,人想太多会很难过。”   “你已经弄得我很难过了。”张新杰说,听起来有些许恼怒感。   “哦,那不是我的本意,对不起,”我说,落回垫起的脚,这个人不肯多弯点腰真的是太过分了,“我也很难过。”   所以我及时地放弃了,或者不那么及时。   “故弄玄虚。”韩文清忽然说了一句,掷地有声。   “你看,像你队长这样世界观很硬,从不思考,十分自信,就很好。”我说。   韩文清对我横眉冷对,但是他很快又别过头去,大概是觉得跟一个小萝卜头发火实在是太有失颜面了。   喻文州一手横在胸前,揽着修长的法杖,另一只手支在小臂上,撑住下巴,似在沉吟,最后无奈地笑笑,说:“很有趣。”   “小朋友,”叶修说,“你学什么专业的?”   “这跟我的学业没有关系。”全都是空口白牙瞎扯淡,只能糊弄你们,要是严肃地跟一个学理论物理之类专业的同学扯淡,不出三句话就会被批驳回去了。   “前辈们,我们……”江波涛说,“还是回归正题吧。”   “对,”肖时钦立刻接上,“刚刚说到哪儿来着?”   “刚刚说到,如果建立在治疗还原理论基础上,”张新杰慢慢地说,“就没有理由怀疑叶修前辈。”   “干嘛要怀疑我?”叶修咋舌。   唉,这可真是……我扶着额头,“不是刚刚说明了自以为是靠不住吗,我们就不要拍脑袋决策了,顺其自然让事实说话好吗?他要是变丧尸了难道没人能打得过他吗?”   “虽然你是在帮我说话,但好像有哪里不对?”叶修冲我挑眉。   “你要是变成丧尸了,”韩文清轻描淡写地说,“我负责把你揍趴下。”   “呵呵,我不记得老韩你是个爱说大话的人呐。”叶修说。   两个人又要针锋相对战火一触即燃的时刻,散落在外头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跑进来一个人,说:“又来怪了,咱们是撤还是死守革命根据地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针对谁,我的意思是,包括女主在内,他们都像一群民科(…… 别打我:D宝宝是在自黑,因为都是我写的! 我怎么胡扯了这么长的更新……要评论啦哭唧唧!七千七百多个字换不了你们十个字哦! 顺便上章的预告跳票了,DPS很讨厌什么的,下章吧,藏花就问你们吃不吃(不是   ☆、莫失莫忘   “你们先坚持三分钟!”叶修大手一挥,终于回到正题,提刀准备砍开那颗破烂的脑袋。   也算是有始有终了,拿同一把刀把人家肢解了什么的。   我去橙子那边,还没出声,就见她睁开了双眼,冲我笑笑,说:“要走了吗?还好我没睡着。”   我松了口气,又有些复杂的忐忑感,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头还晕吗?”   “晕,”她说,“但是没事的。”   “嗯,过会儿走大部队里面。”我说,琢磨着哪个人比较靠谱又喜欢划水让橙子跟着他,一回头,惊悚地发现张新杰正拿着地上捡的衣架,用挂钩部分在怪兽的头颅里搅动。   这才是午夜屠夫啊我去。   话说到底搅什么劲儿啊寄生就不能是微生物吗,你们一定要找一个肉眼可见的东西出来吗?!   很快下了预告的怪就来袭击玩家了,有一只Tank,特别能瞄准,直接甩了一大块砖石向着店铺这边来,砸碎了本来就破烂的玻璃。我们匆忙撤出,又是一番鸡飞狗跳,边打边跑,夜晚又黑,跑出人工照明区之后,根本不知方向。   丧失潮总算断绝了追赶。   我们站在荒无人烟的旷野里,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凄凉,真的是亏得奶妈多,你不盯他盯,没发生什么大掉血或者有人掉队的事故。   “有什么发光的技能放出来看看?”叶修出馊主意。   大家乱哄哄地槽他,结果还是乱七八糟地闪光了,人群之中有一个喻文州遗世独立,安然读条,在人群发生了误伤而住手都闹得有点疲惫的时候,法杖一挥。   六星光牢,上接天幕,笼盖四野。   “我有点不想看见这个开挂的男人了。”六星光牢淡淡的荧光照耀下,离我不远的楚云秀一脸忧郁地挂在苏沐橙身上。   枪炮师笑眯眯地说:“我放一个卫星射线给你看呀?”   “你们很过分,我要放电,哦不,召唤皮卡丘了。”   “皮卡皮卡~啾!”   “这东西能碰吗?”孙翔伸出手,想摸一摸那从天落下的光柱。   然后就被黏住了,一时愤怒,又被唐昊嘲笑了,结果唐昊不知道被谁挤了一把,整个背都撞了上去。   “技能会消失的,”喻文州弯弯眼睛,和善地解释,“趁这段时间看看周围的情况吧。”   我们又处在一条公路上,周围一片黑。大家搞到现在都有些疲惫了,情况合适的话能驻扎下来最好不过。几个靠谱正经人组成探险小队,走进了黑暗里,没多久就回来,称不远处有一个加油站,但情况不太好。   我已有预感,但还有没反应过来的小年轻问怎么个不好法。   吴羽策说:“尸体很多。”   俱是一悚,刚刚一起打过诈尸版敌人的几个小伙伴显然有更深刻的体会。肖时钦叹了一声,说这下子连尸体也不安全了。   等等,本来尸体就不是什么让人感到安心的东西好吗……   “我有个不成熟的猜想,”喻文州说,“感染者和复生的死尸这两类敌人,应该是两种不同的感染源?所有人中第一次接触到会咬人的死尸的是周队,晚上,在从游乐园到这里的路上,对吗?”   周泽楷点了点头。   我的脑海里没有明确的地图,或者说不能把现状和曾经还是仔细看过的地图对照起来,只是感觉我们遇到周泽楷的地方和这里不近。不过周泽楷当时是一个人闯了几天,说不定真的是负伤走了这么远。   他的运气真可怕,出生点就在关键地区,而且一个人撞那么久才遇着其他人。   “画定目前所知的边界,”喻文州说,长袍下白皙的手指抬起,转眼间就捏了一张地图,在微弱的光芒下仔细查看之后,摇了摇头,“都在研究所的下游,恐怕我们还没有出这个区域,不能靠近尸体。”   “那种东西诈尸是怎么回事?”孙翔问道,他急于把自己的手撤下来,但是未果,脸都憋红了,为了转移注意力急躁地开了口。   “激活时间?”张新杰接口道,清清淡淡地描述他的猜测,“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晚上,二是对生人的气息有反应,慢慢启动了吧。”   这份脑洞果然不容小觑。   “那我们怎么还站在这里?”张佳乐说,“等加油站那些玩意儿杀过来吗?”   “随手做好事,”叶修道,往旁迈出两步勾上弹药专家,“组织派遣你去炸掉加油站怎么样?”   “叶修你要我去送死啊!”张佳乐大怒,“跑出来之前就没命了好吗!”   “我去试试?”拥有最远射程的枪炮师说。   “太冒险了,”张新杰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没有必要。”   “又不是拍好莱坞大片。”张佳乐嘀咕。   就这样又扯皮了一段时间,我们最终还是不得不继续跋涉,炸不炸掉加油站都没意义不是么。我忧心橙子的身体,她却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振作。   我们走出了一小段距离之后,肖时钦突然高声喊道:“大家快捂住耳朵!”   大部分人都懵圈了,不知道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下一刻,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轰地响起,绝对震人心魄,魂儿都吓掉了半截。   夜色冥冥里我们斜后方突然腾起极大的一朵火云,云形很快消散了,火光却拔地而起,随风见长,直冲天际,四面跃动,异常灿烈。   卧槽!   “抱歉,”肖时钦说,“我只是随便试试……机械空投。”   叶修啪啪啪地鼓了掌,却无人应和,大家都用一种你真是极其牛逼的眼神礼敬了肖时钦,倒搞得他挺不好意思的。   “好看吗?”我见梁清盯着那片火光出了神,抬肘戳了戳她的腰杆。   梁清回过神,瞟了我一眼,说:“我突然想起一个在知乎上看过的故事。所有人说谎都会爆炸,你长途跋涉来见我,说你爱我,然后炸成了天边最美的红霞。”   “哈?我不是很明白!”   “说谎就会boom shakalaka,你竟然听不明白?”   我拽住她的袖子,“清儿我们借一步说话。”   本来以为今晚起码会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适合谈话,现在看来一时半会儿还不行,越拖越不像话了,早点解决为妙。   跟梁清往前走躲开人群之前,我特意跟橙子说了一声,她微微一怔,很快摇头,说你们去吧,别吵架呀。   夜色太浓,我怎么也看不真切她的神情,只觉得她充满了动摇和挣扎感。   我们俩一路小跑到队伍最前端,领头的是韩文清,自然是不稀得打听俩姑娘的小秘密的,他旁边的张新杰估计是还沉浸在竹签问题里,也未曾管我。   真走出去了,我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我大概知道梁清在别扭什么,要跟我算什么账,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的故事我最初瞒住了她,而且一点也没有暗示。从游乐园出来行走的途中,我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她都没有感觉到其中隐藏了部分,显然我是有意识地想要瞒住她的。明明是很重要的问题,却刻意不告诉她,随后却讲出来了,在和叶修谈过以后。   这意味着不信任。   要说在这个世界,我们三个才是一体的,很早以前就明确过。不言,不信,多可怕啊。   我做作地清了清嗓子,慢下短腿几乎是在小跑的步子,转头打量梁清的时候,发现她拿的又是落凤了,开场白没过脑子的就出来了:“咦,你又换花间了,不麻烦呀?”   梁清高冷地哼了一声,“麻烦什么,换个武器的事,又不读条。”   “你的DPS梦十分真切!”   “因为我不是很懂你这个DPS,”梁清说,隔得近,我抬头看清她微微眯了眯眼睛,“非常不懂。”   我愣了愣,“唔……”   “之前真的没什么感觉,但现在我非常地恨你,”她严肃道,我有点怕怕,“从今天下午开始吧,你拉着那个女巫跑的时候。”   我沉默了,没有想到我们先谈的会是这个。   “我们真的会死,死了也不会回家,毕竟你又被心脏除颤器救活回来了,说明你那时是真的死了,”梁清慢慢地说,“你并不知道那几分钟我缝针无法使用,一个长相可笑的叽萝就躺在我面前动也不动,全身冰凉,打开衣服身上全是血口子,那种感觉是什么。”   其实我可以勉强体会一下的,就像几天前橙子被Jockey带跑的时候,你掉下几十层高楼的时候,但程度大概没法相比。此刻听着梁清的声音,我的胃有点沉,也没办法胡乱接话,她说我是个长相可笑的叽萝我都不能反驳她。   “然后你还敢冲,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她长出了一口气,“别无选择就算了,明明不用的,你不去也有别人去的,就你最能是吧?”   “你指的是?”我摸了摸鼻子。   “刚刚,你跑去追那个姓叶的了,自己带着一身伤回来,还把我丢出去给别人。”   “呃……他是我本家儿嘛……”   “本家个屁,你又不姓叶,入戏太深了?”   “那就是正义感,”我迅速站稳立场,“你知道的,身为人类的正义感。”   梁清瞧了一眼我,“你是在讽刺我竟然没有作为人类的正义感?”   “不不不你太敏感了。”   “狂妄自大的DPS,鲁莽的正义感。”   “不是……你看,有能力,就要干事儿对吧……”我艰难地说,一出口就反应过来完蛋了,说错话了,这不就是狂妄自大的DPS的内心活动吗!   于是立刻补道:“这是使命啊,DPS的存在价值就是为你生为你死啊,指哪儿打哪儿,不然拿来当挂件吗!”   “你到底在为谁生为谁死?”她意味深长地问。   我挠了挠头发,“全人类,你看,这又是正义感的问题了……”   “别瞎扯,你知道我实际指的是什么,”她慢慢地说,“全人类?呵,不说你把他们的命看得比你自己还重要,至少是同等重要……身为,平等的人类。”   我愕然。   “也没什么问题,自然的,我们也不能确定这些纸片人到底是什么,至少这几天相处过,大家都看起来是平等的众生,产生感情也是应该的。可是,终究是不一样的啊,我有点方,”她停顿了一下,“怕你分不清了。”   没等我接话,她又接着说:“这是一个方面,但建立在这种一视同仁基础上的,是我和橙子的特殊地位消失了,你有事可以瞒着他们,同样也可以瞒着我们了,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地方。”   “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先摸着良心,说你解释给我的都是真话,”她打断我,“不然就炸成天边一朵红霞?”   我哭笑不得,深吸一口气,说:“清儿,我是开头瞒着你,但我没说过谎吧,你到底怎么——”   她摇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和选择,都保有秘密,我其实是无权追问的。所以我只是表达一种态度而已,目前我的状况有些烦躁,你说了可能我还是想东想西的,再说吧。”   她要表达的态度是,让我别忘了原初的身份,我们不是写定的穿越小说的主角,这也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好地方,而是三个懵然无知困惑重重的傻姑娘,目的是回到自己的人生中。   “唉,你让我感觉我们不是最亲密的战友了,”梁清说,无声地笑了笑,“明明最开始是你告诉我们那些人与我们有别的,结果最后你自己混成一团了。”   我一激灵,“不,不一样的,我自己心里清楚,你信我。”   “我信你的,”梁清说,“来,我们来讲讲橙子的问题,她为什么像是怕我?”   话到嘴边了,在舌尖上转了一转,我叹口气,说:“她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觉得你是假的,真的Cocoa还在宿舍里睡着。你知道她担惊受怕这些天,又受伤很厉害,高烧不退,人有点糊的。”   “……就这样?”   “天地良心,就这样。”   梁清若有所思,随后她又问:“那个和你长得一样的女人,姑且称为Boss吧,你还有其他的线索自己捂着吗?”   “没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提心吊胆。”我说,耸了耸肩膀。   最初的线索,也是最困扰我的东西,我早已经告诉过她了,那时候她一脸明媚的笑意,嘲笑我想太多,塞给我一杯不知道能不能喝但我还是喝了的红茶。   她可能不记得了,而我没有重新再提起。   梁清安静了一会儿,在想她自己的心事,我觉得这茬儿就翻过去了,但心头还是沉甸甸地不肯放松,就听见她轻声说:“好了,行了,不讲就不讲,我还有瞒着你的小秘密呢。”   “……喂。”别吓我啊。   我们走了一段,后面不太.安静,赶夜路还不让人说话实在太压抑了,所以他们就有点吵,刚好掩护了我们,又不至于太喧闹。   我突然想起了之前她跟我讲她的经历时跳过的研究所那段,就问她:“你们在去拿疫苗之前发生了啥?怎么我就不知道人体实验的事!”   “那个啊,”梁清说,“有什么好讲的,不就是电影里常演的那种吗。凭我们在市政府找到的那个肮脏交易文件,还有满城丧尸,你不是应该能猜到吗?”   “猜到个鬼啊……虽然说出来之后觉得很合理很老套,但不知道的时候是不会往那边想的好吗!”   “好吧现在你也知道了,”她说,“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是说到这个,我真正跟你跳过的……算了其实也是小事。”   “你讲啊!”不要现在就报复我有事不告诉你好吗。这个念头浮现在脑子里的片刻,我心尖颤了颤,旋即觉得十分自我讽刺。   梁清说:“就是关于系统背包的事,我说当时气不过,冲动地选择了装备。气不过的原因是发现疫苗的时候,还不知道那是不是什么关键道具,我提出分散保管,我要三支,那个长头发的妖精脸色挺不好的。”   “长头发的妖精,你指的是喻文州吗?”   “我记得他叫喻文州,但我乐意用这种代称表示我的不满。”   “哦……”   “喻文州说反正他一般不参加战圈,疫苗就由他保管吧,我拧了一下,结果都挺尴尬的,然后他客客气气地用我没有保存的便利驳回了我的提议。”   我一时不知如何评判。   “现在想起来怪丢人的,驱散在手,那玩意儿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卵用,”梁清说,“不过又丢人什么呢,最后都是各走各路的,他们还是印在纸上的人。”   她的认识比我清醒多了。我蓦地有些晕眩,心头一片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  梁清这么清醒的原因是,她精神很强大,而且没看过全职,毫无感情,唯一印象是他们都是小说人物,最后是要回家的,这些人还是不存在,所以明确划清界限。 然而她也是有小秘密的:3 回报长评强撸灰飞烟灭的一章,下章预告:我给你唱首歌儿吧,遇见你真的很高兴。   ☆、与君相逢   我们是沿着城市边缘前进的,喻文州借助神圣之火的可爱照明为我们辨明前路,快速看完地图又收起,向前走,手执水晶法杖,袍浪翩跹,长身玉立,手臂上微弱的火焰停息的上一秒,幽幽旷野中,仿佛一个很不得了的先知的样子。   我整个人有点浑浑噩噩的,梁清也没再跟我说话,我们俩回到人群里橙子的身旁。她行走得步履蹒跚,眼见着摇摇欲坠了,还好梁清一把扶住了她。她微微一颤,反手握住梁清的手,默然不语。   黑夜里我看不清,但她的眼泪可能打到了梁清的手背上,以至于梁清慌张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哭了?”   橙子狠狠摇头,抬手擦眼泪。   我只觉得所有疲倦和惘然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嗓子甚至无法发声,想强打精神鼓励她两句都做不到。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都是空话,谁也不能真正体会另一个人的内心,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橙子很快抹干净了眼泪,哑着嗓子说对不起。梁清有些心浮气躁,压低声音和她讲着不要怕,我们很快就能找到落脚的地方你睡一觉就好了。   旁边一个高个儿小哥转过来,犹豫着问道:“怎么了?要不要帮忙?”   好像是宋奇英,不管是谁吧,他蹲下身来示意橙子上去,我捏了捏那个还是浑身都高热的姑娘的手,轻声向他道谢。   一个小插曲,前头走的人却有一个回来了,是喻文州,用略带些歉意的口吻说还有不超过三十分钟的路程就应该可以找到休息的地方了。   不知道他歉疚什么,压根儿没关系,他挺客气,如玉君子似的人物。   雾城面积很大,我们现在位于它东南方,地处偏僻,相当于郊区了。而研究所落在我们斜后方,要从刚刚所在的小聚居区背后跑,而我们显然是不可能再回去。决策层有人认为那个地方说不定还有值得挖掘的线索,我的任务也还未完成,所以我们可以迂回绕个小半圆再杀回城内,然后分头干事,一队去研究所继续发掘,剩下的人去市中心,如果没有碰到王杰希他们,再分一些人往山里走,剩下的人就一边搜集修理通讯设备的工具,一边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可以覆盖全市的广播手段,毕竟还有些战队的成员至今没有出现。(我疏于观察,这才知道他们一路走,一路都在醒目的地方留了提示。)   路子很清晰明朗了,人多力量大,头脑清醒的人也不少,其实压根儿就用不着我动脑子,跟着混都没关系。   可是并不行啊。   头疼欲裂。   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们到达地图指示的小集镇时,发现那里早为感染者所占领,游荡的丧尸们无神无智地在黑夜里逡巡,一些倚着或坐在墙边,看起来像休息似的。只是我们甫一踏入,他们立刻被触动了,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疲惫压力下的所有人都很愤怒了,而且人这么多奶妈还给力,连叶修也怒起来,说杀,就搁这儿砍完了扎营,还让不让人玩儿了这破游戏。   二十分钟后,敌人仍然毫无止尽的苗头,而且有过好几次特殊感染者引发的威胁,大家的神经也有些绷不住了。   “叶神,蓝耗撑不住啊。”江波涛提示了一句。   他还没回答,被围在战团中间的喻文州突然被人撞开了,读条中断,但撞到他的唐昊也是被Charger推的,都挺惨。   喻文州极其克制地深吸了一口气,说:“不行的,我们还是继续退吧。”   正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临街的一栋房子垮塌了半壁江山。张佳乐抬起他的护目镜,郁闷道:“这还怎么打!”   苏沐橙提着她的手炮,也颇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意味,眨巴着眼瞧叶修。刚刚丢了机械空投差点把临街队友也埋了的肖时钦早收手了,闻言也推了推眼镜,说:“咱们撤吧。”   其实以叶修的品性,根本不需要什么台阶下,他总是会做出最有利的判断,而且不惮任何人的调侃,毕竟他都能反调侃回去,所以改口喊撤退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尴尬。   然而一只Spitter偷偷摸摸往人群中喷射了一滩绿莹莹的胃液,这时机也是抓得绝了,准备聚起来溜之大吉的人们又不得不四散躲开。我倒退着踉跄出腐蚀液体的范围,慌张扭头,看见不远处橙子搂着宋奇英的脖子,都还平安。   可是来不及松一口气,他俩背后那个哼哧喘着粗气的身影就扑了出来。   “让开——”我拔剑直追那只Charger,轻剑直接捅进他粗壮的臂膀,血流喷溅了我满身。   宋奇英还是被撞开了,但我被Charger挡住,未曾看见具体情况,当几声枪响追过来直接爆掉丧尸相比他的身躯小得可笑的头颅之后,我抽剑,侧身又被一个普通感染者踹了膝盖,腿脚一软,险些叫那玩意儿胡乱挥舞的手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然后我就听到前方一声惊叫,极其快速地被掐断了。   小楼天台上潜伏着一只Smoker,趁乱长舌一甩,直接卷住了背着橙子的宋奇英的咽喉,大概还想买一送一,结果两个人太沉了,啪地一下把自己的舌头扯拉断了,他非常快地一边收着舌头一边在楼上跑开。   虚惊一场。一个不认识的神枪手小哥立马向着楼上空放了数枪,但是碍于角度,根本打不着那个藏在顶楼上的Smoker。与此同时,不知道是哪一个莽撞的家伙,近距离击杀了刚刚的Spitter,胃液流散,我们刚刚有所靠近的队形又要进一步散开。   我想收回之前说的,这些感染者比死尸好打多了的话。   梁清这个暴力花间杀红了眼,本来好好跑着的丧尸并不知道自己下一秒的命运,象征生机的绿芒却成了催命的刀,没入身体,而后他们血脉崩裂,抽搐着倒地。我心中一口郁气纠结不散,于是也恶狠狠地借打架发泄出来。可是街道上已经堆满了尸体,继续下去我们撤退也要举步维艰了。   混乱嘈杂的环境里,我忽然听见一阵恶心的反胃声,是Boomer!正举目四望,就看见宋奇英护着橙子连连后退,肥胖的丧尸圆鼓鼓的肚子猛然一提,向他们喷出了一股秽物。   马上有远程干掉了Boomer。   但他们也许不太清楚,或者一时忘记了Boomer的呕吐物的作用,不停涌动的尸潮顷刻间改变方向,向着本来是意图保护女孩儿而远离战圈的两人涌去,极其迅速地盖住了他们。   我跳起来蹑云,空中换泰阿砸了过去,就在拔出撼地重剑的那一刻,一道裹着粘液的肉色绳索从天而降,这次学了聪明,缠住了伏在宋奇英背上的橙子。   Boomer的呕吐物是有致盲作用的,什么也看不见的少年人正双拳难敌四手地苦战,退往墙边大抵是想让背后手无寸铁的女孩儿不被丧尸攻击,却让刚刚那只Smoker捡了漏。但是他反应极其迅速,反身就抓住了骤然腾空的橙子。Smoker缠住的是她两脚的脚踝,倒吊着想把她拉上去,而宋奇英抓住了她的腰,又转为抓住她的手臂,和丧尸拉锯。   短短时间里我都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拼命挥杀着往里挤的丧尸,抡圆了中间开出一条路来。奸滑的Smoker不肯露头,身后有人朝着他吊在墙上的舌头开枪,但橙子大半个身子悬在空中,而且她如果受伤那是危及生命的事情,导致舌头其实很不好瞄准。在我切轻剑预备腾跃而起的时刻,她还被捆住双脚倒吊着。   就在这一刻,我看见橙子努力地想从救她命的人手中挣脱出去,宋奇英看不清楚,已经急得问她在干什么,而她一言不发,已经挣脱出去的右手努力地掰开对方双手握紧她左腕的指节。   “是不是只要在这里不会再醒过来,就可以真的回去了……”   言犹在耳,我脑子里嗡嗡响,尖啸道:“住手!你他妈疯了——”   千叶长生直掷出去,切断了那恶心的舌索。   橙子蓦地落下来,倒是砸得宋奇英一起歪倒了地上。在尸潮包围中没能站稳倒地了是多可怕的一件事,只会挠你踢你的丧尸一旦得到机会踩你,那都是大活人的体重,没几下就能活活把你踩死的。   到这个世界后我少有的几次发脾气基本是埋在内心消化掉了,但明白橙子意图的时刻我既震惊又出离愤怒,如果不是情况紧急没有时机,我可能真的会冲到橙子面前失控地吼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   到最后危险解除,我们又狼狈地流窜在逃亡之路上时,我又已经把那份愤怒默默地在心里咀嚼过几遍了,变成了一种平静的哀凉。橙子迎向我的目光毫不躲闪,很坚定,却闪动着绝望的泪光。   “竼竼你不懂。”她小声地,像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和我说。   “你忍一忍,我懂的,”我死气沉沉地轻声跟她说,“我承受的心理压力不比你小……我什么都懂。”   她想要和我再辩解,我抓住她垂落下来的手腕,慢慢移到掌心,右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茫然道:“不,你说得对,我其实也不懂。”   同样的境况加诸不同的人,也不会诞生一样的结果。她本来是个普普通通甜甜蜜蜜的小姑娘,在这里的境遇同我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撑到现在不容易了。   梁清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她当时站在外面拼命地杀怪,碍于职业局限真的没法儿跟我一样冲进去,所以没看见橙子的小动作。我颇为疲倦,也不想解释,说明天再说吧。   因为我们还要赶路。   走到张新杰都开始犯困,断言时间在夜里十一点上下时,零星的灯火出现在了远方,不在公路边,要更深一些。这一天我们行进的路程够多了,入夜以来更是兵荒马乱,我估计就算那地方再怎么不济他们也要咬牙切齿地先把敌人碾碎成渣渣,然后坐下来睡觉。   我们加速,从公路跳下野地,斜穿着迎向人工的灯火。这情景是有点诡异的,万籁俱寂的郊外,一群疲惫的旅者兴冲冲地跑向温暖的橙色灯光,但那里并不会有什么热情好客的主人,只可能有一地血迹和破损的尸体。   先头部队远远地喊没问题可以过来,我们便不再等,一窝蜂地涌过去,不知该是意料之中还是大失所望,面对着两间低矮的仓库。高高挂在仓库外的风灯亮着,似乎有嘲笑的嘴巴,两个仓库中间有一对交叉的火把,当然早已熄灭,看着就是一个大大的否定符号。   “别挑三拣四了,”叶修走出来,“干净。文州你赶紧读个条看看四周,要没什么东西就歇下吧。”   喻文州好脾气地同意了,走出人群外无声念诵着繁复的语言。   最后我们在草垛上安营扎寨,一间谷仓一间畜牧仓,后者里面还有死去的牲畜倒在地上,虽然没有腐烂造成的臭味,但牲畜生活的地方本来就难闻,于是大家都挤在了谷仓里。   他们迅速地确定值夜问题,因为耗蓝都有点狠,每个人都得多睡一会儿,但时间又是耽误不起的,所以商量了轮值。梁清取出了一盒子药,问我找不找得到水,我这才想起这个问题,心头更软了一些,茫然地摇摇头,跟挨着我们的戴妍琦说,能不能出去造一坨冰。   戴妍琦莫名觉厉,兴致勃勃地用法杖旋了个小冰球给我。我盯着冰球,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把它弄成水。   梁清走了出去,我看见她站到周泽楷面前,伸手向他说了一句什么,后者就掏出一把枪,放在了她手上。她捞了一把干草搂在怀里,回头叫我:“小叶子,出来。”   我捧着冰球走出去,不知道她要干嘛,结果她将枪,那把很久以前出现过的沙鹰,递给我,说把墙上钉死的火把射下来。   “你真看得起我的准头。”为什么不直接叫周泽楷出来?   “是看得起你的臂力,”她说:“就问你能不能吧!”   “不能,射下来干嘛?”   “点燃了,化冰。”她把干草堆在地上,然后手上变出了一个骨瓷杯。   ……咦?有背包的人确实很方便人生。   “在宾馆里还没打架的时候就拿了,想着橙子以后吃药会用到水,万一没容器呢,”她说,“快把火把弄下来。”   “不用的,”我冷静地说,“先不说那里面还有没有油,它的条件也达不到子弹能射燃。要点火的话,我去找人借火。”   我很快带着叶修的打火机回来了,那只漂亮的银色金属雕花打火机。   梁清向我伸出手,我一愣,她说:“枪给我。”   “……你不打算还给人家了?”   “不然干嘛骗到手?”她说,取回沙鹰,狰狞又优美的杀器转眼间就消失了。   好吧,周泽楷两把枪,本来也用不上。   我们不敢用明火烤,怕炸杯子,干草又烧得快,又进出了两趟填柴火,才把杯子里的冰球化开,然后我打发梁清回去,我在这儿消灭火灾隐患。   她要进去之前,我又叫住她,说:“你跟橙子好好聊聊吧,你也比较会骂人,快把她骂醒。跟她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了。”   梁清一愣,挑高眉,“你特么告诉我什么了?你丫又——”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面色平静地看着她,五官无一不在写着清儿别跟我扯皮了,开诚布公就让她自己跟你说嘛。   梁清转身,飒沓如风地冲了进去。   我踩灭了最后一丝火星儿,脚尖踩着焦黑的灰烬,无意识地碾来碾去,好一阵儿都不自知。   直到背后一个人问:“你在干嘛?”   我一激灵,扭头,扯了一个十分不由衷的笑,说:“没干嘛。”   然后把打火机丢给他,“谢谢。”   “纵火未遂?”他问。   “什么呀……”我没力气地反驳。   “小孩子别玩儿火,没听说过吗?”他淡定地说,一脚踩过来,把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灰烬压在脚下。   你这可恶的大人……   我眨了两下眼睛,长久地盯着他,盯到鼻头发酸。   叶修望着天,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烟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都没注意到我那么强烈的视线。   或者是他早注意到了,但摸不清缘由,就不好贸贸然拆穿。   “哎,叶修,”我说,“我给你唱首歌儿吧。”   “……啊?”   我想起吊桥死里逃生夜,我问他能不能摸摸你,他也是这样的表情,发了同样表示惊讶的一声“啊”。这样我又有点想笑了,吸了吸鼻子,说算了,不怎么记得词。   他宽容地看着我,说:“不是跟你说了,少想那么多吗?去睡吧小姑娘。”   我点点头,往里头走。   我想给你唱首歌呀,可是只记得那么几句词了,最想说也只有那一句,不过是……和你认识真好,真的真的是很好很好。   梁清和橙子并没有在讲话,可能是因为大多数人都睡了。我回到我们仨的草垛上时,发现橙子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有些重,而梁清却睁着眼睛,在等我的样子。   “你们……”我压低声音说。   “说完了。”梁清说。   我点点头,卸下轻重剑立在旁边,侧身躺下,轻声说:“再说吧,先睡觉。”   梁清张了张嘴,我却竖起食指立在她唇前,叹息着,说:“真的,你让我静一静。”   就在我要睡着的时候,一只手轻柔地落到我头上,揉了揉,梁清说:“好吧,晚安。”   我却猛然睁开眼,抓住她的衣襟,凑过去整张脸埋在她的胸前。   她震惊之下挣扎了两下,却很快地安静了下来。   我以为自己会哭呢,却并不能流下泪来,而是很平静地和她说:“梁清,我清楚的 ,我们要回家,这是唯一目的,不会被混淆的。”   “嘿……”   “我得回家,虽然现实那么不如意,对我那么困难,”我用力地闭上眼睛,“可是起码因为……我是独生子女啊,呵呵,失独家庭有多惨你看过那篇记录文学么?”   “谁不是呢,”梁清说,“玩玩儿算了。”   什么叫玩玩儿算了……又瞎扯淡,算了睡吧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一个本来可以很梦幻,在舍生忘死中发展真挚情感的故事,被我写得这样,无情而现实,我是很心痛的。 猜猜那首歌?   ☆、时间紧迫   晨光被阻拦在谷仓外头,横梁高架,房顶与四壁接连的地方并没有完全封死,露出了些微的白光。我迷迷糊糊醒来,周围已经有了熙熙攘攘的人声。   梁清推了推我,声音低沉,隐隐含着焦虑:“快醒醒!”   我一惊,立马坐起来,睁大眼睛打量完她,立刻转向橙子那里。   几个人围着她,张新杰从她额上收回手,表情凝重地摇摇头。   我的心脏几乎都停跳了,坐在草垛上来不及起身,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梁清一把抓住我,急促道:“别紧张……高烧昏迷了。”   高烧昏迷还不紧张?!   “怎、怎么会?”我结巴道,“昨天晚上,情况不是好了吗?”   我们下午见到她的时候,她都还能虚弱地说会儿话,后来吃药打针过后,甚至跟着我们走了一大截,伤口也得到了消毒重新包扎了,不至于进一步恶化啊!   “不清楚,”张新杰轻声说,“用药应该是没问题的,不排除……”   他迟疑地住了口,喻文州却接上他的话,缓缓道:“不排除是疫苗的问题。”   我一阵头晕,用手摁住了太阳穴,喘了几口气。一双手落在我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揉捏了几下,梁清说:“你别着急,别急……”   “我差点儿一口气提不上来了。”我哑声说,挣开她,跳下地去,挤到橙子身边。   也没有任何助益,除了摸到女孩儿的皮肤热得烫手,看见她原本苍白的面颊浮着病态的潮红。   张新杰说:“我们没有时间了。”   “你说得对。”我低声道。   大家慢慢围过来,不清楚什么情况的人低语着。我脑子里混乱地过掉目前经历过的所有事故,得到的所有线索,然后无助地望向周围的人。   梁清跟张新杰半跪在草垛边,药盒、针剂散落了一地,她有点暴躁,读完一盒扔一盒。叶修、肖时钦和喻文州站在一起,后者却在看着我,我回望他,在那点湛蓝里走了神,呼吸和血流慢慢地平定下来。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疫苗毕竟是他打给橙子的,在自己身上试验过已经仁至义尽,但基于体质不同的情况,仍然是一场冒险。没道理他会圣母心地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太扯淡了,只是恐怕他会怀疑我跟梁清会想多。   可是已经没力气考虑每个人的想法了,我走过去,和叶修说:“不能慢慢寻找线索了,橙子的情况……我们已经无能为力,药物不起作用,医院也没有医生,只有回到原来的世界。”   “嗯,我这么想,”叶修的脸色也相当严肃,“目前我们只能赌运气,集装箱码头呼叫救援是通关点。所有人加紧行动,留一些人带着这姑娘等我们吧?”   肖时钦看样子心绪不宁,接口道:“她是被死尸咬的,刚才查看伤口发黑的情况的确是遏制住了的,但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感染。”   “我们还是有必要去一趟研究所,说不定错漏了什么救命的东西,”喻文州说,眉头紧皱,“当时确实太赶了,直接就去地下室了。存放疫苗的地方保护已经足够完善,但之前周队和梁清曾经掉下更深一层的地下室,里面充满的防护服丧尸是不是也在守卫着什么,他们没有搜查过。”   原分队基本不变,增添了另一队而已,只是紧迫感一下子变成生死时速。留下橙子我和梁清心里都不安定,但明显我们不可能拖着她四处奔波,而留在哪儿还是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附近还在死尸阴霾的笼罩下,而且感染者随时可能从四面八方冒出来,之前不管队伍再厉害,我们都只能且战且退,所以要固定在一个地方是极其危险的。直接回码头吗?我们逃出来的时候那种境况历历在目,几个人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回去根本是羊入虎口。   毫无办法,但我们只有在地图上画出来一条路,仍然是通向码头的,希冀着一路他们能用他们有效的活动物预警避开危险,哪怕盘旋也好,接近港口就行,如果我们最后回到了码头集合,就用喻文州的大招或者苏沐橙的卫星射线一类特效示意。   霸图一队承担了护送任务,有张新杰在,他的基本医护常识比我们所有人了解得都多。   然后是我和梁清,她不愿意和我再拆开,而我想要去研究所,目的是寻找所谓的丧尸感染爆发的真相,喻文州负责这一组,带走了蓝雨、轮回跟呼啸的人。剩下的全归城内并深山组。肖时钦被寄予厚望,要找到修理通讯设备的东西,但他其实一头雾水只能僵着脸说尽力而为,因为人家并不是个机修工人。而叶修和他带的兴欣是很可能会在找不到王杰希他们的情况下赶赴深山的人。   一下子又拆得这么散并不是好现象,是无可奈何的办法。   我们计算过路程,哪怕是在最好的情况下,每组都一帆风顺,距离我们能够再集合到码头,起码也要花去两天的时间。   “叶修前辈如果进山了,再下来的话,其实走水路会是最快的,”喻文州在地图上划了一道下来,那是从深山里流出的一条东北-西南走向的河流,是城市西南部那条大江的支流,两河Y型汇聚,结合点南部的三角地带就是码头,“但山中情况复杂,也没有地图,王队和少天他们这么些天了也不知道去到哪里了,所以可能最花时间。”   未知,一切都未知,我们只想过最顺利,而不知道还会不会遇到其他波折。   “行,”叶修说,“到时候我带有技能助跑的几个走,会抓紧时间的。不过,主线系统真的不分我们一个吗?”   他望向我和梁清。   我们俩守在橙子身边,我心中已经开始绝望地默想,如果这真的是随我的心意所创造的世界,那就让橙子这一路能遇上真的安全室,落锁就不怕丧尸来袭击。   听闻叶修此言,我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被水冲跑了什么消息也留下,会不会害得人一直满山乱转,心中发颤,说:“那不然我去吧。”   “算了,不一定会进山节外生枝。你说你是从山洪爆发的溪流里被冲下来的,”叶修说,“我们捡到你是在这条支流的源头处,指不定王杰希会发现痕迹,他们已经追出山了。”   “那天下着暴雨,很难找到可以推断我去向的痕迹,”我摇头,“而且山洪过去后溪流不一定联通那条河。还有山里那个军事基地,因为当时天黑了,我们还没来得及细看,既然是军方和研究所协议干的事,说不定感染爆发在那里才有真正解决的办法。”   研究所的疫苗毕竟没有解决问题,而且两种敌人的差异到底是怎么造成的,都还差确切的证据。我们要么火急火燎地通关,要么就解决感染问题,给橙子找一条活路。   “最好指望他们带着搜查完了的成果回城了吧。”叶修说,也颇为烦忧。   谁不烦忧,时间一下子变得紧张,容不起丝毫差池,兜兜转转或者任何错过,将成为致命的挫伤。   就在这时,梁清忽然说:“军事基地里会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吗?”   我看见她面如寒霜,微微启唇,字句发得艰难:“我接到了新任务,目标是……消灭全城疫情。”   霎时间大家都很安静。   “这什么终极任务发布了啊。”叶修说。   “不,终极任务是回到原来的世界,”我简而言之,内心也有些受到撼动,消灭全城疫情,这要怎么才办得到,“清儿,刚接到的?”   “嗯。”她说。   “这样,就三个任务,”我吐了口气,“第一,修好码头的通讯设备,向外界发出求救讯号,等待救援;第二,弄清楚丧尸爆发的真相;第三,消灭疫情。”   “后两个有联系,”喻文州开口道,“知道真相过后可能就会有消灭的方法,否则的话,我觉得以目前的人力是达不到的。而通讯问题看起来才是最后的逃离之路。”   “你们有过不完成任务的经历吗?”叶修沉吟,“如果后两个任务和逃离没有关系,那就不浪费时间了。”   这是个问题,我想了想却摇头,说:“任务可以延迟,但至今没有放弃任务的选项。”   “就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他头疼地说,“看起来是走到剧情末尾了,反正得先把人找齐。”   我们整装出发,最需要担心的一行其实多稳妥靠谱的人。临分别时张新杰和我说,他仍然保留对未知的探索心,如果我找到了答案,务必告诉他。   我勉强扯了个笑脸给他,说希望你们平安。   我和梁清最后还是决定拆开,她再回研究所,为了那个地下二层的空间,而我去城里,在必要情况下进山,看看是否军事基地里才藏着感染爆发的真相,或是有没有什么消灭疫情的武器。   尽管休息了一夜,但我们各自出发时,每个人仍然疲惫十分。每一个有人类感情的人都会意识到目前状况形成的压力,扑朔迷离的世界一下子算不得什么,所有的担忧都汇聚到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孩儿身上。   除了霸图一行很早就往另外一条路绕去,剩下的人共行了一段才分别,梁清缝了我一针,万万告诫我要保重。她欲言又止,我却无心多话,直到我们分开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突然想起来,昨晚我让她和橙子谈谈之后,她明显有话要告诉我,但今天早上那样的情况下,都忘了。然后出发的这一段路上我基本在和叶修他们再次详说深山里的情况,随即也一身疲惫,不言不语地走在人群中。   她们说了什么,但应该不会有重大问题,否则梁清肯定不管场合时机也一定会抓住我说清楚的。她应该了解了橙子古怪的梦,可是那不会说明什么,梁清是最不可能自我怀疑的一个姑娘,也许只是会问问我的想法,当笑话听。我确实曾可笑地担忧,如果橙子的梦是真的,那梁清就是假的,因为Cocoa甚至没有入睡,一直待在她的床上,神思清醒,也就从未来到这个世界。所以我让橙子叫醒我试一试,要是在她的“梦”里,我也醒了,那么这个丧尸世界是不是就会湮灭了?   最好那样,无数的谜团,我也不用再解,睁开眼,回到自己的世界,一切都好了。   当我这样想的时候,胸口却闷得发慌,尤其是抬眼看到前面扛着伞的男人,一瞬之间真的产生了像是心如刀绞那样的痛楚。   为什么痛?我反复告诫自己,这不应该。   值得庆幸的是,不久之后,我们就到达了又一起车祸现场,从中寻找出了尚能开动的两辆车,一台帅气的越野车,另一辆则是朴实合用的九座小客车,只不过这样我们还是极大地超员了。   喻文州用速写拓了一份他需要的地图,然后把原件留给了我们。所有人挤挤挨挨地上了车,向城内奔去。   按目前我们所遇到的剧情来看,首先,是军方发现了某种古代怪兽,死而不朽,觉得很有开发潜力,就和研究所订立协议,进行肮脏的实验。然后是某种程度的病毒泄露,造成丧尸的出现——还不清楚是哪一种丧尸。尚在掌控中的时候,政府曾经尝试进行抓捕这些感染者,但最终没有控制得住,开始了撤离,但被留下来的人太多,最后造成了全城的感染者。研究所已经有针对性的疫苗,却保存得非常好,而且一旦被取出竟然整个研究所都启动了自毁,好像要埋藏所有的证据。那批疫苗到底有没有被使用过?它确实能够克制复生死尸的咬伤,但却没有抑制住全城的沦陷,是技术上的原因还是有什么阴谋?   我被挤在窗边,手撑在脑袋无力地瞎想。   说到底我在深山的那一晚确实太仓促了,只检查过基地的地上部分,基本都被搬空了,后来我们遇到的Hunter之潮也确实是从地下不停扑出来的。可是由于那只大猫的捣乱,最终错开了。   可能会有什么能够消灭所有感染者的生化武器么?装在直升机上喷洒就像杀灭害虫似的?这项工作原先贪生怕死的政府没有完成,所有要召唤异世界的勇者来做?   我这会儿的思路集中在了这是一场穿越、一个游戏上,倒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另一方面又不免感觉自己离精神分裂不太远了,迷惘得很。   没有太久车辆便驶入了市区,按地图来看,我们本来就是贴着城市边缘在前进,现在拐个弯往里走,立马就进入了整洁、现代化的街道。开这台越野的是吴羽策,我觉得他相当适合,尽管貌若红妆艳鬼,本身却实力爷们儿,帅气值飙升。方锐盘腿坐在车头右边,挡了驾驶人一半的视线,不过反正他也可以作指示。刚刚他狠狠地抱怨了一下这个待遇,显然却颇有模样地迎风而坐,鬓发高扬,像下一秒就要坐化飞升了。   当我们行进在高楼中时,听到了某种不详的声音,像是某个庞然大物在碾压路面。吴羽策降下了车速,然后他一下子刹车,说:“鬼阵。”   我们面前的路面上不合常理地残留着冰屑,他打开车门跳了下去,下意识地喊道:“队长?李轩——”   方锐也跳下去,副驾上的叶修直接开门下去,说搞不好是一帆呢。而后座塞得满满当当的我们还在努力挤出活路,就听到那阵隆隆的碾压路面声近了。吴羽策、方锐跟叶修退了回来,严阵以待,我们围住车辆,叫停后来跟上来的小车,预备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大块头接近。   叶修仗着他艺高人胆大,腾空飞了出去。片刻后我们听到他一声切切实实的惊愕之语:“卧槽?!”   随即我也想卧槽了。   一个庞然大物速度一点也不慢地从前面的岔路中闯了出来,全身漆着森然的黑,明明是热.兵器,却散发着凛凛寒意。粗重的履带齿牙嶙峋,隆起的驾驶室背后炮塔更为突出,火炮就位,另有两门高射机枪,每一处的设计都简朴而厚重,凝练着骇人的美感。   坦克,不是特殊感染者里那个大块头,而是一辆货真价实的……装甲坦克。   这特么就是用来消灭疫情的武器吗???   谁在里面开???   在这大家都极度震惊的时刻,一道流光从坦克后头杀出来,飞行角度奇谲,苍翠的袍子掩映了万千碎落星尘,如同一场大型表演的开场秀,却戛然而止,刀刃骤折一般,稳稳悬停到坦克上方。与此同时,驾驶室的门打开了,跳出来银甲覆身的剑客,雾气也遮掩不住他发上流淌的熔金。 作者有话要说:  并没有人想我吗[sad face] 目标五十章完结?   ☆、严肃活泼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录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返回>   ☆、深山苦旅   在正常对话终于展开,王杰希问我到底是被什么引出去的时候,我跟他说是大Boss,谁也搞不清楚是什么玩意儿,你们先讲我再说。   王杰希便没有追问。   很快他和黄少天汇合,雨快停的时候回到了基地。留在那里等的高英杰他们担惊受怕了大半夜,天明之后本来想追出来,结果就被雨阻拦了,他们把整个地面建筑翻了个底朝天,发现基本上是一个撤离干净的地方,然后找到了一个通向地下的入口,就让舒家姐妹花留在入口处,他们先下去看了。   王杰希黄少天回去的时候,舒可怡舒可欣正急得不行,因为说好下去看看情况的三个人一下去就没声儿了,她们干守着又不敢乱走。   权衡之下他们只有先下到地下去,尽快把三个小孩儿带上来,然后还得找恐怕凶多吉少的我。   说到这里,王杰希停顿了一下,似乎接下来是一些很为难的内容,黄少天抓住时机,立刻说:“你们是不是好好奇地下都是什么?我告诉你们,是灵异空间!”   “……哦。”我毫无热情地回了一个字。   黄少天立刻不服我的反应,被肖时钦劝住了。   “的确有几分灵异。”王杰希却说,声音蓦地带上了些疲惫,好像说起那段经历仍旧让人心惊。   我愣住了,叶修咋舌,说:“不会吧,咱们穿的到底是个什么破游戏。”   “现在我想,有可能是地下实验室里有致幻剂之类的陷阱。”王杰希说。   他们下到地下,发现门禁都被破坏了,地震在那里造成的影响比地面上大得多。曲折的长廊充满科幻感,仿佛某个现代实验室,他们拐了几个弯还看不见高英杰、柳非跟袁柏清时才感觉有些心慌,大声喊,也没人回应。照理说,高英杰性子一向谨慎,柳非又是个女孩儿,最跳脱的也就袁柏清了,但不是个分不清局势的人,这里危机重重,怎么三个人也不会走得太深。   手电已经黯淡了下来,在他们走到一个空腔里时开始闪烁。地下的照明基本是隔几步有一盏的顶灯和埋在墙缝里的那种光源,却都毁坏严重。   极端安静的地下,谁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没丧尸也可怕,那是一种心理压力,对环境的未知,对同伴的担忧。   他们放开了嗓子喊人,收不到回应,所站的那个空腔看起来像个控制室,布满了操作台和显示屏,上面有些仪表盘甚至还在动,某些灯亮着。   黄少天很快发现有一块显示屏上还有画面,那是一处监控,屏幕已经花了,在不停地闪烁。他招呼王杰希和舒家姐妹过来看,然后就看见监控镜头里,走过了高英杰、袁柏清和柳非。   三个小孩儿经过了一个他们进来时走过的长廊一样的地方,但肯定是在更深处。这一处唯一完好的监控显示他们在地下走动着,高英杰无意识中正对过镜头一次,看起来相当惊慌,而柳非和袁柏清相对而行,正在吵些什么,三个人的步子都很凌乱紧张。   王杰希判断他们迷路了,但不知道他们究竟走到什么地方去了。拍打其余的显示屏,没有一块还是完好的,可王杰希四人也不知道往哪里找他们好。他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因为不应该会出现这种随性乱跑的情况,舒可怡说下去之前,高英杰还特地强调了他会跟袁柏清、柳非很快就上来,作为微草下一任的队长,他的话在王杰希不在的情况下还是很有约束力的,而且按高英杰的性子,也不可能头脑发烧地去冒险。   看他们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在追什么值得他们寻到深处的东西,而只是单纯地迷路了。   就在王杰希他们快要放弃这个控制室直接往里走时,舒可欣发出了一声惊叫,她又在监控里看见了高英杰三人。不是重录,而是短短几分钟内,三个人又一次走到了监控所在的那条路上,动作表情都不一样。柳非甚至停下来,就在监控的边缘,蹲了下去,全身发抖,袁柏清拉起了他,三个年轻人面露惊恐,瑟瑟发抖地再一次走出了监控的范围。   这已经有点吓人了。他们在那块屏幕前又等了一会儿,果然,再次看见了那三个人,都气势汹汹的,但谁都看得出来几个孩子惊吓受得不轻,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但这还不是重点,而是在黄少天准备往深里走哪怕瞎猫碰死耗子,尽快去找高英杰他们的时候,王杰希执意往回走。   “我当时还以为老王想个人英雄主义先把我们送上去,他自己去找他家迷路的小朋友,”黄少天说,刚刚那段是他说的,没有讲太多废话,只是在烘托气氛上过于用力,把他自己都讲得脸色不好,“结果他说,估计我们已经走不回去了。”   他们回身,往来路迈去,在控制室的入口,王杰希把已经不太亮的手电放在地上,仍然照出了一束远光,冲着他们来的方向。然后他们就沿着这束光走,直到拐弯。   进来的时候他们有意识地记了路,而且这个拐弯也没有岔道,只是单纯地转过九十度而已。王杰希甚至告诉他们视线不要离开手电的光,就这样盯着光进了弯道,然后再一步步退回去,转身——手电还在那里,那个控制室不在了。   “鬼打墙你们听说过吗?”黄少天神叨叨地说,“我当时就觉得是这玩意儿,肯定是这地下丧尸太多了怨气凝结的,但我还是心慌啊,问王杰希有没有什么神棍的破解之法。”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坐在这儿了,没少一个人,但我还是听得背脊发寒。   心理压力,那种情况下最恐怖的是这个。他们一寸一寸地挪回去,手摸着墙壁,愣是没有摸到原本控制室那个大开的入口。   手电彻底熄了光芒。   “可怕吗?”黄少天突然扭头问我,“吓到了没有?是不是好庆幸没有跟我们在一起啊?”   我……我简直无语,提着的一颗心骤然给他打了一拳一样。   “王队还是你说吧,”我诚恳地请求,“黄少求你闭嘴。”   “你怎么这样?”黄少天很不满,“他开车呢,我讲得不好吗?不详细吗?”   “太详细了,”肖时钦说,他显然也对黄少天着力烘托气氛的行为感到有一点不适,“虽然很同情,啊不,是敬佩你们的努力,但咱们能不能讲简略点?”   简略一点说,他们在军事基地的地下空间里遭遇了有些像鬼打墙的事件,绕不出去,连王杰希都有点动摇,回忆了一些古老传说里的偏方,拐四个九十度,甚至咬破中指涂血在额头上什么的。   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是没碰上,那种情况真的很逼疯人的。   然后他们听到了脚步声,当时简直是大喜过望,哪怕最后发现是丧尸,也冲上去干了。在打丧尸的时候,他们听到了高英杰三人的喊声,可算是汇合了。   但仍然走不出去。   他们尝试了各种办法,被困在幽冥里超过一天。   “人间地狱,”黄少天说,倒在座椅上,呻.吟了一声,“我他妈都快憋出毛病了,太可怕了,鬼故事才这么玩儿,我还以为这是个带惊悚元素的动作游戏。”   他自己缓了一下,接着喋喋不休:“我不得不说啊,我从来没有像当时那样觉得微草的个人崇拜实在是太好了,找到他们之后王杰希搁那儿一坐,三个小孩就很安定好像啥都不怕似的,那对姐妹也太恐怖了根本就不像妹子一点都不软,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害怕了,到处乱撞碰了半天,真的没走出去。”   重复地回到同样的地方,地下的光只有那些半亮不亮的灯,跟黑夜没什么差别。他们体力透支,随后发现只要停下来,会有丧尸跌跌撞撞地寻找过来。   鬼打墙只是民间传说,但黄少天深信不疑就是这个把戏,还觉得王大仙一定有办法,结果没有解决,差点闹起来。王杰希有点恼怒,说他知道的不比黄少天这个相信神鬼的广州人多,他不搞玄学,不是封建迷信。黄少天说那你还会给人看相,王杰希说那叫相由心生,有点阅历的人都能看出来。   回忆到这一段,黄少天又激动了,嚷嚷说相由心生这不就是神棍的讲法吗。王杰希没搭腔,但他掌着全车人的命,拐进一个岔道的时候方向盘打得很猛,很高冷地表示了他内心此刻仍然不满。   我扒拉住前头的座位才没有被甩到车窗上贴着,虚弱地说:“玄学不等同于封建迷信,它是中国哲学的一部分,不是什么丢人的东西。相由心生除了佛经里提,背后也涉及古代思想的复杂讨论。王队你不要激动,看来你对中华传统文化很有研究。”   “不,没什么研究,”王杰希缓缓地开口,“家学影响,略知皮毛。”   哦……我颇觉赞叹。   等等,原着里有写到王杰希的家庭背景么?   叶修侧身扭头,颇有兴味地看着我,问:“你到底学什么的?”   “你猜?”打死你都猜不中。   “我不知道大学专业分类啊,高中都没毕业,”他坦然承认,“就这些玩意儿,国学什么的吧。”   “不是,”我面无表情,“有关系吗?快回归正题。”   “哲学系的吧,”王杰希说,“之前你还提到过一个法国哲学家。”   “为什么会开始追究这个问题……你们最后到底怎么闯出去的?”   “北京的啊,哪个大学的?”王杰希却问了下去。   我简直搞不清楚怎么会揪着我学什么不放了,早知道就不说了,好好的他们讲故事变成了拷问朕的身世背景……我的背景?   心口微微一凉。   叶修说:“呵呵,老王你还想问清人在哪儿,回去了以后想干嘛啊?”   我并不觉得他是在打圆场,反而是顺着王杰希的话,添了一把火。就好像我并不相信他们的存在,这些人,也从来没有放下过对我的疑虑。   肖时钦笑了笑,说:“叶修前辈你这说得太让人误会了,其实我也挺想知道的,毕竟大家在这里相识一场也算生死之交了,要是回去后就完全断了联系,未免有些遗憾。”   随后车内的气氛忽然静了下来。黄少天憋不住,打破了沉默,说这是怎么了,咋苦大仇深起来了。不就是想问妹子你哪个学校啥专业的么,你看咱们这也是过命的交情了,难道你不是荣耀粉吗?可我看你对我们还挺熟的,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们吧,那大好机会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啊,你到底在哪儿读书回去之后咱们还可以约出来玩嘛。   “没什么好说的,”我平静地开口,“没有意义,我这个人,真的,别在这方面尝试了。”   “怎么叫没有意义呢,光在时间的差距,还不是重点?”叶修道,我一怔,撞上他的视线,眸光柔和,静如深海,“你说你也有很多东西不明白,但困惑完全是不必隐藏的。除非你知道有什么,明确地不可以让我们知晓。”   “你们……”我深吸了一口气,额头撞到前面的座椅上,“很过分。”   “唉,”叶修说,“你也挺过分的。”   “抱歉,”王杰希突然说,“为难的话,那算了吧。”   叶修咋舌,“王大眼你怎么这样儿?哥跟着你话追的。”   肖时钦苦笑,说:“我跟着你们俩。”   黄少天愤怒,说:“你们讲什么呢?怎么搞出了阴谋的气息!哎小黄叽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又不是想骚扰你,交个朋友嘛我还没有大学生朋友呢……哦还是有的,但不嫌多嘛,你在北京哪个学校啊,季后赛还没开始打呢,要是分到打微草我带特产去看你呀,诚心诚意的哦。”   其实我相信他是认真的,如果我们这样认识,他也许真的会来找我。只是黄少天又不是傻,闭着眼睛都能看出来其他人刚刚的问话另有目的,他甚至极为聪明地试图打消那种逼问感,卸下我的防备。   不可能的,我不会说,就像那个魔法师守护着少年不让他接近神庙中的火焰,唯恐那会摧毁他。   “最起码,”王杰希又说道,声音平淡,“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这也何必呢?”   “名者,自命也,”王杰希说,“从口夕。夕者,冥也,冥不相见,故以口自名。”   “说文解字。”我赞道,毕竟专业必修古代汉语。   “知道你的名字,说不定就找得到你了。”他说。   “什么?!原来‘叶云轻’不是你的名字!”黄少天一惊一乍,“我刚刚还在想回去就找人查你户口!你到底怎么回事?特工吗外星人吗捂得这么严实!”   查户口……他真想得出来。但我莫名地认为王杰希说的不是这种形式的寻找,名为自命,说出来了自己的名字,就落定了这个人,碧落黄泉,幽冥鬼域,浩荡时光,无形无相不可见,却也许能够有迹可寻。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这样儿我就跳车了。”   “本来我刚想说,”叶修抢在王杰希刚刚说了个“你”字的时候开口,“你继续不配合调查,我们就把你丢下去。”   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虽然他看不见。   “算了,”叶修说,听着语气像是颇为无奈地笑了,“反正这游戏已经千疮百孔了,你这点儿小别扭也就是增加些微不足道的难度。”   “微不足道?”肖时钦的眉毛古怪地扬起来,“之前我们讨论……张副还在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叶修说,“你看他们鬼打墙都跑出来了,后来怎么回事儿啊,少天?”   黄少天却没有说话,他定定地打量着我,我努力瞪大眼睛,毫不躲闪,直到他撑不住,自己眨了眼睛,很烦躁地扭过头去,说:“卧槽,情况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出什么事儿了过会儿能不能跟我讲清楚?还有哦王杰希你怎么这么淡定还知道叶云轻不是她真名?我这几天真跟你一直待在一起吗?你没有半路分.身术去跟老叶他们混了吗?真是受够了,我真的真的以为这只是个动作游戏啊!”   “你以为而已,”叶修说,“快说,别废话了。”   我的目光落在方向盘上的那双手上,失神了片刻,觉得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看到过这样的画面,那时候我也有烦忧,也有困惑,却比现在轻松不知道多少倍。   啊,我原来也以为,这只是个丧尸游戏而已,一场有趣的穿越,到底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写完了:)更新视留言情况吧…… 之前看到有人问出不出本,我的天呐受宠若惊,所以现在问一下,如果出,会有人要么?   ☆、路中劫难   之前黄少天面对楚云秀跟苏沐橙的嫌弃时,曾惊怒地说她们差点儿就见不着他了,其实就来自于在那困境中的危机。   他们已经毫无办法了,地下通道简单的设置,王大仙也不知道有什么奇门遁甲的痕迹,然后他提出了一个猜测,说刚刚找到高英杰三人,是因为丧尸的指引。也许他们受到了不知名规则的影响,而丧尸却是在规则之外的。   “我特么竟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黄少天撑着下巴,郁郁地说,“其实是快疯了,怎么都走不出去,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心里清楚肯定过了很久了——我都觉得我们被困了有一周了!体力消耗得很厉害,整个人异乎寻常的疲惫。反正我们决定从不停找过来的丧尸身上开刀,但是他们一次只来几只,追过去也不够找到路,就断了,又有好久,我们只是不停地换地方,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走出鬼打墙。”   然后他们遇到了第一只特感,一只Spitter。王杰希立刻想到,所有普通感染者都是呼啦啦冲过来贴着他们送死的,而特感却会猥琐地等待袭击机会,而且一击不得手往往会逃窜,可能把他们引到正确的路上。   整个夜里(当时还不清楚时间),他们都在等待一只可能把他们带出去的特殊感染者。   最后完成任务的是一只Jockey,丧尸骑到了黄少天脖子上,他在窒息中艰难怒吼,让所有人不要打,跟着他跑。   他们跌跌撞撞地追着被Jockey控制的黄少天,袁柏清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加血,怕得要死。黄少天不由自主地飞快迈动步子,大概就在觉得自己眼前都冒白光快见上帝了的时候,脚下一空……掉进了地震造成的裂缝里。   Jockey因为他这一摔被甩了下来,干脆坐到他肚子上抓击他,干硬的指甲相当尖锐,可以直接划破血肉。他们果然已经来到了另一条路上,灯全熄了,差点没人注意到黄少天掉到了裂缝里,是丧尸自己的怪叫暴露了他们,两个魔道学者极快的星星射线同时追过去,干掉了那只Jockey,把鲜血淋漓的黄少天拉出来。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有奶妈,以及,他们终于走出了那段围困了他们将近二十个小时的走廊,不出几步,就迈进了广阔的地下空间。   “马戏团,医院,实验室,啥都像,很大一片地方,”黄少天恹恹地说,“只有几盏灯,我们走进去没多久就不亮了,一抹黑。那时候我们还是很紧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走出去了,还是跟刚刚一样,新开发了地点而已。”   随后他们找到了一间密闭的舱室,看起来是人住的地方,强烈的地震毁坏了很多东西,但那间舱室连门都还是完整的。别无他法,黄少天提剑砍门,花了很大的功夫。里面是凌乱一片,看样子是书房和起居室的结合,一具尸体安静地坐在书桌前,面前放着遗书。那是一个在地震后回到这里来的这个地下实验场所的负责人,他自杀了,保险柜就在他脚边,里面存放着很多资料。   “没词典,灯光还不好,就全带走了,”黄少天变出一大堆文件袋,全堆到我面前,“你能看吗?”   ……能看也不能现在看啊!   我全都揽在怀里,说:“到通讯公司以后你们去开发广播或者什么的吧,我来读,听天由命。”   我只有英语六级的水平而已,没有词典的情况下,阅读这些很有可能是专业学术报告的文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话是这么说,我已经低头拆开了几袋,一边寻找可能值得解读的内容,一边听见黄少天继续讲。那个地方有关押某种大型动物笼子,解剖台,分门别类的房间,甚至还有一个充满着动物残肢的地方,就像是驯兽场。   然后他们打开了一扇不得了的门,被一群荷枪实弹的防化服丧尸追赶,在地下的有限空间里被火力压制,只有跑路,还引起了二次坍塌,差点被埋在里面。情况如何紧急现在已经复述不出来了,反正他们千钧一发地被踏上了因为坍塌才出来的一条路,不顾一切地跑,冲进了一处山体防空洞里。防空洞内停驻着直升机,但谁也不会开也不敢开。自以为安全了还扯了会儿皮,结果带着榴弹发射器的敌人竟然还顺着那条路追出来了,那些丧尸毫无理智可言,火力追着他们吐,打到直升机最终引起了爆炸,所有人别无选择,往崖下跳……   “都素质过硬啊。”叶修感叹。   王杰希逮住了黄少天,高英杰抓紧了袁柏清,三个神枪手完美发挥,飞枪缓冲,滚落在地。袁柏清急吼吼地去救始终是受到了很大冲击的姑娘们,谁也没有想到,崖底等着他们的是一只业已受到惊吓的Witch。没人反应过来,袁柏清就被扑了,惊险万分……   “还好在出大事儿之前王杰希就拿扫把把巫婆捅了,一扫把拍开,要多迅速有多迅速。啧啧,这一点上高小朋友还是差了些,太慢了,”黄少天点评,“我们全都累得不像话,野外扎营睡了大半天,随后找到了军火库,然后遇到了李轩他们……”   他停顿住,憋了半天吐出一句:“妈的他们竟然一直守着那个军火库研究怎么让坦克开起来!难道虚空都是军事宅吗?几天了地图没踩出方圆三百米!”   “李队他们也不容易,”王杰希说,“在山里被特殊丧尸追赶,躲进了军火库,没有其他指引,想到要通过那些东西消灭丧尸是自然的。”   黄少天嘀嘀咕咕地槽了半天,大概是太没想到了,他们拼死拼活打丧尸的时候,有一小拨人安安稳稳地待在深山仓库里当军事宅。但那些人真的很无辜,搞不清楚穿越的路数,叶修他们最开始不还以为自己在玩荒野求生么……   “你们,”我努力地把文件袋拢到一起,抱在怀里,“在鬼打墙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一个女人,二十几岁吧,长头发,穿裙子。”   “什么?难道还真的有女鬼!”黄少天大惊。   “没看见,”王杰希说,“虽然当时照明很不好,但每一个出现的活动物我们都杀死了,此外没有再见过什么。怎么,那就是骗走你的Boss?”   “嗯……而且,你还记得我们在酒店里休息的那一晚上吗?我当时跟你说我梦游,”我恍然觉得那段记忆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但那应该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她跑得很快,我追着她却进了一个无尽的走廊,怎么跑都在一样的地方。然后你听到我尖叫,找过来,我就出来了。”   王杰希说怀疑是致幻剂,但他们刚进入地下,还没有进入过明显是化学实验室的地方,就被困住了,如果是弥漫整个地下空间的毒物,不至于他们被Jockey带离之后就没有再陷入过同样的境况。   我在想,难道那个女人不光追着我跑?但除了我以外,没人能看见她?   “此外,还有一个可能,”肖时钦说,扶了扶鼻梁上复古的单边眼镜,“地图……卡bug了。”   “怎么说?”   “很久之前我就在想这个问题了,”肖时钦说,挺无奈的,“特别是昨天晚上在解剖那只怪兽的时候,提到了治疗的问题,我说不就是游戏里的视觉效果刷新吗。但叶云轻一反问说我们是不是都是游戏数据了,有些骇人听闻,我就没敢接着想。但后来反应过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谁知道咱们这场穿越的形式呢?谁说得清灵魂,或者说精神和肉体的关系呢?说不定咱们现在就是一堆类似游戏世界里数据存在形式的精神体……周围的一切也都是数据。数据出错了,才会有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   他说完,车里安静了一会儿。肖时钦咳了两声,继续道:“这样的话,咱们还确实是玩家,就像全息游戏一样?这其实是个丧尸游戏的内测,而叶云轻你们三个姑娘,可能是……外挂?所以你无论如何也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因为背后本来就是没有的,说破了,可能导致程序冲突,系统崩溃。”   “这么有道理你怎么不早说?”“那你现在说出来干嘛!”   我和叶修的声音重叠着响起来,叶修呵呵了一声,我闭嘴了。   肖时钦说:“呃,因为也是猜测啊……我不知道为什么是咱们这些人参与了这种游戏的内测,毫无印象。也不可能,别说现在还没有这种技术,就是有,谁能办到在季后赛前夕,把联盟几乎是最好的几支队伍里的所有选手都拉进一个游戏里,而且完全不让他们察觉?”   叶修支着下巴,半晌叹了口气,说:“唉。”   唉,我也希望,这其实是一个全息游戏的内测,你们好好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进了突如其来的一场冒险,遇到了莫名其妙的外挂。   “先等等,其实我一直认为咱们在游戏里,这个也没什么用,”叶修说,“从游戏里的思维来说吧,我们现在先假定叶云轻不属于玩家,但不能否认她提供的游戏提示吧?”   “当着我的面这样讲真的好么?”我没精打采地说。   “没有办法了啊,”叶修说,“再说你不是自己承认过么,高级AI。”   “……好,依你。”   “为什么不是客服?”王杰希冷不丁地开口。   “客服这样儿也太傻了,”叶修直言不讳,“还动不动哭鼻子。”   如果不是文件袋的阻拦,我一定能及时扑起来去捂他的嘴,但我只是蹦了起来,满满一怀无可奈何。叶修还扭头,抬手弹了我的额头一记,说:“别闹,你已经没有话题参与权了。”   我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叶修接着说:“那就干脆忽略这个外挂吧,还是追踪游戏本身好。比如说,那个昏迷不醒的姑娘是时限,这个小朋友是任务NPC,偶尔也起干扰作用,梁清我不太熟,反正也是个NPC吧。我们现在是要找清真相,消灭丧尸,然后逃出城市。”   “你之前不是说,”我说,“没哪个NPC有我这么感情丰富么。”   “别当真,总得找个说法统一世界观,”叶修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到底是打游戏还是研究世界之谜,不然太浪费时间了,一个鬼打墙就把我们拉回之前已经说了无数回的讨论里,烦都烦死了。”   我赞同了这个说法。自从在天台跟叶修谈过之后,我已经决定悬搁所有的疑问,想不通的就别瞎猜了,先从可着手的地方踏踏实实干起,为什么这些人又好高骛远想揭露终极秘密起来了呢?不过也不能怪王杰希又挑起了这个话头,毕竟这两天我们没有待在一起,他们又遇到了十分诡异的事。回想起分别以前……其实他是掌握我最多身份信息的人吧?包括最初关于这个世界的猜测,第一个告诉的是他。   “这样么,”王杰希说,“那么NPC很关心的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我还没接话,叶修就啧了一声,说:“这个说来话长了。”   ……你说还是我说啊?   就在这时,我们忽然听到了一阵穿透云霄的警笛声。   “我靠,谁啊?”黄少天立马扭头看后面的运兵车,却发现他们已经落在了相当长一段距离后。而我们专注于交流,前座的两人大概也没通过后视镜观察,竟是完全没注意到。   毕竟满满一车人,没什么紧张意识,只是说还是回援吧,免得过会儿要跑路的时候被尸潮切断联系。就在我们要倒车时,越野却猛地一震,像是地面被什么东西捶动了。   “看来是我们先遇上,”王杰希说,“这儿太窄,坐稳了,我换个地方。”   他的预告和行动之间衔接得太快了,骤然提速变向,我差点儿被甩了出去,抱着的文件袋甩了一地。这种宿命般的景象再现还没来得及让我心中诞生“再也不要坐王杰希开的车”的想法,那个引得地面震动的Tank已经追过来了。   短短几秒内的高速飚车,散在座椅下的文件袋根本来不及捡,黄少天还弯腰帮我收了两份,就被肖时钦拉起来说坐稳。紧接着司机来了一个急刹,没人拉住我,惯性使然,我狠狠撞在车门上。心说不妙,想把文件全塞回给黄少天,让他收到背包里,结果王杰希就喊:“不行,下车!”   等等你们好不容易找的谜团真相啊!肖时钦从另一侧开门跳了下去,我叫住黄少天跟我一起把那些文件捡起来,又想起自己后备箱里的双剑,急吼吼地想翻过座位爬到后面去。   “停停停快下车!”黄少天突然喊道,与此同时车门被人打开了,他猛站起来推了我一把,跟我一起撞了出去。开门的叶修跳上车顶蹿了出去。   “等——”我刚发出一个字音,黄少天就弹跳起来,拽着我往旁边跑。   三段斩,就像藏剑的玉泉鱼跃一样,一下能跑出很远。   Tank掀翻了那台越野车,然后咆哮着向叶修冲过去。   一个机械小人在路上追着Tank,但是太慢了,在丧尸的脚下爆炸了。整条街都颤动了一下,我听见路旁高楼上玻璃碎裂的声音,连忙往路中间躲,而黄少天却几步跨出去,一剑斩落飞扑而来的Hunter。   王杰希骑上了灭绝星尘,看了看局势之后向卡车那边飞了过去。   我急着去拿回双剑,如果可能还有那些没收拾完的资料,但越野车已经翻了,我犹豫了那么几秒钟,确信我们不会有停在这里的机会,因为尸潮是不可断绝的,一定会撤,所以不管不顾地跑回车边。   唰唰唰,十道如水的剑影在我身后落下,寒气逼人,围出一个半圆,隔断了冲过来的丧尸。   黄少天像刚发现我武器没背似的,怒道:“卧槽你这样就下来了?!你的大剑呢?哦在车里啊,你拿得到吗?”   一边念一边还能挥剑。   叶修把Tank拉了出去,肖时钦面对起另一个路口来的丧尸,黄少天在我背后,而我凭借一双小短手……不可能,只有钻进车里去取。   还好车门是大开的,我伏下身体钻进了倒扣的越野车里,往外面甩着文件袋,然后听见黄少天在骂我了,雾草到底该骂谁啊不是你拿出来全塞给我的吗,早待你背包里屁事儿没有。   我双膝跪在车顶上,往座位后头的后备箱钻,钻不进去,只好用手摸,抓出轻剑背上,然后……狗.日的,泰阿卡住了!我用尽了全力,又松劲儿,试图往回推,换个方位再拔.出来,但还没能成功,一声拔高的呼喊传进我的耳朵。   车身极其猛烈地震动位移,我失去平衡,在倒置的车内滚做一团,整辆越野估计是被巨石或什么砸中了,头顶的车底变形,往内凹出一个大洞。   空间愈加狭小,如果我现在不是叽萝身,就会爬不出去了。我努力地摆正手脚,再次够到重剑,这么强烈的晃动下,它仍然紧紧卡在座位后面。   震颤,我爬进来的那边已经翘起来了,我现在是跪坐在另一侧,于是抬头才能看见,Tank已经来到了车的面前。   “逼过来!”叶修喊道,听起来简直气急败坏。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在Tank身上失了手,时间只有那么刹那,丧尸巨岩般的手臂在胡乱挥舞,一定会打到我所在的这辆车上,说不定会把它掀翻,连滚几转,完全变形,我就卡在里面变成肉酱了。   只有刹那,我松开手转而握住千叶长生,玉虹贯日,将轻剑的剑尖送到了他的头颅中。   他怒号着,打开了两侧的所有障碍物,包括我刚刚容身的越野车。   “看剑看剑看剑——”几步之外,黄少天举剑下劈,剑气具象化,破空而来。   我凌空扭过腰,施展风来吴山的身体腰力还真是可怕,右手握紧的剑刃凭借这股力量在Tank的骨肉里横穿而过,生生劈开了他半边头颅。   去死吧,可恶,朕的泰阿!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的感觉爽吗   ☆、通信公司   Tank往后倒的时候我踩着他的身体往前一扑,却看见了那个在几只丧尸中藏匿着的Jockey,梦泉虎跑尚未使出,旁边闪出一人,一下子揽住我的肩膀摁到他怀里,枪口喷吐不停,落地之前就生生钉死了那只Jockey。   “你就不能等打完那只大的再去拿?”叶修问我。   我却答非所问,回他一句:“我听到你的心跳了。”   “……哈?”他满脸写着问号,千机伞变形,持盾一扫,抽刀横砍。   “你说数据会有心跳吗?”我握着千叶长生,虎跑了出去。   那些丢出来的资料还没来得及捡,黄少天一边表达他的愤怒一边在砍怪的间隙去捡起那些已经沾染上血迹和不知道什么痕迹的文件。我还没有放弃重剑,那可是我之前要死要活都不肯丢弃的泰阿啊,目前这个状况算个蛋。   但越野车已经飞出去了,翻滚着落到汹涌的尸潮里,还不停地被丧尸爬上去踩踏,变形得更厉害了,情况几乎叫人不抱希望。   这时候,天上飞的回来了,王杰希仿佛一个报信人,高高悬停在空中事不关己,说:“他们车抛锚了……看样子我们也没用了?”   “别这么说,你还是有用的。”叶修飞枪升空,半路机械旋翼转上去,王杰希不接他的茬,眉头都没动一下。   肖时钦一看也颇有些心动,不想打了,跑路吧。   黄少天怒道:“你们做什么?能飞了不起吗!”   可能确实了不起吧。   “撤吧。”王杰希说,然后他望向在丧尸中间奋力挣扎的我,压了扫把飞下来,伸出一只手。   “你的重剑呢?”他问,灵活地一转,避开了想把他逮下来的丧尸。   “问得好。”我喘了口气,跳起来抓住他的手,他几乎是没有停顿地直接拽着我甩上扫把,同时升空。   “能带我落到车上去吗?”   “你到底要为它丢几次命?”   “呃……”我努力地寻找一个足够有力的回话。   但他还是悬停到了那个趴在地上的越野车的上方,它已经完全在丧尸群中了,而且干瘪得不像话。   “想好了没?”他问。   我已经要跳下去了,结果被王杰希一把抓住,他回头喊道:“叶修,过来帮个忙!”   叶修拉扯着黄少天,正在跟卡车上的人交流。他们守住了车,而苏沐橙在车后架起了炮架,我立刻就明白,只要准备好逃离,苏沐橙一炮轰出去,瞬间就能碾压性的清出一条路来。   肖时钦转了过来,一时没明白,看我吊在半空,大惊失色,问:“你还下去做什么?”   好不容易有飞行坐骑,还想跟卡车上的可怜人们一样陆地行进吗?   我也这样问自己,但还是不能放弃泰阿,不可能。   王杰希正要开口说话,脸色忽地一变,直接把我拽回扫把上又上升了一段。肖时钦也立刻浮空到了更高的高度。   枪炮师的量子炮,蓄力满,势不可挡,红得发黑的光芒骤然出动,有如龙蛇狂舞,摧枯拉朽地铺开去。哪怕只有贴地的部分为红芒吞噬,天地仍然为那样热烈的气势而黯然失色,至少在我眼中,那一瞬,世界只剩暗红的炮火涌流。   几乎在量子炮发射的同一时刻,车上的人都跳了下来,踩着技能结束的瞬间狂奔在重火力清出来的那条道路上。   “走吧,不可能了。”王杰希干脆地说,好像他跟朕的重剑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说放弃说得这么爽快。   我最后的不死心被魔道学者加速往前飞打消了。   都到这一地步了我为什么还会丢武器啊!还是重剑大橙武!   飞在雾里,凛冽的风迷了眼睛,我抓紧了王杰希的袍子还怕被甩下去,觉得还是机械旋翼赶路安全,不知道他飞这么快干什么。但很快我就发现他不算快的,苏沐橙的飞炮才叫赶路神技,后座力极其蛮横,如果不是在意身体的承受问题,她真能成为一支离弦的箭,而且她甚至还拉着楚云秀。其他人也不肯落后,所有能拿来跑得快的技能全用上了,并不存在五十步笑百步的问题。   高英杰飞得比王杰希低一些,带着袁柏清,不知道为什么守护天使的大斧子就不会压沉他的扫把。我看见他,心情就立刻沉了下去,仍然是不敢相信……我竟然真的,又丢了重剑。一而再,再而三,同样的梗玩多了会很无聊的好不好?为什么?   只是在Tank站在车前的那一刹那,生死时刻,此外都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状况,而我却,丢了重剑。   直到落地都没缓过来,他们在点数人,我失魂落魄地还往来处遥望,对身后的高楼毫无兴趣。   “你怎么了?”叶修顺手就把手搭到我脑袋上,糊了一把。   心情低落,我都懒得打开他了。   他随后发现了问题,“你重剑没拿回来?呃……这就算丢了么?”   “难道我们还会回去拿回来吗?”   他思考了片刻,“不大可能。但是,怎么就你丢武器呢……刚刚干嘛拆下来,不能收到背包里吗?”   “不能!我没有!”   “哦,我忘了,”他说,“看开点儿,刚好划水。”   “……谢谢你的安慰。”   低落终归是一时的,我没有忘记我们还在赶时间的事实。   通讯企业的高楼并不算高,和曾经进去过的电视台大楼来比,只有二十层左右。底层什么都没有,清冷得像搬家公司好好清理过,地面都没有多少垃圾,只是积灰而已。   肖时钦表情悲壮恍如赴死地带头往电梯走,他一再强调我真的不是专业人士,却无奈没人比他更不业余。   黄少天把朕用泰阿换出来的文件再次取出来,全部塞给我。其实他还不知道分别后我又经历了什么故事,他队长那边情况又怎么样,但我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读英语,就叫他去问叶修。   上楼组是大部分人,留下来的基本上是远程群攻,毕竟如果上楼了,像枪炮师这种一打就垮楼的职业并没有施展空间。我丢了重剑,就像一条西湖边的小咸鱼,默默地坐在底层大厅。黄少天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追着叶修跑了。   我甩了甩脑袋,力图尽快静下心来,要在整整十几袋文件中找出有用的,关键是……还要读懂。   苏沐橙在我身边坐下。底层搬空了,连个待客区都没有,但瓷砖还完整,反正也不在乎脏,直接坐也没事。   “我们帮不上忙吧?”她试探着问道。   我说不一定,她拆开一份看了看,说虽然以前学过,但是全忘了。我心里有点苦,叹了口气,说:“我怀疑,我也搞不定这玩意儿。”   心虚归心虚,我仍然必须展开阅读。想要快速地扫出关键信息根本不可能,题目我都只能读懂一半……嗯,这个是实验报告,好几张,直接看结论吧——XS项目第……大概是七号目标,第多少次实验,提取什么玩意儿,失败了,中间大段大段的描述我都跳过了。   全都是手写的,写清楚我都不一定认识,别提还有好多单词潦草难以辨认。   换一份,是XS项目第十九号目标的训练记录,测试了一些指标,其中我只看到了速度和撞击力量,其他的不是很懂。我猜测这些就是我们曾经遇到过的死兽在基地进行研究的记录,军方提交给研究所的是代号为XS0919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十九号目标,各项指标测下来最后结论是很牛逼。而同时基地自己还留有其他目标,这些东西都逃掉了,是因为感染爆发全城撤离……不,有可能是因为地震。照常理他们一定会把这些东西也带走销毁的,但撤离时发生了地震,混乱中实验品们跑掉了,他们也没有精力去追回来了。最后变成了一场全城的混乱,研究所的那只剑齿虎一样的动物也脱控,跑到过政府大楼。   我匆匆地看了几眼,觉得这些都太零碎,最好是有什么往上级递的报告,实验证据附带说明的。   连拆了几袋,终于拿起了一个牛皮纸封,它浸透了丧尸的血,看起来恶心巴拉的,里面厚厚一叠,拿出来一看,都是打印的纸张。几乎是第六感的反应,眼皮儿微微跳了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一堆英文里抬起头,发了一会儿呆,才意识到楚云秀、苏沐橙和戴妍琦聚在一起,在讨论什么内容,好像是某个电视剧。   一些念头在脑海里成型,我应该害怕应该担忧的,甚至应该情绪崩溃,但我没有,理清楚了它们,慢慢平静下来,整个人都被抽空了,毫无力气,也没有生机,甚至想倒到地上昏睡一场。   空荡荡的底层三三两两地坐着人,大家都很无聊。一些人待在一起,一时严肃一时互槽的,在交流他们各自的历程。我垂眼,一手揽着纸张,一手摁住额头,深呼吸,劝自己快打起精神来。就在这时,一阵嗞啦嗞啦的电流声蓦地爆裂在空气里,蓦地惊醒了心不在焉的我。   一个慵懒的男声响彻了整栋楼。   他说:“同志们,汇报一个好消息。”   还真有广播吗!   肖时钦他们在高层的播音台发现了完整的一套设备,没有被拆走也没有被破坏,联通的只是楼内的扬声器,就像是学校里常用的那种系统。显然我们之前想通过广播之类的手段召集剩下的活人的策略不能实现,但至少意味着,我们可能会拥有一些修好码头控制塔那套通讯设备的零件,尽管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零件,怎么修。   我连猜带蒙,读完那个牛皮纸袋里的一叠文件,当下拜托苏沐橙帮忙收好它和剩下还没读的,然后我们按照叶修广播的一起上了十九楼。电梯分了两趟装走,我还是第二趟上去的,结果一出电梯门,就看见叶修从一个房间里出来,望向电梯这边,招了招手,说:“来,上顶楼看看。”   顶楼却不是以往我们上过的天台,它不是给人落脚的,直接是屋顶。王杰希通过二十楼的窗户飞出去发现的,能飞的都出去看过。飘荡的雾霭里,楼顶有一个巨型喇叭,那种双面扩音器造型的东西,大白壳子在风吹雨打里显得非常老旧,又十分厚重,看起来更像一个塑像,而不像什么有实际效用的东西。   “虽然没什么证据,”肖时钦说,他好像有点紧张,“但我相信它是有用的,就是用来放广播的。如果说纯粹是装饰的话,有点太丑了吧?”   “播音室里的设备,”王杰希说,“看起来是二十多年前的东西。之前的所见也是,这里的时间线应该在2010年前后。按那时候的审美,也许真的是装饰。”   ……你是在鄙视前人的审美吗?   “2009年,”我说,“不超过11月,文件上写的。”   “为什么要设定在这个时间?”叶修起了兴趣。   “求生2大概是这个时候发布的吧,”我说,“就是这个世界的原型游戏。我觉得不是什么关键问题?”   “09年,我们小学的时候,也不一定是这样的审美吧,”肖时钦说,“要不要花时间试一试?”   我用惊叹的目光望向他,“你真的能修吗?”   “呃,没说它就坏了啊……”   说干就干,我们回到十九楼的播音室,暂时不进行暴力拆卸,而先尝试让那个大喇叭工作起来。也不是毫无头绪,因为播音室里有一个大柜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员工守则、操作规范之类的东西,他们之前没读,启动了楼内广播却不是依靠肖时钦……而是中学时期曾担任过校广播站站长的王杰希。   “虽然设备过时了,但是大同小异,我中学时使用的也是国外进口的设备,标志都没差。”他淡定地解释。   但大喇叭就不一样了,我飞速地翻阅柜子里的文件,还真找到了它的使用和保养指南,那是公司落成的时候安装的,播放起来可以辐射很远。重点是保养指南上有线路图,对照起来看都还没有拆除,也就是说一切功能应该都正常,只要能正确启动它。   “但是不可能覆盖全城。”我指着喇叭的参数说。   “有多远算多远,”叶修说,“目的不是制造动静,是留下指示,它要是能一直放的话,谁到附近来就知道该往哪儿走。”   他带着其他人继续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房间,我跟肖时钦、王杰希待在播音室里担任翻译跟执行。设备较于2009年来说也有些年头了,也许是因为这样才没有被拆卸掉一同搬走。   他们俩一个看播音台面板,而曾经谦虚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肖时钦开机箱看线路熟悉得很,苦的是我,一个不合格的翻译。   “这既然是一个空城,”肖时钦摁一个按钮,摁不动,捡了一沓没用的纸蹲下去对着机箱内部扇风,扇出一蓬灰,“没人,所有机构都瘫痪了,怎么还会有电?”   “这不是空城,”我说,“是一个游戏。还有你不要误导我,万一过会儿就停电了呢?”   “这跟误导你有什么关系?”王杰希问。   “不一定没有关系,”我含混道,“之前酒店里各项系统也运行得很完整吗,别追究细节了……好了吗?”   肖时钦站起来,摁亮了按钮,点点头,说:“试试。”   电脑面前的王杰希握住鼠标点动,竟然是XP的系统。他显然有点迷惑,但没纠缠,很快打开了一个控制面板,几下“咔嗒”声之后,屏幕上出现了播放器,然后他摇了摇头。   我们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心里微微一沉。   肖时钦却当机立断,点了点黑漆漆的麦克风说:“这个呢?”   王杰希又在那个奇怪的面板里调了几下,大概是接通麦克风线路,然后俯身贴近话筒,开口道:“午安——”   尖锐的噪音刹那间响起来,不是震耳欲聋的那种可怕,而是一种从左耳朵穿透了脑浆再从右耳朵钻出来的声音。   我们三人立刻捂住耳朵,还是被魔音穿脑了一回。   不一会儿,噪音消退,王杰希挑了挑眉,放下手,再接再厉地靠近麦克风,放缓了语调,说道:“雾城新闻播报。”   不再有噪音,麦克风流畅地收录了他的声音,广而告之。低沉的男声相当动听,不愧是当过校园主播的人,通过我们头顶那个巨大的喇叭扩散出去,音质非常好,没有一点凝涩感,袅袅荡开去。我觉得刚刚低估了它的实力,明明是个防空警报喇叭,能传几里地。   “我靠靠靠靠,”一个人影旋风般地冲到门边,“你们竟然搞成了!还有老王你都在说什么鬼?吓我一跳,还以为是这里还有活人突然开始播新闻了!”   “大眼你的声音?”随后过来的叶修拄着伞靠在门上,颇为惊讶,“我差点儿以为你们放了档午夜色.情男主播节目。”   王杰希矜持地看了一眼他,表情相当高冷。   我忽然觉得一切都开始顺利起来,心情总算稍微轻松了一些,转念想到难道不是因为没有重剑背在身上,所以身体轻盈引起的这种心理变化吗?一秒钟又难过起来,定了定神,问他们:“所以现在可以录下来不停重播吗?就说去码头吧。”   “有一个问题,”叶修说,“播着这玩意儿我们就不能拆啊。”   肖时钦无奈,“其实拆也不知道要拆什么东西啊……”   “必须要回到码头吗?如果是要和外界取得联系,”王杰希说,“这里不是最好的地点么?”   “但任务是在那里发布的,好像能来船,”叶修说,“这里最好?怎么说。”   “毕竟是通信公司啊,”王杰希说,“不是向外界发送讯号最好的地方吗?”   “那我们再找找,”叶修回答他,“录一段儿广播先放着试试。云秀你能帮着整理一下到底还差多少人不?”   “行,”楚云秀说,“顺便,你们要放什么内容啊?我们今天就待在这里等吗?”   叶修却看向我,问:“等得起吗?你在他们带来的文件里发现了什么?”   “我不知道等不等得了,”我说,苦涩地笑了一下,“目前来看,感染是无法控制的,而且很有可能,是由于那批疫苗引起的。”   挤在门口的人们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祝 繁花血景一万年 宝宝生日快乐:)   ☆、感染真相   我最后找到线索的那袋文件,是一连串相关资料。首先是一份军事行动报告的副本,显示军方出动了三架直升机,携带业已研发出的疫苗,去所谓的重灾区进行空中播洒。   目标描述用的是代号,而结合之前看到的资料,这一代号指的是“复活的死人”,结合后面的报告,这种打击目标指的就是会咬人的那种死尸。   这次行动成功了,后面的一份是在描述死尸通过接触疫苗就会停止行动,重灾区疫情已经得到控制。   紧接着的又一张报告,就出现了新的敌人,即感染者。   死尸型敌人是先出现的,从医院开始出现诈尸,极有攻击性,被攻击的人无药可救,死后经历一段时间后也会尸变,出现的区域比较集中,应该就是喻文州曾经划过的研究所下游。而找到的疫苗针对的是这一种情况,但现在遍布全城的感染者却正是因为军方喷洒疫苗,不清楚通过何种反应,诞生了一种新型病毒,把活人变成了行尸。   感染者不可控,一直到全城撤离前,还没有物理屠杀以外的方法产生。普通民众确信他们是因为被死尸咬过而变异的,而没人知道一切的源头。   “除了橙子,其他被咬的人都是通过职业技能解除危险的,”我抱着苏沐橙递还给我的文件,心里没有底,空荡荡的,“其实我们这些都不太算人,只有她,就像是这里的普通居民。”   如果他们知道我在说什么,应该能感受到其中的惊悚之处。   “不过有一个算是宽限的消息,”我说,低头抽出两张纸来,“从疫苗播洒到第一例感染者的目击报告之间,有三天的间隔。”   等不得吗?可能还有三天,现在匆匆赶回去也没有作用,我们没有阻止感染进程的办法。   等得吗?变化可能在三天内发生,而且……那是橙子啊,是我的室友,我亲爱的朋友,不是游戏里一个DDL的存在,“在队友变成丧尸前通关”之类的冷冰冰的目标,大概没有重来的机会,结局完全不可预估……   我不知道我们身处这个世界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如果真的成了感染者会怎么样,然而我现在却有一种奇异的、冰冷的理智在操控自己的行动,我甚至没有剧烈的情绪波动,引导我更多地去思考可能的恐怖未来,反而是迅速地更加明晰,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也许是我已经经历过好几次绝望和情绪崩溃了,所以已经发展出了一套无动于衷的自我保护机制。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下,暂时没人说话。我想了想,说:“还是等吧,现在去追也没有用,增加恐怖气氛而已。我们已经节省了很多时间了,说不定研究所那边,会有别的转机……而且这里确实值得找一下,万一有直接可以取代码头控制塔的通讯系统呢?”   他们是通过梯内的各层职能介绍直接找上十九楼的,还是王杰希,认出了broadcasting。其他楼层暂时还没看,而本层叶修他们刚刚逛过了,除了翻箱倒柜一片凄凉,没什么特别的。   “还要派人守着楼下,看别被包抄了吧?”曾经一起顶楼天台奋战所以有经验的方士谦提议,便带了一部分人下去。   王杰希留在播音室尝试录下一段话,能反复播放的那种。方士谦下楼前问他有没有觉得很羞耻,王杰希不动声色地说回忆少年时代而已,你没有就别讲话。叶修就笑,说不得了回去可以爆料了,杰希大神曾经是校园风云人物啊。楚云秀接了一句,说平时听不出来,放喇叭里怎么就男神音了。   我莫名觉得他们是在插科打诨,想要活跃气氛,但我也跟不上,默默地抱着剩余的文件袋,又下了楼,还是回到老位置去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重要内容,难道针对感染者他们真的毫无办法了,只有逃离了吗……   阅读一些艰涩的无聊的内容极其催眠,而且最近几天积压的疲惫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昨天晚上也只睡了不到六个小时,今天破晓就起来出发了,还因为橙子的事情,一直挂在心里,沉重得不得了。   我觉得只过去了一会儿,眼睛就已经睁不开了,不得不站起来醒醒神,然后发现已经有些人聚在一起,背靠背地睡着了,尤其是几个姑娘。   我看到柳非,想起她在深山里经历的惊魂旅途,心说怪不得再见的时候她脸色那么差,现在总算是人多又有眉目了,哪怕伴随着声响巨大的背景广播也能睡着。   完了,看着她们更想睡了,我只能走来走去,强撑着精神把所有的文件读完,一份一份地往后丢,散了一地纸张。心情浮躁却又必须压制下去,感觉自己一辈子的修养在这个下午得到了质的升华。   没用,再没有什么突破性的发现,要么是看不懂的研究报告,要么是枯燥重复的实验记录,只不过在印证着我之前的推测。   我打开最后一个没封口的文件袋,抽出厚厚一沓纸,习惯性地往后一丢,却发现里面还有一张没取出来,在文件袋被甩掉的时候飞了出来。我一看手上又是实验记录,简直不想去捡它,走了两步还是满腹怒气地回去,弯下腰,手指碰到它的时候就顿住了。   遗书?   他们把负责人的遗书塞进来了,但没跟我说……卧槽为什么不说清楚,早知道看这玩意儿不就好了?!   我丢开所有无用的实验记录,盘坐下来,开始阅读这份至少是用生活化语言写作的英语文章。   只看了几行我就快气死了,这是XS项目的负责人写给世人的祷罪文,要讲述清楚一切的前因后果,希望雾城的感染问题解决之后,能有人发现和还原真相,如果一开始就看到这个,我根本不用花这么多时间去看那些难懂的破玩意儿。   王杰希跟黄少天现在不在这儿,其实即使在,我也不好发脾气,阴差阳错自认倒霉吧。深呼吸了几口气,我才勉强平静下来,继续读下去。仍然会有很多生词,但至少全文的大概意思能知道。   这个负责人是外调来的将官,那些死而不朽且凶猛异常的怪兽也是从别处运来的,至少是州一级别的行动,雾城只是被选做了实验地点,参与这一项目的是各处调来的最优秀的科学家。不管是出于对科学的狂热,还是背负上级的命令,这一项目里的所有成员都十分投入,他们很快从怪兽身上提取出了一种物质,在其中发现了病毒,可能是使它们死后数日能再度复活并充满攻击性的原因。围绕这种病毒科学家们有很多猜想,不光是我们曾经草率扣上的“打造死灵军团”的邪恶帽子,还包括它能否改进用于医疗的课题。   由于实验最终受到了雾城本地政府的怀疑,通过上级的协调双方成了一伙,军事基地的部分研究转移到了城内的研究所,但这一举动造成了差错。负责人在遗书中特意花了一个长句子,斥责这一决定造成的严重后果。研究所的场地是新修建的(极可能是梁清跟周泽楷掉下去的那个粗糙的地下第二层),设施太不完善,实验室管理粗糙,实验材料处理不当污染水源,从而使得那一片区域的死尸在一种不可控制的状态下复活。   政府力图压下这件事,好在研究所已经产出了克制这种物质的疫苗,于是就有了军方的行动。与此同时各方在城中粉饰太平,以至于最后活人感染爆发到不可控制的地步,几乎一举击溃了这座城市的秩序。   军方首先接到上级的命令撤离,但在他们转运剩余的实验对象时发生了一场意外,一小部分人发生哗变,在地下基地和防空洞连接处埋下了炸药……看到这里我才明白,原来不是自然地震,是山体内爆炸引发的震动毁坏了军事基地,怪不得我们在城内没有看到一点痕迹。   总之他们弄丢了实验品,通报当地政府这个情况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他们是走了,政府善不了后,只能语焉不详地上报,然后毫无组织的全城撤离。我们之前不止一次看到的连环车祸现场,就是这种匆忙撤离的后果,早先或许还是有安排的,但最后一定失控了,还有沉没在江边的那半截巨轮……并不敢想象雾城到底有几个人活着逃了。   负责人说,他没有撤,雾城走的明面程序上报不久,封锁全城的明令下达,不管是不是支持这个项目的力量在背后起作用,这座城就已经被放弃了。他在极度的负罪中回到基地,自杀,留下了所有的研究报告,希望作为最后解决问题的资源……因为读不懂而被我扔了满地的那些东西。   我捏着这张纸,坐到腿都麻了,心情也极为麻木。   其实基本上我们已经推出来了,之前在市政府发现的文件显示一部分,实遇怪物本身引发了一些猜测,研究所的残留证据算一部分,而喻文州已经推想是两种不同类型的敌人,刚刚读过的那些资料也已经补全了前后关联,但这封遗书完整了全部细节。   蓦地想起在主线任务启动的时候,我们在雾气中遇见的那块纪念碑,想来就像游戏开始的提示。上面写着水电站建成不久发生了地震,放出了怪物。真是个含糊的提示,非常误导人。也许真的有一场地震,但那是一切的开始,怪物是从外面来的,驻扎到了深山里,在人的操纵下一步一步无可挽回。我们一直以为的地震痕迹是一切已经穷途末路的时候人工爆炸造成的。而且怪物本身没有把全城人变成行尸,是人自己害人。   那时候我在想什么来着?我以为那些怪物就是Boss,简单轻松愉快。   橙子呢,还平平安安精精神神的,为我们讲石碑上的内容,看一眼就能翻译出来。   那时候我们都只为洗澡的问题而烦忧。   到底是几天以前……真的没过多少天。   我终于觉得头疼得无法忍受了,捂住脑袋蜷起身体,心里不停地问知道这狗比破剧情这有什么用呢,不就是个游戏吗我根本不在乎,给个痛快好吗,到底怎么通关?怎么救橙子?   震颤的视野浮出一行发着白光的字:查明丧尸感染爆发的真相,完成。   我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企盼那只在初期升级技能和装备时有过一点作用的任务奖励这次大方一些,不,老子不要重剑了,你给个真正克制丧尸病毒的解药好不好?!   但什么都没有出现,那行白字只维持了一小会儿,就慢慢消失了。   汗水从我的鬓间滑落,砸到灰扑扑的地板上,我全身脱力,连叫骂的心思都死去了。   嗡嗡作响的大楼里,王杰希重复响起的声音已经变成了一种可以忽略的背景音,我觉得世界极为寂静,直到一个人近距离喊着“叶云轻”,把我唤回人间。   叶修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正站在我面前。   “发现了什么?”我直截了当地问。   令我奇怪的是,我刚抬头时他是一副“有好消息要讲”的模样,顷刻间却变淡了。   “怎么了?”   “暂时没发现什么,”叶修说,口吻轻松,和他的表情不太相符,“但刚到十楼,还有得搜查,怕你等急了下来说一声。”   完全没有必要啊,我心说,觉得有哪里古怪,拧起眉头,却听他说:“你脸色太差了,睡会儿,有消息再叫你。”   “……这里?睡会儿?”   “对,没问题吧,”他说,“你看那儿睡着的人。几个姑娘都在呢,过去吧,等会儿再看。”   “我已经看完了,”我说,“感染真相清楚了。”   “那等我们都下来再说,”叶修说,“你先休息会儿,看起来离死不远了。”   “……你说得很对。”我用力地搓了两把自己的脸。   真的感觉离死不远了,太难了,各种层面上的艰难。   叶修向我伸出手,示意他拉我起来,我摇摇头拒绝了,“睡不着,你快上去监督加快搜查。”   他反手就摸到了我的脑袋,弯下腰来,轻轻揉了两下,说:“别自己吓自己太厉害,没事儿的,信我。”   “……我为什么信你?”   “不信我还能信谁?”他理所应当地说。   我抬手抓住他的手腕蹦起来,说行行行好好好,多个人多份力量你快上去加入搜查啊。   身体真沉重,没背重剑还这么沉,差点蹦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都快要被自己吓到   ☆、非我所愿   “你全部都看完了?”叶修看着散了满地的纸,似乎是不相信。   我虽然很多并未细看,但的确是浏览完了,而且找出了需要的信息,就不耐烦地说当然看完了。   他琢磨了一下,说:“真厉害……刚想起其实我们兴欣也是有大学生的,小安不清楚,不过罗辑可以帮你来着。”   我简直一口老血梗在心头,揉着胸口回他:“谢谢你刚想起……”   罗辑还是理科生,其实比我在行多了好不好!问题的关键是我也没想起来,这么多人,我能记得住的也不过就是经常打我眼前晃的决策组。   “不过反正你看完了,现在他也有别的事,”叶修说,“你休息吧。”   我示意他走好不送。   挪到困倦的姑娘们那边,我给自己选了个窝,坐下去靠着柱子没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闭眼秒睡,但是感觉刚刚堕入意识的永夜,就被人强拉了回来。   苏沐橙摇醒了我。   叶修站在她旁边,我突然发现底厅已经不剩几个人了,立刻紧张起来,但脑子还是懵的,机能没有醒转完全,心悸得厉害。   直到叶修说:“啧,刚叫你休息还不肯,这一睡简直唤不回来。”   配上这人懒洋洋的语调非常有激将法的效果,我爬起来,也不管口舌之争了,简洁地问:“发现了什么?”   底厅的灯都打开了,一片安静,刚刚一直在重复播放的大喇叭熄火了,但不是因为断电,肯定是找到了什么。   “通讯器,”他说,“下午就发现了,半个小时前修好了,现在接通了,上去看看?”   下午发现的……合着他第一次下来是想通知我这个消息。   “为什么刚刚不说?”我一边揉着脑袋一边背上轻剑。   “说了你也不会修啊,守着干嘛?”他淡定接话。   在我们剩下的几个人一起往楼上跑的时候,我问他接通了对面是谁,叶修说你上去就知道了。   等我们到达四楼,我发现其他人都特别安静,守在大房间外面。而一排又一排不知名的机箱堆在里面,最靠近门的那一个上面排布着按钮、操纵杆之类的东西,还固定着一个像音箱的玩意儿,正往外传出滋滋的电流声。   只有两三个人在里面,背着召唤师法杖的年轻人躬着腰在另一台机箱上似乎在写字,我直接扑了进去,问站在一旁的肖时钦:“说什么了?”   “鸡同鸭讲,”他无奈地回答,“我们不确定对面是活人,倒像是设定的语音播放。”   罗辑直起身来,表情恍惚里带点无奈,好像那种做不出结果只有编造实验数据的理科生。他说:“我们听了几遍了,对面讲话有口音……”   我也懵了,标准英语都不一定能完整停下来,还有口音。   “你试试吧,”肖时钦说,“无所谓的,他是重复的。”   “随便问什么他都会自顾自地说下去的。”罗辑说,然后他严肃地握紧笔,大概是准备接着参与音听百遍其义自见的战斗。   我扒拉着音箱,问了一句:“Hello?”   片刻后,伴随着骤然增大的电流声,完整的语句流传出来:“Who’s that Jesus…Are you in the city ?Are you still alive ?”   这几句我还听得蛮清楚,就是觉得他说话有点夹舌头,结果随后就开始了一连串的叽里呱啦,尽管语气肃穆,却讲得很快,我急得额头冒汗,再怎么凝神,一遍下来基本是废的,只抓住了破碎的信息:城里没有活人了。罪恶的地方。首都的关心。军队。已经下达决定。   “卧槽,”我面色僵硬,“这还怎么玩?”   结果对面略一停顿,又叽里呱啦讲了三句话。   这才是NPC,系统设定程序,说句卧槽也能自动接话。不过恭喜我们至少找到了正确的NPC。   罗辑举着笔犹豫不定,在纸上又落了几个单词,我找他匀了一份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纸笔,我们两个勤勤恳恳辛辛苦苦地练习英语听力。   又那么三四遍过后,我竖起食指抵住右手掌心,示意停止,然后轻声说:“我听到了一个单词,现在比较确定了,有点慌。”   那个词是战斗机。   他之前也说过集结军队,而这个剧情我也并不陌生,求生2教区那张图就是在轰炸的背景下。   这个消息传达出去的时候,他们的惊讶都甚于我。方锐愤愤不平地说敢来我们就敢打回去,不就是打飞机吗沐姐姐来个卫星射线就秒了。叶修不客气地回他说你还真当自己是幸存者啦,你是游戏玩家啊,这就是时限。   嗯……这才是游戏设定,冷冰冰的时限。   这个提示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开始轰炸,或者我们没听见,反正正在路上。又努力了两遍,确认他最后说的三句话里提到了附近有艘船,此外爱莫能助,祝我们好运。然后肖时钦就开始动手拆机箱。   就这么一段儿反复听的语音,还伴随着那种滋滋的噪音,折磨得人真是身心疲惫,哪怕得知有艘船在附近,应该是通过码头的信号塔来召唤,我松了一口气,但胸腔还是紧得慌,有点发疼,还要尽力安慰自己出路有了,只是要快。   天要黑了,这个地方的所有价值已经被压榨干净,王杰希回十九楼重新启动广播,留下让失散的人前往码头的信息之后我们就可以撤了,于是有几个人出去开始找代步工具,毕竟这么长的旅途,越抓紧越好。叶修拿出了地图,承担开车重任的人聚过来讨论画定了道路,发现我们可以穿过研究所,从那条路回码头,这样确保喻文州他们不会落下。   我们回到底楼,暮霭沉下最后一丝光,天完全黑了。就在我们整装待发只等找车的人回来之时,底厅的灯光闪了两下,坏了。   当即有些乱,调侃声,笑骂声,四下响起来,归根到底还是一群小青年。很快巨大的广播声又响起来了,定下我们害怕断电的心,但随即有人就王主播的问题开起玩笑,比刚刚更吵。一个神枪手鸣枪清场,我猜是舒可欣或者舒可怡,总之一片黑黢黢的底楼刹那间又安静了。我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看外面路灯还是亮的,就说干嘛不出去等。   结果没人回答我,在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广播的背景音也断了。   我后脊冰凉,转身,刚刚闹哄哄的人群,那么多人,原来不是因为那两声鸣枪安静了,而是……一个人影在黑暗里浮动,一步步地逼退我,直到我们都退到门外,来到黯淡的路灯下。   当然了,是她,又是她!   我真的烦得快要死了。   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还竟然敢长着我的脸故弄玄虚!   我拔出千叶长生,强行忍下疲惫,警惕地盯着她,四下寂静得不得了,我们像进入了一个异次元空间。   一念闪过,我张口就问她:“你去过山里的军事基地了?你不是光追着我跑的对不对?”   她脸上浮现出一种焦急的神色,更加靠近我,我却用一个迎风回浪后退得更远。她停步,带着些许的怒意开口:“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跟我走,没时间了,太慢了。”   “鬼打墙,”我解释,目光却死死地盯住她全身的破绽,“这是你的能力?你是这个世界的创造人?你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同样死命地盯着我,片刻后,却轻蔑又冷漠地笑了一声,说:“你黄少天附身了吗?”   我有些惊愕。   她知道黄少天,意味着什么?快想,快想——她到底是什么人?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问她她不会说,该怎么问,弱点在哪里,程序冲突世界崩溃的点在哪里!   “求你了,”她说,“别这么傻,你知道的。”   “我知道个鬼啊!”我终于忍不住再度在她面前愤怒,并且涌起了杀意,“我他妈要是知道就不会这么惨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说清楚好不好?行,跟你去哪儿,你说去哪儿干什么!”   “杀了我啊,”她说,“但不是在这里。跑过来,或者抓住我的手,我就能带你去。”   我突然涌起了无限的恐惧,那只伸向我的手在路灯昏暗的光芒下惨白如同死人,但我能清楚地看到她右手拇指外侧那颗小小的痣,那是我,是我本人的情况。   刹那之间所有的愤怒和杀气消散无踪,我恐惧,我甚至无法再后退!   “叶修——”我尖叫道。   你说过再遇到这女人就喊你来看看的,你他妈倒是出现啊!   逼近我的女人蓦地一滞,她的手已经离我很近,倏忽之间高高扬起,然后狠狠地落在我的脸上。   她扇了我一巴掌。   “你叫他做什么!”她冲我吼道。   我已经懵了,脑子嗡嗡作响,什么都无法反应。这些日子以来的疲惫,担忧,疑惑,焦虑,所有沉重的思绪全都绞作一团,膨胀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我整个人都快要裂开。但在她这一巴掌落下的瞬间,那团可恶的思绪全都爆炸了。   早该爆炸了,我根本承受不住。   口腔里瞬间盈溢腥血的气味,膝盖发软,我控制不了自己,差一点跪在这个女人面前。   但在我跪下之前,她后退了一步,转身飞快地跑走。   我蓦地感觉到冷,我和她待在异常的空间里时世界都失去了温度,可是随着她的逃走,黑裙在转角闪现最后一角,人间的热度又回来了,即使是雾气飘荡的那种湿入骨髓的冷也比刚刚有温度。   遑论很快有人抓住了我,扶着我的肩膀。   我转身抱住他的腰,牙齿打颤,侧脸紧紧贴住他的腹部,隔着一层布料,分明是人体才有的温度,温暖又真实。   “没看见吗?”   “突然闪现的,没看清,跑掉了。”   “追不上了。”   “嗯,别追了,叫方士谦过来看看?”   我仰起头,觉得自己这样昏过去是最好的,先什么都不要管,先抛弃这一切,喘息片刻,不然会死的。   但我没有,那个女人打的一巴掌仍在作痛,却是真正地让纠缠我许久的痛苦全都爆炸了,什么余烬都没有剩下,我冷静、清明得近乎残酷。   我放开了叶修。   他扭过头来,蹲下来用手轻轻捏住了我的下巴,脸色严肃。   “怎么了这是,”他说,“动手了?看这半边脸都肿了,唉,女人就不会好好打架吗?”   我闭上眼睛,点点头,说:“她怕你。”   叶修一怔。   “我一叫你,她就跑了。”   他拧起眉,沉默了一会儿,“你是说……跟你长得一样的女人,对吧?”   “嗯。”   “但我没见过你长什么样,”他说,“我从第一次看见你,就是这个游戏人物的样子。”   我微微一愣。   “我的意思是说,”他停顿片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曾经认识你。哎,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或者有自画像吗?”   我扭头挣开了他还掐着我下巴的手,“你不认识我,不可能认识我。”   “我去……你再这么倔下去会被打的,非要揍一顿才老实吗?”   “叶修,我也宁愿我不认识你,”我说,张开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脸埋进他的颈窝,“真的,不认识你们就好了。”   “我还是我们?”他立刻问,随后绷紧了身体,“等等,你不是要哭吧?千万别!”   但转瞬间他就放松下来,扬声道:“小孩儿真太难哄了,我算是怕了,王杰希你的教育经验呢?快过来接手一下。”   我松开叶修,往后站,脸上很干净。   谁会动不动哭鼻子啊。   “怎么说话呢?”回答他的却是方士谦,牧师连落了两个技能,白芒涌动,“我记得小叶都大学生了啊,你不能看现在人家长得小就欺负她。”   然后他端详了我片刻,“不行,这中邪有点严重,净化都没用。”   “是挺严重的,” 叶修附议,“不然叫你来干嘛?牧师快想想办法驱邪。”   只有王杰希没说话,目光过于高深莫测,但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在意了。   我绕开他们,想回到大楼里,就在前头,没有几步路。   但我刚迈开腿,身子就一晃,强撑着往前撞了两步,胸口遽然一拧,疼痛骤发,甜腥的血液喷涌而出,我一头栽倒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哦,之前有提到为什么这么拧巴的问题。小叶子自以为是高他们一等的存在的,有人看出来了吗,莫名的责任感,而且她也并真正不明白,而且这些人表现得那么活生生的样子,所以不会说,不敢恣意妄为。 不要放生愚蠢的作者啊QwQ,越到结局越忐忑的好吗   ☆、重回码头   醒来之前,耳朵里幻觉般地充斥着隆隆的轰炸声。这个认知让心跳快了几拍,但凝神平静下来,它们就消失了,我慢吞吞地睁开眼。   令我意外的是,梁清就坐在我的身侧。   不是梦吧?   不是梦吧,我舒了一口气,沙哑地叫了她一声:“梁清。”   她一惊,扭头看着我,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旋即她扑过来,颤抖着低吼道:“你终于醒了!”   我花了一点时间反应过来,自己躺在一块金属板上,全身被一块毯子裹着,而金属板属于一辆跨运车。这辆跨运车属于那个集装箱码头。黯淡无光的天色还是叫人分不清时辰,只能得出是白天这样一个弱智的结论而已。   “难道我,昏迷了有两天?”我说。   “一夜又半天而已,”她僵硬着脸色说,“你没事吧——不我知道你没事,呼吸心跳正常,缝针也用不上,加血也没效果,你肯定没事。”   我头疼地捂住脑袋,“慢点儿说,一夜又半天?”   “你是昨晚上昏迷的对么?”   “……可能吧,气血攻心吐了点血。”   “凌晨的时候我们在半路相遇了。我发现了感染爆发的真相,然后就听见了一阵可怕的广播,叫所有人都去码头集合。”   “真巧……我也发现了。广播传得那么远呀,不是bug吧?”   “你管它呢!反正我们在半路上遇见了,我觉得你就是不吓死我不甘心,对不对?”梁清说。   我一时无言以对,钝痛的脑子转了转,认为现在不是和她争论的时机。这一吐血和昏迷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我感觉自己像是读档来到了结局环节,有一点懵逼和十足的不切实际感。   我想问梁清很多问题,第一个蹦了出来,是:“怎么就我们俩在这儿?”   有一种突然跳了戏的感觉,周围也没有丧尸,难怪我觉得不真实。   梁清刚刚还很愠怒的脸色平静下来,她说:“你不用管了,船就快来了,咱们要通关了,什么都不用管了。”   这话的内容和她的表情都让我心中一悚,我立刻翻身下了金属板,抖掉毯子,理所当然地没有发现千叶长生。   梁清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急,太诡异了,我发不出一个字音来,眼睁睁地看着她,手脚渐渐也不是自己的,动不了,耳朵里渐渐响起航船的鸣笛,越来越近,震耳欲聋。   我往后一栽。   终于彻底地清醒过来,脑仁疼得要命,和疲惫一样,这是一种治疗技能无法治愈的痛苦。我还陷在刚刚那个诡异的梦里,耳鸣得厉害,渐渐却听到梁清的声音,说:“别喊她了,没事就行。”   我蓦地瞪大眼睛,一下子坐起来。   黑发如墨,在黎明的晨光里显得静谧又温柔的万花正站在打开的车门外面,她注意到我醒了,怔了一下,没有像梦里一样露出又惊又怒的表情,而是平静地钻进车里,坐到我身边,问:“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这样有些不像她,怀疑这又是梦,尽管这次看起来正常了许多,我们是在前往码头的路上和他们汇合了,该在的人都站在外面的马路牙子上,正在回到车里。这时司机也打开车门进来了,是吴羽策。   梁清发现我在盯着她看,眉头蹙起来,眨眼间手上就多了一个小瓶子,她摸出瑞士军刀来起开瓶盖儿,递给我,“喝一口,清醒清醒。”   我想起一个久远的玩笑,心说原来你还真打劫了便利店,接过汽水瓶灌了一口——然后全呛了出来。   不是汽水,是酒!少数漏到喉咙里的液体一路火辣辣地蹿下去,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但这种感觉很快消散了下去,毕竟我们不是真的吃喝的人体,这些东西下去很快就被刷新掉了。   “好点儿了吗?”她问。   “好个屁。”   “这不精神些了吗。”她说。   酒精虽然不会残留,但那一瞬间火辣辣的感觉的确刺激了精神。   又有人上了车来,是苏沐橙、楚云秀跟戴妍琦。梁清神情自若地掏出三个易拉罐给她们,我立刻阻止道:“别!那是酒!”   “是汽水,”梁清看了我一眼,摇头叹息,“你再闷一口清醒点儿。”   苏沐橙笑笑,说:“葡萄味的汽水啊,谢谢。”   姑奶奶你为什么要玩儿我……   苏沐橙她们坐到了这辆小面包车的第三排,我和梁清坐在中间,副驾上来了一个人,是方锐,挺有活力地说:“走走走,出发了。”   小车启动了,我扭过身去扒拉着座位问苏沐橙:“那个,我昨儿晚上……”   “昏过去了,你累得太厉害了吧,”苏沐橙认真地回答我,“我们遇到点困难,半夜才找到车,刚刚才遇到研究所探险小组,不过现在离码头应该不远了。”   “哦,”我如梦似幻地回答,“运气不错嘛。”   没有错开,路上就遇见了。   “还找到了一些剩下的人呢,”苏沐橙说,“名单上核对差不多齐了,不出意外今天就能通关了吧。”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啊……不能把人漏在这里吧?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口语上的问题而已,我没必要纠结,就点点头。   她又跟我说:“你的轻剑在座位底下。”   ……哇,感谢你!   我落座,弯下腰在座位底下摸到千叶长生,抽出来背好,松了口气。   梁清就一直安静地坐在我的身侧。   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有点诡异,像梦,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总算不再多想。   “梁清。”   “嗯?”   “你怎么不说点儿什么?”   “能说什么?”她转头看我,出人意料地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一下子变得柔婉……我不是说她之前凶悍,总之就是有点奇怪。   她说我们碰见已经有半小时了,刚刚该了解的都在马路牙子上听别人说了。   “而且,我现在不想听你说任何东西,”梁清哑声道,“你就什么也别想,再睡会儿最好。”   “怎么能这样荒废大好时光,”我说,“我昨儿起码晚七点以前就昏了,睡了这么久还不够吗?我想跟你聊天。”   “你不想跟我聊天,你想聊剧情。”梁清说。   “……这有什么不对吗?”难道我们不应该兢兢业业地过剧情打通游戏么?还有我确实有一些话要跟你说啊!   “听着,”霸道总裁万花梁竖起了三根手指,“第一,我们已经明确了通关的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没有东西需要操心了;第二,你思虑过甚情况太严重了,差点儿把自己害死;第三,很多事情不值得的就别关心了,你关心也找不出来结果的。”   我颇觉惊叹,但还是不能认同,严肃地回答她:“我昨天完成了感染爆发真相的任务,听着,橙子很危险,那种疫苗——”   “她一直很危险,所以我们才这么着急地要通关!”梁清粗暴地打断我,“不巧我们在研究所地下二层,重新发现了一些东西,我知道疫苗会造成人变成丧尸。但我们无能为力了,只有脱离这个世界。”   “你们别吵架呀。”后座楚云秀说道。   “没吵没吵。”我往后挥挥手。   “事情不是很清楚了么,”梁清说,“去码头,叫船,上船,然后完成终极任务,回家。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值得考虑的么?”   “那个女人呢?”我喉咙有一种虚假的干涩,是情绪紧张造成的,“剧情多简单,她不才是大Boss么,昨天我又碰到她了,她让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梁清再一次截断了我的话,强硬得无从撼动,“我们在这儿瞎比比不起作用,只是让你更头疼再晕过去而已。”   我突然觉得万分无力,心灰意冷地说:“行,你说的都有道理。”   “叶云轻。”她语调生硬地叫我,抓住了我的手,然后贴到她的脸上。   “捏吧,掐也行,随便做点儿什么能让你相信,我们都是真的人的事。”梁清说。   我微微一愕。   “你告诉我,”梁清说,“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想又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把那个女人当成幻觉呢?是你的心魔,之类的。”   “你——”   “你也是,橙子也是,我就搞不懂了,”她恼火地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我真的要被你们搞疯了,枉我一开始还觉得这个游戏好玩儿。什么鬼东西,回去就写本小说,叫一场狗比的穿越之旅。”   我快被她逗笑了,摇摇头,抽回手,说行吧,就这样。   末了心头又一跳,说:“那你的消灭全城疫情任务呢?”   “不管了,”她不痛不痒地说,“我们毁了那批疫苗。还有你们不是知道军方要派轰炸机来吗,那不就一了百了了。”   “你……是真豁达。”   “我还能怎么办?”她反问我,“你学学我吧。”   “嗯……”   “别更让人担心了,你们。”她长出了一口气。   我一怔,陡然发现,梁清从来是一个强大的女王范儿的姑娘,我在这个世界见到她时,她就跃跃欲试要打丧尸,当作玩全景模拟游戏那样,某种程度上我都觉得她没心没肺。   可谁会是那样的人呢,一无所知,一无所想。   就像我曾经不了解橙子的痛苦,我也根本没有探究过梁清的内心,只觉得表面上她目光凌厉行事果断,所以她什么都不在乎。   我用双手捂住眼睛。   车里安静下来,方锐轻声哼起歌儿来,结果没多久就被吴羽策禁止了。   在高速公路上我们又打了一架,好在数量不多,如果不是几个远程想玩耍一下,开车都能甩掉。   然后到达之前凶险万分的吊桥,我也才头回看清,原来桥上也堆满了废弃的车辆,行进很不顺利。我们弃车步行。我和梁清慢慢走,落在了队伍靠后的地方,周围人都不太熟,不一会儿黄少天却跑到后面来了。   我内心惊讶,心想他难道不应该好好地跟他阔别已久的队长相亲相爱吗。   结果黄少天只是过来看看我的情况。   我有点小感动,然后发现叶修也慢悠悠地晃了回来,上下瞧我几眼,问我有什么要讲的没有。   我看着他,突然发现我们已经到达了吊桥边缘。往下跳没什么问题的,只要不摔死,各家技能都能做到,所以我们曾经拼死拼活开启的升降台没有什么卵用了,它悬停在桥边,成了一块踏脚板。在他身后我看见了那个小斜坡,爆炸的痕迹依旧鲜明,我微微一晃神,觉得眼球刺痛,于是避开那个地方,转而抬头盯着叶修的脸,回答他:“没有。”   “真没有?”   我觉得换谁来说这时候都应该是一种“冥顽不灵”的眼神。但叶修的目光还是随意而平和,没有逼迫感,只有心虚的人才会觉得他有所审视。   “真没有。”   “胡说,怎么会没有?说好的看明白了感染暴发的真相呢?”黄少天接口道,声音有点沙哑,好像说了太多的话有点不在状态。   “你们关心吗?”我无力道,“不关心也没什么意思。而且在播音室那里基本已经讲清楚了吧,两种活死人的关系。”   “关心,怎么不关心!不是还有补充吗!不行我一定要了解完整的剧情!”黄少天说,把我往前面拉,“你快去给队长讲故事,队长太坏了非要逼我回忆人间地狱,不想讲了。你去跟他说剧情。”   黄少天竟然有不想说话的一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而且,真是风水轮流转,从前我推别人当解释的挡箭牌,现在却……   总而言之,我还是拉着梁清,跑到前面去,讲了一遍XS项目负责人的遗书内容。   喻文州听完,却提出了一个犀利的问题:“原来有很多个实验品么?我们目前只杀死了两只,会不会……”   我想起那只巨鱼,我撕下了它的一缕皮肉,但最终还是逃走了的那玩意儿,心说这是个问题。   梁清却冷淡道:“总归能打死,这么多人还怕什么。”   喻文州微怔,而后笑着点头称是。   接下来的过程不必再赘述,浩浩荡荡的大部队感觉不比丧尸潮的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小,曾经满载在集装箱里的丧尸们估计都游荡出去了,还是有,了无生气地或站或坐,却再不成潮,我们一路碾压了过去,一直来到控制塔下。   这仿佛才是真正的困难。   虽然肖时钦拆了机箱带走了无线通讯器,但一切都还是纸上谈兵未知数。我这么担心的时候,突然发现罗辑挽起袖子跟着肖时钦上了顶楼。   原来昨天下午修好通讯器有他很大的功劳,他中学的时候就搞过相关方面的发明创造。在我待在楼下读文件的时候,他们在楼上发现坏了的通讯器,不同于本来就是好的只需要启动的播音台,肖时钦已经感觉后继无力生无可恋。罗辑在大家面面相觑颇为无奈的时候,勇敢地站了出来。   虽然他也不是专业的,但凭着一点触类旁通的知识,还真捣鼓好了。   这些其他人已经惊叹过了,倒是我后知后觉的,不过还是高兴,拉着梁清一起上去,觉得还真是充满了通关的希望。   因为顶楼的空间不大,大部分人留在了下面,开始清扫空地,制造出一片适合放大技能的场所,提醒应该位于附近的霸图一行。   只有六个人待在顶层,罗辑和肖时钦一个理论指导好一个实践动手能力强,我跟梁清算是预备着语言问题,另外两个叶修跟黄少天就完全是凑热闹的,还干扰肖时钦的工作。   在肖时钦扯出一条断了的电线,满脸凝重地说“难道这就是唯一的问题”时,我们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震得吓一跳。   控制塔位于整片码头的最高处,顶层又是四面环窗风景独好的,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烟火腾空,不停炸开,喜庆的声响昭示着存在感,实际上那些美丽的烟花在白日里无法得见,只有白炽的烈光。   “我去,他们是找到一堆烟花了吗,真会玩儿,我下去了!”黄少天兴致勃勃地立刻就要下去参与,还把叶修一起逮了下去。   “呃,”不久之后我问梁清,“你想下去玩吗?”   虽然应该是用作通知信号的,但看这规模不小,而且已经炸了两拨了,罗辑有点愤怒,因为他不得不大声跟肖时钦讲话,讨论认为那条电线应该无关紧要。   梁清白我一眼,“你想去就去吧,小朋友!”   她着重加强了最后几个字音,我无语,都不知道该不该跟她生气,但她随即又说:“你下去吧,过会儿橙子来了可以第一时间看到。”   我一腔子气劲儿给她一句话卸下去,颇为无力,点点头,顺着中间的楼梯下了塔。 作者有话要说:  你并不能真正地明白别人在想什么。   ☆、最终之战   我当然没有去玩烟花爆竹,他们确实找到了一堆,都是年轻人,现在也正在游戏的曙光时刻,玩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下来只是为了等橙子。   大概有小半个时辰,烟花也没什么意思了,大家三三两两地散坐着聊天。我听各方的意思,好像都有些感叹,觉得这场实境生存游戏是玩得有点累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到时候叫来的船又会是什么玩意儿。   我听了一会儿就走神,也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只是觉得凉凉的,天光黯淡凉薄,颇有些我早上那个梦里的意境……不过又什么时候不像呢,这破地方除了暴雨那天,随时都是这种要死不活的模样。   从前最讨厌这样的天色,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清晨没有幸福感,当一天快要结束时还像它开头的时候,而一天的时光的确走掉了。   漫无目的地遐思时,对面有人突然站起来,朝着远方说:“哎,他们来得好快!”   我立刻起身扭头往那边望去,脚下迈了几步,就停顿住。   远远望见橙子的那一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无法描述,我不能让她在我的记忆里存在这样的形容。   多久,多久了!又到底还有多少时间?   眼眶几乎是不可抑制地自己发红,在泪水涌现之前被逼了回去,我再次拔足,一路狂奔向他们。韩文清背着她,瞧见了大部队,就近蹲下身来把她放下,靠着一辆集装箱。我停步,擦干了眼睛,慢慢地走过去,颤着声音叫了她一句:“橙子……”   她睁开了眼,眸光枯朽,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执着和坚韧,像是死死地守着某个目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回落了一半,我恐惧,恐惧无法唤醒她,或者她一睁眼,眼中已经失去神采。可是她还在,她睁开眼看见我,一抹光彩艰难地点燃了那双眼眸,却让人更加惊惧,那简直像是……回光返照般的燃烧的光彩。   暂时顾不上跟着过来的那些人,还有一路护送橙子的韩文清他们,我也一点不怕去握住橙子泛着青灰色的冰凉的手,开口却语不成声,我不知道要和她说些什么,我甚至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得见我。   “竼竼……”她却忽然沙哑地开了口。   我浑身一震,跪在她身边,“橙子,我在,你,你再等一等,不会出事的,马上就结束了……全部,所有,我们……”   “不,”她吃力地摇摇头,“过来。”   我倾身附耳到她的唇边,“你说,我都听你说,不要害怕……会好的,就快……”   她却很久没有声音,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大起大落,我害怕地抓紧了她的手,忙乱地想要摸到人类的脉搏。   这一刹那天地都离我远去了,我只有双手握紧的她的冰凉的手,还有耳边她清浅的呼吸声。   害怕的是我。   在见到她以前,哪怕得知她可能会被这个游戏害成丧尸,但我都没有真正介怀。我们会来得及,只要回家就没事,但这一刻,我却相信,她随时都有可能在这里出现意外,那是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意外,不知道后果,无法重来。   “我,叫不醒你。”橙子低声说,她几乎只是在蠕动嘴唇,用只有我靠得这么近才能听清的细小声音。   我怔住,扭头看见她冲我露出了一个虚弱至极的笑容。   她缓慢地说:“Cocoa和我,送你去医院了,你爸爸妈妈……今天就会,赶飞机来。但是怎么回事,只有我,知道,所以,我回这里来,叫你了……”   仿佛一盆冰水从天直降,冲淋了我的全身。   橙子定定地看着我,她说:“回来啊,竼竼。”   我全身发抖,从指尖开始震颤起来。   橙子想要抓紧我的手,嘴唇颤抖着,却始终无法发力,最后清澈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喘息着,用轻得像飘渺雾气的声音乞求般说道:“醒过来吧,求你,别信其他人……醒过来……”   一只手落到我的肩膀上,我全身寒毛耸立,抽回被橙子握住的手一下子打开了这个拍我肩膀的人。   叶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背后,被我打了却没有觉得意外,只是神色冷峻。他说:“别慌,还有时间的,你——”   突然住了口,他蹲下来用力掐住我的下颌骨,我吃痛之下松了牙口,才惊觉自己已经把下唇咬破,鲜血淋漓,可是血液连一点温度都没有。   我扭头去看橙子。   她已经阖上了眼睛,胸口急促起伏着,像是又昏睡了过去。   张新杰用惊疑的目光望着我,但他随后就蹲下来,探了探橙子的额头,说:“还在发热,我们还有时间,但不多了。”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该干什么,被人拉扯起来往旁边带,他们在商量让橙子找个地方休息,但更多的人乱哄哄的不知道在闹什么。我感觉自己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脑海里只是不停地回放橙子刚刚带来的消息。   她说她叫不醒我,我已经进医院了,应该还检查不出来是什么状况。她知道我的意识在哪里,她回来叫我……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惶惶然之时,猛地一声巨响,一人破口骂道:“谁他娘的还在放炮仗?”   厚重的云层里掠过阴影,没有人能看清它们的形制,肉眼无法捕捉到炮弹的轨迹,它们只是从天而降,在我们视野的远方坠地,平地惊雷,地动山摇。   不是烟花爆竹,而是轰炸机来了。   “要不要打飞机试试?”   “打不中的,什么时候了别开玩笑了,快回控制塔看看!”   更多的阴影开始掠过我们的头顶,向城市方向飞去。我们所处的集装箱这一片尚未遭袭,但摧城的攻势已经展开,起码在吊桥处就已经开始被炸毁。   韩文清抱起了橙子,我追着他跑,所有人都踉跄着奔向江边,突然之间有人高声叫道:“是船!有船来了!”   船还在遥远的天边,缓缓行来。我现在别无他法,拽住韩文清求他看好橙子,他很不解,拧着眉头说当然。剩下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折身往控制塔方向狂奔。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我有再多的惊恐和疑问都来不及展开,而我的直觉反应还是要去找梁清,她在控制塔,她叫来了通关的船只。   如果不是轰炸此刻发生,再迟那么半个小时,我们慢悠悠地等船,一切都会不一样。但此刻我仿佛狂奔在烽火硝烟的战场上,大地撼动着,巨大的噪音不停爆炸,我什么念头也没有办法动,不能去思考刚刚橙子带给我的消息,无法去怀疑和求证。   我甚至都忘了自己还背着轻剑,有技能可以赶路,只是一路狂奔,好像这样跑到两肋生疼,就能躲避开那些迫在眉睫我却无能为力,也不想要去触碰的事。   这种感觉就像遭遇了一连串让人措手不及的坏消息,茫然无措的时候,最后一个坏消息出现了,还是带着时限的,最所谓当务之急,你尽可以投入它,以躲避其他让人身心俱疲的事务。   控制塔就在我前方不到一百米的位置,然后它被空降的炮弹击中了,没有灿烈的火光做祭奠,它朴实平直地炸开,烟雾沸腾,砖石四溅,更沉重的轰然一声伴随着半截塔身的倒下响起,掀起了更大的尘雾。   我脚下一绊,往前扑去。   连续的枪响在一片嘈杂中清晰地消失了,旁边一只手有力地拉起了我,尘雾弥漫,呛得人连连咳嗽,我看不清他是谁,因为他很快又放开了我,开始往旁边不停地开枪。   是的,轰炸仿佛驱赶着别处的丧尸聚拢了过来,在颤动的大地上同样站不稳的生物在不知何时汹涌了起来。他们游游走走,只是被惊动,直到接近我们,便重拾了目标,开始向着生者发起袭击。轰炸掀起的碎石满地,还有漫天烟雾,可见度降到最低,四面八方却闪现出无数的影子。   我这才被提醒到,拔出轻剑,却在下一瞬间茫然,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向着倒下的控制塔冲去。   一个丧尸扑了过来。   千锤百炼出的下意识反应,我横剑劈斩,生生砍断了他的腰腹,猩红的颜色在灰白的烟雾里鲜艳了一瞬间。   大地又一阵强烈的摇晃,一枚炮弹近距离地爆炸了,我险些倒下,是借助没入丧尸身体里的轻剑支撑,凌空翻转才稳住身形落地。旁边的神枪手开启了乱射,生生地逼退了方圆的丧尸。与此同时,我们身后有女声清脆喝道:“都回来!”   “走,看到了!”是周泽楷的声音,他右手抓起我,斜向前开枪,巨大的后座力带着两人倒飞出去。   “叶云轻——”我听见了梁清的声音,立刻回答她,很快发现她抓着肖时钦,惊险地低飞在半空里,而地上跑着巨大的冰狼。   一杆浮光流影在不停爆炸轰起的碎石尘雾里飞行,接住了梁清,肖时钦也松了一口气,专心躲避接连不断的爆炸。   “沐橙别开炮,枪系会炸的都停手!”叶修吼道,但我看不见他人在哪里。   极度的混乱之中,幢幢人影还在涌动,我无暇他顾,抓紧周泽楷凭他一手飞枪技艺,迅速地接近江边,船看着慢,却已经快到到达其他人聚集的位置。   周泽楷的身形蓦地一滞,他临时改换了飞枪路线,我们往旁斜飞,却未能后继成功,滚落到了地上。他立刻跳了起来,我明明看见他了,还有他向我伸出的手,我们的指尖却交错而过,Hunter扑到了他身上,而一股舌索却缠住了我的喉咙。   剑影闪光,我反手切断了Smoker的长舌,转身向周泽楷奔去,千叶长生捅进Hunter的心窝,下一秒,一个烧瓶在我脚边炸开,驱逐了已经围过来的丧尸。这片刻的空档已经够周泽楷起身,双枪接连不断地喷吐火舌,清扫四方。   天地震颤的战场上,有一个身影立在涌动的黑影里,不动如山。   我停顿了一秒钟,扭身点足,轻剑流光,玉泉鱼跃奔袭而出,向着江岸不顾一切地逃跑。   在风声、爆炸声混杂的屏蔽一切的噪音里,我蓦地听到了黄少天一句放声高喊,清越透亮,一如第一次见到他和喻文州的时候。   “你们到底读完条没有啊啊啊啊——”   接着他刚落的尾音,幽暗的修罗场骤然铺开!   杀气四溢,幽冥沼泽吞噬了已经被炮弹炸得坑坑洼洼的地面,死灵从地狱里升腾而出,缠绕住地面的敌人。与此同时,又有六星光牢从天而降,次第落下,重重没入地面,阻拦了丧尸的行动,将尸潮与岸边的人隔开。   “啧,你们术士的动作真是太慢了。”   “我去,老夫还说这破设定到底怎么来的,肯定都是喻文州的锅!”   我一时没想得起来还有几个术士,人已经狂奔到了岸边,撞到了某个人身上才避免冲进水里。牧师严肃地唱诵着群加技能。   一片兵荒马乱里,船终于靠岸。   一艘中型渡轮,样貌简朴但空间宽广,它不多不少,恰好停在了我们面前。   我没有更多的空闲仔细去打量它具体长什么样,所有人下饺子一样往上面跳,就在只上了一半人的时候,一枚炮弹落在了离岸边不足三十米的地面,巨大的冲击掀起波浪,将渡轮推了出去。   剩余的人顿时急了,极其混乱地开始使用技能登船。   我蹑云冲上了甲板,感觉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其实只是心绪混乱下无法辨认而已。主要是我没有看见梁清,也没有看见韩文清带着的橙子。   一切都乱乱的,不同的人哄叫着,还有岸上不停发生的轰炸声。我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大声喊着梁清和橙子,然后一个声音突然力压群雄地响了起来。   是通过渡轮外悬挂的喇叭发出的声音,有人动作迅速地到了二层控制了驾驶室,这个声音失真得很严重,我听不出来是谁在说话。反正他让大家尽快安静下来,每个战队的队长都点数一下人。   然后他说:“我们需要一个会开船的,这是艘空船。”   立刻就有人嚷嚷那它怎么开过来的,然后大家都觉得细思恐极。但现在渡轮无法开动是事实,我们就这样飘荡在水面上。   我暂时没空去想这个问题,因为终于看见了梁清,她守在橙子身边,就在船舷处的座位那里,周围有两三个人站着,避免她们被挤到。   我刚刚跑过去,船体忽然一个极大幅度的倾斜,几声尖叫和惊慌的呼喊连成一片。我一时失足滚到了另一侧船舷,还没爬得起来,船体又向反方向倾斜,就像是游乐园里的海盗船。   战斗机的轰炸已经来到了码头,除了炮弹,还有高射机枪的扫射,但仍然是炮弹对我们的影响最大,它造成的震动和冲击掀起大浪,这艘简朴的渡轮显然难以抵御,我们必须尽快出发。   喇叭里突然传出来一阵叽里呱啦的鸟语,然后是刚刚的播报人相伴而行的“我去怎么突然开始放广播了”,听起来相当搞笑。   我无心玩笑,紧紧抓住船舷保持站立。   那应该是战斗机的飞行员在向上级汇报任务执行情况,但莫名其妙地被这艘船上的无线电给捕捉了,飞行员的口吻很急,我什么都没有听懂。   “到底有谁会开船啊?私人游艇驾驶经验也行,快上二楼来看看!”船长室里的人强行压下了飞行员的声音。   “这玩意儿难道不是自动开的吗?它不是自动滑过来了吗?”有人怒道。   我的目光穿过了对面的舷窗,看到在岸上,那个不动如山的身影,她似乎是抬起了手,指尖轻轻一晃,尘雾就消散了,那些胆敢靠近她的丧尸在她悠然的步伐下消散如烟。   我在船体大幅的晃动里艰难地向梁清她们走过去,她一手抱着橙子一手抓住船舷,瞪大眼睛看着我。   “你做什么!”她吼道。   我解下轻剑拿在手中,在晃动里困难地保持住了身体平衡,摇摇晃晃地接近舷窗,“船开不了,任务还差一环。”   “胡说八道!你给我坐下!”她又惊又怒,脸都涨红了。   “没事,我知道怎么消灭疫情,然后船应该会自己开了。”   那些不再给予奖励的系统任务,其实并非那么小气,在另一方面推动了剧情的发展,比如在通信公司修好的通讯器,比如船自己滑了过来。现在差一环,所以船停在这里不动了。   张新杰替梁清抓住了我,但他一手拉着船舷才能站稳,另一手还要抓着他的十字架,只能勉强扣住我的手腕,“你要去哪里?”   “救所有人的命。”我说。   “我不认为你有能力——”   “谢谢,”我对他说,“说给你们所有人的,谢谢。祝我们都幸福,好运。”   在他本来就不够大的手劲里,我很容易就挣脱开去,踩上狭窄的舷窗,扶摇起跳。   但余光里却看见梁清也起了身,她把橙子交给了韩文清,握住花间笔也许是想给我一个定身,但那一刹那我已经踩在舷窗起势要跳了,于是她放弃,直接扑了过来。   我扶摇起,她也是,在我玉泉鱼跃的瞬间,她用了蹑云,抱住了我,我们双双滚到了岸上。   一杆玉笔从她手里松脱,滚落开去,掉进了水里。   “你是不是疯了?你听我一次劝好不好!”梁清嘶吼着,看起来比我疯狂,“你他妈要去干嘛?!”   “看得见那个女人吗?”我冷静地问她。   “什么都没有,你魔障了,我告诉你什么都没有,”梁清说,死活不放开我,“走!回船上去!”   我轻剑插在地上,灵活地从她怀里钻了出去,再拔剑前冲,她追不上我,她的蹑云已经没了。   “站住!”我听见她带着绝望的怒号,“我开枪了!”   一片混乱,船上也有人在叫我们俩,陆上的轰炸还没有停,噪音太大了,可我还是清晰地听到了她给子弹上膛的声音。   她花间笔刚丢了,但她手里还有一把枪,漆银雕花的□□,她还会上膛瞄准。   我停住了脚步,回身望着她,轻剑垂在身侧,剑尖指地,片刻后又不得不扬起斩落撞过来的丧尸。   “回来,”梁清固执地说,用沙鹰瞄准着我的小腿,“真的,你前面什么都没有,你回来我们坐船就回家了。我早该发现你不正常的,我错了,竼竼,你快回来,别在这儿丢了命,救不活的!我只想咱们三个平平安安地回家!”   我解释不了,解释不明白了,于是不再看她,一步步朝着那个女人走去,通向她的路甚至没有尘硝,她凛然独立于这条路的尽头,高傲又冷漠,明明看不见,我还是觉得她应该是带着俯瞰尘世的轻蔑笑容。   “砰——”梁清真地开枪了。   击中的却是旁边一个扑出来的丧尸。   她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真的我的名字。我扭头一看,望见的是她枪已脱手,捂着右肩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想要追赶我。   与此同时江上的船二层处飞出来了一道阴影,我心中一沉。   是王杰希,他的速度必然比我快。   “跑过来,”一个声音在前方响起,冷漠异常,“他追不上你。”   我眸子充血般热烫,锁定目标,向着她梦泉虎跑,奔袭而去。   她飞快后退,躲开了本该必中的一剑,我疯狂地迈动双腿追赶她。   光影忽然扭曲,身边的所有形象都成了画纸上模糊的痕迹,我就像奔跑在时光的隧道里,只有前方那个女人的影像清晰。   果然。   大Boss啊,最后的一战,竟然是单挑。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里其实可以走向分歧结局。我之前一意孤行的时候,想了三个结局,一个是不用在乎解释的傻白甜,一个是给作者寄刀片,一个是坐高铁来给作者送快递…… TE是送快递:)我按照这个放吧,其他的再说。   ☆、既定乾坤   她停下时,我也停下了。   我们进入了一栋楼里。   这一路必然不是正常的旅途,倒像是在奔跑里她扭曲修改了时空,把我拉到了这个地方。   地动山摇仍未停歇,这仍然是靠近码头的地方,我看见她身后高悬的标牌,上面写着这里是整个码头的行政管理大楼。我印象里有这栋楼,位于那一片转运车停车场的背后,我们没往那边去过,离江边不算太远,只是以我们刚刚的脚程,是不会这么快的,空间真的扭曲了。   可是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我丝毫没有发现。阴森空洞的地方,同以往进去过的任何建筑物一样被搬空了,从黑暗深处沁出森森的凉气。   但也无所谓了,她费尽心思,三番四次要引我来的地方,就是这里。而我所要做的,好像就是杀了她。   “我问你什么你都不会回答的是吗?”我冷静地开口,这座空楼被外部的隆隆炮火声环绕,但我身处楼中,竟然还是感觉到了相当程度的静谧。   “没什么好回答的,”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冷淡,“都是宿命,而我输了。说出来也只会把你逼疯。”   “我已经疯了,”我刻意忽略掉她那些仿佛故弄玄虚的内容,“他们也这么认为。”   “他们算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我也不明白!”我握紧了剑。   “是啊,”她望着我,目光渐渐变得茫然,“我也不明白。”   刹那间,我已经想要向她冲过去,手腕有一种极度的疼痛,像要自行动作。可是不甘心强行抑制了那种冲动,杀了她一切就结束了吗?可是她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为什么长着我的脸!   “你,和我,”我艰难地发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描述出了这个我早就想到,却不敢直视的问题,“是一个人吗?”   她看着我,片刻后,抬起手,从背后一抽,做出拔剑的姿态。   我立刻警觉,却见她从明明是什么都没有的背后,抽出了一把重剑,立在身前,就像是从空气中幻形出了原本隐匿的武器,或者,或者就是创造……   是我昨日刚丢的重剑,黑底熔赤的造型,修长,冷冽。   “别乱丢东西,”她轻声说,“千万别再乱丢了。”   “重剑砍人很疼的,你不知道吗,”嗓音喑哑如撕裂,我垂下千叶长生,慢慢走过去,“你会断成两半的。”   “知道啊,但是你会用——”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如风筝断线,尾音轻飘飘地散在空气里。   左手摸到她身前的重剑剑柄的同时,我用千叶长生穿透了她的胸膛。   我松开了右手,它在发抖。   我只是突然想起没有时间了,不能再拖了,既然她什么都不会告诉我,那还跟她废话做什么。突来的冲动操控了我的手,就在她看着我拿重剑的时候,我扬手刺中了她的心口。   女人双手握住插在她心口上的轻剑,她望着我,露出了一个微笑,混杂着得意的神情。她往后踉跄了一步,血花完美地绽开在漂亮的裙子上,殷殷繁盛。   “别丢重剑,”她努力地说,“别信他,不要丢,回家去……”   她仰面后倒,在坠地之前从空气中完完全全地消失!   消失了,就像她曾经抹掉的丧尸,驱散的烟尘,刹那间了无踪迹,仿佛直接被分解!   楼外忽然响声大作,大概是一枚炮弹直接击中了这栋大楼,它开始垮塌,声势如虹势不可挡,巨大的落石一下从天花板上下落。   我抓住重剑后跳躲开,忽觉心口一痛,是极为剧烈的痛楚,冰冷的触感穿心而过,我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然而首先竟不是看到自己胸口的鲜血淋漓,而是恍恍惚惚地惊愕于自己变长的手脚。   我回来了。   不是藏剑萝莉的模样,是原来穿越到这个世界时的样子,我还穿着滚落山涧之前那身已经很脏的衣服。   心口涌出鲜红的血液,淋淋漓漓,濡湿了半边身体。   这一刹那我的深思一片空明。   什么都没有。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握着重剑,跌跌撞撞地往外跑,雪断桥,鹤归,撼地的震动让伤口几乎撕裂,我只感受到了无尽的痛楚,和一种微茫的绝望。   我不知道自己是要往哪里走,当我撞出大楼,它在我身后持续崩毁,沙尘漫扬,碎石狂落。   我花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大楼的垮塌不是因为轰炸,而是整个世界,天和地都在开始塌陷,从来没有过阳光的这片地方被笼入了完全的灰暗中,天玄江晦,天之角也开始剥蚀,地面龟裂隆起,裂缝翕张,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穿透地狱往上。所有可见的东西都在分崩离析,完全如同我曾经见过,在那个女人引诱我跳下楼层时,她身下崩毁殆尽的世界。   这就是程序冲突的节点了?杀了她,世界开始崩溃了?   对,这才是消灭所有疫情吧,把它完全地摧毁,完成了,船应该能自己开动了,橙子会被送回原来的世界,安然无恙……可是梁清上船了没有?!   我浑浑噩噩地不知今夕何年,思维已经无法连贯,胸口的痛楚愈加剧烈,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在飞快地流逝,已经走不动路,再也迈不出一步。   走又要走到哪里去呢……不可能了,全都……   我倚着重剑,大口喘气,视野已经发黑,讽刺的是这不是什么新奇的体验,我在这儿遇到过的生死时刻不少了。只是这次,不会再有……   这个念头尚未完全落定,我便看到了那道冲过来的身影,伞尖如转轮机枪一样毫无空隙地喷吐着子弹,后座力送着持枪的人几乎全程保持在空中,迅捷如风。他落地的那一刹那,武器的形状立刻切换,微弱的白芒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样真好,对我太好了。   可是旋即又觉得不对,不应该。   我支撑不住自己,在叶修冲过来之前倒了下去。   他带着疑问叫我叶云轻,但我没有办法回答。天穹蚀落,恍如不周山被撞塌,大地卷曲,如同底下有万千火山复苏。我的意识跟着天地晃动,无法凝聚,然而蓦然间我还是听到了叶修的声音,他随口评论一般说道:“你长这样儿啊……反正还是个小姑娘嘛。”   他想打横抱起我,却遭遇了阻碍,因为我死死地握住了没入地下的重剑,不肯松手。   不要相信他们,醒过来。   别丢掉重剑,别信他。   “还要这玩意儿干嘛?手快松开,我带你走就行。”他试图松动我的手。   不,不会的,打死都不会……我已经失去大部分的神智了,空白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着急了起来,半跪下一手托着我,将千机伞横放在地上,腾出手来去掰我的指头。猛然间一阵地动山摇,他绷紧身子带着我往旁边侧躲,我硬是没有放开重剑,借着他的力量将它拔了出来,仍然死死地攥住剑柄。   一块不小的碎石从他的额角蹭下,砸到了他身上,他闷哼了一声。   几滴血液从他额角滴下,落在我脸上,没有温度,除了微微的湿润什么感受都没有,我却猛地一颤。   已经陷在死地里无所作为的神思好像活了过来,我突然意识到现在到底在发生什么,这个世界在崩塌,大地巨震,天空陷落,我要死了,可是有人来救我了。   “放下。”我囫囵地开口,涌流的腥血堵塞到了喉管,字音发不清楚,唯恐叶修听不见,我连说了好几遍放下,却一遍不如一遍清晰。   放下我,你带不走,你会死的。   不要死。   叶修看着我,目光总算失了那种从容平和,焦虑又含着怒气,倒显得他更加生动了一些,我觉得,看起来好真实啊。   真想摸一下,是真的吧。   还没有动手,他却突然间怔住了,皱起眉头,片刻后松开,露出一种恍然的表情。   “是你啊,差点儿就没记住,”他轻声说,“原来……你从前见过我啊。”   他右手覆上我紧握着剑柄的手,温热而有力。   “松开,”他说,“快点儿。”   “不……”   “别死犟,想折在这儿吗?听话,松手。”他俯身双手抱住我,额头的血迹还未干涸,仍然冒出涓涓细流来。   我抿紧了唇,已经收束不起来的思维根本无力做出判断,只剩受伤之前那一个铭刻在脑海里的暗示,我做不到,不能松开手。   “不行,会……回不去。”   “我能带你回去,你不会有事儿的,”他说,“林竼,你信不信我?”   瞳孔微微一震。   “林竼,”叶修说,“我没记错吧?”   我不知道,刹那间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到底是震惊还是恐慌,全部都归于虚无。   我松开了剑柄,他松了一口气,起身,双臂环抱着我,大步向他的来路跑。地面崩裂,行进得万分困难,像是在弹簧上行走,每一步踩下去都不会稳当。   我想问他你的千机伞呢,怎么不要了。还想问他到底要去哪里,怎么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但是发不出声音。   我抬起颤抖的手,摸到了他的额角,湿润的血液沾染了指尖。   “嘶——手放下。”他说。   他带着我,在摇晃不稳的地面上闪躲,间歇抬起头四处张望,露出点愤怒的神色来,嘀咕:“说好的接应人呢,忒不靠谱啊。”   我挣扎,想要看路,却被他强硬地箍紧在怀里。   “没事儿,信我吧你就。”他说。   好好好,信你信你全信你,你是战无不胜的奇迹。   我蜷在他的怀里,眼睛再也睁不开,黑暗如水侵蚀而来,万物崩毁的巨响远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只能听到心脏有力地搏动着。   尘嚣散去,身体逐渐变得寒冷,慢慢的,意识消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看小甜饼结局的到这里就住手,跳过下三章等我放番外吧。 我想喘口气……你们要不要歇一歇酝酿一下?   ☆、终章(1)   距离我从寝室一梦复苏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我没有在医院里醒来,在寝室,一切如旧,就好像我在游乐园死去的那一次回到自己的世界,一梦醒来,一夜过去,天光大亮。   身上没有任何痕迹,那些曾经抡着重剑锻炼出来的结实肌肉也消散无踪。   可记忆是准确的,它由近到远,慢慢淡化,最近的一部分发生在心脏,我摸着胸口,能够确切地回忆起那种痛楚,以至于我坐在床上哭出了声音。   橙子被我吓了一大跳,她本来在下铺,刚醒来,还迷迷糊糊的,躺着刷手机玩儿,结果就听到了我的声音。   我胡乱地擦着脸,哽咽着一再保证我真的没事,突然“唰啦”一声,Cocoa拉开了她的床帘,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橙子!”   她看见了橙子,肩膀一松,忽而又铁青脸色,怒道一声:“林竼!”   我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她,就见她放空了眼神,喃喃地说:“太好了……”   然后直直地倒回床上。   我心头猛地一跳。   事实上,Cocoa和我一起经历了这场丧尸世界的恐怖之旅,她什么都记得。而橙子没有,她没有一丁点记忆,在我们的反复盘问之下都有些被吓到了,但她极度确信自己安稳香甜地睡了一觉,她甚至记得自己梦见的内容,和丧尸没有半毛钱关系。她不安地看着Cocoa和我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正常不过的一个夜晚过去,她的两个室友就犯了一样的病。   我去北医六院看了病,半个月过了,现在我觉得自己已经好了,我什么都能够安定地接受了。   尽管主治医生认为我存在严重的妄想症,且没有好转的迹象,她建议我继续接受治疗,但我拒绝再去。   我可能已经劝服了自己,接受一切,接受那半个多月的经历都是南柯一梦,那些人全都是梦幻。我可以回去打开我的电脑,继续写我的同人,我还可以再次直面自己曾经喜欢的角色。   只是在七月盛夏的北京街头,我毫无征兆地蹲下,放声大哭了一场。   哭过了,顶着路人异样的眼光,一步一步走回学校。我没签留校,却在暑假期间待学校多留了半个月,宿管老师还埋怨过我一顿。而妈妈已经打过几次电话催促回家,我不敢告诉她任何关于我这场南柯之梦的事情,也不能提自己去看病了。实在拖不下去了,我答应她尽快回去,今天回寝室就订票。   刚进校门不久,Cocoa就给我打电话,问我回去了没有,情况怎么样。   “刚回来,不怎么样,”我说,“我也不准备去了,你说得对,我没病。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儿而已。”   “你今天还出门么?”   “不出了……怎么了?”   “在寝室等等我,有事儿跟你说。”她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我们曾一起为那诡奇的经历痛苦过两天,讨论了各种可能,我把那个和我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和那个世界的“橙子”最后的警告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她,但我们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再没有任何证据留下,关于那场并不令人愉快的旅程:我醒来,手机还放在枕头边,电量比昨日半夜放下它时降低了一点点,而Cocoa回家,上周末的冰淇凌蛋糕冻在冰箱里,原封不动。   她恢复得很快,斩钉截铁地说不管了,回来了就好,再追究有意思么?我真的觉得她太厉害了,说不介怀,就干干脆脆地抛弃,而我却在伤口里夜夜辗转,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被莫名的疼痛唤醒。   挂了电话我才觉得有些不对,她家虽然离学校不远,但过来还是要半个多小时,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我回到寝室,不久她就再次给我打电话,说她打车到了,来南门外头。   见面后,她的脸色超乎想象的严肃,毋宁说那是在我们刚刚发现橙子对我们曾经共同的旅程一无所知时,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   我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   她没有多说,拉住我的手,往南门外的那家网咖拉。   “干嘛?千里迢迢约我玩剑三吗?”我十分不安。   “不是,我觉得自己让你看到更有说服力。”她说。   我们上了二楼,推开了网咖的门,浓郁的咖啡气味一下子溢满了鼻腔,暑假开始,校门口的网咖生意算不上好,前台都是懒洋洋的。   Cocoa走过去,拿出了她的身份证,我们以前为了守帮会据点、抢限量外观等等理由经常来,所以卡里还有钱。我本来也摸出身份证来,她却把我的手摁回去说不用了。   “劳驾,”她问道,“哪边是配了荣耀登陆器的?”   这一片刻我好像有些选择性失忆,刚刚过耳的声音都记不住了,我不知道她跟前台小哥说了什么,只觉得血液应激性地加热,在我的意识还未回转的情况下。   “都配了,”对方回答道,“上个月就全更新了。”   Cocoa扯了扯嘴角,说:“好的,谢谢。”   然后她转身直接朝着靠窗的包间走,我别无选择,挪动步子跟上去,然后拉上了帘子,看着她开机。   “Cocoa——”   “别说,先看。”她说,嘴唇微微发颤,然后从她的包里取出了一张卡。   上面的标志很眼熟,像一个周边产品,印的是全职官方认定过的……荣耀的标志。   我们沉默地坐在一起,我的脑子一团浆糊,咚咚咚的声音仿佛是心跳声。   她在游戏菜单里点开了一个图标,然后把那张卡插.进了鼠标旁的登陆器里,读卡,创号,她随意选了一个体型,然后系统脸型,乱摁键盘打出了一个名字,点击进入游戏。新手村的画卷缓缓展开,Cocoa把耳机罩到我头上,操纵角色乱走了几步,我听到了背景音乐,带着初生之地的轻快与活力,人不多,不远处NPC面前却有两个人在交谈,他们的声音随着角色的靠近而愈加清楚。   我盯着屏幕出神,奔涌着的滚烫的血液忽地凉了下去。   “这是其一。”Cocoa说,声音相当不自然,随后她抛弃了那个顶着仿佛工作室ID的游戏角色,回到桌面打开了浏览器,飞快地键入“荣耀联赛”几个字。   耳朵里还有最小化界面的游戏里的声音,呼吸骤然变得艰难,我逐字逐句地阅读那些弹出来的消息,不多,推广是关于荣耀这款游戏,紧接着最靠前的看起来像官方网站的东西上的公告,下面就是杂七杂八的关键字,显示为荣耀论坛。   我们在网吧里只坐了半个多小时,结帐下机。   不知道最后是怎么走出去的,大概到我们坐到餐厅里,Cocoa拿着菜单在我眼前晃,说“醒醒”的时候,我才回过魂儿来吧。   那种感觉,仿佛从深水中突然回到了阳光下,呼吸到了新鲜的氧气。并不那么舒适,劫后余生的情绪是真的,心脏却跳动如擂鼓,仿佛这样骤然的上浮会让血管爆裂,下一秒就猝死。   我双手交叠撑在脸上,在掌下隐藏的小小空间里大口呼吸,妄图平复那种要命的不适。   “我今天中午发现的,”Cocoa说,声音相当低沉,“我表哥来我家吃饭,在书房看见我的电脑,发现我在玩剑三,他就问我怎么还玩这游戏,然后极力向我安利一款‘革命性的划时代的’网游。我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荣耀’是什么,还跟他说怎么叫这名儿不是个国产手机么,他傲娇,就不稀得跟我讲了。”   我把手移到了眼睛上,阖上眼听她说。   “吃饭的时候他跟我爸讲他想投资电竞战队,很看好马上开锣的一项赛事。我爸嗤之以鼻,他俩辩论途中我就突然想起来了,不相信,但心里一下子就慌了,搁下碗跑去查。当然了,这个比赛还没开打,那些人一个都还没有上百度,不清楚……可是我找到了首届联赛已确定的战队,碰巧记得那么两个,然后就知道了……”Cocoa慢慢地说,“我想了很久,不,也不太久,就给你打电话了。”   我们两相沉默,直到服务员走过来,轻巧地说:“打扰了,两位可以点餐了吗?”   之后我们吃了有生以来最难捱的一场晚餐,真的很奇怪,两个人像没事儿人似的,就是不说话。   我甚至把盘子吃得干干净净,连雕花的胡萝卜都喂进嘴里咬碎了。   “你别这样儿……”Cocoa首先开口,有气无力道,扯了纸巾擦擦嘴巴。   “我没有怎样,”我轻声说,“其实我仔细想了一下,是该不对劲的,但我精神状况太糟糕,你又不想再追究了,蹉跎了这半个月。”   又是半个月……   “我们,”她停顿了一下,“首先要面对的是一个问题。”   “这一个问题可能会带来很多问题,”我的掌根撑着额头,疲倦地闭上眼睛,“我好像幻觉看到了海啸。”   “但还是要面对。”她一字一顿道。   “你说,”我露出一个苦笑,“你先说。”   谁说都无所谓,我们用脚趾头就能想到,哪怕在心里狂呼着不,不要说出来——可是意识完整地给出了反馈。   2015年的我们的世界,没有荣耀,没有职业联赛,也没有那些战队和选手。   有的是一位起点上的作家,一本成功的网络小说,一群鲜活生动的角色,以及这部小说的大量拥趸。   所以……我们真的回家了吗?   还记得吗,终极目标:护送橙子回到原来的世界。   橙子不记得了,或者说,她没有经历过……她,不在这里。   “我只是必须要告诉你这件事而已,”Cocoa说,她望向窗外,目光茫然,“你可以先冷静一会儿,反正现在没什么紧急的,这是个安全的世界。”   一切如常,除了那个突然附加的设定,和随之引起的一些对我们的生活来说完全可以无关痛痒的改变。什么鬼系统什么破绽都没有,完美得就像是拿来欺骗我们的,可以安稳地活下去。   某种程度上,这甚至是一个对我很好的走向。   “冷静什么,你看看我,并没有崩溃。”我说,低头啜了一口咖啡,满嘴苦。但这确实是只属于文明社会现代城市的安逸生活,白瓷杯子,精致桌垫,舒缓音乐,新鲜的食物和滚烫的咖啡被人安静地端上来,没有哪里不好,没有哪里不对。   真的,期末结束之前我还去找了本研项目的导师,他给我开了一堆书单,一切都在南柯一梦后的正轨之上。   “你擅长不动声色地崩溃。”Cocoa尖锐道。   我微微一愣,她却立即说:“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我说,用指尖揉了揉太阳穴,“你还不相信我吗,我一直见到的那个女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Cocoa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说:“我现在完全地相信了。”   我突然有些哭笑不得的心思,下一刻就表现在了脸上,我只好低下头,用发着颤的声音说:“你啊你……”   “我这两天不回家了,”她说,“在学校陪你住一会儿吧。我找了实习,反正也是从学校出发比较方便。”   “可是我要回家了啊,”我说,“至少……我得确认一下。”   在等她之前,我已经看好了火车票,只是因为心绪不宁,最终没有摁下预订按钮。   Cocoa微怔,然后点头,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目光茫然地投到她背后墙上那漂亮的藤艺装饰上,“看情况,我大概还要去一趟杭州。”   “去杭州做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转而说:“你还记得到底是怎么脱险的吗?怎么失去意识,最后就来到了这里。”   我已经不用“回”字而是用了“来”字,Cocoa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眯起眼睛,看了我半晌。   “我被带回了船上,”她说,“有两个人去找你了,竟然有人想拦他们。我如果不是跑得慢,没什么卵用的话,会自己去找你。”   “……抱歉。”这一段我们明明互相讲过,再一次重复起,情境却已完全不同。刚醒的时候那种还深刻在脑海里的就是上一秒的记忆,在如今,已经黯淡了许多,尽管细节仍然清晰,可以分毫不差地记起,却好像失去了颜色,成了别人的故事,在脑海里播放黑白胶卷。   “后来船就开了,”她语气里忽然充满了疲惫,“自己开了,你们都没回来。所有人手忙脚乱地想阻止它乱动,随后我们发现,天地开始塌陷,就像真正的世界末日。江水翻腾,最后翻了船,然后我就醒了。”   深埋在皮肉之下的心脏平缓地搏动着,但它总是在我有意回想或者不经意的梦里,骤然发难,产生被刺穿的冰冷和剧烈痛楚。我捂住心口,冲Cocoa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好半晌,我才开口:“说真的,我不太记得了。”   最后那一段时间,我在重伤之下已经不怎么记事。叶修到底和我说了什么,让我放开了自己执念的重剑——尽管不清楚那种执念的合理性,但他一定说了什么煽动性的内容,让我改变想法,相信了他。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先死在了叶修怀里,还是我们最终被崩毁的世界所吞噬,就像在江上翻的那艘船。   “他来救我了。”我轻声说,只有这个事实我还记得这样清楚,伴随着支离的画面,那时他的眉眼,神情,模糊不知内容但好听的声音,以及从额角低落的涓涓鲜血。   “竼竼,”Cocoa叫我,“你冷静一段时间,真的,你先回家一趟吧。”   “好,”我点头,“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不歇,那就一口气吧。 今天要不要双更:)   ☆、终章(2)   我不仅暑假去了杭州,荣耀联赛第一赛季皇风主场打嘉世,在北京,我还买了票,去了现场。   那已经是深秋了,等我在拥挤的人潮中往外挪动,热出一脑门子汗,而Cocoa打电话来问我有什么感觉时,我大声地告诉她:“我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一个确切的大写的傻逼。   这是一切开始的时候。   比赛的票不算难买,场馆偏小,但上座率很高,巨大的荧幕现场直播,打完了比赛选手会一起上台跟对面道别,然后向观众致意,现场的呼声一瞬间非常高昂,热情洋溢。   他们旋即从专用通道离开。   其实比赛对我来说很无聊,我玩剑三最疯的时候,也懒得去看人家的JJC直播的,何况荣耀我都没有玩过。在退场的那一刻我妄图逆向人流,追向那个正在被封闭的黑黢黢的通道,那是我来的全部意义。   但归根结底没有意义,叶修不会上台,估计早就溜之大吉,那些慢慢离开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就算名姓颇为熟悉,但从未相遇,还是和纸上之名没什么两样。   至于十八岁的叶修啊。   其实我见过了的。   暑假去杭州待了三天,落脚就找嘉世,幸运的是地图app上竟然有,但索引而去,网吧已经被盘出去,因为老板阔气大手笔,全拿去投资建立战队了。于是第二天开始找嘉世俱乐部,地图上还没显示刚刚成立的地方,依靠在原来的网吧地址附近到处打听的消息,好不容易找到,站在兴欣网吧的招牌下怔愣了半晌,前世今生的走马灯晃动起来,影影绰绰。   那个片刻我像一个预知未来的可怜虫,知道的全是别人的未来,于自己,前路只是漆黑的深渊。   嘉世在高大的写字楼里,这时只占了一层,我直接走了进去。地方简朴,毫无压迫感,我每一步都走得坦荡,二层看门的老大爷差点儿忘了拦我。但他最终还是拦住了,守在二层的玻璃门外,说这里不让乱进。   我瞎编,说我是来报名战队的,我认识你们队长叫叶秋。   老大爷表示:我不知道,我只听老板的,闲杂人等不要放进去。   真是草台班子啊,在一切开始之前,哪怕成立了战队,打造了俱乐部的雏形,仍然在一些细节上呈现出啼笑皆非的模样来。只是那时我没有笑出来的心情,和大爷好声好气地沟通,指望哪怕他去把老板叫出来,我死活都要见到叶修。   扯皮扯了十来分钟,大爷显然是非常无聊,渐渐地竟然乐呵呵地跟我聊起天来……生无可恋的时候,走廊里某扇门开了,出来一个人,白T恤牛仔裤,头发乱蓬蓬的,慢吞吞地趿着拖鞋走过来。   很奇怪,我第一眼注意到的,竟然是他踩的拖鞋,脚趾白皙莹润,看着落拓懒散不修边幅的样子,趾甲却修得整整齐齐,像他的手那样漂亮。   还是少年人的模样,眉眼清俊,领口往一边歪,露出半截平直的锁骨来,走路没有个样子,背脊却不肯弯,所有年少嚣张恣意的华彩敛息,只如同青竹拔节。   梗上喉头的话莫名是一句:你年轻的时候这么瘦啊?   但与此同时我就想到,对啊,这是十八岁的叶修,这一年荣耀联赛即将开始,这一年……   心头一颤,我骤然失语,就在这个片刻,他经过走廊的门哨,脸看起来比其他地方的肤色更白,是不健康的那种颜色,表情懒散,眼瞳里凝着漠然。目光扫过老大爷,他开口说了一句:“大爷,我下去买包烟。”   “哦,你去吧!”大爷说,“我认得你了。”   他的视线随即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秒钟,然后他微微上弯了一下嘴角,是面对陌生人的礼貌,相当熟练。   可这一秒,我在这张少年的脸上找到了熟悉的样貌——不,说熟悉是在充脸大,熟悉个屁,才相处几天……   我不能成声,而他的目光散漫地浮开去,人已经迈步往楼梯间走。   “叶……”后一个字被我咬断在舌尖。   他回身,愣了愣,“叫我?”   我看着他,目光惶惑地那年轻的眼眸中流连不去。   “你认识我?”他问,眉头轻轻蹙起,疑惑的模样仍然是波澜不惊,带着几分少年人褪不去的傲气,却颇为认真。   相去甚远。我记忆里他漫不经心的眉眼,偶尔严肃的表情,信口开河的调笑,故作正经的批评,无奈,宽容,温柔,在这一刹那成为虚幻。   “不认识,”我心平气和地说,“抱歉找错地方了。”   “啊?”他说。   我猛地握紧了拳头,就看他抬起手挥了挥,说:“不好意思我也搞错了,还以为你是刘大爷的孙女儿。”   我艰难地笑起来,往外挪动步子,越过他,先一步下了楼,冲到七月杭州的阳光里,用双手捂住了脸。   第三天我去了西湖边,随便买了一些特产,带回家里,绘声绘色地跟爸妈描述,杭州好热啊西湖也就是一个很大的水塘子不过看还是蛮好看,灵隐寺啊没去,呃那里也没去……不是,我主要去了一些人文景点,对对对就是博物馆。   妈妈说,你可收点儿心吧,你哥哥人家准备考研,这个假期都没回家。   说的是我的堂哥,我爸有两个兄弟,都儿女双全,只他只得我一个女儿。   “你怎么想啊?”妈妈问我。   我能怎么想,别人干啥我就要干啥吗……   “我在想我肯定考不上,”我严肃地回答她,“争取保研好了,本系不要我的话就努力读个专硕吧,出来好找工作。”   “大言不惭。”但她看起来很高兴。   未及开学我就狼狈地逃回了北京,正式大三一个月以后,荣耀联赛开打。   “你冷静得怎么样了?”   “我从头发梢到脚趾尖都心如死灰,冷静得很啊。”   “那我跟你说个事儿吧。”Cocoa说。   寝室里就我们两个人,橙子跟男朋友在外面自习还没回来。   我觉得我们是该严肃地讨论一下了。   我回过家,见过了爹妈,然后去过了杭州,电脑配置不允许打不了荣耀,但亲眼去看过了一场比赛。   “地点是不是不太严肃?我们去草坪吧。”我提议。   “冷,”她面无表情地驳回,“草坪也不严肃,都是情侣。”   “可以仰望星空,方便思考人生。”   “别转移话题。”   “好吧,你要说什么?”我挪动凳子转向她。我们一个在门边,一个在窗边,隔着宿舍狭长的面积相对而望。   我想她一定早有了决定。   Cocoa从来都不是一个磨磨叽叽的人,她经常自诩为女王,是确实有那种杀伐决断的气质。两年的相处,还有那似梦非梦的一段同生共死的时间,我觉得她是那样的果决又强大,这样的人,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安定幸福吧。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确认自己回家了,所以连前因也不想再追究”她说,面色平静,声音里却流露出一种痛苦来,“那天下午我又回去,我爸和我表哥已经回公司了,我妈妈在学校里。然后我打电话给他们……那是他们,我确信,绝对。”   “我知道,我回过家了,不仅是我的父母亲眷,”我笑了笑,“我成长的地方,遇见过的所有人,发生过的所有事,遗存的痕迹都毫无破绽。是的。”   她走过来,坐在了橙子的床沿,说:“现在我们距离自己的世界,只差一个设定,而它可以和我们毫无关系,只要不去触碰的话。电竞这一块儿,想甩开也很简单,如果不是意外,我们甚至根本就不会发觉,对吧?”   “呃,但事实上,我们已经发觉了。”   “可以完全忘记它,”Cocoa说,“我们本来就和电竞没有半毛钱关系,好好生活,只要不关心。”   “你觉得可能吗?我,不关心。”   “你关心吗?”   这不是废话吗!   “那更好了,那这里还有什么不好的呢?你喜欢的人都在,这儿也不是什么梦幻的世界,就是你活过的地方,你可以一边好好生活,一边去追逐喜欢的人。”   我愣住。   Cocoa长叹一口气,然后说:“就当是穿越了不好吗?你带着我穿了,别的不要追究了,我们接受它。你看我都决定不在乎了!”   令人尴尬的沉默笼下来。   在Cocoa再要开口说点什么之前,我问她:“这是你深思熟虑的决定吗?”   她明显松了口气,然后说:“是。整个暑假,我都在努力……找不到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也没有入手处。同时我每天的日子都还很美好,什么都照旧,我爸妈,亲戚,朋友,一切让我可能眷恋人世的因素……如果都在,我为什么要怀疑这个人世?所以我想,简直是庸人自扰。”   你说得对,简直是庸人自扰。   可是人活在世界上并不能停止思考,不然他和一根芦苇有什么区别呢?而区分思考有无意义的能力,要在极为漫长的岁月中才能培养,而且恐怕是一辈子都达不到完满。   有时候感情是能够指挥理智的,没什么不好,让人活着不算太难过。   “你看看我,”我和Cocoa说,“安静地过了暑假,开学两个月好好读书写论文,我还在学拉丁语。你觉得我不是在好好地生活吗?没有瞎搞吧。”   “那是因为你也找不到入手点吧。”她冷静又锐利地指出。   对啊,真的没有破绽,一丝一毫的裂缝都没有。哪怕是突然强加给旁人的记忆,比如黎薇和我说她已经打了半年的荣耀,这个游戏好好玩快来……之类的,每一丝都可追溯至开端,并无不妥。   不是谎言,不是构建,而是世界……就是这样的,完美无缺。   “所以就不找了吗?”我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并非没有那个撬动的支点,起码我有一个怀疑。”   Cocoa看上去简直要怒发冲冠,“我就知道,就知道你是这种人——”   “在那个世界结束前,”我说,“橙子还醒着,她跟我说,‘我’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医院束手无策,我父母都已经被叫到北京来。而说那些话的橙子,没有在这里,她在哪里?”   Cocoa顿住了她的怒火。   “我目前只能接受,所谓平行世界的说法,”声音忽然哑了一下,我不得不咳嗽几声清清喉咙,“那么,本来的我……现在确实还躺在床上吧。”   “就不能是你们交换穿越了吗!”   “哪儿来的交换……这个世界的林竼,我想,已经被我杀死了吧。”我笑起来,低声说,右手握拳,抵住心口的位置。   它又疼了,我去检查过,没有问题,但它就是经常会疼。   Cocoa看着我,良久,她语调冰凉,说:“那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干不了啊,”我仰起头,身子下滑,靠在椅背上,“想不明白,摸不到证据,可是我不能放弃这个念头。我要一边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着,一边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只是稍微一想到,在我真正的世界里,“我”躺在病床上会是什么境况,就喘不过气来。就像我曾经和Cocoa说过的那样,我不能不回去,不敢冒这个风险,我家就我一个孩子。   失独家庭太惨了。   抛开情感不论,单单是现实生活的压力就能让我惊恐不安。生育政策在逐步放开,但以我父母的年纪和家庭经济情况,已经没有可能再生养一个孩子了,反而是失独补贴很有可能因为生育政策的更改而取消。   怎么活呢……   只要这个疑问还存在,我就不能安安心心地活下去。但别无他法,还是要在泥泞里假装正常地前行。   “你一定要这么想吗?”Cocoa说,“你非要相信,确实有两个世界?”   “对,哪怕一切都复刻,此也不是彼。”我说。   “证据只在于橙子?”   “我知道……不够,”我低声道,“所以我现在很平静,想先假装没这回事,过下去,然后慢慢求证。如果终我一生也没有能完成,那就是……人力不可及。”   可是你不能劝我放弃,真的认为一切都不存在,我高高兴兴地穿越到了一个有全职设定的世界。   Cocoa沉默地坐回去。   我们清楚了彼此的想法,然后,仅此而已。   最后她问我:“那你还会接近那些人吗?在我看来是威胁到我生活的不稳定因素。”   “接近不了啊,”我说,“且观察着吧。”   你也非提剑披甲的英雄,你只是洪荒剧场的落座观众。   “你不是对他们……或者其中的某一个人,有特殊的感情吗?”   “哪儿来的,”我失笑,“如果有,那也是看书的时候就有了。”   “虽然,”Cocoa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按我刚刚的说法,我应该鼓励你去走一条穿越女主角该有的路。但基于我自己的选择的角度,我想劝你,离他们……远一点。我们可以正正常常地生活。”   “这不是穿越小说,我知道。”我宽慰她似的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烟]十八岁的叶神啊,想想就……(赶快把裤子提上 “你也非提剑披甲的英雄,你只是洪荒剧场的落座观众。”一句出自《你曾这样问过》的歌词。 要不要三更啊宝贝儿们:3   ☆、终章(3)   我没有说谎,如果有什么特殊感情,那从看书的时候就开始了。   我确实曾相当崇敬那个角色,尘世之中的一个人,却在某种高度上越过了俗世。他一生中好像只有一样东西值得在乎,十数年专注无改,碌碌世人在意的财富、名利都没有烦扰过他。纯粹,开阔,勇敢,他所选择的,他坚持了下去,他所看重的,始终如一,哪怕是二十过半,被赶出战队只能当个网管睡在杂物间里,都没有怨怼。   如果讲给Cocoa听,她大概会说我太神化那个人,都是脑补。   可是我遇见他了呀。   始知这样的人是可以存在的,嬉笑怒骂,生动万分,和他那超凡脱俗的部分并行不悖。   而现在,我还可以站在一旁,亲眼看着他的故事,一步一步展开。   荣耀联赛第一赛季在夏初收尾,总决赛在北京,冠军嘉世,皇风惜败。   “我说了我有期末考,他非拉我去看,有什么好看的,我都不懂,晕。人也看不到,就是大屏幕上动的游戏画面。”大学霸橙子跟我们两个一样挑灯夜读,原因是她男朋友强行带她去看总决赛,她正郁闷地抱怨着。   我眼睛已经被拉丁字母晃花了,正想接口,就听到Cocoa说:“别说了,看书吧。我们做个约定,以后不要再在寝室里提起游戏好不好?”   “哦……”橙子有点尴尬,“Cocoa你也戒了游戏啦?”   “嗯。”她淡淡地回答。   “没必要这么矫枉过正吧,反正都要共处了。”我说。   后来Cocoa问我那天晚说不要矫枉过正是什么意思。我回答说,既然你决定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就平常心处之吧,避是避不开的,因为按照书中所写,未来几年,荣耀的风潮会席卷全社会,你随时可能见到它的痕迹。   那时候我们完成了大三学年,我留在北京,为了完成本研项目,三天两头泡在国家图书馆里,她也继续上一个暑假的实习,我们都留校。北京的夏日干燥酷烈,却热得不如老家那么厉害,只要避开阳光就相当阴凉,我坐在寝室看书的时候都很少开空调。   “太不科学了。”Cocoa说,看起来有些愤愤不平。   “你不是接受了吗?”我笑。   她看了我一会儿,说:“我觉得你变了很多,竼竼。”   “怎么说?”   她语塞半晌,然后说:“可能是你读了宗教学的原因吧,看起来要飞升似的,仙儿仙儿的。你看,这么热的天也能坐在这里不开空调,看得进去书。”   “……我就认为你在夸奖我好了,”我无语,“还有我是真的觉得不热,和重庆比起来差远了。”   她似乎是无法反驳这个回答,不一会儿却道:“我觉得我们之间生分了起来。”   “怎么会?”我温和地回答她,“你觉得以咱们俩都同生共死过的交情,能从哪儿生分得起来?”   她没说话,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她真敏锐,我不会再让怀疑主导我的全部,但是也不会轻易放下疑问。   讲道理,我可能真的有点精神障碍。   “卧槽!”Cocoa突然惊呼出声,她看到了我电脑上的教务网页面,我刚在查成绩,“你这学期绩点这么高!怎么办到的?”   “呃……心诚则灵。”我说。   她揉我的头发,恶狠狠地说:“胡说八道!”   我躲她,抢救我的头发,刚剪短了,很讲究造型。   “我想保研啊。”我说。大一大二的渣绩点简直不敢看,好在这一年,我呕心沥血地拉高了一点点。   “读什么?”   “陈老师肯收的话就跟他读。”   “……真的保宗教啊?”   “大概吧,”我心不在焉地说,“都未知数呢,总绩还是太惨了,说不定我校根本不要我。”   Cocoa看了我一会儿,蓦然间,她整个人变得相当柔和,用放松的声音说:“挺好的,竼竼,这样儿就好。”   “嗯。”我应道。   “就这样好好地过自己的人生,”她说,“你说得对,也不该矫枉过正了。”   “不,我是想说,你避开的态度可以保持,最后发现无能为力的话也不要太偏激……其实你要是不避开了,就是看透彻了,就能真地好好活下去了。”   Cocoa挑起眉毛,“能不能正常说话?”   “我的意思是,”我想了想,“你哥投资的战队是哪一支?”   “北京的,他说要支持本地战队,”Cocoa说,“好像成绩还不错吧,我不想关心,但他在家族群里得瑟,说队伍是今年的亚军。”   “哎哟我天……皇风啊,”我扶住额头,“劝他改一家儿吧,投微草,五赛季就能回本,赚了钱再投资轮回,最后……第十赛季,买兴欣,绝不亏本。”   “这样啊,对哦,你是一个知道剧情的人啊。”她说。   我耸耸肩,和她历数了一下每个赛季的冠军队伍,豪门战队什么时候开始崛起,什么时候开始衰败,并诚恳地建议她走向一个资本家的道路。   “你不想参与吗?”她问我,“你之前……甚至买票去看比赛,对了你还去杭州找过叶修。为什么你现在……”   “啧啧,你这个人,”我摇头,“明明是你说让我离他们远一点。”   Cocoa磨着牙,“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   “不信。”我笑。   她跟我闹腾,嬉笑间突然提到:“你真的不是喜欢叶修吗?”   “喜欢啊。”我飞快地回答她。   “其实你——”她踌躇了片刻,“可以去追他的吧,明明开了挂,金手指,现在先努力赚钱,到时候把嘉世买下来送给他?”   “那个,我没有资本原始积累啊。”   “合伙吧,你提供信息我提供硬件,嫌不靠谱的话还有我表哥,”Cocoa突然认真起来,好像是真的在考虑这件事,“其实他是个严肃的资本家,就是运气背了点儿。”   “你想想清楚,”我不知道是不是该笑,“一旦我开始插手的话,说不定会改变未来,那情报可就全失效了。”   “……哦。”   “而且,”我斟酌着,缓缓说道,“我现在是在一种虚假的和平下活着的,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嗯,别激动,这么说吧,脚踏实地和仰望星空的关系?”   Cocoa咬着嘴唇忍了半晌,最后甩出一句:“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你!”   “那别反驳了,我们互相不要劝,”我笑笑,“如果最后,真的叫我发现了什么,我回家了,那最好还是和这里少些牵扯好。”   我不会避讳,而是安静地旁观他们的故事,就像看一场旁人主演的电影。   爸妈得知我确定读研之后很开心,再了解专业后就大发雷霆。   他们文化水平不高,其实并不懂我在搞些什么,高考完选哲学系的时候我爸就表示过不满,双学位也没选什么热门专业他更是骂了我一顿,主专业分方向之后他都已经提不起教训的力气了。   在他们看来,大概读经济、法律之类的专业是最好的,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现在的就业形势,更别提对毕业后社会情形的预判,只是普通的小市民,人云亦云,但归根结底是企盼我读了高校,能有一个稳妥的前程,一辈子顺顺利利,衣食无忧。   有一段时间我是很抑郁的吧,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未来是怎么样的,摇摆不定,我做了决定,却没有对这个决定担负起责任。所以不敢往家里打电话,不知道怎么应对他们对学业对未来的询问,而时刻紧绷着神经,如惊弓之鸟,又觉得自己在被一头看不见的巨兽追逐。   而我现在,可以心平气和地和他们讲道理,低眉顺目地听完,再温声细语地回答。   “懒得管你啦!”最后妈妈没好气地说。   我们在滨江路上散步,再一次为这个话题闹得不欢而散。我厚着脸皮追上去,说别这样嘛,我这么读下去说不定就吃学术这碗饭了,当大学老师好不好啊,安定吧,体面吧。   他们始终不太相信这回事,大抵自己的女儿自己懂,我心里有些什么没告诉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了。   “还有什么不满嘛,”我说,“我又没有做什么很出格的选择,你们现在看来不理想,我自己心里有数的嘛,不会不好的。”   你们看那些不为社会当前主流价值观所认可的职业选择,人家也会活得很出彩,行行业业,哪里就有所谓坦途大道和旁门左道了。   重点是我自己知道我在干什么,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我会坚持下去。   大四结束,各自离散,各奔东西。   荣耀联赛第二赛季落幕,冠军嘉世,二连冠。   悄然之间,全社会刮起了荣耀的旋风,公交车站出现了荣耀的广告,转头电视上有了固定的直播电竞比赛的频道。   毕业旅行的时候我们躺在异国岛屿临海的别墅里,扒拉着缓慢的网速刷微博,看到一篇转自贴吧的预言贴,说荣耀这个游戏表现出的技术革新摧毁性太强了,一定会淘汰掉一大批传统网游,现在已经有这个趋势了。   底下的回复分开鲜明的阵营,赞的骂的都很多,令我和Cocoa惊讶的是,里面不停躺枪的竟然是剑网三。   传统网游做不到荣耀那么强的操作性,真是技术上的问题,别的不管是剧情、职业和玩法多样性,也没有多么落后的地方。   “很久以前,看着她只知道出新外观,职业平衡搞得那么辣鸡,”Cocoa用如梦似幻的声音说,“当时就爱说,这破游戏迟早要完……现在怎么还有点小伤感。”   “别伤感,”我安慰她,“不一定会完呢。”   承载了我们大学青春里一部分记忆的剑网三在那个开了挂的游戏的压倒性攻势下,强硬地挣扎了好几年,我研三的时候,她却不可避免地相当衰颓了。   那时候我在云南的深山老林里,不容易有网。等调研告一个小段落,我到省城昆明搭飞机回北京。在市中心剪了个头发,然后寻个馆子吃了顿饭,出门就听见隔壁爆发出一阵嘶吼怒号,惊了一下。   隔壁是一个网吧,在转播荣耀总决赛。   真快,都到第五赛季了,微草对百花,百花最终在主场惜败。   我走进了混乱中的网吧,大部分人都在叫骂着,老板艰难地维持秩序,但我看他也是梗着脖子义愤填膺。投影幕布上和电视画面同步,正是冠军颁奖仪式。   有人突然脱了拖鞋砸向幕布,画面上正是微草队长在致辞,砸得很准,直中面门,影像晃动了一下。但没什么卵用,百花场馆里那个人仍然平静沉稳地发言,在别人的地盘低调做人,说完了,镜头闪了个特写,却捕捉到了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网吧里更加群情激愤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非常有趣,但这里肯定不是一个可以笑的环境。   我慢慢走出去,脑子有点糊涂,反反复复地确认着:这是第五年了吗?这么快,五年就过去了。   心口上的伤早已不会疼,我很少再回忆,记忆的磁盘慢慢消磁,一些零碎的东西已经丢失,就像刚刚我看见王杰希浅淡的笑容,想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过来,眼熟感是哪里来的。   我好像曾经和他并排坐在冰冷的楼梯上,我说他笑起来好看。   第五年了啊,嘉世第一次无缘总决赛,此后由盛转衰。   叶修作为队长的压力,在一步一步往上累积。   这一年周泽楷横空出世,轮回逐步踏上了康庄大道,荣耀第一人之名也渐渐交接到他手上。   这一年还发生了什么?我在去往机场的路上一直努力回忆,发现委实是不大记得了,这么久,又没有一本书可以回翻参考,能想起这些已经不容易。   整整五年过去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的生活波澜不惊。   回北京之后才知道,剑三前不久正式关服。闹得很热闹,因为关服同时,游戏公司承诺,他们会用几年时间再磨一剑,更新概念,跟进技术,重造江湖。   “讲得我有点小心动!我去发布会现场了,又虐又燃,”Cocoa说,“明明我就玩儿了不到一年,搞得好像我家孩子似的,现在无比期待剑网四能快点出来,啪啪啪打那个荣耀的脸。”   我们约在一起吃饭,她越来越像个女王,经济独立,穿着优雅,妆容精致,言谈之间透出一股子上位者的霸气凛冽。   “你投钱了?”我大胆揣测。   “没,”她泄了气,“鸡蛋全放另一个筐子里了,短时间内周转不过来。”   “就算你有闲钱,”我说,“也要谨慎一点,我不是很看好她的前景。当然,为了爱与梦想的话,另当别论。”   她翻了一个很不符合自身形象的白眼。   然后她问我:“你怎么样了?”   呃,没怎么样吧,徒劳无功的这几年,唰地一下就过去了。   “你都没什么变化啊,”Cocoa叹道,“和本科的时候一样儿一样儿的,用的什么护肤品?”   “我吃的都是你的安利啊,”我说,“还基本都是你往国外飞的时候给我带的。”   “那怎么就你一点也不老?”她不高兴地过来捏我的脸。   “别动,我的烤鸭——”我保住了手上的荷叶饼,舒了口气,“老什么老,你也没老,才多少岁?青春年华好不好。”   “那你被家里催婚了吗?”   我陡然一悚。   后来我们一起走在北京的夜风里,Cocoa说我抽根烟,我又感觉惊悚,不知道她是何时沾上这种技能的。   漂亮的打火机燃起一簇小火苗,点亮了她指间那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夜风温热却低迷,路灯下她的脸上笼着一层茫然的颜色。   “我谈了两个男朋友。后一个昨天晚上刚吹,一傻逼,一天到晚夸夸其谈,本来觉得他身家背景合适我爸妈也满意就忍了,”她说,“但不知道怎么这两天就很躁,忍不下去了。”   “呃,你……”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劝她看开点,但马上就反应过来Cocoa她难道会看不开吗。   “然后我爹不高兴啊,”她苦恼地说,“说不知道我瞎折腾啥。我妈就变相催婚,我快气死了。”   “这样啊,心疼你。”我说。   其实我也到年纪了,妈妈明着暗着说过好多回,我都以我在搞研究很忙的,推开了。   “橙子结婚了。”她突然说。   我愣了愣,后知后觉地说:“哦,好啊。”   “她不是毕业就去美国留学了吗,后来就和她男朋友就在那边扯证了,”Cocoa说,“我前段时间去Connecticut,约她出来了。”   “嗯。”我示意她继续说。   “我们聊了很多吧,毕竟也分开三年了。然后她提到,大三开始,就感觉我们俩开始疏远她,当时还挺受伤,现在也不知道原因。她笑着问我是不是她做了什么得罪我们的事,她一点都不知道,如果是的话请告诉她,她会道歉……”Cocoa慢慢地说,“我当时惊呆了。一方面,她怎么这么可爱,真甜;另一方面,我也很惊讶,我们当时真的疏远她了么,我还以为,至少我自己……是决定正常生活的那个人,不应该对橙子有特殊对待的。”   我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心头也颇受震动。   “我这才明白,无论如何骗自己,是有影响的,原来我心里也是有刺的,”她说,“但是现在……我累了。我过得很好,没什么不对。我现在是,真的释然了。”   “祝贺你,”我真心地说,停下脚步张开双臂,“要不要抱抱?”   她狠狠地给了我一个熊抱,凶恶地说:“别装傻,林竼!我是在提醒你啊!你放过自己放过这个世界吧!”   “你怎么看出来我没放过了?”我笑。   “你就跟我说你在研究什么,”她放开我,扯了扯嘴角,“你是不是马上准备去国外读博?”   “咦,你已经知道啦?”我有点惊讶,想了想,点头,“国内没有教研室做这一块,我出去读书,碰碰运气吧。”   她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我,最后她说:“你真牛逼。”   用的是一种冷淡又痛苦的语气。   “不是挺好的吗,”我宽慰她,“就算我什么也没有搞得出来,至少有一些学术成果,然后回来,我就是金闪闪的海归博士了,说不定就找个大学留校任教。我不是会过得很好吗?”   她望着我,轻轻说:“你真的什么牵绊都不为自己留吗?”   “怎么会没有牵绊呢?我爹妈还在老家呢。”我说,表示不理解她的逻辑。   “那些另一个世界你也有,”她说,“我给你介绍男朋友吧。”   我震惊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失恋了抽风了?”   “其实是我妈手里握着一大堆资源,”Cocoa勾住我的肩膀,表情变得轻松随意,好像刚刚那么严肃的话题并没有被提起,“太痛苦了,你帮我分担一下呗。”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老王那里的时候,心里真的很难过(那你特么还…… 不问你们了,既然我写完了就一口气放完,痛就要快   ☆、终章(4)   Cocoa还真的言出必行。   我跟一个学天体物理的博士见过几次面,保持着不咸不淡的联系,也没确定关系。只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等得无聊,拿了旁边的杂志,发现是《电竞之家》,心情微妙,就翻了翻。不一会儿旁边出现一个人影,张口就是:“啊,你也喜欢电竞么?关注荣耀联赛么?”我愣住,他在我对面坐下,一脸正气,耿直地说:“我支持微草!你呢?”   就是这么个直不楞登的家伙,却博得了我身边人的一致好评。妈妈听说之后非常高兴,直说要感谢Cocoa的介绍,我哭笑不得。基本上已嫁或者待嫁的基友团都表示呆萌……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   上飞机出国的前一天,Cocoa打电话问我,为什么没成。她说那个男孩子给她发信息,委婉地通过她询问是不是他对某个问题的看法和我意见不合,他辞措失当导致我生气。   “你们聊什么问题意见不合?”   “哦,我问他对时空穿越有什么看法。”   “……”   “然后我们又讲了讲关于灵魂、生死、轮回的问题。你可以想象一下,我学宗教的,他学物理的。”   “……看来我应该给你介绍一个学历低一点的是吗?”   “跟学历没有关系啦,”我说,“太幼稚了,物理直博,半步都没离开过象牙塔的小男生。”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成熟世故的老男人?”   “不,我谁都不喜欢,”我说,“省省吧,我明天就走啦。”   “瞎扯淡,”她严肃地回答我,“你走吧,等你下次回国,我送你个礼物。”   我没有放在心上。   事实上后几次我回国,我们都错过了,真正碰上头,她打电话约我在杭州见面,已经是两年以后。   “你怎么在杭州?”我不解。   “在上海谈生意,跟我哥一起,”她说,“明天挪地儿,陪人去逛西湖,晚上见你。”   “哦,好呀。”我说。   “林竼。”Cocoa连名带姓地叫我。   “怎么了?”   “你还好吧?”   我怔了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气,笑着说:“不太好。”   “我希望你能好起来。”她说。   “嗯,谢谢。”   “闭嘴吧你,明天晚上七点钟,地点我给你发短信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说,疲惫地挂了电话,在北京自己租的小小公寓里发呆。   我开始觉得时光很快,越来越快了。而镜中的自己依稀停留在数年前,变化不大。在德国的导师经常拿我举例子,说东方有秘传法术,你们看林和她五年前的照片,人都不老,所以大家研究这一行是很有前途的。   把很多事情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我又拿起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先不回去了,Cocoa想见我,强行让我去杭州,可能后天或者什么时候再回去吧。   妈妈有些埋怨,但她一直对Cocoa印象挺好,没多说什么。   窗外的夜色极其温柔,这是校区附近的房子,没什么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的夜晚,天幕一黑,就安静了下来,催人进入甜美的梦想。我倒着时差,没有睡意,洗完澡之后干脆坐到书桌前,整理录音稿。   晦涩难懂的语言大概起了一点催眠作用,后半夜的时候我终于眼花了,往后一倒就是床,睡到第二天闹钟响,手忙脚乱地起来洗脸刷牙,冲向机场。   我没有想到的是,当我按照时间,走到那个约定的地点,看到是叶修。   门一开他就抬起头,整个人都有些紧绷的样子,看到门外站着的服务生和我的时候仍然保持着这种警惕的状态。   我大概是懵逼的,却还是从容淡定地走了进去,在他对面落座。   “叶队长?”我凝望着他,尽量礼貌妥帖,不要失态,目光却控制不住要失焦。   我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Cocoa到底有什么神通广大,现在是第七赛季吧,叶修还是嘉世的队长吧,死活不参与任何抛头露面的活动。   他变化有些大,穿着嘉世的队服,陷在沙发里,和这个小资情调的地方格格不入。肤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白,作息不规律留下的痕迹明显,黑发依旧蓬松,但比年少时服帖了许多,碎发搭下来,显得不太有精神。   更接近我最深刻的记忆里的样子了。   但还是不那么像。   我走了神。   “呃,赞助商小姐?”他开口。   ……什么鬼?   “我姓林,”我勉力牵了牵嘴角,“林竼,我不是赞助商……算个代表吧。”   他松了口气,从善如流,道:“林小姐。”   然后他挠了挠鬓角,大概在思索着怎么开口。烛光下指尖染着温润的颜色,底子好,皮肤白皙柔软,指甲修得整洁干净。   他想说什么,还没说出来,我招招手,叫了服务生,从他手里拿过菜单,也递给了叶修一份。   他却挥挥手,轻声说:“抱歉,不知道你们方面有什么要求,不过我想还是再和崔立他们再商量一下吧,我不出席任何商业活动。”   “只是我私人见你一面而已,这就是全部内容,”我看着他,露出一个应该称为笑容的表情来,“想见你一面真难啊。”   他不解,眉头微微蹙起。   看起来很严肃,难得,我在想,他心里确实是严肃的吧。现在是什么时候,季后赛了吗,嘉世出局了吗……他压力最大的时候吗?   又不知道被什么方法推来和莫名其妙的赞助商见面。   “叶队赏脸一起吃顿饭吧,”我说,“我个人,非常地尊敬你。”   “……啊?”   我决定吃完这顿饭,就去跟Cocoa打一架,但愿我这两年的锻炼有用。   弄清楚我并不是财大气粗的土财主,已经买通了嘉世联手,一定要把这个从不露面的战队队长弄到大庭广众之下后,叶修放松了很多。   只是他显然不知道和我说什么,他连手机都没有,不能拿出来刷微博。   我的意思不是我拿出手机来刷微博了。   只是我们两人沉默地互望,颇为尴尬,直到点的东西上来。   “不喝酒吗?”我指了指红酒。   “不喝,”他立刻回答,而后终于笑了笑,露出一些让人熟悉和安定的漫不经心来,“职业需求,怕影响手的稳定。”   “好的。”我让服务生开了酒,只倒了一杯。   “林小姐玩荣耀吗?”淡定如他也有点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沉默了,“看着不太像。”   “确实不玩,怎么不像?”   “看着像做学问的,有点儿严肃。”他说。   “……哦,的确是。”   “挺高冷的,”他说,眉眼清清淡淡地展开,慢慢地变得平和轻松,“我一打游戏的,学历不高,对文化人挺敬畏的,但也没法儿和你聊什么……所以,能问问你为什么要见我吗?”   有一瞬间我在心里说,瞎扯淡,这个严肃高冷的文化人你还曾经动不动就揉她的脑袋,敬畏个屁,你混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垂下眼帘,平稳呼吸,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从前玩游戏的,见过你,在职业联赛还没开始的时候,杭州。”   “是吗?”听起来微微有些愕然,“呵呵,不好意思,记性不太好。”   “一面之缘而已。”我抬起眼帘,笑了笑。   本该不记得的。   一顿几乎没有声音的晚餐,叶修最后自暴自弃了,只要我不开口说话,他就安定地吃饭,等结帐,出门。   顺便说一句,我结的帐,还好出门带了钱包。   只是他好歹还记得在路边陪女士等车,直到她上了出租,才彻底放松肩膀,懒洋洋地挥挥手,说再见林小姐。   我让司机等等,然后把车窗摇得更下去,在叶修不解的目光里,冲他露出了一个含泪的笑容。   他的表情正在向惊讶过渡时,我颤着声音,一字一顿地对他说:“叶修,你能不能记得我?”   眼泪终于滚了下去,我飞快地躲回车里,说:“开车吧!”   出租车启动,他追着车呼喊:“你叫我什么?喂,你——”   很快他就落在了后面,远远地大声喊着:“你是谁啊——你认识我吗——”   我把脸埋在掌心里,泪水汹涌地滚落,在手掌中熔岩一般滚烫。   终于哭出来了,第七年了吧,从再次见到他,到今天,最后一次见他,漫长的七年时光里,我终于再度好好地痛哭一场。   在司机出口关心我的时候,我艰难地止住了眼泪,在包里翻纸巾擦脸,看到里面放着的手机提示灯闪烁,于是拿出来,回复了Cocoa一条消息。   “谢谢。”   极其迅速,我怀疑她正在玩手机,不到半分钟回信就来了。   “???”   随后她立即给我打了电话,我挂了,状态太糟糕,不适合讲话。   我回复她的短信,说:“我放过我自己了,也放过这个世界了。”   然后我把手机关了机,回到酒店就爬上床闷头大睡。   转天回老家,没待几天,假期就结束了,我收拾行囊重新回德国。   又过了大半年,我才在北京再次见到Cocoa。   小三年没见面,她看起来愈加充分地像一个年轻的资本家。   “这特么叫什么形容?”当她听了我的心里话之后,怒道。   我叹气,说看在我躺在病床上伤了脑子的份儿上,不要计较我的言辞失当。   “你还好说?”她诘问道,“谁跟我说她放下了不追究了转头又跑到西藏去研究什么神秘宗教的!谁特么遇着雪崩九死一生现在滚回来还要住疗养院的!”   “一码归一码,”我冲她眨眨眼睛,“那是本职工作啊,我就靠这个过活了。”   “你不靠这个我也能养你!”她霸气道。   我作惊讶状,只是面部神经不太得宜,不能像以前一样想做什么表情做什么表情了。   “我毕竟是靠你的情报完成财富原始积累的,”她坐到床边,“军功章有我的一半儿也有你的一半儿,养你没问题。”   “……哇,”其实我是第一次知道,“你真的投资电竞战队了啊?”   “稳赚不赔,为什么不?”她说话间带着一股悍匪气,“有钱不赚王八蛋。”   “你好像越来越暴躁了。”我用宽和的声音说。   她剜了我一眼。   “可惜,”我说,想抓一抓护士昨天没给我洗的头发,但手不太方便,“我已经找到活路了,母校愿意接收一下我哎,等我好了就去给本科生讲课。”   Cocoa愣了愣,然后她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来,说:“你这家伙……”   “虽然很惨,要从讲师往上熬,”我叹着气说,“一时半会儿人生艰苦,想想都前途暗淡,心好痛哦。”   “别痛,”她说,“挺好的。”   “真烦,你怎么跟我爸妈似的?”   “说到这个,你爸妈知道你……出这么大事儿的消息么?”   “糊弄了一下,”我含混道,“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摧残。我决定以后再也不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了。本来年后有个项目是去埃及——别这么看我,我不去了,想去也去不了了。”   “你惜命了,”Cocoa说,她抬手,手指梳进我的头发里,“说明你开始看重这个世界你所拥有的东西了,落定了就好,你看,这么些年……真的没有什么不对的。”   “哎,”我应了一声,目光涣散,“不如说,太多东西,我开始忘怀了吧。”   放过了自己,同世界握手言和,于是许多东西就这样慢慢淡去,安然沉淀。   “嗯?”   “比如我忘了提醒你,我没洗头发。”   “……林竼!”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一下,林竼在心里说“你混蛋”的时候,真委屈啊。   ☆、终章(5)   入职任教第二年,我始觉校园里青春活泼的面孔对上了点年纪的女性来说是有些刺激性的。   “尤其是对一个大龄单身女知识分子来说。”多年好基友黎薇嘿嘿笑着说。   “我看你是活得太滋润了想死。”我怒道。   伤情恢复不错,现在面部可以活动自如,虽然平时不刻意去调整的话,自然会是一副冷漠.jpg。不过我想生气的话,还是能表现出生气来。   黎薇早早地结婚生子,现在拖家带口地跟先生来了北京,兴高采烈,经常约我出去玩耍。做妈的人了还是打游戏的一把好手,我对于我们第一次在北京会晤最后结束在网吧感到非常无语。   那时她想要和我回忆青葱时代,结果发现我们熟悉的那个丧尸游戏已经下架,与此同时我坚决地敬谢不敏,连类似游戏也不肯玩。她表示忧郁,叹息说剑三也关服了,说好的剑四现在还没出,你又不玩荣耀,我们都不能在网吧愉快地回忆青春了。   那种青春有什么好回忆的。   “五一一起出去玩吗?”她转头问我。   “五一出去玩,你疯了吗?”我反问。之前Cocoa也问过我五一有没有假,要不要一起飞南美的海滩感受一下年轻的肉体……   那是很久很久,我已经记不清多久以前,我们还住在本科生宿舍里,夜谈时提到的想法。那时看到了一个帖子科普所谓的大妈买.春团,橙子义正辞严地表示了羞涩,而Cocoa兴致勃勃地跟我说,等咱们年纪大一点有了稳定的收入,就走一遍这样的旅程,就微博上那个,我和闺蜜的老年生活。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Cocoa现在业务扩展大了,满世界飞,仍然保持单身,俨然实力女强人。   我却慢慢安定了下来,蜷在小小的园子里,读读书做做研究,开一门无关紧要的课。   “哎呀,人多而已嘛,”黎薇乐观地说,“又不怕。”   “……我怕,行了吧。”   “那你要不要进行一项人很少但是很甜蜜的活动?”   我警惕地看着她。   “帮我带三天孩子。”她使用了水汪汪的眼神。   “……不,不,不。”   “你竟然对我使用了‘重要的拒绝说三遍’!”   我叹息,还好这是在我的单身公寓里,就揉了揉她的脸,说:“黎薇,你快三十了,成熟点儿。”   “林竼,”她反揉我的脸,“你还不到三十,活泼点儿。”   我愣了愣,旋即失笑,说:“怎么活泼?”   我都快忘了活泼是一种什么感觉了,也许曾几何时我也跳脱过?不过太远了,忘记了,也拾不起来。   “比如打游戏啊,”她简直锲而不舍,“哎,你电脑装登陆器了没有?我带你玩荣耀吧,我自己开团,你升升级熟悉一下,满级了我就能带你下本给你黑装备。”   “你真厉害,”我用怜爱的目光看着她,“谢谢,不约。”   她真好,小三十岁都为人母了还像个少女一样充满活力。其实Cocoa也是,她那么忙碌,精神时时高度紧张,却也保持着一种年轻人的锐进的锋利。反观我是不是真的有点暮气沉沉了?   但照镜子看,她们也都说,我的脸简直像开了挂似的,变化很小,如果不是烫了卷发,衣着习惯也变得成熟起来,大概可以去本科生队伍里以假乱真。   十分可惜,最后我没有耐得住黎薇的磨。   在我从初中认识她到大学分开的那六年里,我就从来没有抵抗得住她,求生是她带我玩的,剑三是她没上心却不小心安利给我的。   现在又加上了一条。   黎薇玩的是战斗法师,我的心里已经没有波澜起伏,甚至在她提到她关注了很多年的荣耀联盟最喜欢的选手是叶秋哦现在叫叶修的时候,我也没有多少情绪。   她开着她神之领域的大号来陪我练级,不想用游戏里毫无保密性的语音,我们俩就挂在YY上,她不停地跟我讲兴欣,讲从挑战赛到现在马上要打季后赛,她男神的队伍要如何如何了。我心说烦得很,这些我不比你熟?但转瞬间,我又茫然起来,因为听她说的这些,我好像真的不太熟了,快忘了。   快十年过去了,能记得住多少?   我选了狂剑士,在黎薇的提携下艰难地升到20级转职,却已经不想再玩。   人果然是老了,这么多年我又变化很大,非常大,已经不是那个曾经沉迷于剑三的无忧无虑的大二学生了。   小长假有一半都浪费在了这个游戏上,我最后还是抽出账号卡来丢进柜子里。晚间看到微信上Cocoa的留言,说校庆她赶不及就干脆不回来了,才惊觉原来第二天是校庆。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我刚进学校没多久,还是个小透明,没任务,不过明天晚上有场面向校友的晚宴,可出席。   去吧,反正都没不怎么参加活动,要宅到死了。   这一点倒是多年不变。   所以直到第二天下午,死宅如我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参加晚宴的合适着装,于是放弃了原本的打算,认认真真地收拾起衣柜来。   找到了一个礼盒,包装都没拆开,我用力地回忆了一会儿,一无所获,拆开之后才发现一张贺卡,原来竟是某一年Cocoa送我的生日礼物,一条小黑裙。   我带着心虚感站起来把它抖开,不知道还能不能穿得上,想来是能的。   就在我提着它仔细观察顺带揣摩价格,不知道放了这几年是不是有点辜负它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一种锋锐的疼痛感划过脑海,极其迅速而剧烈。   这条裙子有些眼熟。   只差一点点就想不起来,但我最终想起来了,一种深埋在灵魂里的痛苦替我记了起来。   我浑身发着抖,冲向门口的鞋柜,找出了一个鞋盒,那是在国外的时候别人送的,因为磨脚只穿过一次的高跟鞋,我都没费心打量过它,匆匆扔进盒子里,不过是因为价格所以收拾回了国内,还一直带着,心想也许某天会穿到它。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收拾的心情,换上了那条裙子,扯断了发圈放下过肩的卷发,最后踩上那双高跟鞋,面对镜子里的自己,脑海中剧颤的弦终于绷断。   冥冥暮色褪去,黑夜主宰了天空。   我走在熟悉的校园里,每一步都不属于我自己。   本科的时候,有三年我们都活在北京工地大学里,学校不停地推倒50年代的老楼,建起灰扑扑的新宿舍来。我们没有住上,因为本来住的是还不那么老的楼。   今年刚刚又开启了北京工地大学,有资金了,可以都重建了。   Cocoa本来打算校庆回来,就是因为我们曾经住的那栋楼要拆了,最近陆陆续续有几拨校友都回来看过。我是天天出入学校,没什么所谓,也不觉得有怀念的,从来没再接近过学生宿舍区。   而现在我正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本科时期的宿舍,大二末尾的那个夏夜,我曾睡在那里的宿舍。   时间还不晚,但空无人烟的宿舍一片冷清,我踏上几节台阶,来到宿舍楼大门之前,初夏的风带着微醺的气味,明明暖烘烘的,却止不住我的颤抖。   为了方便学生回来取东西,大门的门禁撤了,但楼长还在值班室里看守。   我推门走进去,楼长叫住我,看了半晌说:“你这楼的啊?”   “嗯。”我艰难地发声。   “怎么现在过来啊?马上都关门儿了。”   “……抱歉。”   “行吧快上去取,还有跟你们认识的同学都通知一下,这楼就快锁了,月底就拆了,有什么没拿的赶紧回来拿啊。”   “好。”我说,迈开步子,几乎是撞了出去,踉跄着走向楼梯,一路上楼。   有些寝室的门开着,有些关上了。走廊里一片凌乱,弃置的杂物废纸满地都是,灰尘的气味在清冷的空气里回荡。   我跌跌撞撞地来到自己曾经的寝室面前,伸手推开了虚掩的门。   如果有人在这里,我内心甚至隐隐祈求他能阻止我的行动,但只有我一个人,而且我谁也没有通知,带着自行的决意,来到了这里。   宿舍里同走廊一样空荡又凌乱,但整整十年,布局一丝也没变。   我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好半晌,才起身,来到床前,握住栏杆,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地蹬上去,爬上了上铺,然后一下子失去全部的力气,倒在了灰扑扑的床板上。   闭上眼之前,我很难想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   大概是绝望吧,真正的绝望,心脏在烈焰焚烧过后,只余死灰。   我睁开了眼。   黑暗里两张相邻的床上,女孩儿们裹着被子睡得正熟,离我远的那一张上面的人影动了动,她扭过身面向我的方向,然后猛地僵住了。   我后退了一步,排山倒海的惊惧、厌恶、愤怒和悲伤淹没了所有,一瞬之间我恐惧万分,我害怕见到她,害怕见到我自己。   我扭头冲向门边,打开门跑了出去。   狂奔,一路狂奔,穿着的鞋一点都没有影响我的奔跑,走廊太短,我希冀它更长一些,永远跑不到头,叫我自己不要追上来,我们不要相见。   走廊果然变得迂回曲折,没有尽头。   在我发现这一点之后,我崩溃般地撞向了转角墙上的玻璃窗,撞碎了它,整个人跌了出去,然后下坠。   时光被拉长,无限漫长,我迟迟不能坠地,眼中所见的所有景象扭曲变形,在呼啸的风声里湮灭。   眼瞳失焦,再然后慢慢凝聚起来,我在心中说了一声:停。   我落在了柔软的青草地上,晨曦微凉,饱和的水雾悠悠地回荡着,山野虫鸣起伏不断。   我坐起来,闭上眼睛,捏紧了拳头,刹那间,虫鸣也消失。   我站起来,表情麻木,身体也麻木,挪不动脚,直到我觉得雨该落下了,于是大雨倾盆,我被凛冽的冷雨唤醒,开始迈出脚步,一步一步,向着那树下的小屋,蹒跚而去。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宿命啊。   我的抗争,我的不屈,我最后又妥协,我以为到终点了我放弃了想安歇,到底都他妈的算什么!   雨流如注,冲刷着我的脸,当我踏进木屋避雨的外檐下,雨珠顺着湿透的发梢滚落。走向那扇窗的短短几步路里,沧海桑田在眼前变幻,我想起近十年里自己追逐着关于生死、灵魂和轮回的探求,没有哪一种确切地诠释我的命运,但它们又好像都很合适。我悲伤狂怒,我恨不得毁坏一切,暴雨愈加倾盆,而我本人却只是一步一步,平静而缓慢地到达了窗前。   隔着一扇窗,我看见了十年前的自己。   宿命?   我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屋子里与我四目相对的自己,她脸色惨白,却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韧性,竟然倚着轻剑站了起来,看样子是想要出来追我。   不服输真好。   跟我来,我们打破所谓的宿命,提前结束它好不好?   我转身望着接天的雨幕,向它走去。冷雨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寒意沁入骨髓,我却从中获得了永生的宁静。 作者有话要说:  爱过。   ☆、尾声   宋可是被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唤醒的。这种气力十足仿佛跟键盘有仇的风格她很熟悉,除了林竼以外不做他想。   为了伟大的友谊她决定憋住怒火,摸到手机一看,闹钟都还没响。她今天有考试,最后一门,现代西方哲学,昨天临时抱佛脚到很晚。于是果断忍不下去了,拉开床帘,盯着斜对面坐在电脑前的女孩儿,哑着嗓子喊:“竼竼……一早上你敲什么呢?”   林竼回过头来,目光茫然。她长相显小,配上这种表情可称呆萌,但现在就看得宋可牙根儿痒痒,想爬起来冲过去捏她的脸,捏死她。   “Cocoa?吵到你啦,不好意思。”林竼压低声音说。   宋可翻了个白眼,“算了,反正我要起来考试。你敲什么呢?赶期末论文?”   “不是,记个脑洞,”她说,抿了抿嘴,看起来有点失落,“做了个狗比的梦,太难过了,梦里哭得死去活来的,醒了不太记得住了,还是难受,就爬起来记下来。”   “什么鬼?”宋可满腹怨气,翻身下床,“梦见什么了?”   “模模糊糊的不太清楚,不过还梦到了你呢,”她说,“我们一起去打丧尸,碰到了全职里的人物——对我最近痴迷的那本小说,然后我单箭头某个人,求不得啊心里苦啊,好像是因为这样就很难过。”   “……不是很懂你。”   林竼笑笑,说:“你知道,梦没有逻辑嘛。我醒了之后想了会儿,开了个脑洞,就准备开个新坑,反正快考完试了。”   “好好好你真厉害。”宋可说,本来还想说点儿什么,突然发现另一个室友还睡着,就不出声了。她有苦逼的考试,林竼脑子抽了一大早起来写文,橙子是该安安逸逸地一觉睡到大天亮,真好……如果她今儿没有现西,谁敢打扰她睡觉她就手撕了谁。   她端了漱口杯走出宿舍去水房洗漱,困顿得内心忧郁。   林竼看着电脑的屏幕,双手放在键盘上那个迟迟未动,宿舍里忽然安静下来,万籁俱寂。   她提笔在想结局,边写开头边想结局。虽然醒来的一瞬间,梦里的一切都淡去了,所以她只是觉得怅然若失的难过,没跟梦里一样好像哭得稀里哗啦的,但还是清晰地感觉到,原本的故事结尾不太好,不,简直是非常不好,没有结局,似乎导向了一种虚无。   呸呸呸一定要改,不然简直对不起自己大清早这么难过。   她开了个新坑,文案上写:一个复杂而有病的故事。HE,放心跳。   故事的最后英雄一定带着女孩儿回到了正常的世界,他们重新相遇,重新认识。每个人都会幸福,好运。   FIN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正文完了。长出一口气。 先感谢大家陪我到这里。 然后鞠躬道个歉,为了这个结局,哈哈。是在第十章的时候就确定了,虽然遭到了基友强烈的鞭笞,但我还是一意孤行把它放作正文的结局。硬伤很大,因为毫无意义,这种结局写这个故事还如此之长有什么意思呢?基友骂我的时候我还不承认,因为我觉得还是有点主题的,普通人,茫然无措,挣扎和超越,最终却落到对世界一无所知的渺小。 后来我反思了一下,确实是毫无意义的,尤其是作为一部同人来说,最后林竼甚至没有意识到她的经历,把一切当作了一场梦。嗯,心慈手软了一下,因为让她带着全部的回忆再一次醒来,说不定真的会进精神病院吧。 于是我承认,确实没什么意义,不过文中那种世界观,那种轮回,最终无解的人生,其实就带着虚无主义的特征。这样想来多无聊,我到底都写了什么鬼。 再次致歉…… 我先喘口气,标个已完结,歇会儿,再看情况写其他可能的结局吧,留时间给大家骂骂我(。 其实这篇文我还真的写得蛮憋屈的,又复杂又难过,好累。 下次写个无敌炫酷玛丽苏好了,再也不□□女主了,剧情一路苏爽就很不错。 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的话……收藏一下我吧,预计下个月开个睡喻总的坑,原着背景的放飞自我。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